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了又下意识往对门看眼:“这层楼不止住我一个,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动静小点,别打扰邻居休息。”
刑向寒回头看了眼满眼惊恐的Jecky,又顺着岑帆的目光往对门看。
只一瞬就收回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去。
屋里只留下一只大花,和还没从刚才的压迫里缓过来的小高中生。
八月份的江城,外边全是暑气。
树上的知了经常会叫一个晚上,只有底下小区池塘边的风吹得人没有那么难熬。
天早就黑了,只要不刻意去看也看不清身边的人脸。
“你来我家做什么。”岑帆说。
其实他想问的还有别的。
岑帆觉得自己和对方这样频繁的接触是不正常的。
尤其他们早就分手了。
刑向寒走到他身边,和人朝着同一个方向,眼睛却是看着他的,“我觉得你不会不知道。”
“我不知道。”岑帆脸偏向别处。
肩膀在空气中的热流里微微发抖。
这段时间两人的交集,以及刑向寒刚才的反应都让他觉得心慌。
对他而言两年已经不算短,足以让一个从来都视理智至上的人彻底放下。
岑帆觉得他自己都能勉强做到的事,对方不可能做不到。
不停地被拒绝。
像刑向寒这类人,怎么可能还——
“我想和你回到过去。”
隔着周围的黑。
刑向寒看着他,像是再也没法撑着表面,语气里全是难掩的痛苦和决绝。
远远地守了这么久,早就无法再继续原地等待。
有想要的就该去争取,何况刑向寒本身就不是一个甘愿等待的人。
“不是两年前,也不是七年前,而是十二年前,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
岑帆脚步虚恍了瞬,没等反应过来已经被旁边人扯进怀里。
“你可以拒绝我,一次两次,千百次无数次都可以,但你不能阻止我出现在你身边,就跟以前的你自己一样。”
刑向寒双臂抱紧,不容人挣扎半点,“既然那时候我没有拒绝过你,那这回能不能也给我个机会。”
“我喜欢你,换我来追求你可以么。”
我喜欢你......
追求你......
十二年前......
岑帆从他第一句话之后就觉得讽刺。
现在听了却更加难受,尤其是那四个字。
“你凭什么拿现在的你跟我来比。”
岑帆抬头去看,“毕竟那时候,我是真的......”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太难受了,是他之后那几年里所有痛苦的源头:
“而你现在只是不甘心,不甘心之前一直缠着你的人会突然离开,不能接受自己是被分开的那一个。”
“这根本就不叫喜欢。”
“有些东西我明白得太晚,但不代表他不存在!”刑向寒抱着他不松手,之前所有的伪装都撑不下去,下意识反驳:
“我一直喜欢你,是真的。”
岑帆苦笑一声:“之前你从来不说,后来分开了,两年过后你跟我说那是喜欢,你觉得我能信你么。”
感受到怀里人的挣扎。
刑向寒舍不得放手,又怕挣多了真的会累到他,让人从自己怀里出来,手还搭在人两边的臂膀上:
“你可以信我。”
“就这一回好不好,就这一回。”
车轱辘话来回说,岑帆觉得怎么跟人说话对方都不听,深吸口气后道:“你这样会让觉得,也许我不该这么快回江城。”
“可你就是回来了。”
刑向寒想从后面再次搂住他的腰,“我也不能再等了。”
却被人用力推了把胸膛!
岑帆往后连退几步,“我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也不想,再搬家。”
听到“搬家”这两个字,刑向寒神色微变。
像是触发到身体里的某个开关,刚想上前一步。
“我求你。”岑帆又往后退了一大步,嗓眼嘶哑:“你行行好,别再来找我了,也别出现在我面前,我是真的......”
“不想再见到你了。”
周围的知了声像是一瞬间离远。
他这样刑向寒更觉得难过。
甚至有些后悔。
明明已经警告过自己无数次。
分明这两年都忍过来了。
为什么临了还是会方寸大乱。
“对不起。”刑向寒定在原处,一只手狠狠掐住另一只的虎口。
他的医生曾经告诉他,这样可以快速冷静下来。
“但是你让我远离你,这一点我做不到。”后面这句话刑向寒用了点力气,睨着他:“也不可能做到。”
他这句像一鞭子抽在岑帆身上。
岑帆没再看他。
回过头,快速朝自己家的方向跑去。
到了楼栋底下。
两个电梯都显示在二十几层。
岑帆回头看了眼楼栋外,走进旁边的安全通道口。
一口气爬上十七楼!
回了屋子。
他气喘吁吁,快速从里面把门反锁上。
Jecky应该已经被他父亲接走,家里只有大花守在门口,听到动静后跑过来,在他脚踝的地方盘成一团。
岑帆先低头看了会,又一下把蜷缩在脚边的大猫抱起来。
端着一起走到客厅的沙发坐下。
大花这个体格早就不情愿一直被抱着了,意思两下后就从人身上下来,紧挨着他大腿旁边窝下。
岑帆往后靠靠,手背紧贴住自己的眼皮。
回想起刚才那个人,对待他没有两年前的强迫,全都是一副低姿态,好像做这些只是为了要他一个同意。
这样的刑向寒让岑帆更加无力招架。
也更加难缠。
但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不管怎么样他都不可能再跑了。
手机里。
除了几个刑向寒的电话,还有Jecky发来的消息。
[J:帆。]
[J:你和刚才那个人是couple么。]
岑帆低头给人回消息。
按照文字输入,把华夏语转成他们那边的文字。
[岑:不是。]
[岑:一路顺风,到了D国跟我说一声,东西我会邮寄过去给你。]
还没等发过去,Jecky又回了条消息。
[J:我刚想起来,咱们之前在灵山采风的时候,我好像见过他。]
第55章
岑帆一怔。
灵山......
[岑:你确定么?]
[J:对,一次是在画廊门口,还有一次,我不太记得了。]
[J:不过帆,我年轻,性格比他好多了,就不能考虑考虑我嘛......]
Jecky一根筋的个性。
刚才的事没多往内里去,心里还惦记着让岑帆答应他的事儿。
[岑:我们更适合做朋友。]
[J:大哭.Jpg]
十分钟没发消息过来。
结果下一句又是。
[J:那我下次来华夏你得来接我!]
[岑:好。]
岑帆有些无奈,在他眼里Jecky就一孩子,直来直去的也很可爱,但他俩注定不可能。
但如果真是像对方说的,刑向寒曾经去过两次灵山,那就说明这两年对方一直知道他人在那里。
比起爽朗的Jecky,反复无常的刑向寒更让他觉得心累。
岑帆也想过换个城市生活,但如果刑向寒知道他在灵山,那换一个是不是大概率也会被对方找到。
岑帆叹口气。
拿了换洗衣服钻进一旁的卫生间。
洗了个热水澡,出来以后脑子倒是没进去之前那么混乱。
他不跑了。
现在不是以前,他也不想再为这种事放弃眼下安定的生活。
第二天,岑帆早上七点就把车开出去。
他今天要去趟木雕室。
因为木雕室这段时间一直在装修,岑帆从回到江城以后就从来没去过。
两年没回来了。
刚进来岑帆都快认不出。
装修之后把几层楼里的房间做分割,分成不同区域。
修复的、外包圆雕的、视频剪辑运营、还有一个专门研究机巧装置的,中间又有一块共享茶水间。
沿着窗户边上有圈的软垫,当做会客室,楼上原来岑帆住的地方改成一个个带床“标间”,供员工中午休息。
布局专业合理,又不失人性化。
因为两年里工作室又招了不少人,陈开还把旁边一个两楼大平层也包下来,当做他们的第二工作室。
带着人里里外外走一遍,陈开冲他抬抬眼,“怎么样,是不是还挺不错的。”
岑帆自打进来就到处看看。
转了一圈以后真心道:“很不错......”
只是看到一楼大厅里的照片墙上,挂着自己那个漂浮城堡的照片,还有旁边的拍卖成交合影。
“这个也要挂上去么?”岑帆有些尴尬。
“当然了,你现在可是咱们这儿的活招牌。”陈开眨眨眼:“现在那些和咱合作过的工作室当拿你当宣传,我不得也赶紧跟上进度。”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岑帆倒不是介意他挂自己照片。
只是......
看着墙上挂着的作品照片,岑帆轻触上去,“就是没见到实际买家。”
“这事儿我也帮你问过。”陈开说:
“但都没什么结果,一般中介不会泄露客户资料,主办方那边我几个熟人朋友也说不知道。”
岑帆沉默了。
理论上说,卖出作品和商品卖货一样,做艺术的都知道,决定参加拍卖会的这天,这幅作品就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嗡嗡——
手机响两声,两条短信进来。
[刑:早。]
[刑:我到学校了。]
岑帆只看了一眼就收起来,随手左滑把所有消息删除。
但很快手机又响了。
对方发了张餐盘上边的鸡汤馄饨,看背景应该在华大食堂。
现在这个年代已经很少有人发彩信了。
岑帆都看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以后赶紧把这条消息也删掉。
陈开一直站在旁边。
“谁啊?”
岑帆收起手机,“没谁。”
他这一句答的模棱两可。
陈开先是没接他这个,眼见这人手机又响起来,频繁地响了一长串,最后被对方不堪其扰的关机。
终是没忍住,“昨晚你那边挺热闹的吧。”
岑帆刚把关了的手机揣兜里。
看了旁边一眼后:“Jecky跟你说的?”
“人小J那是关心你,怕对方真是来找你麻烦的,又怕自己去找你耽误事,就给我打了个电话。”
陈开对他从来不端着,有什么说什么:“刑向寒来找你了吧。”
这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岑帆也没瞒他,“嗯”了声。
“啥时候碰见的?你这也没回来多久啊,不会刚回来就碰上啦?”陈开看着他说。
“之前在拍卖会上就见了一次。”岑帆说。
“拍卖会?”陈开眉头微挑,明显也有些惊讶,“他是特意去看作品,还是专门为了去见你啊?”
“不知道。”岑帆应了声。
要是之前还觉得对方是冲木雕去的,那现在到底为了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了。
他不再说这个。
“开子,新来的学徒都到了么,现在可以开始了。”
陈开知道他的意思,也不非要刨根问底,只说:“培训室在二楼,你先准备一下,一会我让小梅带大伙进来。”
“行。”岑帆应了声。
机巧装置,因为之前的宣传,网店里现在订制这个的客户一下变得特别多,都没几个再买传统木雕摆件了。
他们在这儿忙了快一整天,岑帆还是最后一个走的。
原本陈开说晚上一块儿去酒馆喝一杯,但对方突然又说临时有事要先走,这里就只剩下他和几个木雕师。
不少人在论坛说起这个,都在感叹时代变迁。
小梅现在已经能独挡一面了,要领着几个学徒去拜访客户。
她先出去。
没一会又进来,走到岑帆旁边,小声说:“岑老师,外边有个帅哥好像一直在看你。”
“嗯?”
岑帆原本是背对着一楼窗户,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往外看。
身量高挺的男人半靠在围栏上,黑色衬衫卷起袖口,露出小臂上流畅的肌肉线条,底下的高级皮鞋擦得锃光瓦亮。
整身的噱头和这周围这一切格格不入。
现在看到对方突然出现,岑帆已经不奇怪了。
“不用理他。”他头转回来。
小梅还有些担心,原本还想再多问几句什么,见他们岑老师已经专注在手里的木雕上,也不想多打扰。
没再多说的就走了。
岑帆原本忙到七点就能回去,却因为突然出现的人往后拖了快两个小时。
再一抬头已经晚上九点了。
那人还在外边,坐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这一幕有些眼熟。
岑帆记得刚搬来木雕室的第一天,自己忙完以后也曾坐在那儿,等刑向寒接他回家,都快等睡着了才收到对方的短信:
——自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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