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甚至对着他说了一句"我是池天镜,叫我名字。"
一个恶名远扬的鬼,用温柔如水的声线告知云生名字,并且要求这个吓坏了的小朋友直呼其名……怎么听都有些惊悚。
云生自然是张不开嘴。
不过好在对方并没有为难他,只是悲伤的感觉更浓郁了一点。
他有点愧疚。
他好像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
金属锋芒划破恬静的月色,直冲云生面门而来,眨眼间就到了眼前。
他甚至没来的及反应,就被身边的恶鬼勾住腰带离了原处。
脚下骤然腾空,耳边风声呼啸而过,肃杀之气带着寒凉直插而来,但是恶鬼的怀抱温暖异常。云生被池天镜护在怀里,黑雾径直弹开了周边无形的压制。
那人轻颠几下桃花枝,几道溢着白光的弧形迎面撞上了飞刺而来的暗器。
云生甚至没看见他是怎么出手的,回荡在耳边的只有融在风声里的惨叫。
碎成八瓣的铁片子呼啦啦摔在地上,几道黑雾硬生生撞破那些黑衣蒙面人的攻击波,提着他们的脖子从灌木丛硬生生拽了出来。
“魔族?”
池天镜摁住小朋友乱动的头,制止了他偷看的小动作,嘴里模糊地咕哝一声,便也不再手软,直接砍断了他们的喉咙。
云生被托着屁股抱在怀里,也能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可他最担心的还是小黑的安危,毕竟他没有得到这只恶鬼的承诺。
双脚终于落了地,云生看着自己手里的那个油纸包陷入沉思。
“你明天就能见到它。”
跟着池天镜的下属正在收拾尸体,他却转身挡住了那一片血腥景象。对方透过面具看着云生,语气淡淡,似乎并未把刚刚那个刺杀的小插曲放在眼里。
刚刚找回来的心上人差点在他面前被再一次杀死,没有人能保持绝对冷静,但池天镜还是忍住了。
毕竟他还是个失了记忆小朋友,他要做的的是护佑他成长,不是让他在一次被这些恶心人的权势争斗卷进去。
现在有他在,谁也别想动他一分一毫,天命难违又如何?
……
第4章 直面天帝
夜月下,云雾坠着点点铄金随风招摇,仙山的沟壑也在此时模糊了起来。宴乐阵阵,佩环鸣响,天界重臣捧起小兽状的酒盅谈天说地,就连远处金丝镶嵌的薄纱帐帘也透出了几分笑语。
“要不是我,你们能有今天?魔族小人……都是小人……”
醉鬼模样的人迷迷瞪瞪走着,嘴里振振有词念叨着不知名的话语,随即忽的踉跄一下,险些被石阶绊倒。他大概是喝的有些多了,又或者那些个老臣的奉承太过醉人,不然怎么会看到本该灰飞烟灭的死人正坐在那张雕龙大椅上呢。
池天镜在上首静静等待着他,听到声响后动了动眼球,死人脸上总算有了一丝活气。
他的双臂就端靠在扶手之上,芙蕖重锦的宽大琵琶袖坠着金丝云纹,随着浮动的暗香如水波般荡开,清隽之气在暗处仍旧亮眼,可这看垃圾的眼神和包揽天下的姿势却极具压迫感,直接让天帝酒醒了一大半。
这不是梦。
那位前天道亲封的正统太子真的没死,不但没死,还有种闯入天界寻仇。
精挑细选的层层守卫并不是摆设,天帝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身份,敛去慌张的神色,张嘴就要喊。
可这话还没出口,他那尖细的喉咙就被无形的大手掐住,再也发不了声。他甚至没看清池天镜的动作,就被无形的一掌推了出去。
紧贴着冰冷台阶的双膝前丢着一摊奏折,顶上红笔圈出的‘赐死’两个大字鲜明万分,这正是那份废太子并赐死他夫郎云生的诏令文书。
糜烂之色滴上平滑的镜面,被乍然涌上的涡旋吞噬殆尽,却又即刻恢复平静。
明明是天界之主的天帝,如今却只能被迫匍匐在地呈叩拜之姿。
天帝没力气去思考这究竟屈不屈辱,他是真的开始后悔惹了对方。他勉强从血糊的视线中分辨池天镜的面容,看到那深邃却充满野性的双眸不禁瑟缩了一下。
谁能想到池天镜被他下咒摔下绝情崖,活拆了三魂七魄还能奇迹般生还,最后好生生坐在曾属于他的那天下至尊的宝座上呢。
“你身后有人,我一直都知道。而且要不是他,你现在还能喘着气站在这里吗?”池天镜薅过潜藏在茶碗旁的魔气颠了颠,随后顺着气道怼进了天帝的嘴里。
“但你显然不太聪明地露了马脚,又恰巧被我碰上,所以他才想灭我的口。”池天镜缓缓走下台阶,在脸涨得发紫的天帝身旁蹲下来,显然魔气并不好受。
“将士草席裹尸,忠臣饮鸩而死,爱人跳崖自戕,而你却还要与魔族沆瀣一气。”
池天镜语气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与怒气,他抬手把天帝的脑袋死死压在石砖上,再不许他有一点响动。
“魔族皆是嗜人血肉的牲畜,如果连你和天道都已经通敌叛变,我就推翻这个无序的世界,重组天规。”
淡紫色的瞳眸闪烁着难驯的烈性,明明说出来的都是不着边际的妄想,可语气里都是满满的决心,让人不得不畏惧。
毕竟他是池天镜,他有实力这么说。
“把这话告诉他,下次见面就要留下脑袋。”
池天镜乍然间松开了桎梏天帝的力量,天帝也没想到他还能得以生还,猛烈地呛咳,总算把口中的血沫吐了出来。吞下的魔物正在腹中翻江倒海地来回折腾,几乎要废去他半条命。
可他对池天镜也是真的没办法。
残影闪过,一切又恢复如常。
这只是池天镜的一道分身,如果他不愿重新与天道取得共鸣,天界根本无法追踪他的来去痕迹,果真是嚣张得要死。
“内线传来情报,魔族对于雁城被夺格外愤怒,但苦于西线峦城战役吃紧,夺回雁城的意愿并不强烈,但天魔行踪不定,可能有亲临峦城加速攻打的可能性。”
池天镜靠在熟睡的云生身边,手拿通讯符纸听下属汇报。
“从幽都抽调凤卫十万驻守雁城。吾择日折返天界取回太子大印开启神威境,另做驻地。”
池天镜自然知道天帝从未放弃过寻找他的踪迹,毕竟没有在他眼前死去,他的皇位自然坐不安稳。只不过神威境作为历届太子的封地,只有昭告天道经过考核的继承人才能持大印开启,天帝无权动用。一个能随时移动并且资源充沛的封地很适合藏匿,尤其是中央地带的灵泉据说有疗养神魂的功效。
想到这里,池天镜扭头去看身边的云生,大概因为之前在吃食上被克扣太多的缘故,看上去很是瘦小,而且嗜睡。
绝情崖是个对罪仙削骨扒皮的炼狱,云天镜亲身感受过。他的神魂像是过了一遍热油煎炸,再吊起来鞭笞,之后被凌迟血尽……众多刑罚之后才能重新转世。
虽然不知道云生经历的是哪几种,不过痛不欲生血尽而亡的经历都大差不差,嗜睡的确很可能与神魂损伤有关系。
池天镜心疼不已,虽然他也在医术上略有小成,可是也不敢对找回来的爱人用药,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趟雁城,用那里的灵泉养养魂魄,再去寻找九脉神医的踪迹。
“不会再让你死的,我保证。”
池天镜摘下面具在云生的手背轻烙一吻,在他耳边道。
就算是云生性情大变不记得他也没关系,云生就是云生,无论变成什么样子,他都喜欢他。
天界和魔族的烂人烂事他自会摆平,不会叫他有一点烦忧。这一辈子,他一定护好小朋友。
第5章 魔镜
云生在这个住处活动了几天,所有的人都对他很恭敬,虽然大部分伺候他的侍从都是哑巴,但头一次看到这么多双对他毕恭毕敬的眼神还是很别扭。
他想试着帮他们做点事情,就会被惊恐的他们抢过手里的扫帚和掸子,请去歇着。
云生心底有些不是滋味,他这算是怎么回事?
他从小便被家里的长辈骂过‘赔钱货’‘青楼小倌生的贱人’之类的字眼,年龄再小一点的时候还因为这事哭过,大一些就成了身上抹不掉的标签。掏粪、挑水、浣洗衣物……所有的粗重活计都由他来做,还要时时要被几个哥哥喷口水,被压在祠堂行刑责打。
他的身上从未真正有一刻白净过,青青紫紫和斑红更是在皮肤上常驻,鞭子留下的长条伤口在浣洗的动作中被一次一次撕裂,可他也不敢把血弄到盆里的衣服上,只能把伤口弄到发白之后才敢动手洗。寒冬腊月被关在柴房祈祷伤口愈合,这样就能多干点活吃上点树皮糊糊,拿一两件旧衣服御寒。
他在来之前就被人反复告诫过要把自己当成一件不值钱的祭品玩意供这只恶鬼把玩,没准他开心了就能让村里的收成再翻几倍,而他只有被玩死弄残丢去乱葬岗的下场。
可是现在看来,他倒像是个座上宾。
云生诚惶诚恐,不敢有什么太出格的举动,他最终还是会被恶鬼吃掉的,那是祭品逃不掉的宿命。
那只恶鬼倒是没对他做些什么,除了恐吓要吃了他之外,倒并不像传闻中青面獠牙粗莽无礼凶狠异常,云生觉得,他应该是个很有故事的人。
黑雾穿过了回廊消失在了夜色里,纯黑的尾焰从星子前穿梭而过。
层层叠叠的云雾罩住了天庭,池天镜纵穿九曲十八弯,透过层层守卫,从灵蔓身边悄悄擦过,直冲西边而去。
天帝正头疼着,几日不曾处完的公务层层摞摞堆砌在案几上,几乎快要淹没了他的身影。
池天镜冷哼一声,仍旧大摇大摆地咬着供果进了寝殿,顺便把不长眼睛的一缕魔气扼杀于掌中。
没人知道为什么天界的皇宫会有魔族的气息,但池天镜却也并不打算追究。
他刚抬脚跨过门槛,一面镜片便左摇右晃挣脱了压在上面的瓷瓶书卷,人性化地抖落了灰尘,从角落里巴巴凑了上来,直怼池天镜面门。
他收回了几乎要把它打成碎片的力道,左动动右动动想避开它,可这面魔镜就是不听话,非要凑到他面前挡住去路。
光滑的镜面悬浮在空中,泛起了层层叠叠的仙气,池天镜的脸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直到镜面中的漩涡渐趋平静,他才发现了这面镜子的奇妙之处。
他居然在里面看到了仙界某不知名小城的驻军操练,连声音都很清晰。
谁能想到一个被天帝扔在角落里吃灰的小东西竟然有这样的作用,要是把它带回去没准就能破除传音符距离和人数的限制,随时随地与下属交流分析战况了。
这可真是如有神助。
没准能变出东西来呢?
池天镜笑了笑,双手摁住镜框低声道:“我想要太子大印。”
谁知镜子突然剧烈抖动,开始往外喷各种各样的印章:大金印子,被小孩咬了一口的陶土泥人印,青山石印,以及……天帝的九龙玉玺。
那块玉砖咔哒一声砸在了地上,震了三响,好在没摔碎。池天镜松了口气,就是不知道把权柄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天帝看到这一幕会作何感想。
他开始思考把这块玉玺带回去给云生当礼物的可行性,虽然看到天帝一副‘气煞我也’的面容很喜感,带回去也不是不行,可是为了维持天界暂时和平,不给天帝发兵找借口,他还是决定忍痛割爱,大发慈悲地留下它。
“不是这些。”
“是太子大印。”
池天镜摇摇头,侧身避开地上摞成山的各式印章。
镜子停止了抖动,然后抖得更厉害了,时不时还发出呜呜的声响。
它很委屈。
没有得到回应的魔镜崩溃式吸走那座小山,绕着池天镜来来回回地转圈圈。镜面上时不时闪过仙界王土的各处画面:曲径通幽处、赏花宴会、甜水巷……
走廊传来脚步声,有人过来了。
池天镜不能在这里久留,便决定暂时离去,往其他地方看看。
可魔镜像是有感应一样,画面定格在了观星台司音住处,还碰了碰池天镜,像是在邀功。
池天镜撇了一眼不安分的魔镜,拍了拍镜框表示自己知道了。
厢房里七零八碎的瓷器碎片和灰尘羽毛让他心情格外美妙。
“做的不错,等着领赏吧~”
池天镜心情很好,根本不管外面的人会不会发现这里的端倪,直接踏碎琉璃棱窗,翻身跃入虚空之中。
乒铃乓啷几下在静谧的夜里极其明显,匆匆忙忙的脚步声逐渐逼近。魔镜愣了愣,发现自己被池天镜小小坑了一把,嗖地一下缩回墙角,接着瘫在架上装死。
第6章 挑事
淡黄色的光晕紧紧箍住天庭,一看便是增加了防御等级,天兵多了许多,把守在各个要道关口,防守严密如铜墙铁壁。
飞星阁门外落了大锁,他循着记忆在里面转了一圈,从抽屉里抽了一枚花丝红玛瑙金锁出来。
虽然今天来不及找司音,但是出来一趟总不能空手回去,送不成天帝玉玺,也得带回点贵的小玩意。再说这本就是他为云生准备的,只是没来得及送而已。
池天镜满意地点了点头,在天兵眼前化作一团雾气大摇大摆地弹上了防护罩,风云漩涡带起的冷风顺着缺口呼啦啦灌入天庭,天兵天将吃了满满一口大风,而他拍拍屁股扬长而去。
回到山上,悠悠蝉鸣拽住了池天镜异常欣喜的心绪,他在云生门前停住了脚。
大半夜擅闯哥儿房间会对云生名声有损,即便这是他的地盘,也不会有人敢说闲话。可大概是近乡情怯,在他心意未明之前,恪守礼训的池天镜不会这样让他为难。
吱呀一声轻响,门扉轻启。
刚准备离开的池天镜回头望了一眼,见到的是守夜的仆从,心里竟然微微松了一口气
“别叫醒他,别告诉他我来过。”
既然时机不对,那么延后一些也是无妨的。
大概是花朝节临近,清晨的街上就已经很热闹了。
往年的花神灯会云生是没有资格参加的,如今做了祭品,活着都是奢望,他哪里还敢再求得更多。
可谁知道,那只恶鬼竟然早早遣人把百花宴的帖子送来了。
云生抱着失而复得的小黑坐在马车里啃着点心,说来也奇怪,那只恶鬼从未让他饿过肚子,甚至连他什么时候醒着,什么时候入睡都知道。他也从未在他面前有过失礼出格的举动,像是知道他不会自己跑似的,直接采取放养态度,任他来去自如,吃穿不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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