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院不大,进了大门,穿过一个拱门,就是时岁和萧寂野的卧房。
因此青竹和多人走动的脚步声清晰地传到了卧房里。
时岁有些奇怪,他抬头看向窗外,只见一群身着飞鱼服的男人大踏步走过来,俨然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为首的都指挥使冲青竹道:“把你家将军和夫人叫出来,本座有事要问他们。”
这位都指挥使说话毫不客气,按说以萧寂野皇子身份,他不应如此僭越,可如今萧寂野落败,自然不用给他面子。
时岁望着说话人,稍一思索就把他与书里北镇抚司都指挥使曹廷对上了号。
当今圣上昏聩无能,宠信奸臣晁兆辉,晁兆辉乃当朝丞相,此人权倾朝野,极其善于伪装,表面与人和善,背后却陷害忠良,结党营私,任用庸才,把大楚朝堂搅得天翻地覆,见风使舵的人早就加入晁兆辉的阵营,不愿与之为伍的人要不被发往苦寒之地,要不被设计害死,还有部分朝臣则选择明哲保身。
而北镇抚司都指挥使曹廷就是晁兆辉的学生。
他得晁兆辉一手扶持,一路平步青云做到北镇抚司都指挥使的位置上。
青竹知道曹廷来者不善,他原本想进去通报一声,可曹廷却不管不顾带着人冲进来,青竹只好冲着卧房道:“公子,将军,北镇抚司都指挥使曹大人求见。”
曹廷听到青竹话中的求见二字,突然上前一脚踢开青竹道:“将军,夫人,出来吧,莫要让在下为难。”
青竹被一脚踢到墙上,发出一声闷哼,时岁在卧房里听得一清二楚,他愤怒地站起身就要开门出去,却被萧寂野拉住了。
时岁神色一顿,他转过头就看见萧寂野朝他伸了伸手,萧寂野虽未言语,时岁却瞬间明白他这是要自己把他扶到轮椅上。
门外曹廷见没人应他也没人从屋里出来,耐心逐渐告罄,他去东宫都无人敢如此怠慢他,现在却被一个废物皇子晾这么久。
就在曹廷要带着人冲进去拿人时,卧房的门突然开了,而后一个面如冠玉的少年推着一个面无表情的男子出现在了门口。
曹廷见过萧寂野却没见过时岁,他早听闻过时岁的名声极差,却不曾想世间竟有如此面容卓绝的人,一时有些心痒难耐。
他瞥向坐在轮椅上的萧寂野,脸上不由露出可惜的表情,萧寂野双腿残废,肯定不能行房,真是浪费如此貌美的男妻了。
时岁不知道曹廷内心的龌龊想法,他只感觉曹廷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他目光看向不远处还捂着肚子的青竹对周齐道:“周齐,快带青竹去找大夫。”
“本座看谁敢!”时岁话音刚落,周齐森*晚*整*还未有所动作,就听曹廷一声怒吼,他没敢再动。
时岁也被这一声吼吓了一跳,他攥了攥手中的车霸镇定下来道:“曹大人,不知您大驾光临所谓何事?”
由于隔得远,曹廷并未听出时岁话中的颤意,坐在他前面的萧寂野却听得一清二楚。
萧寂野默不作声地直视前方,丝毫没把曹廷放在眼里。
曹廷见萧寂野仍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心中不满,却不敢在表面上开罪于他,毕竟他还是当今圣上的六皇子。
“昨夜,圣上的亲兵侍卫死在你们院门口,圣上特派在下过来彻查此事。”曹廷端着架子道。
时岁原以为曹廷摆出这番架势出来是查出了问题,结果还什么都没查清就过来他们面前耀武耀威,时岁都怀疑他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思及此,时岁心中底气更足了些,他看向曹廷道:“曹大人只管查,可你却对我家小厮动手,未免有些过分了。”
曹廷本来就是奉晁兆辉的命令过来找萧寂野的麻烦,不曾想却被时岁怼了。
大楚朝堂谁人不知他曹廷是晁兆辉的人,北镇抚司掌管刑狱,还没人敢对他这么说话,这不仅挑起了曹廷的兴致。
他不怒反笑道:“夫人这话是在质疑北镇抚司行事?”
曹廷一句话把时岁架在了火上烤,明明是他先动手打人,全说时岁质疑北镇抚司做事,简直是颠倒黑白。
北镇抚司权力大,又有晁兆辉做靠山,他们若是想给一个人定罪,随便安个由头就能让人下狱,曹廷不敢开罪萧寂野,却能把时岁关起来。
“你......”时岁并不知其中利害,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萧寂野打断了,“曹大人,你要查案,本将军及家眷会极力配合,若是想说些没用的,就请回吧。”
“哈哈哈,在下自然是来查案的,不过在下看将军双腿残废只能永远坐在轮椅上的模样,人应该不是你杀的。”曹廷见萧寂野终于开口说话便哈哈大笑两声道。
见曹廷提到萧寂野的腿,时岁心中不由一颤,他瞪了眼曹廷,心说萧寂野明明是一条腿废了,再说了,谁说萧寂野会永远坐在轮椅上,等他站起来,第一个杀了你。
曹廷话说得实在难听,时岁担心地瞅了眼萧寂野,发现萧寂野并未动怒,只是眼眸更冷了。
“既然如此,曹大人何须特地来此。”萧寂野淡声道。
“将军没动手杀人,不代表您院里的其他人没动手,是吧夫人?”曹廷知道时岁也不可能杀人,但方才时岁那般不给他面子,他怎会轻易走了。
时岁没想到曹廷居然怀疑到他头上,他正要开口,又听萧寂野道:“夫人整日与本将军同处一室,他不会动手。”
“同处一室?”曹廷闻言面露轻浮之色,“将军双腿废了,难道没影响到那处?将军夫人好福气。”
曹廷话落,他带来的手下人不由发出阵阵嗤笑声。
时岁的瞬间发红,他简直要被气炸了,世间怎么会有如此不要脸之人,竟当众说这些私房秘事,供人发笑。
“此事不劳曹大人费心。”萧寂野仍是一副淡淡的模样,只不过他一开口,那些发笑的人竟奇迹般地安静下来,实在是他气场太强。
曹廷见不管怎么出言羞辱,萧寂野都是冷若冰霜的样子,他拂了拂袖对手下人道:“我们走。”
北镇抚司的人前脚刚走,时岁立马冲到青竹的面前扶起他,“青竹,你怎么样?”
青竹被曹廷踢到了肚子,他此刻已疼得说不出话,时岁忙冲周齐喊道:“还不去找大夫。”
“是。”周齐如梦初醒,连忙跑出去找郎中。
郎中来得快,他给青竹医治一番,开了些药,要离开时却被时岁叫住。
时岁早就想请郎中给萧寂野看看腿,奈何一直囿于被人监视,一时之间耽搁了。
郎中听时岁要他给萧寂野看腿,有些犹豫,他不是没听说过萧寂野的名声,外头的百姓都说他冷酷无情,若是自己没给他治好腿,一气之下杀了他怎么办。
时岁见郎中犹豫不决的模样,心知他是害怕萧寂野,于是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事,杨大夫有我呢,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杨大夫心说就是因为有你在我才不敢去。
方才周齐十万火急地在一家医馆里找郎中,杨大夫以为有人有了性命之忧,便和周齐一道去了宅院。
杨大夫在见到时岁的第一眼时便后悔了。
如果说萧寂野让北都百姓害怕的话,那时岁就是让人厌恶的存在。
要不是看青竹伤得实在严重,杨大夫恨不得掉头就走。
杨大夫以最快的速度给青竹看了伤,就要走了却被拦了下来。
他盯着时岁真挚的眼神看了片刻后,竟鬼使神差地同意留下来。
卧房里,萧寂野推着轮椅来到了床榻边,他回想起方才时岁冲向青竹时焦急的模样,心中竟有些不舒服。
时岁什么时候关心过下人的死活?
萧寂野从前不止一次地见过时岁责打青竹的模样,如今却对青竹关心备至,若不是他真的整日与时岁共处一室,他都要怀疑时岁是不是换了个人。
萧寂野想到方才时岁明明怕得要死,却故作镇定与曹廷对峙的模样,心中的不舒服消下去大半,他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门外,时岁生怕杨大夫跑了,一路拉着他来到卧房前。
时岁打开卧房的门看向萧寂野,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然看见萧寂野笑了。
自己一个人在傻笑什么?
时岁不是很明白,不过他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他把杨大夫拽到萧寂野的跟前道:“将军,我请了郎中,让他给你看看腿。”
萧寂野的脸色已经恢复成平时的面无表情,他听到时岁的话并未言语,也未抬腿。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良久之后,时岁突然一把抱起萧寂野没有知觉的左腿掀起裤脚,他朝杨大夫使了使眼色,示意他快看。
杨大夫震惊于时岁的动作,却还是抓紧时间在萧寂野的左腿上来回查验一番,很快,他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第11章 承诺 “我没有羞辱你,你放心,我一定……
“怎么了?”时岁注意到杨大夫的表情,他心中突然生出不详的预感。
杨大夫踌躇一会,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特别是在他触及到萧寂野的冷脸时,他的额间不由冒出很多细细密密的汗。
他方才就不该一时心软和时岁过来,瞧着萧寂野的样子,他要是说一丁点关于他腿治不好的话,自己估计就离死不远了。
杨大夫低着头,心中后悔不已,他酝酿了好一会,才狠下心来道:“将军左腿伤势严重,若您刚受伤时能及时治疗,或许有机会治愈,可您的腿不仅没及时医治,还受过二次伤害,大概率是治不好了。”
听到杨大夫话中的二次伤害四个字,时岁不由心虚地瞥了萧寂野一眼。
杨大夫还想说话,却被时岁一把抓住了胳膊,“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吗?”
时岁话中带着急切,他是真的希望萧寂野的腿能早点好。
“没有。”杨大夫这次回答得很干脆,他方才仔细看了,确实没有治好的可能,至少在他看来没有。
卧房里的温度骤降,时岁有些愣怔,不应该呀。
书里萧寂野明明治好了腿,为何这杨大夫却说治不好这样的话,难道随着他穿书,这段剧情也发生了变化?
不可能。
时岁稳了稳心态,他记得书里是宋正昆为萧寂野医治的腿伤,难不成只有宋正昆可以?
时岁突然有种弄巧成拙的感觉,他就不应该把杨大夫叫来给萧寂野看腿。
这情形显然是宋正昆还未找到萧寂野,不然不可能拖到现在,而此刻自己让萧寂野受到了腿再也治不好的打击,肯定会被他记上一笔。
时岁偷偷瞥了眼萧寂野,他的表情似乎比方才更冷了,时岁不想连累无辜之人,他张了张嘴对瑟瑟发抖的杨大夫道:“杨大夫,要不......你先出去。”
杨大夫闻言立马转身跑了,比兔子还快。
时岁:“......”
空气静默了很久,时岁想说些什么打破沉默,却听萧寂野道:“夫人明知我这腿没救了,何故找人来羞辱我?”
满是嘲弄的话语中透着一丝委屈,时岁一脸惊讶地看向萧寂野。
时岁原以为萧寂野会大发雷霆,至少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杨大夫,但一直到杨大夫跑远了,他都没叫人回来,反而用委屈巴巴的语气责怪他,他是该害怕还是该庆幸萧寂野对他已经不像从前那般对他冷嘲热讽了?
不管怎样,最起码萧寂野对他的态度好了些。
“我没有羞辱你,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治好你的腿。”时岁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他既占了[时岁]的身体,那么[时岁]造的孽就该由他来偿还。
只是时岁原本是为了保命才想早点把萧寂野的腿治好,可如今他却真心希望萧寂野能早日站起来。
时岁说完话便叫来了青竹,他吩咐道:“青汁,去把院里所有带门槛的地方全部铲平,方便将军日后出行。”
“公子,这恐怕......不合礼制。”青竹听了时岁的话被吓了一跳道,门槛象征主子的身份地位,怎可轻易拆除,若是被外面人知道,肯定会笑话。
时岁知道青竹话中不合礼制的意思,他从前读书时读到过古代高门大院给门设置门槛的习俗,门槛设置的越高意味着主人的身份地位越高。
不过,时岁并不在乎这些,若是门槛的设置限制了人们的正常出行,还不如没有。
“没事,你只管去做。”时岁挥了挥手道。
“是。”青竹应声,公子既然说没什么,那么他只要照做就行。
青竹动作麻利,用晚膳前,他便和周齐带着一众人,把宅院里每扇门的门槛全部铲平了。
事后周齐给前来做工的人一笔钱,让他们不要把此事声张出去,免得有人借此找时岁和萧寂野的麻烦。
卧房内,时岁满意地看了看被铲平的门槛,让青竹安排人准备晚膳。
用完晚膳后,天色有些黑沉,时岁没有其他的娱乐方式,他坐在坐榻上无聊地翻着从书房里拿过来的书,那书上的繁体字照旧看的他昏昏沉沉。
欲睡之际,时岁瞥见在烛光下认真看手中兵书的萧寂野,心中突然飘出一个想法。
作为古代人的萧寂野应该对繁体字知之甚多,若是他能教自己学习繁体字,或者能为他念书,那他岂不是多了份乐趣,肯定不会像此刻这般无聊了?
昏黄的烛光打在萧寂野的侧脸上,透着一丝柔和,他看起来像是变得好说话了些,时岁看着如此模样的萧寂野差点忍不住要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可是下一刻,萧寂野似乎察觉到了时岁的目光,他朝时岁的方向一瞥,原本柔和的侧脸突然变得棱角分明,其中隐隐透着寒光。
时岁立马转过头拍了下脑门,他在想些什么,居然想让萧寂野念书给他听,萧寂野不找他麻烦就算不错了,自己还想往上凑,简直自寻烦恼。
时岁一把扯过薄被盖子身上,蒙头睡觉。
不远处,萧寂野的目光仍然停留在时岁的身上,看了一会又转到他面前的那本书上。
在他的印象,时岁对书本应该没什么兴趣,而且他大字不识几个,如今却拿着一本书装模作样地看,看不懂又抓耳挠腮的模样,属实有趣。
至于今日时岁给他找郎中治腿一时,他原本是存着讽刺的心,可在看到时岁因为他腿伤不可能治好时的急切表情时,他忽然生出一丝逗弄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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