上楼以后。
刑向寒低头去看躺在床上的人。
岑帆半张脸埋在被子里,闭紧眼,一动都没动,应该是睡着了。
刑向寒看了他好一会,感觉躁动一晚上的心在此刻终于得到了安宁。
他爬上去,想要把这个人轻轻拥入怀里。
却在下一秒,被一块尖锐的玻璃碎片死死抵住喉咙!
他怔了瞬,巨大的黑暗让一切显得都没那么真实,反应过来后却直直对上怀中人的眼。
青年的声音格外清晰,坚定里带着利刃,是实在找不到任何出路的孤注一掷:
“别动。”
第47章
屋里静得出奇,床上对着的两个人都没说话。
刑向寒下意识咳嗽两声,感觉左边胸口的地方一抽抽地疼,腰部有块衣服湿了,似是伤口又开始往外渗血。
上次他看到这个眼神是一周前,也是在这个房子里。
原本满是他的眼底爱意全无,像是已经完全失望了,麻木之后只剩下漠然,和屋里的黑连在一起。
这样的变化不是因为别的,全都是因为他。
刑向寒直到现在才真正有了实感。
“你想杀了我么。”诺大的房间里,刑向寒鼻子顶住人额头,低声问他。
岑帆目光顿了瞬,道,“没有。”
其实他做到这一步已经鼓足了勇气。
也是真的没办法了。
陈开他们现在应该在到处找自己。
岑帆手里一个客户原本前天就应该去见,答应网友们的一场直播也早就错过。
这些事对他来说都特别重要,要是一直被关在这间房子里,他不敢想象自己出去之后该怎么解释。
无论是客户还是工作室里其他人。
同时他也不希望陈开真的报警。
这件事本来就是他和刑向寒两个人之间,要是真的闹上去对他们其实都不好。
“钥匙拿出来。”岑帆看着他说:“这间屋子的钥匙,还有你的车钥匙。”
“要是我不给呢,你预备怎么样。”刑向寒问他。
岑帆捏着玻璃碎片的手微抖。
觉得离他的颈子太近,手又下意识往外挪了半寸。
“你不会真的怎么样。”刑向寒把他所有的反应看眼里,嘴角有轻微的抽动。
岑帆知道自己这点拙劣不可能骗过对方的眼睛。
深吸一大口气,又把手里的东西往前挪了点,“现在就把钥匙交出来。”
“我不想跟你闹到那种地步,你不要逼我!”
他这句话用了点力气,没拿玻璃片的那只手狠狠掐进自己的大腿。
刑向寒先是看着他。
身体微动,上半身突然往前挪了一步!
捏着碎片的拇指一下触到他的颈脖!
岑帆一惊。
快速把手甩开,掌心的玻璃碎片直接掉在地上!
发出“啪”的一声。
岑帆有将近五秒的怔神,忽然捏起他的衣领,冲眼前这张脸大吼出声,“你是不是疯了!”
“啊我问你,你是不是疯了!”
岑帆即便是再愤怒也不会想真的杀了对方,甚至刚那一下突然的靠近都把他吓得不轻。
但正是因为这个,岑帆却觉得更加委屈。
心脏像有被什么揪起来,是真的狠不下心,又更加痛恨自己的无能。
凭什么啊......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这是他这些天重复最多的一句话。
为什么......
都到这一步了,明明自己才是更应该感到难过的那个。
“我想你回来。”刑向寒声音有些哑。
要是现在把灯打开,岑帆就能看到对方因为疼痛,额上渗出一层细汗。
“可我说了不可能啊。”岑帆坐在床上。
先是很难过,后来逐渐又变成无助。
“为什么你就不能放过我......”
岑帆脑子里都是刚才玻璃差点扎进人的喉咙,吼叫着,心里有股气升起来,对着刑向寒的肩膀狠狠扇过去!
“啊?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我上辈子是不是真欠了你什么啊!”
又双手用力推了他一下,冲着底下嘶吼:“我们之间都闹成这样了,怎么可能回去!”
“你说这些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但就是这一下,刑向寒居然直接被他推到床下。
半天都没起来。
岑帆微怔。
第一反应是对方喝酒了。
实际刑向寒酒量没有看上去的好,喝多了很容易人事不省。
出去和同事聚餐极少碰酒。
这是一个机会。
岑帆立刻翻身下床,在漆黑一片的房间里,两手并用,伸进刑向寒的里衣夹层。
刑向寒平常出门喜欢把钥匙放在哪个口袋,这点没有谁比岑帆更清楚。
他先在这儿找,果然就从内衬的口袋找到了那两把钥匙!
却也摸到了人腰侧那里的一片湿。
是汗么......
岑帆把手拿出来放眼前。
食指互相搓搓,觉得哪里不对,立刻把房间里的灯全部打开!
结果入眼的就是一片腥红!
那个血洞刚才被压到又受了刺激,往旁边裂开,原本裹在上面的那块白布偏开,里头又有血珠不停往外冒!
岑帆眼睛一瞬间瞪大,“你......你这是怎么弄得!”
音调都变了:“为什么会流这么多血!”
刑向寒看着这个刚刚还拿玻璃抵着他的人,从震惊转为无措,又变成不可抑制的担心。
从刚认识开始就是这样,即便自己再怎么样去对待,对方还是把他的身体看得比什么都要重要,以至于都闹到现在这一步了——
他还是会担心成这样。
刑向寒看着他,心里突然有些难过。
见人不开口,岑帆变得比刚才更急,手忍不住在那碰一下:“说话啊,怎么弄的!”
“我都这样了你还要走吗。”刑向寒却只抬起头看他,眼里是化不开的情绪,又想去捉他的手。
却被对方躲开。
岑帆先是盯着这个血窟窿,有将近四五秒的愣神。
缓过来以后。
从人裤子口袋里摸出他的手机,递过去,语气严肃又着急:“给你家里打电话,让他们赶紧过来!”
刑向寒先是看着他。
只一眼就偏开脸:“我不会打的。”
他胳膊撑着地板,摩挲片刻,让自己的身体靠在墙上,继续去看他:“他们来了,你就会走的对吧。”
“你能不能正常点?”岑帆因为他的话有瞬间的气急:“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心道怎么以前没发现这个人这么难磨:“你不是最理智的么,都这时候了能不能先分清楚场合?!”
刑向寒抬头:“发生了这么多事。”
“你觉得我现在还能继续理智吗。”
岑帆一瞬间噤了声。
的确。
自他们分手以来,刑向寒的所有行为都不可能跟“理智”挂上边。
岑帆垂头睨他片刻。
叹口气,把他的手机开机。
电话那边很快就响了。
接着传来冯小垒的声音:“怎么了你,听说你请长假了?什么事啊这么重要,连课题都不做了。”
岑帆在这边顿了下,开口道:“冯老师,我是岑帆。”
他低头瞥眼地上的男人:“对,刑向寒他出了点状况......哦不是,我们不在家那边。”
“一会我发个定位给你,你方便过来一趟吗。”
“嗯好。”
岑帆说完以后给他把定位传过去。
放下手机。
刑向寒眼睛瞪得通红,抬起头睨他。
岑帆蹲下来,在对方的目光里先把他腰上散开的绷带重新缠一遍,直到那里不再出血,又从旁边拿了床被子给人垫在身子底下。
“你要走了么。”刑向寒看着他说。
他很想扯住对方。
但他知道现在不行,腰上的伤口已经裂开了,动都动不了,但他还是坚持道:“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受伤么。”
岑帆没理他的自说自话,只道:“你手机快没电了。”
站起来把手机充电线也搁旁边,又从底下冰箱拿了瓶矿泉水,连带着还有原本放在茶几上的几管消炎药。
看了说明书以后,把需要的都拿出来放人跟前。
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刑向寒眼睛就追着他,嗓眼微动,眼底似乎闪过一点光圈,慢慢像四周扩散。
岑帆做完这些就准备离开。
房间门被开开。
“别走。”刑向寒艰难道。
一条长腿抵在门框上,看着他的方向,剧烈的痛让他的脸不再像之前那样,语气里全是哀求:
“你就算要走,起码也得等到其他人来。”
“要是我真出了什么事情——”
“既然知道会出事就赶紧给家里打电话,或者之前守在门口的那些人。”岑帆压着自己的情绪,声音比刚才淡了些:
“他们不会不管你。”
刑向寒听了这些还要说什么,岑帆已经打开房间门,刻意不再去看他,拿了外套就往外走。
那把钥匙刚好是开底下大门的。
岑帆出去以后才知道自己的手机原来一直在对方车里。
他先把车开出去。
这里不知道是江城的哪儿,弯弯绕绕的一大堆路,两边树的间距很近,像是到了一大片原始森林。
幸亏车里有导航。
终于把车开进二环,岑帆强压着心里的情绪,找了个机会把车停路边。
手机开开,立马就被扑面而来的短信和通话提醒占满。
以陈开和齐铭煊为主。
全都是问他去哪了。
岑帆刚准备在群里发条消息,手机又响了。
是刑向寒。
岑帆其实现在不敢听到他的声音,但想到临走时他那个样子,担心他有别的状况还是接了。
开了免提放旁边。
“怎么了。”他说。
那边许久都没人应。
岑帆忽然有些急,以为是真出了什么事,准备把车开出去,继续重复了一声:
“你到底怎么了?”
汽车和周围的一切都陷在巨大的黑暗里,能把人的声音放得很清楚。
“对不起。”
耳边突然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岑帆一下没反应过来,刹停了,下意识问,“什么......对不起。”
刑向寒语气有些奇怪。
不知道是因为受伤还是怎的,低低的,带了点哽哽的哑,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现在,还有以前的......很多很多,都对不起。”
岑帆几句话堵在嗓眼,一连串的苦涩从嗓眼一点点溢上来。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到最后只对着那边:“我走了。”
“你多保重。”
对面似乎还要说些什么,就突然听见开门声,接着冯小垒在那边喊了声刑向寒的名字。
岑帆立刻把电话挂断。
挂断之后他先是原地呆坐了会。
不知过了多久,鼻头泛酸,眼里不停地流下眼泪。
他一手捂住嘴,另一手不停地揉着眼睑。
拼命地告诉自己,都结束了。
别难过了。
不许再这么难过了。
无边的夜色能吞噬掉人所有的情绪。
等完全平复下来,岑帆重新拨通电话,没等那边开口就轻声道,
“我没事。”
“我现在过来找你。”
第48章
“不是我说兄弟,你下次能不能别这么吓人了?”
杵在病床旁边。
冯小垒一个头两个大,反复揉着眉心,要不因为这儿是医院他真的要喊出来,“你以为你拍鬼片呢啊?”
他觉得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天看到的场景。
阴森森的三层小洋楼,和毫无生气,倒在血泊里的英俊男人。
也真是服了。
刑向寒自从醒了以后就握着手机,靠在病床后头,脸色白得吓人,抬头看他只一句话:
“你要用空就帮我去趟十口工作室,看岑帆在不在那儿。”
“你直接打电话不行啊。”冯小垒没好气道。
刑向寒再次把自己的手机摁亮,“我已经打一上午了,没人接。”
冯小垒其实也注意到了,说起来就是想故意往这上面扯,“哎你们到底怎么了啊。”
“能在一起就在,不能就拉倒。”
“至于么,还整得要死要活得。”冯小垒说。
刑向寒抬起头,手在底下微微握紧,“我们绝对会在一起。”
“那你——”
他话音未落,病房的门就被敲响了。
陈开从外边走进来。
看到刑向寒先是“哟”了一声,接着满脸的讽刺,“刑教授,没死成啊。”
“那还真是可惜。”
冯小垒在旁边听这话有些不爽。
可还没等他给人怼回去,床上这傻缺兄弟却跟见了救世主一样,身体往旁边撑,连还在打针的手都没顾上:
“小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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