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英里边拍边找话题聊:“我过段时间有场话剧在咱们这儿话剧院演出,到时候一定要来捧场啊。”
冉星笑笑:“肯定的。”
苏英里嗯了声,低头捣鼓手机,似乎是在把刚才拍好的照片分享手机另一端的其他朋友。
冉星没话说,动勺子,尝试面前这些看着不算很美好的食物。
除开上学时的那几年时光,他们的共同话题并不多,苏英里把原图一箩筐发给助修图后,放下手机,动起餐叉,语气像不经意似地问:“你前几天回H市了?”
冉星小抿着嘴,把其实味道也不算很美好的食物咽下去,点头:“嗯。”
苏英里:“外婆身体还好吗?”
提到亲人,冉星眼里染上不少笑意:“还能下地种菜呢,”说到这儿,冉星顺嘴提一句:“我带了一些外婆种的地瓜回来,白心的红心的都有,你要不要?等下绕我那儿去,给你……”
苏英里想也不想地回绝:“不用。”
话被打断,冉星顿了下。
苏英里轻咳一声,反应过来自己语气过于僵硬,连忙改口,换话题:“就是我最近在排练话剧嘛……”
冉星望着苏英里,表情一瞬不瞬。
苏英里声音越来越低:“就是,地瓜吃多了发胖,而且……还会一直放屁。”
餐厅里人多,嘈杂声此起彼伏。
冉星耳朵灵,还是在这吵闹的环境里听清苏英里后半段话,“这样啊,”他眨了眨眼,“你们当演员的确实身材管控严格,”客气话还是要说的:“下次有不产气不发胖的我再带给你。”
“不用老想着我,”苏英里讪笑,“咱俩偶尔出来吃吃饭,聊聊天就很好了。”
冉星:“嗯。”他其实想说也没老想着你。
服务员又上了盘烤鸡和印度飞饼,两人吃的都不多,一顿饭后,苏英里接了通助的电话,脸色沉了几分。
从商城出来,苏英里对冉星说:“抱歉啊,本来想送你回去的。”
“没事,”冉星也没指望这位日万机的朋友抽空送他,他指了地铁口方向:“就几站地铁。”
“那到家和我说一声。”
冉星比了个ok手势。
等苏英里的保姆车来了,冉星看着苏英里上车后,才在路边随手招了辆出租车,手捂着隐隐犯痛的胃,猫腰钻进出租车。
冉星肠胃敏感,那半碗不到的咖喱饭就要把他折腾疯。
强撑着回到家,药箱翻个底朝天,屋漏偏逢连夜雨,胃药被他在上回单位组织的酒局后吃光了。
点开外卖网上购药。
好样,超过外卖配送时间,跑腿费要多加二十块。
冉星上了趟厕所,照照镜子,脸色比回来时还差。
自己身体自己知道,没药半夜更难受,看眼墙上时钟,不到凌晨十二点,冉星决定自己下楼。
楼下药店二十四小时营业。
等电梯时冉星捂好口罩,盖低鸭舌帽,心里默念总不会遇见邱遂辰吧。
你看之前六年都没遇上过半次。
晚风比冉星回来时更凉。
冉星加快脚步,边祈祷边推开药店的玻璃门。
玻璃门上的感应器机械地播报着“欢迎光临”。
店里没有其他顾客。
冉星做贼似地往收银台那看。
啧。
事实证明,不想要它发生的事情它总能如你所愿的发生。
还是遇见了。
邱遂辰放下刷手机的动作,手机页面还停在苏英里几分钟前发的朋友圈上。
苏英里的朋友圈精致得像经过百道加工程序一样,定位是A市,文案是“和许久未见的好朋友碰个面”,九宫格图片里六张自拍照、三张食物照。
菜色被美颜过,但浓浓的绿色酱汁和蒜蓉咖喱味似能穿透屏幕,让人没办法对食物做出美好评价。
邱遂辰愣是从六张大头贴自拍的旮旯角落里找到不慎入境的对桌“好朋友”的半张模糊手影。
模糊到已经过了几层皮的程度。
但邱遂辰就是一眼认出,那是冉星的手。
鬼使神差,邱遂辰想赌一把。
会不会在这儿逮到一位身体不适来求药的小学弟呢。
小学弟停在大门口,想着是现在溜走还是装不认识。
邱遂辰先开了口:“这次是哪里不舒服?”
好吧,捂这么严实居然一眼就被认出来啊。
冉星清了清嗓子,拖着虚弱的步伐往前走,手还搭在胃的位子上,“一盒诺氟沙星,”隔着口罩发音都弱了不少,“还有蒙脱石散,”想了想,补充道:“补液盐也来几包吧。”
邱遂辰皮笑肉不笑:“懂得挺多。”
冉星有气无力嘿了声:“就差考证了。”
邱遂辰不答话,沉着脸给冉星找药,而后,依旧没收冉星的钱,甚至还把店关了,要送冉星回家。
冉星还没付款呢就被推出店门,垂眼看着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牌子:“不用你送我啦,你关店这样不太好吧?”
邱遂辰把卷帘门哗啦一下拽下来,锁好,回头瞥了冉星一眼,“又不差这点钱。”
冉星:“……”哦。有钱任性啊。
肠胃绞痛是间歇性的。
冉星在下一轮绞痛过后,被邱遂辰搀扶回了家。
冉星哭着也不会想到自己人生第一次与暗恋对象近距离接触是在这么狼狈的场景下。
夜黑风高。
两人都披着薄外套,冉星痛得直不起腰,邱遂辰有力的大手一只支在冉星腋下,一只搭在冉星后腰上。
明明是暧昧至极的姿态。
但疼痛给冉星带来的体验感不是很好。
邱遂辰在冉星第三次拒绝上医院后,按着冉星报的家门地址,七拐八绕,把冉星安全送进家门。
这间公寓不大,五十多平,是冉星工作后外婆送的开工礼物。
只是下楼买个药,冉星出门前没关点灯。
暖灯将内屋烘托得暖洋洋。
屋子面子不大,邱遂辰一下就把房间打量个透。
小小的房子被冉星布置得温馨整洁。
“不许乱看其他东西,”冉星让邱遂辰自己从鞋柜里找拖鞋,然后指着客厅沙发:“你只能坐在那里。”
邱遂辰换了拖鞋,虚扶着脚步还踉跄的冉星到沙发上,反问他:“家里藏金子了?”
冉星整个人跌进柔软沙发,找了舒服的姿势窝起来,身体是动都不想动了,嘴皮子还是可以动两下:“金价最近跌了。”
邱遂辰轻笑了声,问冉星温开水在哪里。
冉星:“厨房,”停顿几秒,补充:“用那个白色印猫咪的杯子给我装水。”
邱遂辰嗯了声,提着药袋子进厨房给冉患者备药。
厨房在小岛台后头,与客厅有个拐角的视野差。
邱遂辰走进空间不大的厨房里。
只一眼,邱遂辰就认出这是冉星拍摄美食直播的固定地点。
琉璃台上的芍药已经不见了。
现在占领花瓶的是一束橙红色的多头玫瑰。
第5章 护手霜
邱遂辰对花了解不多,但这束橙色芭比较为常见,花苞多又密,小巧可爱,全部绽放时生机勃勃,充满活力,与花主人学生时期的开朗性格相近。
花色与厨房暖色装修相呼应。
邱遂辰在花束前沉默了几秒,脑海里在不断搜索从前的记忆。
邱遂辰不知道这些年冉星经历了什么,把一个好好的人变得如此小心翼翼、客客气气。
总归不是什么美好经历。
按照冉星的要求,邱遂辰找到白色印猫咪图案的马克杯,从保温壶里倒了温开水出来,泡了药,掰了颗粒,送到冉星面前。
冉星又去趟洗手间,脸色不算太好,苍白无力。
在邱遂辰的帮助下吃完药,冉星不好意思耽搁邱遂辰的时间,他让邱遂辰回去:“太晚了,你快回去吧。”
邱遂辰看了眼时间,再看还窝在沙发上的人,道:“你去床上躺着。”
冉星:“那你早点回去。”
邱遂辰:“你先去床上。”
冉星哦了声,小幅度挪动身体。
小公寓设计的是简单的一室一厅,但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一室一厅。
单身汉独居,卧室在装修时冉星没安门,仅用一镂空的装饰墙面做隔断,靠阳台的是卧室,近厨房的是客厅。
装饰墙上挂满了小饰品,多是各地风景明信片和毛绒小玩具。
邱遂辰没跟人进卧室,只站在隔断墙前,透过装饰品,看冉星缓步进屋,拖鞋,把身体摔进毛绒绒的被子里。
卧室里没开灯。
邱遂辰去把客厅的大灯关了,仅留了几盏壁灯。
***
冉星是被渴醒的。
迷迷糊糊不知道怎么趴着就睡着,醒来也迷迷糊糊,睡眼惺忪,没穿拖鞋就往客厅走,一边奇怪客厅的灯怎么没关,一边想着水壶里还有没有温开水。
然后瞌睡虫就被躺在沙发上小歇的邱遂辰的身影吓跑。
冉星下意识轻呼。
思绪回笼。
怔楞在原地,冉星脑子里把睡前所有的故事全想起来了。
邱遂辰睡眠浅,在冉星啪嗒着小碎步下床时就醒了,徐徐睁开眼,黑眸凝至冉星身上。
四目相对。
客厅仅留了两盏壁灯,窗帘半拉着,昏弱的光线一半落在冉星睡得七拐八翘的头发上,一半散进邱遂辰深不见底的眸色里。
两人都把呼吸放慢了下来。
空气中的味道都变成了暖色调。
屋里暖和,邱遂辰脱了外套,白色的套头卫衣搭宽松运动裤,歪着身子半倒在不大的沙发里,抬着下巴看冉星时,冉星喉结上下滚了一圈,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没走啊?”
邱遂辰坐直起身,把压皱的衣角往下拉了些,反问冉星:“饿了吗?”
冉星感受了下胃部情况:“有点儿。”
邱遂辰离开沙发,站起来:“想吃什么?”
冉星看墙上凌晨四点的时钟,思维短路:“这个点没有外卖。”
邱遂辰打断:“都这样了还舍不得外卖?”
冉星:“……”
邱遂辰给意见:“喝粥?”
冉星弱弱地:“你煮吗?”
邱遂辰把问题抛回去:“你自己来煮?”
冉星猛摇头。
邱遂辰去把大灯开了,光线明亮起来,冉星那白脚丫亮得反光,邱遂辰指挥:“去把鞋穿上。”
冉星听话得很,折返回屋里,穿好拖鞋,再出来拿杯子装水。
邱遂辰在厨房里捣腾,冉星问他喝不喝水。
邱遂辰不渴,把柜子翻了一遍,很遗憾的语气:“你的粮仓里只剩这袋东西。”
冉星喝两口水润喉,凑到邱遂辰身侧,看了眼被拿到台面上的一袋红底包装的面线糊。
这东西是班里生物老师年假去南方旅游买回来的手伴礼,冉星吃不惯,这小东西别看分量少,吃是吃不完的,它神奇的会“繁殖”。
但换句话说,面线糊清淡软糯,适合肠胃脆弱的冉患者。
冉星把厨柜里空了的米袋收起来,打开冰箱,“好像还有蛋,”他在面线糊的基础上加了点小要求:“得打个蛋花。”
“可以。”邱遂辰把冰箱里的蛋拿出来,起锅煮面。
冉星出去把中岛台上的东西收拾了下,摆好两副筷子,在自己常坐的位子对面也摆了张椅子。
他是想和邱遂辰共进“夜宵”。
可惜邱遂辰最后盛上来的只有一碗带蛋花的面线糊。
面线糊刚出锅,飘着热乎乎的白烟。
冉星伸头往厨房里看,煮面的锅已经泡进了水槽,冉星啊了声:“你不吃吗?”
邱遂辰把面推到冉星跟前:“我等等回去吃香喝辣。”
“你在医院都这态度对待患者啊,”冉星现在听不得好吃的食物,“他们不投诉你。”
邱遂辰皮笑肉不笑:“你要投诉我?”
冉星用勺子搅面,散热,干笑:“哪敢。”
邱遂辰叮嘱:“很烫,不要急着吃,对胃不好。”
冉星:“好。”
邱遂辰去把搭在沙发背上的外套穿上,冉星吹着碗里的热气,用勺子小尝了一口味道,余光看邱遂辰的动作,放下勺子,冉星:“你要走了?”
客厅的窗帘刚才被冉星拉开了,外头天还是黑的。
不到凌晨五点的时段。
邱遂辰点头,“我白天有个线上会议。”主要是给几个研究生讲课。
冉星想了下,放下勺子,“屋里金子没有,”边说边走到厨房门后,从地上拿起比较小的一袋子:“不过有一些地瓜,我外婆种的,很甜,你拿点回去煮。”
邱遂辰把外套拉链拉好,走到冉星跟前,接过袋子,还挺沉,邱遂辰:“你该不会是想用这袋地瓜抵欠我的那顿饭?”
冉星被逗笑:“学长,我像那种人吗?”
睡过一觉后的冉星气色好了不少,笑起来漂亮的桃花眼变月牙弯弯,声音干净清透,尾音不自觉的上扬。
邱遂辰神色微动,弯起嘴角,略向前倾身,低低一笑:“再叫一声。”
冉星:“嗯?”
邱遂辰不语,直勾勾看着冉星。
半秒后冉星反应过来,试着、小声:“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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