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愧疚,他尽力给陈灿最好的生活环境,送他去镇上读小学初中,教育他一定要努力学习,今后有一天走出山村过好日子。
陈灿很听话,也很孝顺,因此高考之后,面对高昂的学费时选择将录取通知书藏起来,说自己没有考上,只因为不想老人拖着病体去挨家挨户借钱给他凑学费。
好在后来,陈灿和他说学费可以贷款,等毕业之后挣钱了再还,得知这个消息时,爷爷高兴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一直以来,孙子都是他的骄傲。
“你长大了,有自己的判断,爷不拦着你,但是记着,眼前最重要的还是读书。”
有太多话都说不出口,思来想去,老人也就说了这些。两个还不满二十岁的孩子,没个定性,谁知道今后怎么样呢?况且同性恋在这个社会,会被多少人指指点点,这条路不好走。
老人的眼睛很浑浊,却透着对孙子的心疼和担忧。
陈灿垂着眼,想起读小学的第一天,他被老师牵着进了班级之后,爷和奶奶趴在教室的窗台上,嘱咐着他要多吃点饭。
明明那年他才六岁,却对这个场景那样熟悉,以至于后来每次支撑不下去时,他总会想到这些。
“好。”陈灿认真应道。
今天天好,院里有太阳,陈灿站着,后背被阳光晒得发热,爷爷坐的地方却背着光,他扶着人起来换了个边。
爷爷突然问:“那小子走了没,喊他来家里吃饭。”
听到这话,陈灿的眼里满是意外,没想到爷爷会这样说,回道:“应该回去了。”
因为还要照顾爷爷,在周途吃完他带的早饭之后,陈灿就没多停留回了家,想来周途也应该回去了。
虽然这么想,但他还是发了信息。
陈灿:你回去了吗?
消息刚发出去,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紧接着是一张图片,地点很熟悉,陈灿想了下,才发觉周途所处都地方正是自己家对面的山坡上。
周途:江开睡着了,我在这儿。
敲完字又瞥了眼正在后座睡得打呼的江开,周途支着下巴远眺,可惜距离太远,只能看到陈灿家一个模糊的轮廓。
其实还想说,让陈灿有空就来找他,但是刚刚俩人坐在一块儿时,他一句话就把人弄得转头就要拉开车门跑掉,估摸着现在还别扭着,肯定不会来。
谁知将手机塞回兜里没多久之后,就看见不远处走来的熟悉身影,周途揉了揉眼,再看,还是陈灿。
他人傻了,好久说不出话,陈灿则是因为,不久之前周途看似随意的那一句话,因而现在表情还不大自然,“我爷喊你去吃饭。”
话音刚落,原本已经在开车门准备下车的周途一个踉跄,他昂起头不可置信道:“你爷爷?”
又伸手指向自己,“让我去吃饭?”
陈灿点点头。
明明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在周途脑子里就是没法合到一块儿,毕竟不久之前,陈灿爷爷还因为撞见他们接吻而气得昏了过去。
直觉告诉他这顿饭不简单,可还是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这么些天住在陈灿家,他的表现虽说不算好,但也不差,如果陈灿爷爷真的是认可自己了呢?
光是想想就让他止不住嘴角上扬。就这样,忐忑的周途拎着刚睡醒的江开踏上了去陈灿家的路。
离饭点还远着,江开困得仿佛站着就能睡着,陈灿见了,就让他去房间睡,还特意换了全新的床单被套。
院子里就又剩下爷孙两人和周途。院里太阳下去,又是一阵阴冷,周途缩了缩手,眼睛悄悄地瞟了眼。
除了进门时打的那一声招呼,他就没再跟陈灿爷爷说过话,这会儿气氛很是诡异。
他抿了抿唇,正要开口,被陈灿爷爷抢了先,让陈灿去地里摘点新鲜蔬菜。
“好。”陈灿点头应下,转过头一个询问的表情,问周途要不要一起去。
要是放在之前,周途肯定会点头,只是现在老人摆明了是支开陈灿有话要说,他只好硬着头皮拒绝。
待陈灿走后,老人什么也没说,自顾自地走进了厨房,留周途还傻站那里。
没过多久,厨房的烟囱飘起阵阵青烟。
周途还是跟了上去。
厨房里,灶膛里火烧得正旺,映在老人苍老的脸上。就这么贸然地进来,他感觉很尴尬,局促地问:“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老人没说话,拉过旁边的小木凳推过去。
周途慢吞吞挪过去坐下,因为个子太高,而凳子又小又矮,两条长腿无处安放,莫名有点委屈。
刚坐稳,只听见“咔嚓”一声,手腕粗的木柴就被老人掰断塞进灶膛里,周途立即就挺直身子,老实巴交地坐着。
厨房里陷入诡异的沉默,周途胆战心惊地看着老人起身去磨刀,动作熟练又利落,但突然就感觉脖子有点疼。
终于,陈灿爷爷擦了把手,道:“你和灿在一起了吧。”
陈灿说过,他爷爷读过高中,那个年代在农村已经是很高的学历了,所以会说普通话,尽管是乡普,但沟通交流都没有障碍。
闻言,周途即刻像后颈皮被拎起的猫,不敢动弹,但还是小心翼翼地点了头。他深知陈灿的爷爷是一定接受不了同性恋的,否则不会被气得昏过去。
“灿有他自己的想法,我不干涉。”
这句话出口,周途悬着的心放了下去,却又在下一秒重新提起来,“我看得出来,你对他还不错,你们现在太年轻了,没个定性。”
老人停下手头的活儿,笑了,那笑里包含着许多无奈,“我老了,可能快死了,请你今后如果有天不想跟灿在一起,也跟他好聚好散……他凡事太认真,这样不好。”
厨房里陷入短暂沉默。
周途明白了,老人虽然已经不打算干涉他们,却对这段关系持有消极的态度,以为自己只是玩玩而已。
他拎起墙边的斧头,学着样子将过大的木头劈成两半,因为太沉,每劈下一刀都震得他手腕发麻。
脑海里开始闪过认识陈灿之后的画面,起初对陈灿一点也不好,看他哪哪都不顺眼。可是渐渐地发现,注意力总是不自觉被这人吸引过去,上公共课的时候习惯性在教室里找他,晚一刻见不到人就会莫名烦躁……后来更是借口要和他一起回老家,乡下的生活单调,却安宁,大概也全是因为在他身边。
他的生活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陈灿一点点填满。
回顾过往种种,周途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到最后,没发觉地眉头紧蹙,半晌才回他:“我不会这样的,但,我还是先答应您。”
不会辜负或是在将来某天抛弃陈灿,但为了让老人安心,还是答应倘若有这一天,一定跟陈灿好聚好散。
他甚至不想说出这四个字,和陈灿的相遇很糟糕,也是在生活中渐渐感到对方的好,发觉自己离不开对方,完全不符合“好聚好散”所以,一定不会这样。
第22章 22
吃过午饭,周途要回A市,临行前江开还装模作样跳下车,说是吃得太撑得消化消化,实则偷着抹泪为自己的太懂事而自我感动。
然而无人在意他,车里,周途枕在陈灿腿上,闭着眼却没睡着,问:“什么时候回去?”
这问题他问了不止一遍,但陈灿还是耐心地回答他,“元宵节之后。”
意料中的答案并没让周途有多意外,他抬手挡住刺眼的光,低声嘀咕着,陈灿隔得这样近也一句都没听清。
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待着,窗外阳光正好,让原本因为周途的靠近而有些僵硬的陈灿不自觉放松下来,仰头靠进座椅里。
虽然不知道爷爷和周途说了些什么,但持续了两天的低气压在那之后尽数消散,让陈灿得以松一口气。
闭上眼,耳边只能听见周途清浅的呼吸,在困意袭来之前,陈灿忽觉唇上一热,他猛地睁开眼,这时,江开拉开车门——
“该走了啊,差不多得了,杀狗了。”
陈灿还愣着,周途却在江开的揶揄声里,神色自然地撑起身,捏了捏他握成拳的手,“走了。”
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车驶离村庄,在陈灿消失在视野里之后,周途才坐直身子,支着下巴百无聊赖,被江司机打趣说:
“哟,今天不整那黏了吧唧的?”
江开可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才上的车,生怕撞见什么少儿不宜的内容,谁知道俩人就挨着眯了一会儿,这完全不是周途的作风。
闻言,周途嗤笑一声,“你懂什么。”
趁着好天气,陈灿把房间的被子搬出来晒,等收回房间时,被子软乎乎,带着太阳的温暖的味道。
他弄得额头出汗,兜里的手机震了起来,拿起一看,是周途的消息,简短的三个字:到家了。
陈灿想了想,还是回复了个好。
冬天天黑得早,洗过澡之后,陈灿就关了房间的灯,钻进被窝里。像是知道他作息似的,躺下不到五分钟,周途就打过来视频通话。
画面里,周途似乎刚洗完澡,头发还湿着,嘴角微弯的弧度在看到黑漆漆的屏幕时瞬间消失,皱起眉道:“干嘛呢?”
陈灿想了想,敲字过去:「在房间,爷爷他们已经睡下了。」
房间不大隔音,如果他现在和周途讲话,爷爷那边大概都会听个清楚,尽管白天话都说开了,但他依然会觉得不自在。
等了好久没有回音,周途才发现聊天框那条孤零零的消息,顿时有些不高兴,拿起浴巾擦头发,整整五分钟里,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他表现得太明显,以至于陈灿都发现了,思考再三后,在被窝里侧过身去,缓缓敲字:
「明天白天我给你打电话。」
发过去后,他忐忑地吞咽口水,盯着画面里撇过头去的周途,半晌,对方才看屏幕。
公、主号|沉舟\渡/海\楼
“哦。”
周途生气无非就是觉得,明明陈灿爷爷都接受他们了,打个视频却还要偷偷摸摸的,就好像他拿不出手似的。
“那挂了。”周途声音有些冷,表情更是,没等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黑暗里,陈灿怔怔地看着还亮着的屏幕,他和周途的聊天框里,此刻只有他发出的两条并没有回信的消息。
冷意从掀开的被角直往里窜,他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没多久手脚就都凉了,僵得发痛。
他想打字,却不知道说些什么,良久之后,手机熄屏,房间再度陷入黑暗中。
另一边,周途挂完电话就后悔了。
他坐在床边,手里的浴巾毫无章法地乱擦头发,弄得头顶乱糟糟的,却没在意,只觉得刚刚自己做得太过,以陈灿的性格,肯定要一整晚睡不着了。
周途懊恼无比,在床上翻滚一圈,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刚想再给陈灿打,却惊奇地发现对方先他一步打了过来。
手忙脚乱地坐起身,快速整理了杂乱的头发,接视频的前一秒,他关掉床头灯,卧室顿时一片漆黑。
“喂?”
是陈灿的声音,模糊却带着不安。
过了好几秒,周途才确定,视频通话是接通了的,屏幕却是一片漆黑。陈灿也发现了,语带疑惑,“喂?”
周途这才回过神,应了一声。
接着就是许久的沉默。
陈灿那头静得要命,周途焦躁不安,还是先开了口:“我刚刚……错了。”
末尾两个字再压低就会被吞进肚子里,可陈灿还是听见了,悬着的心稍稍落下些,轻声说没关系。
周途松了口气,这才想起正事,“你猜我在哪儿?”
闻言,陈灿下意识摇头,又想到自己这边一片黑,于是又道:“房间?”
“嗯,算吧。”周途坐直身子,不再卖关子,重新开了灯,将摄像头调转,绕着屋子扫了一圈。
画面有些晃,但陈灿还是一眼就认出,对方所处的是他的房间,书桌前的椅子上还挂着他那件厚实的棉服。
“在我房间睡不着。”
夜风刺骨,陈灿却感觉面上逐渐升起一股热,让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紧抿着唇,好半晌都没说出话。
这沉默让周途意识到,他似乎又暗示了陈灿些什么,尽管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又暗自奇怪,明明过年后他们的关系更近一步,甚至得到了家长的认可,却甚至没有之前亲密。
亲密——
周途默默扫视房间一圈,无论是床上、地下、浴室还是其他任何一个角落,都留下两人交缠的画面,这会儿却连接个吻拉个手都臊得不行,难不成谈个恋爱变纯情了?
他开始怀疑自我。
但是躺在陈灿的床上,盖着他的被子,枕着他的枕头,几乎对方的气息包裹,再想起那些令人血脉贲张的画面,他还是可耻地硬了。
就在这时,周·胡思乱想·善于暗示且爱破防·途被冷漠无情地挂断了电话——他自己这么想,其实陈灿只是无意中触到了。
但电话也没再继续,因为刚洗完澡的周途又进了浴室,惆怅又无奈地待了半小时。
第23章 23
时间过得飞快,不久后就是元宵。
许多高校在这时候开学,票就变得难抢,开票当天陈灿特意定了闹钟,可惜还是没抢到,好在元宵节前一天候补到了一张。
当天吃过午饭,陈灿开始收拾行李,箱子里装的衣物没几件,更多的是奶奶给他装的吃的,没条件保存,得尽早吃完。
奶奶这几天状态好很多,经常能清醒地和陈灿讲话,自然地聊起杂物间那堆看起来价格不菲的保养品,看样子是完全不记得周途来过。陈灿没提,毕竟曾经撞见他们俩的爷爷都被气得昏过去。
元宵的前一晚周途打电话来,问他买票了没,陈灿点点头,和他说了大概会几点到A市。
“几点出发?”
视频那头的周途靠坐在床头,只一盏小灯,令他整个人镀上层柔和的光。元宵节前的十多天里,他们几乎每天都要视频通话,而且固定在每晚十点。
只有一次晚了近半个小时,那时陈灿刚要睡下,慌乱地点了接听,却在看到画面时完全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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