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奇终于走了,走的时候是甩着尾巴蹦蹦跳跳地走的,墨昀默默在大腿上用力掐了一把,这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完美错过了糖醋乌头鲤,今天饭堂的菜品又和从前一样虐心。
上午的事没搞清楚前墨昀不想让元蘅跟着担心,故而只同她讲了司命星君的事,谁知元蘅听后眼睛瞪大好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
墨昀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元蘅忽然回神,用手背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你的意思是…那天咱俩的话不仅哮天听到了,就连司命星君也听到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元蘅手里的筷子瞬间掉在桌子上,本人也趋于石化。
“司命星君就是那个第一天府宫的司命星君?”
墨昀点头。
“这天上叫司命星君的就那么一个人。”
“昀昀,完了,这下完了!”
元蘅双手抱头,脸色都变了。
“我们都有下凡历劫的那一天,在凡间的气运命数都握在司命星君的手里,得罪了他,我…我真的是,我不想活了。”
看好友如此崩溃,墨昀也只能扯出自己都未必信的话来聊作安慰。
“往好处想,司命星君可能未必像我们想得那么…夸张,这件事应该还不至于。”
墨昀不敢再说司命坏话,只能转换用词。
“至于。”
谁知对面有人直接一锤定音,将两人希望彻底破灭。墨昀抬头看到哮天犬倚着柱子,一脸坏笑。元蘅听到他的声音,身子过点一样弹了起来,一个利落地转身就拜了下去。
“领导,又来用膳啊?”
这模样太美墨昀没脸看,但是哮天毕竟级别在两人之上,墨昀也只能起身弯腰见礼。
“见过天狼星君。”
哮天挥手,哼笑一声走到元蘅面前,矮身在她耳边问。
“水利部规约第 十 章第三条是什么,你说来听听。”
元蘅表情抽搐了一下,用手抹去额角的汗渍。
“戒妄议是非,人前诚实磊落,人后沉默守诺。”
哮天双手背后直起身子点头,很是满意地笑了笑。
“记得挺清楚的嘛,元蘅,知道错了没有?”
“知道错了。”
“知道就好,明年你升迁指标下来,凡世历练本君会好好仔细地关注的,今年还请元蘅仙子谨言慎行,认真工作,不然年底考评的时候本座也会很为难,你说是不是?”
年底考评是元蘅的死穴,她哭丧着脸,根本不敢说一个不字。
“星君说得是,元蘅定当谨记星君教导。”
“那就好。”
哮天将背后的手拿到身前轻拍两下,“起来吧,本君有事先走一步,你们两位接着吃。”
他说完便转身走了,元蘅慢慢直起身子,脸色如同霜打的茄子。
“我若有明年,一定考到北方天,离这个变…”
不敢再招惹哮天这个祖宗,她斟酌了一下,才又说道,“变得十分和蔼的领导远一些,最好永远都碰不到。”
经过这两次,墨昀十分解她想换岗的心情。但毕竟一切祸端皆由八卦而起,两人商量好以后再也不在食堂分享八卦,午休时间结束后便各自回了岗位。
南方天因为上神出关普天同庆,各个单位都有三日假期。明日晚间在六重天更有庆祝活动,缘来境里其他三天的人都在羡慕嫉妒恨,自家天顶上神几万年来屹立不摇,从来没想过闭关充能,也就没有额外的假期可以享受。不过对于庆祝活动各方天的仙众们都表现出极大的热情,有人甚至提前总结出了南六天夜游攻略,方便诸天仙友共襄盛举。
元蘅也忘记了午间的不悦,在各个攻略中挑拣许久找到了她最满意的游览路线,摩拳擦掌地准备和墨昀一起逛吃逛吃。墨昀经过这两天也是身心俱疲,十分期待能真正放松一下。
妖逢喜事精神亦爽,福利名额在前,大家都省去口舌之争,一个下午墨昀的业务办得行云流水,到下工的时候所有的申请表都递交完毕,墨昀在工位上抻了抻脖子,和同僚们打过招呼就去了腾蛇站。
节日在即,腾蛇身上也披着各色彩练,身上挤满了要回家的众仙家。墨昀找不到座位,在人墙当中挤上了七重天。本来天热,又挤了一路,他从腾蛇身上跳下来的身上黏黏腻腻地尽是汗水。一股清凉的水汽迎面而来,散去之后浑身干爽舒适,墨昀抬头找人,果然看到荧惑站在不远处含笑望着他。
“早就跟你说买个坐骑,非要和别人挤那螣蛇。”
今日他倒是低调很多,坐骑从犼变成了通体洁白的麒麟,墨昀跑到他面前,握着他的手坐上麒麟才问道,“你的小乖呢?”
提到这个荧惑似乎也有些头痛。
“陵光闭关六千年,说是不知道下界天变作了什么样子,所以征用了我家小乖溜达去了。”
想到陵光上神上午那通操作,墨昀觉得她能看上犼也是意料当中。倒是荧惑回头看过来,语气轻快。
“对了,穷奇今日去你那儿没有?”
穷奇精分的样子历历在目,墨昀点头。
“他过来之后说是上神让我签它写的悔过书,我签过之后又说要盖章,盖完章之后它忽然就变了。”
墨昀还在想着怎么和他形容穷奇的兽格分裂,荧惑先笑了。
“变乖了不少?”
第10章 穷奇患有夜盲症
墨昀还在想着怎么和他形容穷奇的兽格分裂,荧惑先笑了。
“变乖了不少?”
“倒也不全是,断断续续一会儿凶一会儿乖的。”
脑子里闪过毛茸茸的尾巴和滚圆的瞳孔,墨昀忽然觉得变乖的穷奇还有那么一点可爱。
“哦,这也算正常。他确实凶,当年他和他那三个兄弟四处作乱,陵光和其他三位上神为保天下太平,把他们抓了回来,其他三位上神行事比较简单粗暴,直接将他们压在天柱下面一块儿封印了。陵光心软,觉得穷奇还小薪资不问,所以把它打到服帖之后定下契约,今后穷奇认陵光为主,那些年他一直跟在陵光身边也没出过什么岔子,后来陵光闭关闭得匆忙,也没顾得上交代如何处置穷奇,所以我们也只是在朱雀宫设了一方结界好吃好喝的供着他,和他说上神闭关,你乖乖静待佳音便可。本来他也算老实,这次是陵光出关那几日异象惊动了他,这小子冲出了结界才惹出了祸端。”
荧惑一口一个陵光叫得十分自然,根本不似在说九重天上的神明,更像是在说两位故交好友的故事,但对墨昀来讲他说的多少是有些答非所问。
“你讲的这些和他态度变来变去有什么关系?”
“本来是没什么关系的,”
荧惑目光投向远处散漫的烟云,狭长眼底掠过一丝狡黠的笑。
“陵光叫你签了什么?”
“家长阅?”
不确定他问的是不是这个,墨昀尾音微微上扬。荧惑点头,手捏着半张脸掩着将出未出的笑。
“这就对了,穷奇那傻小子,被陵光哄着换了主人,自然是不服,但是契约既定他反抗不得,所以才一下凶一下乖。”
“契约?换主人…”
墨昀蹙眉小声念叨,忽而抬起头一张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你是说陵光上神把穷奇的主人换成了…我?!”
他后一句声音太大,麒麟受惊抖了下身子,墨昀身形不稳差点从麒麟背上摔下去,荧惑伸手扶了一下才避免惨剧发生。念及穷奇发狂那晚的动静,墨昀的声音都不太利索。
“不,不是,那为啥要把他的主人换成我啊,我又没有上神天生神力,万一控制不住他闹腾起来,我…这个责任我负不起的。”
“契约既定你说什么他就得听什么,除非他真的不要命,不然是抗拒不了的,至于为什么把主人换成你么……”
两人说着便到了墨昀家门口,荧惑从麒麟身上跳下来,又搂住墨昀的腰,将还愣着的人抱到地面,这才接着说道,“上神行事自有她的道在,我也不好妄自揣度,不过穷奇认了你做主人以后也能护着你,好事一件你别那么紧张。”
“天上掉下个上古凶兽让我做他的主人,我不紧张才怪吧,舅舅你和上神说得上话,要不你同她商量商量,给改回去?”
墨昀反应过来,追在荧惑屁股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家门。荧惑被他吵得麻烦,直接双手捂耳。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怎么了这是,一进门就这么大动静?”
昴宿从厨房端着菜出来,看到他们一个嫌烦一个嘴碎,不由好奇。墨昀上去把菜盘接到手里,垮着一张脸叫人,然后说,“我不知道怎么说,你问我舅舅。”
昴宿于是看荧惑,荧惑嘴角一勾,双手交叠压在脑后,跷着腿躺在罗汉床上。
“陵光把穷奇给了墨昀,这小傻子被吓着了不敢接。”
墨昀把菜盘重重放到圆桌上,用态度告诉他爸就是这么回事。昴宿目光在两人间转了一圈,忽然便笑了,大手摸上墨昀的脑袋轻轻揉了一下。柳宿这时也从厨房走了出来,估计是在里面听完了全程,看到墨昀便火力全开。
“上神这么做定然有她的道在,这么大的人了叽叽喳喳的,我平日里怎么和你说的,要稳重。你看你刚才的样子,活像个搭桥的喜鹊。”
柳宿女士的战斗力从来都是全家第一,尤其是事情牵扯到陵光上神,墨昀自知打不过,转身选择回屋避祸。房门快要合上的时候他听到柳宿女士又软了声音,似是在问荧惑。
“上神她…”
话未说完便被荧惑不带感情的声音打断。
“安心,她有分寸。”
荧惑说话暧昧不明,柳宿女士又每每三缄其口,墨昀坐在书桌前默默叹气。他其实不想也不能参与九重天神仙之间的事,但当这些事情牵扯到自己的时候,他似乎也没有资格说不。这种感觉烦闷又无望,搞得他吃饭时都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昴宿看他不开心,便问起他休假这三日如何安排,谁知墨昀反而问起了另一件事。
“穷奇说它伤我那晚是把我当做了陵光上神,我们很像吗?”
话一出口,桌上其他三人动作都是一僵,墨昀知道不觉间又问了一个得不到回答的问题,直接放下碗筷预备离开。
“我吃饱了,回房复习。”
然而这次柳宿女士并无回避,叫住墨昀开口为他解惑。
“我自幼伴在上神左右,沾了些她的气息,你是我的孩子,身上自然也有,穷奇夜盲,可能是嗅到了你身上的气息才认错了对象。当日他倒确实是收着力道,只是你修为尚浅才被他所伤,他现在还在朱雀宫面壁思过,这段时间也不会来烦你。而且有契约在前,他不能伤你。你好好复习功课,其他不要多想。”
这么说倒也合,只是…
墨昀一边往自己房间走一边想,那么凶居然是夜盲症?
但猫科动物会夜盲吗?
回房翻了好一会儿书也没把心里那股躁郁压制下去,墨昀不想惊动家里三位长辈,直接打开窗户跳了出去,大黑和荧惑的白麒麟正闹得开心,看到他齐齐停了动作,发出带着疑问的“呜呜”声。墨昀冲他们比了个悄声的姿势,矮着身走出院子。
临近假日街上行人很多,墨昀看着满街的彩灯彩练,心底空落落的一点也兴奋不起来。他一路避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想找个地方冷静一下。
七重天主城外有一座高山,平日里仙迹罕至,墨昀一路飞飞停停,最后落在了半山腰的一处平台上。仙众聚在城中,郊外倒是一片静谧无声。墨昀靠着山壁坐下来,望着远处月上广寒宫,烦躁的心情终于得到了一点疏解。
山上气温较城中更凉爽些,墨昀发着呆慢慢地便睡了过去,眼前似有浓雾一片,白雾散去之后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林子当中,身旁净是参天古木,他靠着一株抱膝而坐,心里不知是在盼望什么带着说不出的焦虑不安。林中湿气重,没过一会儿他贴身的衣物便泛起潮气。
湿冷难以忍受,他搓着两边臂膀,上下牙不住打战,即便这样也没想着离开,也不知这份执着到底是为什么。
意识似还有一丝清明留存,墨昀知道自己怕是再次入了谁的梦,想要醒来却好像被什么怪力抓着,让他无法脱离梦境。
眉间睫上凝结了一层水汽,墨昀双手冰凉,只能伸到嘴前不住呵气,然后搓着手想让自己暖和一些。一道心声在此时钻进脑海,问着“怎么还不来?”他不知声音在说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要等在这里。
“你这是何苦?”
身后忽有男声出现,墨昀受惊般从地上弹起,转身之前不忘衣装,那声音十分耳熟,他转过身看到发声之人才恍然大悟——又是那个美到逆天的青衣男子。
“我在等你。”
开口声音带着冷战,语气笃定却带着一丝轻微的委屈。
大概是他此时的样子过于狼狈,这次青衣男子没有再下仙障,直接走到他身前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披在他的肩上。衣服带着他的体温,墨昀瞬间从心到身都暖意翻涌,甚至眼中都带上了热意。
“这次呢?你可改变心意?”
墨昀抬头巴巴地望着他,伸手想要去抓他的衣袖,半途发觉手上戴着脏污,于是便收了回去。男子墨色的眼中第一次有了波澜,郁气被悲悯取代,他没说话,薄红的唇却抿成一道。
这样的眼神让墨昀难受,他望着男子瞳中映出的水红色身影,顿觉自己可笑。于是便转过身去,将心底的不甘和委屈悉数压下,咬着牙一字一句。
“没关系,还有下次,下下次,你怎么想我管不着,可你也管不到我,你答应了的。”
他咬着唇努力呼吸试图将泪水忍下,可是身后久久无人回复,再回身才发现青衣男子早已消失。
梦境终结,墨昀猛然睁开眼睛,看自己还坐在郊外平台,便立刻想要起身回家。
“怎么在哪儿都能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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