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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遂辰：“九年前。”
冉星短促笑了声：“算这么快。”
邱遂辰嗯哼一声。
三更半夜的马路空空荡荡，前方道路被两排路灯包围，成了橙色小路。
“九年前我妈得了抑/郁症，割/腕/自/杀，”如果没有邱遂辰开车送他，冉星此刻应该是靠双腿走在前方空荡的街道上，边走边回忆那些带着鲜红血色的往事，“在她最需要冉通财的时候，所有人都联系不上冉通财，他啊，在情人床上厮/混呢。”
邱遂辰放慢车速，侧目，看到冉星垂着脑袋。
车内昏暗，窗外斑驳的光影在冉星身上一片又一片地飞跃过去。
冉星的声音很低：“她最后死了，她很聪明，一刀就割到动脉，失血过多，外公和外婆把她抬到抢救室的时候，医生说没救了，那血流得整个单架都染了色。”
所以冉星不喜欢抢救室的气氛，鼻音重了些：“我最看不起用自/杀来解决问题的人。”
从戒同所出来后的那段日子，生活再苦，冉星都没想过要自/杀。
他很清楚，死了就真全没了。他必须留着这条命。
人只有活着，才有重新翻盘的机会。
好在他平安活下来了，活到又能坐在邱遂辰身边。
邱遂辰沉默了一阵，握在方向盘上的手背上突出的几根青筋暴露了他压抑的情绪。
清明节那条H市墓地定位动态的背后故事，邱遂辰现在知道了。
邱遂辰说：“有点想喝酒。”
声音不大，冉星没听清：“什么？”
邱遂辰：“酒。”
冉星皱眉：“不能酒驾。”
邱遂辰扯扯嘴角：“下次请我喝。”
冉星唔了声，“等你不开车的下一次。”
“好。”
***
伤筋动骨一百天，王雪请了长假，高考前能不能回来还是未知数。
王雪舅舅提了两箱大红包装的礼品到学校，硬要塞给冉星，算是对冉星帮忙照顾外甥女的感谢。
冉星哪能收礼，和王雪舅舅在办公室你推我赶了半天，王雪舅舅最后不讲，把礼盒丢走廊人就跑了。
是硬要冉星收下。
冉星一个头两个大，回头就被刚好来办公室的几位学生看到。
冉星第一时间没想起要拦住那几个学生，等反应过来，王雪骑车被撞耽误高考的事就被传开了。
冉星气得午饭都没吃，还被主任叫到办公室谈了半天话，做了半天思想教育，王雪舅舅硬塞的礼品交给工会处。
等冉星垂头丧气回到工位上，柳思云和三班英语老师文琪琪提了奶茶和小蛋糕过来安慰冉星。
柳思云：“就该把那几个皮猴子绑起来打一顿。”
文琪琪：“我晚上多给他们布置点儿英语小测卷。”
冉星喝了口奶茶，吃了块奶油夹草莓仁的小蛋糕，鼓起腮帮子，否掉两人的馊主意：“暴力解决不了问题，作业布置多了殃及无辜。”
柳思云气笑：“你还考虑周全啊。”
文琪琪问起主任讲了什么，冉星摊手，“被罚肯定逃不掉，还得开个班会，把老大给我的思想教育传下去。”
其实这个班会在高考百日倒计时那天冉星早就想开了。
他知道学生压力大，如果没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和氛围，可能马上又会有下一个出事的“王雪”。
为班会这事，冉星做了几版计划，还准备去买礼物给孩子们点儿鼓励。
三班有四十八位学生，那就得买四十八份礼物。
周六当天，邱遂辰来约冉星，下馆子吃完饭后邱遂辰就被冉星扣下来。
冉星要蹭邱遂辰的车，把买好的四大袋礼物运回学校。
周六的校园除了住校没回家的高三学生和值班的工作人员，清清静静。
迎面吹来的风都是清爽的。
气温已经有盛夏的味道了，工人用水管在给绿化带浇水，空气中滋滋冒着水蒸气。
邱遂辰帮冉星把礼物提到办公室。
四袋礼物堆进冉星桌子下的空位，把袋子罗列摆整齐，邱遂辰起身时看到桌上有颗小多肉。
还是开了两朵小黄花的多肉。
邱遂辰看得眼热：“你怎么养得比我好？”
冉星从公用小冰箱里拿了瓶冰汽水出来，递给邱遂辰，瞥眼那小花，笑：“天赋吧。”
汽水冰冰凉凉，邱遂辰拧开瓶盖喝了几口。
冉星盯着人家仰头喝水时上下滚动的喉结偷看。
邱遂辰的电话响了，把汽水放一边，拿手机，是亲弟的电话消息。
冉星礼貌性往旁边退两步，让邱遂辰接电话。
邱遂辰没让冉星走太远，电话一通，邱奕宇的嗓门比喇叭还大：“哥，你来学校了？”
邱遂辰、冉星：“……”
几分钟前，邱奕宇刚下宿舍楼，准备去操场跑两圈锻炼身体，就给他撞见亲哥和亲班主任来学校的画面。
这不，连忙跑回宿舍拿电话手表给亲哥打电话，求证来了。
邱遂辰捂住手机听筒，小声问冉星：“你们周末学生还住校？”
冉星凑上去，声音更小声：“住得远的学生周末不太爱回家，来回路程耽误复习时间，我们学校图书馆周末也开放。”
邱遂辰：“这样。”
他俩刚才大概率是被邱奕宇在某个角落看到了。
电话那头亲弟还在嗷嚎，吵着要见面，邱遂辰索性先把电话挂了，认真询问冉星的意见：“你介意我身边的人知道咱们的关系吗？”
冉星指着电话：“你是说邱奕宇吗？”
邱遂辰点头。
冉星思考了一分钟，“其他人是可以，不过，”才刚经历过王雪的事情，冉星心有余悸，“奕宇在高三重要阶段，我想……”话说一半。
“嗯，我明白。”邱遂辰也考虑到这方便，“在他面前我们偷偷来。”
冉星：“……”不是，怎么听着怪怪的？
邱遂辰思绪一转：“周末学校食堂开吗？”
“一楼的有开，”冉星以为邱遂辰想吃食堂，“不过周末的菜色不太行。”
“那把邱奕宇叫上，”邱遂辰把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晚上咱们外面吃，给他加餐。”
这就咱们上了。
第10章 小尾巴
冉星有一堆去年的卷子在大扫除的时候被搬到公共柜子的最上层，后来一忙就忘了拿下来处，今天刚好邱遂辰在，冉星没客气，要邱遂辰搭把手，帮他一起把东西扛到外头垃圾桶掉。
连着那台电脑下弯弯绕绕的一堆数据线，邱遂辰顺手给好了，还给冉星擦了一遍桌子。
冉星怪不好意思。
邱遂辰看向他，神泽绵长：“不要不好意思，我这是在追你。”
冉星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瞪得滚圆：“追？”
这是什么冉星不敢想的好事？
邱遂辰说得有：“咱们相亲过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亲过了，”冉星说到这个就心有余悸：“学长，那天的‘相亲’是我这么多次里最惊心动魄的一次了。”还续餐吃了顿教导主任的思想教育。
没想冉星会把两人的相亲和以前作对比，邱遂辰表情苦起来：“那天的饭不好吃吗？”
“好吃，”冉星不可否认，“沾肉的那个干碟是秘制配方吧？”他后来回家调试过几次，都没那个味道。
“应该是，”邱遂辰对花不了解对吃的也一知半解，但他知道有不知道的就要问：“粥好喝吗？”
“不错。”
“后来我们又吃了几顿饭。”
“是呀。”
邱遂辰得出结论：“我在追你。”
概念转换太快了，冉星：“……啊。”
邱遂辰想了想，反应过来：“抱歉，或许是我追人的技术不行。”
是挺不行的呢。冉星都没感受出来，他嘟囔：“我还送过你花呢。”
好在邱遂辰手机又响了，打断这个僵硬的话题。
还是邱奕宇打来的，一开口就是“别忘了带我一起玩”。
“走吧，”邱遂辰挂了电话，把冉星办公椅移回原位，“去接孩子。”
这话又说得。
冉星跟着邱遂辰往外走，他唤：“学长。”
邱学长顺手把大灯关了，“嗯？”
冉星：“我发现你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话变多了。”
“嗯，”刚开门时钥匙放邱遂辰口袋，他让冉星退边，关门落锁，“每天和上级、同事、病人、家属打交道，”钥匙规规矩矩递还给冉星，眉峰微挑，“话就多了。”
邱遂辰也就趁着身边没科里的人才敢这么说。
要让冷玲玲他们听到，得给笑死掉。
神内冷漠三人组组长好意思说“话多”。
冉星是真信，把钥匙收好，带邱遂辰去学生宿舍楼接人。
往宿舍楼的路要经过篮球场，有几个留校的住宿生在打篮球，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间隙，篮球与地面碰击发出哒哒声。
冉星目不斜视，目的地明确，去男生宿舍接邱奕宇。
邱遂辰跟在冉星身侧，日光打下来，地上两人的黑影子步伐一致。
邱遂辰找话聊：“我发现你和以前也不太一样。”
冉星硬邦邦地小声问：“哪里不一样？”
“话变少了。”
“嗯，”冉星脚步不停，目视前方，“被学生的成绩气的。”
前方五米开外，穿着校服的邱奕宇疯狂朝他们这儿挥手：“老师！哥！我在这儿。”
邱遂辰：“……”
***
太阳都没下山，这么早吃什么晚饭。
邱遂辰把车绕到花鸟市场，下去买了一束百合。
方才冉星那声嘀咕被邱遂辰记心里去了。
周末花鸟市场的停车位不够，冉星跟邱奕宇没下车，在车里等着邱遂辰抱着束粉白相间的重瓣百合回来。
冉星坐副驾，扭头让邱奕宇把后排车门打开。
邱遂辰奖花塞进后排座，清雅的百合花香瞬间填满车厢。
邱奕宇不明白：“买花干嘛？”
路边是临时停车点，邱遂辰没好停太久，放好花后把车开走，边想着要去哪里吃饭，边回答邱奕宇：“你老师家里缺这束花。”
冉星转头看了邱遂辰一眼，又飞快地挪开。
邱奕宇不懂：“你们很熟啊？”
“优秀的人都喜欢交优秀的朋友，”邱遂辰一句话夸了两个人，“你好好学习，以后朋友也都和冉老师一样优秀。”
邱奕宇摇头晃脑：“冉老师是很优秀。”后半句话给亲哥留面子，没犟。
“优秀这一说法也分场合，”冉星接了邱奕宇的话，“不同人在不同环境、不同时段，甚至周边对比的人不同，优秀的评判方式也不同。”
邱遂辰把车载广播声调小。
“就比如你现在是高三的学生，”冉星举例子，“评判你优不优秀的指标，是你的高考成绩。”
邱奕宇，扣着手指头：“……哦。”
吃饭地选在市中心的商城，车停负二楼。
美食城在五楼，等电梯中途，邱遂辰问想吃什么，冉星和邱遂辰中午才吃过日料，也不是很饿，冉星随意，邱奕宇有很多提议，小孩子嘴馋，想吃烤鱼、烧烤、火锅。
全被邱遂辰否决。
高三学生的饮食备受重视，邱遂辰最后找了家正儿八经的中餐店，点的是规规矩矩的清淡易消化食材。
邱奕宇鼓着腮帮子嚼鸡肉块。
冉星盛了碗花胶猪肚汤给邱奕宇，问他：“比食堂好吃吧？”
邱奕宇谢过老师递来的汤碗，眼珠儿转了圈，吞下鸡肉才说话：“比食堂好吃的，”小孩子反应快，朝旁边的亲哥说：“谢谢哥带我改善伙食。”
邱遂辰只笑不语。
冉星今天吃了邱遂辰两顿饭还蹭了车和劳动力，心里难免过意不去，给邱奕宇盛完汤，又舀了一碗给邱遂辰。
邱遂辰连忙接过来，碗面小，两人的手难免触碰到。
冉星快速收回手。
邱遂辰半阖下眼，只看到那块暗红色胎记飞速略过的残影。
“不需要这样，”邱遂辰把汤碗搁桌上，指尖似还残留相碰时的触感，他不想冉星这么小心翼翼：“我们家不需要这么客气的餐桌礼数。”
邱奕宇点头：“我们家很自由的，想吃什么自己拿。”
冉星把手缩回来，看看邱遂辰又看看邱奕宇，此刻才发现兄弟俩模样生得五六分像。
连说起家里事时脸上露出的幸福感都是一样的。
冉星晃了下神。
邱遂辰做出邀请：“下次有空来家里吃饭。”
邱奕宇附和：“我妈做的红烧猪蹄特好吃。”
邱遂辰也给冉星盛了碗，冉星嘴角一翘：“谢谢。”
邱家兄弟俩把冉星盛的汤喝得干干净净。
邱奕宇很黏冉老师，吃饭堵不住他的嘴：“老师，第三套卷子的作文立意是不是‘水满则溢’啊？”
冉星：“不透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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