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回去,陆南风绝对已经知道他们的“暧昧谣言”,绝对会被逼问!
陆淮不想说谎,但还没想好怎么说。
说假戏真做,会被揍的吧?
再说,周云鹤太谨慎了,这段时间以来他俩真就是慢慢相处,纯情到陆淮以为自己真的十九岁。
虽然周云鹤看起来是想走水到渠成的路线,纯爱也挺好,就是有那么一点点寡,搞得他每天睡前都有在认真考虑,要不要加点“猛料”!
但家不能不回,还是和周云鹤对好口供比较安全。
陆淮清清嗓子,靠近周云鹤问:“一会儿回去要是我哥问我,我和你到底什么关系,怎么办?”
“所以……”周云鹤高深莫测地笑了笑,陆淮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周云鹤反问:“我们先对完口供再送你回家?”
口供。
他们果然想到一块儿去了,所以周云鹤是决定就此和他绑在一起了吗?
“嗯,”陆淮心里小鹿乱撞,面上强行忍住:“你要是觉得无所谓,我就和陆南风实话实说了?”
“他毕竟是我哥,我应该很快还要进组,到时候说不定连经纪人都要挂他的名字,感情问题还是要说清楚。”
“而且到了剧组……,”陆淮计上心头,眉尾一挑,那张自知俊美的脸庞显出绝对的自信,“不管是为了我的脸还是我家的钱,肯定有人追我,我总得想办法拒绝吧?”
“我要是说什么,不想谈恋爱别人才不会信,除非说我有男朋友了。”
陆淮直钩钓鱼,周云鹤咬了一半儿,“也可以是有喜欢的人了。”
并不满意这个答案,陆淮眉心微蹙,“这样听起来像我单相思,我们不是两情相悦吗?”这样说难免带上逼问的意思,上辈子的记忆忽地冒出来。
单相思。
上辈子周云鹤也是单相思。
周云鹤无微不至的关心照顾,带着几近没有限度的包容守在他身边,守了那么多年,他们才堪堪从“室友”变成“情人”。
甚至因为残疾,到死,他都没亲口对周云鹤说过“我爱你”,连一句“我也喜欢你”都欠奉。
对周云鹤来说,根本没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天。
到死都没有。
现在周云鹤仍旧对他很好,温柔、关心、包容,就算是真的情侣也少有每天视频道晚安的。
他们之间已经有了深切的联系,他不应这样逼迫周云鹤。
“那……我就说都是一场误会,你只是把我当弟弟照顾。”
自愿后退一步,陆淮都没意识到自己言语间掺杂了诸多遗憾,比遗憾更多的是委屈。
满腹的委屈隔着十几年只有一人知道的相处无处发泄,酝酿出格外令人难过的气息。
周云鹤终究还是松开了方向盘,轻抚上陆淮的侧脸。
四目相对时,周云鹤从那双眼里看到赤诚的喜爱,在他贫瘠的生命里未曾出现过这样真挚的感情,但只要看一眼,就绝不会放手。
爱情是无师自通的,爱意和怨恨一样藏不住。
他让怀着这样赤城之情的人难过了。
瞬息之间,周云鹤自以为早如钢铁般冷硬的心,生出许多愧疚。
从前他不给陆淮肯定的是因为他不相信爱情,更不信诺言,他知道陆淮的好,因此更痛恨自己的坏。
他怕自己承诺后出尔反尔,就像周亿鸿那个随意将母亲抛开的人渣,他不能成为周亿鸿,所以在有把握之前,他不能和陆淮确定关系。
可拖延也是一种伤害。
他此前已经拖延了许久,和陆淮发信息、语音通话、视频晚安的分分秒秒都推着这份感情向前。
“我爱你”“我喜欢你”这样的话并非一段感情的开始,而是这段感情步入成熟的标识。
“不,”周云鹤摇头,他捧着陆淮的脸,内心深处将自己臭骂一顿,“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和任何人坦白我们的关系,不用隐瞒。”
“尤其是你的家人,陆南风是你哥,你做什么样的决定他都会支持你,他从来不是我们之间的障碍。”
“你们是家人,我就是因为……”
周云鹤因为差点说漏嘴而收声,陆淮察觉到他态度上的变化,追问他:“因为什么?”
“因为……”周云鹤深吸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因为你们家家庭氛围很好才和他做朋友的。”
“我很羡慕你们。”
陆淮一愣。
尽管“羡慕”和周云鹤一点也不搭,但这一瞬间,陆淮福至心灵——没错如果他有什么能让周云鹤羡慕的,那就是家庭,只有家庭。
“我小时候很希望能有一个人和我一起对抗爷爷和父亲,和我一起保护妈妈不受他们伤害。”
“但没有,周家只有利益的盟友,没有可以投注感情的人。”
“所谓亲情,在儿时的我看来就像骑着麋鹿给孩子们送礼物的圣诞老人,是个美好善意的谎言。我不相信,但还是希望它存在,因为我觉得只要它存在,我就还有机会得到它。”
周云鹤抱歉一笑,男人的面容上没有失落,只有一点淡淡的遗憾,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让他接受了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从家人身上得到所应当的爱,所以和陆淮说起来的时候,这种释然的态度反倒令陆淮格外心痛。
“和你哥哥交朋友是我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决定,至少我从你们身上证实了亲情和爱情并非虚伪的谎言,我只是运气欠佳,没能拥有。”
周云鹤语调稀松平常,看待问题的角度公正客观,甚至早早哄好了自己,在一个并不健全的家庭里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正常人。
但正是这份“正常”让陆淮眼眶骤然发酸。
原来如此。
陆淮恍然间明白过来,周云鹤没有过亲情和爱情,仅仅窥见一点皮毛就耗费全部的心神去模仿,一心一意地照顾了他那么多年。
哪怕少有回应,也从未放弃。
“我记得有一次看到阿姨在种新品种的月季,伯父守在走廊等了许久,直到第一株月季栽好才追出去夸阿姨栽的花特别漂亮。”
大抵是这段记忆真的深藏于周云鹤的记忆,他说起来时脸上也带着温柔的笑:“但伯父分不清月季和玫瑰,就夸说‘玫瑰真漂亮,但没我老婆漂亮,我们月芸人比花娇!’”。
“伯母笑他花都认错了还夸,伯父也不恼,就蹲在旁边听伯母教他区分玫瑰和月季,搭手把剩下的月季栽好,才回书房。”
“那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家里明明有专职的园丁伯母却要自己种花;为什么伯父明明在帮倒忙却仍要待在伯母身边帮她,伯母也不生气;明明是一件劳累的事,为什么他们做得那么开心。”
“周云鹤……”陆淮心脏像被一只大手反复揉捏酸涩发胀,他想出声安慰却说不出话。
他并不能与周云鹤全然共情,却能从那双温柔的眼睛里看出他的孤独。
周云鹤成熟外表下的温柔、包容像一个巧克力壳般融化,露出内里孤独困惑的小男孩儿。
周围人声鼎沸,来来往往的孩子们牵在父母手里,嬉嬉笑笑向父母撒娇,他们知道自己是父母的宝贝,所以看向父母的眼睛像天上亮亮的星星。
小王子般光鲜亮丽的周云鹤身处其中,大家向他昂贵的球鞋、设计炫酷的电话手表投以羡慕的目光,他谦逊礼貌地笑着,笑得累了握紧手心,才发现手中空无一物。
“我母亲和周亿鸿不会那样相处,在看到伯父伯母的相处之道前,我以为天下的婚姻都会在光阴流逝中一地鸡毛。”
而他这个诞生于利益婚姻的附产物横插其间,每日习得的都是“178+290≠1”的错误答案,如同一只乱转的无头苍蝇,潜意识知道前路必定行错,无论如何找不到对的那条。
“1+1=2”这一简单世人皆知的正确答案,他永远无从知晓。
甚至对错误习以为常。
他靠着观察,意识到父母的婚姻是一条无法修正的错路,既然如此,那他就换一条路走。
所以,周云鹤在十一二岁的年纪,就轻易而坚决地否定了婚姻与家庭。
直到认识陆南风。
直到住进陆家,听到、看到、感受到他们一家四口的相处,他才终于看清了自己真正的错误。
为什么陆南风会做出叫嚷着:“我爸妈又出去度蜜月,这周我要带陆淮,就不去竞赛班了。”不情不愿回了家,转天却拿出十几张拍立得小卡,炫耀起他“超级无敌世界第一可爱”的弟弟这种疑惑行为。
为什么陆父和沈母会蹲在花园开开心心种一下午月季。
因为他们深爱着彼此。
因为亲情真真切切地存在于这个家庭的每一处。
第35章 “咱俩天生一对。”
周云鹤无比羡慕, 所以他愿意“浪费”好几个小时去哄小团子似的陆淮入睡,愿意陪他玩对高中生来说堪称无聊的“我们都是木头人”。
他想要从这个陌生的家庭里寻找一点温暖。
看到陆南风和陆淮的相处,他甚至改变过对待周雨生的态度, 那个小孩儿和陆淮一样的年纪, 无辜地降生在残酷的世界, 他们都是周亿鸿任性妄为的受害者, 他们本不该敌对。
但陆淮始终不是他的亲弟弟, 周雨生更爱他自己的母亲。
所以, 当陆淮托着腮帮满脸期待,乖乖等他和陆南风回家的时候, 他毅然决然选择了离开,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空无一人的房子, 将那一点点温暖封存起来。
他并不需要很多,那一点回忆已经足够反复品味,疗愈余生。
在看到陆淮出演的神子之前,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对方已经长成了少年。
在听到陆淮和周雨生在一起之后,某个“为什么不可以是我?”的念头才如惊雷炸响,将堡垒般的智轰出一个空洞。
短短几瞬,周云鹤想了许多,少有地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他对陆淮说“婚姻是一地鸡毛”, 是因为分不清自己对陆淮的感情究竟是喜欢还是其他,他不愿放手, 也不敢前进。
但陆淮一直在往前走, 两相对比, 停滞不前同等于拖延退缩。
“我……”拔下钥匙,车随之熄火,周云鹤揉揉自己眉心, 他想和陆淮说一句“抱歉”,谁知话未出口,陆淮就解开安全带张开双臂拥抱了他。
“周云鹤,”陆淮轻拍周云鹤的后心,下巴抵在他肩膀,柔软的唇轻轻擦过耳廓,坚定地说:“我喜欢你。”
他曾经与这人度过了漫长时光,这些时光足以带来深刻的了解。
陆淮知道周云鹤准备用来与他求婚的戒指上刻着他们两人的名字,戒指在他们同居的第二年就被妥帖地藏在了药柜深处,但十年时光过去,戒指仍旧安静地躺在药柜里。
陆淮设想过无数种拒绝的说辞也想过答应之后他们结婚的情景,但无一成为现实。
有时他夜里噩梦醒来,周云鹤不在身边,只要他打开客厅的监控,就能看到周云鹤坐在药柜前的地板上,握着那个爱心形状的红丝绒盒子,沉默地看着。
一天两天、一年两年。
周云鹤努力治疗他的心病,却无力治疗自己的。
但没关系,陆淮心说:这辈子,我来治好你。
我们必定能建立一个足以疗愈你内心痛苦的家庭,我必定与你共度一生。
“告诉你一个秘密——”陆淮说:“你已经在我户口本上了。”
“嗯?”周云鹤肩膀微僵,面上闪过一丝惊讶,陆淮的体贴与喜欢他乐得收下,可婚姻于他实在艰难。
如果陆淮没有打劫银行的话,他的户口本还锁在银行保险柜里。
陆淮松开周云鹤,漂亮的、狡猾的、犹如偷心小狐狸的笑容浮现在脸上,“我在看到你从病床上醒过来的那一刻就打算好和你过一辈子了。”
周云鹤下意识垂眸逃避,陆淮伸出两只手,捏住他腮帮,让那习惯了严肃的脸多了分独属于年轻人的生机,“就算你拒绝我也不会放过你哦。”
怎么可能拒绝。
求之不得。
但这种话,周云鹤不会说。
他可以陪陆淮做他想做的一切,可以把名下的股份转移给他,可以把他列作唯一遗产继承人,但唯独婚姻……不可以。
陆淮一副“你要是再摇头,我就要送你追妻火葬场大礼包”的模样,周云鹤定住不动,陆淮满意一笑,拍拍他肩膀,“好吧,我这个人特别推崇民主,退一步海阔天空,周先生,从现在起咱们就正式确定情侣关系了,对吧?”
丝毫不给周云鹤反悔的机会,陆淮将他们的关系一锤定音,周云鹤愣住一下,片刻后失笑道:“我们阿淮真是……”
“真是什么?”
“真是好聪明。”在这种地方下套,实在无法拒绝,甚至连拒绝的心思都生不出分毫。
“既然你答应,那我找机会和我哥说,你那么靠谱,我哥肯定不会反对。”
说到陆南风,周云鹤正经不少,他摇摇头:“我来说吧。”
陆淮一挑眉,杏眼微圆,审视周云鹤,“你不会已经在预谋对我负某些奇怪的责任了吧?”
“比如,你来说就是你先图谋不轨,我哥要是不同意就会先收拾你,火气不会冲着我来,不至于影响我和他的关系?”
被猜中了心思,周云鹤面上显出几分无奈,他年长陆淮几岁这样的责任本该由他来担。
“哇周云鹤,”陆淮表情夸张:“你刚才还说我哥肯定会支持我,现在怎么又觉得他会反对了?”
“自信一点,”食指点在周云鹤唇角两侧,陆淮笑说:“咱俩天生一对。”
陆淮擅自对他们的关系下了定论,但到最后,周云鹤也没给出正面回答,陆淮压下心中几分无奈,回手扣好安全带,发动机轰响,车缓缓驶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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