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它倒是乖得很。
圆球外表干瘪,坑坑洼洼很不平整,但是生机犹在。
这就是金银桃花的种子了。
这只蛟收藏的东西真是与众不同。
不过有品位。
下次去司命那里找大印的时候应该顺便翻翻罪行簿,看看这只蛟到底犯了什么错。
池天镜很快平复了心中的波澜,打定了主意。
……
城主府内很是温馨,铜锅里汤水滚滚,带着肉片一起颤动。菌菇的鲜香、爽滑的肉片、嫩嫩多汁的豆腐块……所有的食材堆在铜锅里煮一煮就变成了口感极好的夜宵。
云生小口小口喝着热汤,偷偷瞄着池天镜的侧颜,手腕上的香灰手串闪着晶润的光泽。
池天镜摘下了开山面具,正给他涮着肉。他就仅仅是端坐在那里,满身贵气也万分耀目。侧脸棱角分明,刚硬中带着柔和,眼尾带着犀利的光,却又被铜锅的水汽润上一层和气。
那种美,每看一次都觉得惊心动魄。
骑蛟从爆裂的水花奔出的场面仍旧刻在云生脑海里,他虽然很害怕,但是视线还是不受控地从指缝溜去池天镜那里。
腰身劲瘦有力、肌肉饱满丰盈,脸上还挂着‘我必赢’的自信笑意……这位哥哥真的很迷人。
云生的小脸镀上了一层薄红。
恶鬼这个词实在太有损他的风姿,私下里叫哥哥就顺心许多。
就是不知道以后他会娶哪家名门的贵公子呢?
他的目光有些黯淡。
如果不是恶鬼这个名头,恐怕他的身边也不会只有他一个了,他应该知足。
一个祭品,能活命就不错了,哪里有资格想那么多呢?
“在想什么?”
池天镜原本正在享受小朋友留恋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可那道光一折返,就变暗了许多,他当然要问问怎么回事了。
云生摇头,选择隐瞒住他上不得台面的心思。
“我怕我把小家伙养死了。”
他瞥向铜锅旁边硬啃菜叶子的蛟如是说。
“它很顽强,不吃不喝几十年都不会死。”
池天镜挑了挑眉,给云生串了几个肉片。
他绝不承认他在嫉妒那只蛟。
云生看了蛟龙几眼,觉得那个表情和话本书上说的生无可恋这个词特别像,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个香灰手串……”
云生正欲摘下手串,却被池天镜轻柔打断:“外面不太平,你带着我也好放心些。”
他的脸带着亮光,贵气逼人,现在却用柔和的口吻关心他。
“哦……哦。”
云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答的,囫囵答了几个字便罢了。
他也想说点好听的让他高兴,可他没这个本事,没办法像自己表哥那样油嘴滑舌,他连这个都做不到,真的很没用。
云生很挫败。
池天镜觉得小朋友的心情很低落,可他只能解为他今天是被吓到了,于是暗戳戳吩咐厨房做点安神的补品来备着。
“今晚来主卧睡吧。”
池天镜怕他晚上做噩梦,思来想去只有自己陪在身边才能放心。
“嗯……嗯?”
云生没反应过来,囫囵答应后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
但是池天镜已经离开了,他只能独自懊恼。
他真的配与那位哥哥同寝吗?
他要怎么做才能让他舒心?
其他侍君都是怎么准备的来着?沐浴漱口涂香膏……
云生爆红的小脸像煮熟的虾子。
同寝本应该是正君对侍君的恩宠,可他……可他真的行吗?
第12章 心上人
暖黄的烛火明明灭灭,云生裹在厚实的棉被里盯着帷帐顶。
他在等待池天镜。
温热的手掀开了被子的一角,递过来一颗白色的小药丸,还有一碗汤。
在这个国度,如若主君不想要侍君的子嗣,就会让他们服下名为‘消沉粉’的药物,那是多少侍君的噩梦。
如今,他也要服下它。
云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会有点落寞。
他犹豫了些许,乖乖接过了那颗药丸吞下。
药丸是甜的,汤也带着清香。
在云生印象里,那药和其他苦药汤子无甚差别,就算离得老远都逃不过被这个味道折磨,可他喝下的这个连一丝苦味也没有。
果然这位哥哥这里的东西都不寻常。
“睡吧。”
池天镜放下帕子,替他围好了帷帐,之后在桌案旁坐下。
烛火渐熄,唯余一盏亮光在侧方守着。
云生忐忑万分,他觉得这位哥哥定是不满意他今晚的表现,毕竟按常说,其他侍君早就应该围上去替主君宽衣解带了,可他先一步进了帐子,还享受了他主君的投喂。
他没有守规矩,他却没有朝他发难。
他是该先行跪拜大礼求主君饶恕,还是送个礼物哄主君消气?
他能做什么呢?
云生思来想去,本以为今天是个难眠之夜。可不知怎的,今天的睡意却格外浓重。
大概是因为药的缘故。
那当然不是消沉粉,只是普通的一味安神药物罢了。
池天镜微微叹气,翻着折子的手却没有停下。
幽都发现一处矿脉,铁器产量提高……
好事好事。
本季度南国移民户籍入册完毕,新种子试验中……
干得不错。
池天镜拨了拨纸页,一一批复。折子千篇一律,倒是没什么吸引他的,不过没有事情发生就是好事。
泛黄的边沿夹在新折子里被一同呈上来,倒是让他提起了点精神。
——北国魔族发现踪迹。
池天镜皱皱眉继续翻阅。
——九脉神医药囊千翎羽出现在北国拍卖市,原主人是魔族身份。据可靠线报,药囊出自北国一嗜赌贵族,此贵族已经犯事下狱,没人来找卖主的茬。
双雁正在追查原主人和贵族消息……敬上。
“你也没想到还有踏上故土的那一天吧。”
池天镜捏了捏鼻梁,额间泛起丝丝疼痛。他能感觉到神识中那些黑不溜秋的咒纹正缓慢爬上好不容易拼起来的神魂,只等着它们全部崩裂的那一天大快朵颐。
诅咒还是太碍事了。
不过九脉还活着,云生就有的治。不过这种求救方式,恐怕碰上了非常棘手的问题,但他一定会接着给他留线索。
“北国。”
池天镜念了几声,闭了闭眼。
这个小国地处贫瘠、物资匮乏,山脉连绵让他们根本没有合适的地方和条件种植农作物,所以民风彪悍。不过总体来讲倒还算安分,除了强抢粮食之外,也没有什么太出格的。
他的线报不可能出错。
此前魔族被封印于魔界之中,封印散落各处,由天界委派神明守护,可自从十年前天帝性情大变,局势衰微,已经愈发控制不住了。
池天镜不得不往坏的方向想。
天界百姓仍在,不论天帝如何做,不论毁誉与否,身为太子,他实在无法坐视不,必须尽快亲自走一趟北国。
只要他还活着,魔族宵小就不要妄想作威作福,若是不从管教,那他早晚会踏平魔族东陵山。
……
曲径通幽,鹅卵石半围了个简易的壁障,周边用竹枝篱笆架起了轻纱薄帐,倒是隐蔽性极好。
云生偷偷瞄着池子另一边闭目养神的池天镜,腾腾蒸汽化作云雾抹去了他眼角的青黑,除了面色苍白一些,其他都很好。
昨天他不知怎的就睡着了,本想着早上起来偷偷溜走,逃离尴尬的一刻,起身却发现身侧无人,并在下床后和一道目光来了个对视。
折子山前面批阅奏折的池天镜抬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却把他吓得不轻。
那位哥哥眼底青黑,白眼球上能看到根根分明的红血丝,这分明是一夜没睡。
他受邀来主卧,本想着好好服侍,却抢了他的床呼呼大睡,还霸占了一整夜,把他晾在一旁批了一整夜的折子……虽然知道这位哥哥肯定不缺一张能睡觉的床,可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男子不遵守就要责罚,轻重全在夫君手上。他在没有被给予名分的情况下不仅做了,还做的更过分。这可是一整夜啊,怎么想怎么恐怖。
他没什么能用来赎罪的,只能轻轻发抖地跪下以头抢地,用颤抖至极的声线道:“对……对不起。”
对面没吭声,但他的嘴被强制性闭上了。
轻柔但不容置喙的力道把他从地上拉起,摁坐在了床上。
“不许跪。”
池天镜闷闷道。
云生眼眶发酸,他看不到书山后池天镜的表情,但是听声音,他不像是生气了。
他忍住眼眶的湿润,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说免于皮肉之苦的感动太单薄,说劫后余生的喜悦又太肤浅,他只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男子。在这里,他像个人,而不是个烂东西。
酸酸涩涩的复杂情感再一次冲出心头,他只是有些忍不住了。
其实在池天镜这里,他也可以不用忍的,只是现在的他并没有察觉到。
云生把下半张脸埋在水里,圆圆的眼睛刻意避开了池天镜。
早上的事还是让他有点不好意思。
但那时,池天镜并没有责怪他,甚至还让人给被摁在床上的他端上了汤盅,鸡汤浓稠嫩滑,很暖胃。
除此之外他一句话都没有再提,安安静静批阅奏折直到晚上,然后拉着他出去泡汤。
咕噜咕噜~
小小的泡泡在水面上飘飘浮浮,最后炸开再出现。
云生捏了捏自己的脸蛋,这才觉得自己胖了不少。
他刻意转头避开上岸穿衣的池天镜,努力想要把那身段从自己脑海中划去。
哥哥的追求者一定有很多,应该……轮不上他。
云生低头,有些沮丧。
他就着哑仆的手穿衣,直接被送回了屋内。
还是池天镜的房间。
眼瞧他又雷打不动地坐在桌案前批折子,他觉得他有必要说点什么:“哥……哥哥。”
云生明显看到那个脑袋僵了一下。
他鼓起勇气加了把劲:“哥哥,早些歇息吧。”
甚至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自己到底在期待些什么。邀请他同床共枕?不符合男训守则。主动献媚?他没这么想过。
他不知道会不会被拒绝,不知道拒绝后自己会不会冠上什么罪名毁誉终身,他真的就是想让他早点歇息,仅此而已。也许是因为觉得池天镜不会责罚他而小小放肆一把,也许是心疼池天镜太辛苦,也许是因为自己的隐秘小心思……总之,谁知道呢?感情这事总是没道的。
他好像真的对哥哥起了点别的心思。
“好。”
池天镜答应了。
他一步一步靠近床边,解开外袍束带,将它们整个脱下来挂在架子上。
云生快要羞死了。
他想避开那白皙的皮肤,但是下一秒就被池天镜箍住双手。
“这么害羞,还睡不睡了?嗯?”
语气上挑,就如同小勾子般挠人。云生被他抓了个现行,自然是心虚不已。
池天镜坏心眼地想要闹一闹他,看到他快要把脑袋埋进被子里的动作,表情中带了点好笑。
“快睡吧。”
池天镜还是放过了他,给他掖紧了被子,轻拍哄睡。
“哥哥……哥哥府上没有侍君之类的男性?”
云生躺在池天镜身侧,实在是睡不着,尝试和他聊一聊。
“嗯?当然没有。”
池天镜在黑暗中摇了摇头,很认真地等着看小家伙要讲出来什么‘豪情壮语’。
“表哥十五就有了两位侍君,十六迎娶正君,我以为天下男子都是如此的。”
云生刚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他怎么敢用这种质问的口气质疑这位哥哥呢?就因为这几天他不守规矩然后没有受到责骂?
他有点慌了,他不愿意让他讨厌自己的自作主张,还想解释解释他没有那个意思。
可池天镜低低沉沉地笑了:“因为哥哥我啊,有个心上人。”
就连他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而犹豫不说,只是打了个转把口中的‘心上人就是你’这句话咽了下去。
既然有了心上人,还要与我共枕而眠?
心上人这个词,就这么廉价?
云生愣了愣,抿起了嘴唇,再也没说话。
实在是讽刺又难过。
他又气又笑,紧紧闭上嘴,勉强把心里的酸涩咽下。他对外界唯一一点好感还未捧上就碎了,这句话让他知道他真的只是个玩物。
一个,玩物。
可云生没有办法,距离他被吃掉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要在恶鬼面前待很久,他只是个祭品,是个弃子,是个没人要的无家可归的东西,没有人肯收留他。
离开,就意味着抛弃现有的一切,包括他青涩的爱恋。
池天镜明显感觉到了云生的不对劲,他真的在生气。
他也很想倾诉对云生的爱意,可是,他的身份太过特殊,这份爱会带来众多的附加问题,云生还小,没有解决这些问题的能力。一旦被盯上,他不在身边就会没了命,他不能拿他冒险。
第13章 生气
"玩笑而已。"
池天镜明显感觉气氛不对,清浅地干笑了两声。
"怎么能用这种事情开玩笑?"
云生面上浮现出一抹愠色,心里却不可察觉地松了口气。
但说完他就后悔了,他是嫌自己活的太长了吗,但转念一想现在又死不了,也就抱着侥幸的无所谓心收住了一刹那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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