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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昀低头，狼狈地按着牙印子，声音带着落寞。
“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麻烦了。”
司命一挥手，面前红泥火炉炭火闪烁着橘光，他将铁壶拎过来放在火炉上，见壶嘴慢慢腾起热气之后才又道：“是不缺麻烦，但要学会怎么避免麻烦。”
“我知道了，今日确实是我一时冲动。”
墨昀低声认错，谁知司命笑着摇头。
“你知道什么了？”
被他一问墨昀便又委屈起来，但想着自己今日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又不得不承认：“我不该同他们动手的。”
“错。”
司命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墨昀霍然抬头，惊讶的看着他。
“你的术法功底远在他们三人之上，既然打都打了就不该留有情面，对付疯狗就要一招打到他怕，你顾忌着对方是普通仙众处处留情，他的雷术可没想着点到为止，怕后续麻烦便避开要害狠狠揍他们就是了，云水镜在那儿摆着，你还担心你有无处说？”
第43章 桃色变萧瑟
神农医院里人来人往，墨昀被带到最里面的一间诊疗室中处伤口。伤口未见骨，但皮肉被雷劈过边缘焦黑，要先将死肉剪去，再用生发的仙术催生新的皮肉生长，有麻药在墨昀倒也没吃多大苦头，医师施术之后交代了一下后续要注意的事项便将收尾工作交给了护仙子，仙子进门见到司命星君，白皙的脸飘上红霞，嘴角也跟着上弯，手上还在处伤势，眼睛时不时地往司命身上觑。
司命全程盯着墨昀的伤口，似是没注意到仙子的视线，但墨昀眼看着自己半褪的半边衣服叫仙子扒得越来越低，又被司命这么盯着，多少有些脸热，表情不自在的将里衣向上提了一下。他这一动，司命的目光一转，便和仙子撞在一处。
仙子嫣然一笑，略显羞赧地将耳边碎发到耳后，司命被这笑意带动，也跟着笑了，眼波流转之下墨昀只觉得面前桃花盛放，诊疗室内处处都盈满桃色。
“请问仙子，我脸上可有伤处？”
司命这句话问得客气温柔，只这表情语气与他平日差异太大，墨昀听得身子一抖，头皮发麻，胳膊上也被带起阵阵鸡皮。
仙子还沉浸在司命眼波带来的桃色之中，摇头笑道：“仙君容颜俊美，堪称完璧，怎么会有伤处呢？”
司命点头，脸上表情急转直下，冷着一张脸道：“那还请仙子专注伤患。”
桃色变为萧瑟，仙子面色转白，迅速包扎好伤口交代了两句便匆匆离去，临行前还不忘给司命一记白眼。墨昀将里衣拉回肩头，衣带松垮他想一下，麻药未退伤着的那边使不上力，单手系带又实在不便，正为难间司命起身走了过来，见他双手向自己衣袂间伸过来，身体下意识向后躲去。
“躲什么。”
司命两只手捻起衣带，手上轻轻着力，墨昀的身子便被拽了回来，他抬头正对上司命垂眸而下的目光，眼睫轻扇略显无措地将脸侧开。
“我自己可以。”
声音自唇中挤出，弱势又模糊，司命轻轻蹙眉，似是想要听清他在说什么，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下，里衣被系好之后，他又伸手将外衫拉起来，经过墨昀的肩头时动作放轻很多，衣料摩挲过里衣，在皮肤上带起阵阵酥麻，耳鼓震动之下，他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是多么慌乱而有力。他全程看着窗外，不敢同司命对视，耳尖灼热异常，喉结轻滚，紧抓着床边的手指慢慢放松，努力让自己不要显得太过紧张。
坐下时外衫的衣带被墨昀不小心坐到了屁股下面，司命弯下腰，脸跟着凑近，手指翻动正要将衣带抽出来，诊疗室的门却在此时被人推开。
墨昀被门口响动惊到，不知司命的脸就在自己近前，一回头唇便碰到了对方侧脸，柔软的触感还带着温热，带着他的血液都跟着翻滚，绯红自耳尖漫到脖颈，他来不及躲开，眼前便飞来一道黑影。
“抱歉，手抖了一下。”
是荧惑的声音，墨昀睁开眼，这才看到司命挡在自己面前，手里还拖着一个花瓶。
“手抖不是什么好征兆，正好在医院，要么一会儿去挂号看看。”
司命一抬手，花瓶在空中画了一道弧线，刚好落在了门边的花架上。荧惑目光在花瓶上停留了一瞬，又转到墨昀身上。
“我的身体还算硬朗，就不劳星君操心了，倒是墨昀这个倒霉孩子，我这就准备接回家好好教育一下。”
听语气也知道荧惑和司命不怎么对付，他单手撑着床边站起身来，衣带没系，松松垮垮地耷拉在两边，荧惑打了个响指，两根衣带飘起，相互缠绕成结。
“伤得严重吗？”
荧惑下巴指了下他的肩头处，墨昀摇头，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干净。荧惑目光在他和司命之间打了个来回，从鼻孔中哼出一口气来，转而脸上又带上了笑，冲着墨昀招手。
“那走吧，舅舅送你回家。”
不小心亲到了司命，墨昀又害怕又尴尬，自是荧惑说什么是什么，低头根本不敢看司命的表情，几步就迈到了荧惑身边去。孩子听话荧惑十分满意，目带得意地扫了司命一眼。
“今日多谢星君照拂，接下来就不麻烦了。”
“无妨，正好我也要回去，一道走吧。”
司命声音冷了不少，墨昀以为是刚才自己唐突惹人不快，在他走到近前时还往荧惑身边让了一下，荧惑倒也没再多话，拉起墨昀，三人沉默着并行于医院走廊。
没走两步对面来了一位护仙子，推着盛满灵丹的车子小跑着向他们这边疾行而来，一边跑一边嘴里叫着“让让”，墨昀想要侧身闪避，手却被司命拉住向他那边倾，眼见得人要往司命那边靠，荧惑也伸手拉住他另一边胳膊，两边施力谁也不愿先行松手，仙子来得急收势不住脚步，墨昀躲闪不急，小车直接撞在他的肚子上，抓着他手的两人见状同时收手，墨昀捂着肚子坐倒在地，车上一个药瓶在震荡之下晃悠两下直接砸在他的脑袋上。
仙子绕过小车，蹲下身一边捡药瓶，一边查看墨昀的状况。
“都说了让一下了，你怎么还在路当中挡着。”
墨昀捂着脑袋，扶着肚子，疼痛之下半晌说不出一句整话。
司命俯身说了句抱歉，双手在墨昀后腰和双腿之下一抄，直接将人抱了起来。荧惑来不及阻止，眼见着自家外甥龇牙咧嘴地靠进对方怀中。
“司命，他是我外甥。”
“那又如何？”
荧惑连个眼神都没得到，目光冒火地盯着司命背影，在原地停驻片刻便追了上去。
“要抱人也是我这个家长来，星君何必……”
“我愿意。”
两人你来我往的在走廊里斗嘴，收获注目无数，墨昀旧痛刚止又添新疼，被他们两个吵吵地止不住的烦，他伸手颤颤悠悠指了指头顶斗大一块“肃静”的牌匾，这才让两人闭嘴。
临到马车前，眼看着两人又要起争执，墨昀立刻动弹了一下身子，司命松手将他放了下来，墨昀冲他抱拳弯身。
“今日谢谢星君，我这就同舅舅回去了。”
“嗯，回去好好休息。”
墨昀这么说了，司命也不勉强，将人放下之后只嘱咐了这么一句，荧惑见状总算安心，将墨昀扶上车之后不忘得意地笑看司命。
“昀昀单纯，但好在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我这就带他回去了。”
说完他也不给司命还嘴的机会，立刻跳上马车，将车门重重阖上。司命看着马车留下的云雾，开口低声叹道：“比起不靠谱的家长，他确实懂事得多。”
荧惑上了车便塞了个药盒过来：“朱雀宫的疗伤药，服用之后回家好好睡一觉。”
刚不小心亲了司命，又被人抱在怀中，墨昀脸热心乱，也顾不上问，捻了药丸就要往口中吞，谁知药丸刚放到嘴边，手上指环一亮，青光过后翠色雀鸟拍着翅膀将他的手按下。
“雷劈之伤属水，火性药物太烈不利于后续调养，你的药我已经叫人送到家中，这颗药先留着，以后若有病痛再用不迟。”
雀鸟张口便是孟章的声音，荧惑闻言冷笑：“上神何时还通了医？”
雀鸟爪子一勾，将药丸抓着放回药盒，又拍拍翅膀飞到桌上，对着荧惑道：“陵光过去受伤都是我照顾的，怎么，你不知道？”
一个两个的都在他的雷区蹦迪，荧惑脸上带笑，眼里火焰燎烧，一拍桌子雀鸟化作指环，重新套在墨昀指上。
没了目标荧惑只能冲着墨昀来，墨昀不想招惹他，立刻捂着肩膀皱眉靠着软枕哼哼。他衣衫被雷劈出一道口子，上面还带着血渍，荧惑目光在上面一滚，再大的气也只剩了道青烟，都不用风吹就能消散，最后只能板着一张脸冲墨昀叹气。
“以后离司命远点，还有那个指环，回家就扔掉。”
墨昀点头，眯缝着眼悄悄去望，见荧惑脸上没了怒意才放心靠着软枕睡了过去。
孟章果真派人送了药过来，大大小小的药品堆满了一桌子，最上面那盒还配了张纸条，叮嘱墨昀当下服用，墨昀从车上下来还迷糊着，本来不想喝但被荧惑拉回沙发上。
“先喝药再睡。”
他挠了挠脸，好奇地问荧惑：“你不是不想让我用孟章上神的药么？”
荧惑不答，直接将他的嘴捏开，将药丸倒进他嘴里，看着他咽下才松手，药丸太苦，墨昀被苦味一激，人清醒不少，着急找水，荧惑看着他冲进厨房，咕咚咕咚大口将水咽下，又不停漱口，一通忙活，眉毛一挑，靠着厨房门问道：“精神啦？”
墨昀吐出带着苦味的水，没听清他问什么，回头迷茫的看过来，荧惑脚尖一勾，“说说今日是什么情况，谁伤的你？”
放下水杯，墨昀将唇边的水珠蹭去，将今日的状况一五一十地同荧惑说了，说完之后荧惑直起身子，一边往客厅走一边阴阳怪气。
“这司命倒比我还来得及时。”
药丸服下之后伤口处的紧绷感纾解不少，麻药退后也不见痛，墨昀轻轻活动了一下肩膀，发现痛感并不强烈，便开心地走了出去，结果一抬眼就看到荧惑板着一张脸坐在沙发上，似是正等着他送上门。墨昀立刻捂肩，想要故技重施，但荧惑丝毫不给面子。
“别装了，过来坐下。”
躲不过去墨昀也不挣扎，老实地走过去坐下，荧惑刚要开口，见他还是刚才那身衣服，想问的话又被咽下，皱眉赶他去换。墨昀笑嘻嘻地回房更衣，解开衣带的时候脑子里又闪过医院里司命帮自己衣衫的样子，一时面皮又开始发烫，心跳也跟着鼓点加快，他拍拍脸将那些画面赶走，心里隐隐觉得不妙。
这种情状…不会是？
“不会是什么，你换好了没？”
荧惑的声音隔着门，闷中带着几许不耐，墨昀没想到自己自言自语能被他听到，随便揪了一套衣服出来，一边脱衣一边冲着门外喊道：“就快了，别催，还有别在门口偷听。”
“谁偷听了，你自己声音太大。”
荧惑反驳，但声音越来越远，墨昀叹了口气，迅速换了衣服，开门走了出去。
“在家穿这么隆重啊？”
荧惑上下打量他一眼，墨昀低头才发现自己穿的是赴宴时的正装，想到自己刚才一直分心也没注意拿了这套衣服出来，尴尬却只能强撑。
“我喜欢这套，穿着舒服。”
他坐到沙发上，假意看着桌上堆成山的药品躲避着荧惑充满探究的目光。
“神宫都这么大手笔嘛，送礼都成吨送的？”
荧惑不咸不淡地看了满登登的桌面一眼，语气刻薄：“活得久，东西自然多，不想要直接扔了就是。”
不用细想也知道荧惑为什么这么看不上青龙宫的东西，墨昀一甩手将桌上的药品腾空，荧惑瞪他一眼。
“就这点出息。”
“那是，神宫出品，以后送礼多有面子。”
一句话又将荧惑说舒服了，他翘起腿，语气正常许多。
“这段时间在姻缘司受不少委屈吧？”
委屈…墨昀想到那些投注在自己身上恶意的目光，还有在他背后各种奇妙的流言，脸上的表情暗淡不少，但转念又想到答录处的同僚们还有师姐的善意，嘴角扬起，冲着荧惑摇头。
“答录处的同僚待我很好，所以我也没受多大委屈，过段时间热度一过，日子该怎样还怎样。”
“所以当初你到我手底下多好，有我在也没人……”
荧惑明显不相信他的报喜不报忧，墨昀打断他，郑重道：“舅舅，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仙人一生寿数漫长，我总不能一直活在你们的庇佑下面。”
“就因为寿数漫长，才…”
荧惑说到一半，话头顿住，抬眼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表情又严肃起来。
“不是，我就问你怎么最近我总看到你和司命处在一起？”
话题转得太快墨昀也愣了一下，脑中再次出现医院的一幕幕，心脏被这问题轻轻一捏，揪了一下，随即脸上又开始冒热气。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凑巧…吧？”
“还凑巧？”
荧惑坐起身，气不打一处来：“这也凑太巧了，送你回家还帮你解困，连你的考试…”
“我的考试？”
墨昀抬头，惊讶地望着荧惑，心中想的都是不会自己的考试真的出了什么问题，荧惑也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住嘴。
“你的考试没问题，只是这次云水镜公布你考试成绩，他没反对。”
这话说的，墨昀撇嘴：“就算反对，考试这事也不由天府宫做主啊。”
“司命这个人城府太深，我很不欣赏。”
荧惑扭脸，抱臂总结。
“我也不…”
墨昀想说自己也不欣赏，但脑子里一幕幕与司命相关的片段闪过，他的声音逐渐降低，到最后消融在唇边。
是真的不欣赏吗？
他心底默默自问，这个人虽然冷着一张脸，又被许多人直言变态，但他从未伤害过自己，甚至还帮助提点，即便对司命不甚了解，但他似乎也挑不出对方的不是，在舅舅面前这么大言不惭似乎有点对不起对方的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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