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越走到他面前,揉揉毛绒绒的狐狸耳朵,将多余的树叶全部抖落。他并未对狐狸生气,反倒笑道:“狐狸现在彻底没有一个杀手的样子了。”
至少在他面前,在家里没有。
克纳什擅长用狐狸耳朵和尾巴讨赫越喜欢,也不和以前一样穿着连帽的黑色卫衣,将耳朵藏在帽子下面。
“主人……真的同意和解吗?”克纳什哭丧着脸,看起来比赫越还要在意画展的结果。
“你还有什么办法吗?”
克纳什着急起来,语气急切:“可是,他毁了主人的画!他该死,他应该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而不只是三个月停职休息而已。”
湛蓝色的眼睛闪动着,迫切的声音没有控制好声线,拔高了几度:“主人怎么能保证他不会放第二次火?他恨您,恨之入骨,恨不得将您碾碎了杀掉!这种危险,怎么能任由他活在这个世界上?这样的仇恨狐狸见多了,组织里若没有将仇恨斩草除根,一定会出事!”
杀手的经历让克纳什见过了太多牵连的爱恨情仇。
在他的认知里,没有“和解”这个词汇。纵使和解是一种共赢,欧里德比谁都希望影响他事业的争端就此停止,赫越比谁都希望自己的画展继续办下去。
但是,杀手的思维是永远不同于商人的。
“你想怎样?”赫越问他。
“狐狸要杀了他,以绝后患。”
赫越深呼一口气。
他要收回刚刚说狐狸没有杀手样子的话。
就算有的习惯变了,杀手的思维方式还是一点没变。这些虫都会用自己的方式处问题,维恩是研究所的项目,阿尼斯是商业谈判的拉扯,克纳什就是一击毙命的方法。
狐狸说这话也是出于好意,赫越没有追究他对于自己说过的“把你之前在组织的习惯丢掉”的命令忘得一干二净的错误。
他拍拍狐狸脑袋,说道:“你忘了欧里德说过吗?你现在是有主的雌虫,就算是为了你的主人,也不能如此鲁莽行事。”
被戳中痛处的狐狸身形都晃了晃。
“是的……我是有主的雌虫,我的错误要主人给我买单……”
他小声嘀咕了一遍,屈膝跪在了赫越面前。
那个x玩具的齿轮被捧在他的手心。
他紧咬着牙,拼命克制自己的声音不至于抖得听不清楚:“请主人割掉我的刻印点,消除……您的思想刻印……”
事实上,他还是失败了,颤音让最后几个音节模糊得几乎听不清。他很艰难说出这样的话,“消除”两个字刚说出口,就已经沾上了哭腔。
院子里安静了几秒,只能听见狐狸轻微的哭声。
良久,赫越的声音打破了僵持的安静。
“……你再说一遍?”
温和的眼眸已然结上薄霜,森寒冷咧的目光刺骨,一寸寸冻僵克纳什的皮肤。
齿轮被狐狸的手捏紧,钝钝的齿在握紧时仍能硌得手指很疼。他已经耗尽了自己的所有勇气,才把这句演练了无数次的话说出口。
现在,他已经没有了重复一遍的勇气。
“我……请求……”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演变为细碎的咽呜。这里的每一个字都能将他的心伤得千疮百孔,更何况,每一把刺向心间的刀子,都是他自己亲手扎的。
疼也是他咎由自取,没有值得可怜的资本。
赫越将他手中的齿轮拿走,摁动了开关。
手中的齿轮旋转处残影,传来机械运转的“嗡嗡”声。锯齿和噪音共同存在,让赫越手中毫无危险性的玩具和伤人身体和性命的电锯相似。
相似的声音将克纳什拽入黑暗的回忆,后.和面前肌肉记忆一样的疼痛产生阵阵幻疼,拉扯着他的精神。
应激的狐狸炸了毛,跪着的身体恐惧般抖动。他没有克服恐惧,也没有从刻印被一次次割弃的惨痛中走出来。
但是,他却亲手将最害怕的刑具捧到赫越的面前,愿意主动踏入黑暗的深渊,只是为了帮助自己的主人杜绝后患。
赫越按停了齿轮。
“克纳什,我们之间,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解除了?”
严厉的语气没有任何温情,暗藏的怒火浸入说话的声音里,每一个字都是压制的火气。怒意压抑得克纳什喘不过气,弥漫上心头的恐惧比那只噩梦一样的齿轮还要让他觉得骇人。
即便如此,克纳什依旧没有松口。
他的声音很抖,几经纠结而位于崩溃边缘的神经快要错乱,现在完全靠对主人的深爱才支撑着清醒,“只要……解开刻印,我所做的所有事情,都和您……没有关系。”
寻私仇也好,防火杀虫也罢,所有的事都由他这只无主的雌虫承担,与赫越无关。
他的错误,永远不会怪罪到赫越的身上。
克纳什的头快要磕到地上,额头离赫越的鞋尖只有很短的距离。
“求主人……抛弃……呃!”
话音未落,赫越揪起了他的耳朵,将他从地面扯起来。
“克纳什,你听不懂我的话吗?我问你,我什么时候给过你解除这段关系的权力了?”
拉扯狐狸耳朵的动作更加用力,狐狸的表情变得更加狰狞。
“主人……我……”
“你是我从拍卖上赢回来的贝戋货,你仅有的权力都由我赋予。”
身为施行者的赫越很少遇到这样的情况,从来没有承受者向他开口离开他,只有他把人抛弃的份。他的人生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差错,他的身边也从来没有不忠心的奴隶。
无论基于什么由,他的.奴都没有向他提出解除关系的权力。
这只狐狸甚至未经他讨论,直接来请求解除关系,正好撞上了他的红线。
他气不过,扬手扇了克纳什一巴掌。
狐狸顺着力道跌到地上去,耳鸣和脸侧鼓起疼痛足以证明主人的怒意。他侧跌在地上,眼前眩晕了片刻。
他以为赫越会毫不在意地答应,最大的奢望就是主人愿意给他打一针麻药。
他被这一巴掌扇得有点懵。
主人……拒绝了这个提议吗?
复杂的心绪涌上心头,坚定寻仇的克纳什有一点点后悔。主人拒绝将他抛弃,愿意将他留在身边的窃喜;面对主人愤怒的担忧和恐惧;还有残留的一点对电锯的应激反应……
无数复杂的情绪让狐狸心绪混乱。
“滚去画室,少在这里丢脸。”
“……是。”
克纳什这才后知后觉地捂住受伤的脸侧,踉踉跄跄地往房里走。
院子里只剩下赫越站立在原地,他揉了揉过分用力而发麻的手心,深叹了一口气。
看狐狸离开那样子,他还给狐狸打爽了是吧?
攻略任务还没完成,他没打算就这样放狐狸走。若是放到以前,这种触及红线的行为,赫越一定会把克纳什丢出去。
到底还是为了他,狐狸傻是傻了一点,但出发点不坏。
赫越得稍微平复一下心情,才能保持智地施予沉重的惩罚。
画室里,克纳什不着一缕,在冰凉坚硬的地方跪了很久,膝盖阵阵发麻。地面上有铺了羊毛地毯的地方,但跪在那里没有认错的诚意,克纳什没打算这么做。
肯定免不了一顿狠罚,克纳什打算在这个时候尽量表现得乖一点。
画室的门响起声音,皮鞋踩过松软的羊毛毯之后,在坚硬光滑的地面上踩出清晰的声音。
赫越换了一套衣服,暗红色的衬衫衬得皮肤很白,亮面皮质手套紧紧地贴在他的手上。他将碍事的长发束至一股,扎了一个干练的高马尾。
他甚至嫌乱飞的长发阻碍他的发挥,才将头发束起,发尾垂落腰间。
“稍微放松一点管教,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手中的棍子在他的手中通了电,调节到低档的位置。手柄处亮着的工作状态指示灯闪着幽蓝的光,映在他的手掌上。通电的声音偶尔能传来“呲啦”的声音,低档时只是阵阵麻意,但到了高档,足以把皮肤烤焦。
“趴上去。”赫越扬起下巴,点了一下旁边的木架。
手脚被完全固定的克纳什动弹不得,熟悉的场景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刚从笼子里出来的时候。
此刻的心境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棍身贴上了狐狸.股,微电流很轻,友好地传来静电一般轻微的麻意。
“克纳什,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对我提出这种话?”
“我……我只是想……想杀了欧里德那个贱虫。”被主人质问时阵阵心虚,狐狸的神经都完全紧绷起来。
“谁允许了?我有没有说过把你那一身从组织带过来的臭毛病扔干净,你把我的话当作耳边风?”
克纳什咬咬牙,低声说道:“可是……”
“可是?”赫越抿唇克制住自己现在就用手中的棍子打烂他.股的冲动,将电流往前推了好几层。
“呃……!”接触面发烫的同时,友好的麻意变成了刺刺的疼痛。
主人威压的愤怒和皮肤上的刺痛共同拨动着狐狸的心防线,他咬牙死撑,被绑住的手捏成了拳头。
赫越用力将棍身抵住饱满的.,戳进去一个凹陷。颦眉时,愤怒初见端倪,弥漫上明亮的眼眸。
“你现在都觉得自己没错?”
“主人,我错了……但是,我……不放弃自己的请求……啊!!”
推到开关中间的电棍传来“呲啦”的声响,在肉团上落下烧焦的痕迹。
违背了主人的命令是错,但克纳什不觉得自己的本意有什么不妥。
赫越将棍身抬起,握紧了手柄。
“忠诚、臣服、坦诚、服从……从你离开笼子的那一刻起到现在,已经过了多久的时间?我们相处了这么久,你还能在原则性的认识上犯错。”
赫越扬起手中的电棍,泠冽的双眸如刀刃般扫到克纳什的身上。
“克纳什,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同棍子一同伤到克纳什的,还有赫越的那句失望的话。身上是炙烤的疼痛,瞬时烧焦的皮肤表面呈现出炭烤的深灰色。但他的思维完全僵掉,大脑“嗡嗡”作响,思考停滞,就连呼吸也屏住。
狐狸连痛呼都没有发出。
赫越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再次挞下去。
这次比刚刚还要手重,木架都摇了一下。狐狸生性地涕泗横流,反应过来的思维涌上了窒息一般的心疼。
【攻略对象出现异常精神力波动。】
挞下的电棍在皮肤上拓印伤痕,红肿与烧焦的痕迹让一切惨不忍睹。狐狸呆滞地看着地面,眼泪糊了一脸。
“对不起……主人对不起……我错了……”声音低下去,狐狸仍然没有祈求留在赫越的身边。
愤怒涌上赫越的双眸,他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他无视了系统的提示,也无视了克纳什的道歉,毫不犹豫地下了狠手,不再停息地一下又一下落下去。
“解除刻印?你就连生死都应该被我掌控在手里,你有什么资格处分这段关系?”
.奴如此挑衅赫越的掌控权,克纳什是第一个。
“真自由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何曾正视我们之间的关系?”
赫越解开了绑在他手腕上的皮铐,厉声命令道:“扒好,别动!”
.口远不比外边的皮肉耐打,软嫩的皮肉被通电的棍打,每一回都痛彻心扉。赫越没有丝毫怜惜,挞落的棍身干净利落。
狐狸的哭声响遍了整个画室。
雌虫的虫液在疼痛中分泌,狐狸这早就被调得.透了的骨头,陷入癫狂的处境。被主人否认的痛苦,电流落下的刺痛,还有发.而腾起的.望,一起攻击克纳什的智。
心口如凌迟般疼痛,比身后还疼。
【警告,攻略对象……】
(你也闭嘴!)
【……是。】
最狠的一下落下,木架“吱呀”一声快要散架,电棍从赫越的手中脱落,被甩到了很远的地方,在地上滚了两圈。
画室安静下来,只剩下狐狸低声的抽泣。
赫越顿了一下,伸手解开了克纳什脚腕上的皮铐。
“克纳什,你根本没有真心把我当作你的主人。”
狐狸愣住了,睁大了眼睛,连哭声都止住了。
“你以为你要了欧里德的命就是斩草除根,认为我接受和解的结果就是窝囊受气……在我的身边待了这么久,我一次次重复让你把组织的习惯忘干净。你只要离开那里,就不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工具。”
赫越拨动了狐狸耳朵下的耳夹,“组织让你指哪打哪,你就是个杀虫工具。但是现在,你得思考前因后果。你都知道了未能斩草除根就是后患,那他的雌虫呢?他的交际网呢?你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你能杀了他,激化的矛盾又会不会扑向我?”
“这个世界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非黑即白,不是除了死亡就没有其他任何方法解决矛盾……你的世界没有死亡,所以只知道以此为资本,让自己变成工具。”
他扯下了耳夹。
狐狸的目光跟着晃动的流苏,已然染上了惊恐的神色,“不……主人,不要拿走……”
“不是要走吗?那就走得干净一点,什么都不要带走。”
赫越将耳夹捏紧,握在了手中。
“主人……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克纳什,77%。】
“我对你的耐心到此为止,管教不好的家伙,我花再多心思都是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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