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没有。”李若水舔了舔唇,视线没从禁阵上收回。
她看到那元婴墟灵冲在残缺破损的阵上,亮起了灼目的光芒,可熄灭的阵纹不仅没有再度亮起,反而一道道纹路变得黯淡无光。李若水隐约觑见一双清寂的双眼,然而消失得太快,像是个幻觉。
“那边有人,你看到了吗?”李若水皱眉,对着奉清狐疑地开口。
“没看到,我——”奉清的话还没有说完,如山崩海啸的巨响从阵法那处传来。墟灵经行的阵门随即消失,但紧跟着出现的是苍穹上的一道裂口。从那一边传来的元炁是无比熟悉的,没有墟灵出没之地潜藏着的恶气。
奉清眨了眨眼,低喃道:“那是出口?”
李若水没有说话,她蹙着眉,她察觉有几只游荡的墟灵过来了,像是这道裂隙对它们有莫大的吸引了。
山岳城外。
梁道岐听到爆响后,第一时间掠向那道陡然间生出的裂口。
四面已经布置了两重禁阵,可她不确定是否能真的拦截住涌出的墟灵。
帝朝的时运,怎么这么坏?
第45章
那道横亘天穹的裂隙逐渐扩大, 山岳城的轮廓也跟着显露出来。除了崚嶒的山岭、如盘龙的城池,还有来来去去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道人虚影。
“那是……出口?”舟上的道人们浑身一震,聚精会神地凝视着那道裂隙。
“与其困在山岳真形图中不知未来, 还不如往那裂隙中跑一趟呢。”弄清影抱着双臂凝望着前方。
“不是幻境,恐怕真的是出口。”姬无衅沉声道, 她觑见朝着出口奔涌来的墟灵,周身法力一转, 一朵朵莲花落在地上,刹那间爆响,化作一股吞没墟灵的强悍威能。“太一的道友, 怎么说?”
谢朝笙操纵着不系舟, 是能够带着修道人们从裂隙出去的。外头只要不是像山岳真形图这样与世隔绝的洞天, 便能找到办法与宗门联系。她与丹荔对视一眼,慎重道:“离开。”
“这次竞逐未见结果。”苍琅抿着唇,到现在舟上还留下一部分人。如果依照帝朝的规矩, 在道人们同时出来的情况下,便用日月神砂来定输赢。太一以及仙道各宗因为将神砂取出供道友们恢复,已经落在下风。倒是那些因为种种藏着点日月神砂的,走在她们的前头。
“名次并不是最重要的。”谢朝笙转向苍琅, 说得慎重。作为太一掌教的真传,她需要“绝代天骄”这个名号来证明自己,但更需要对同门的性命负责。她不能贪图名次, 就将同门置于险境。
苍琅的面上流露出不甘之色,她就是冲着魁首来的。如果帝朝真因为这判了她们败, 她很难咽下这口气。
“裂隙又开始缩小了。”丹荔叹了一口气,又道,这意味着留给她们的选择时间不多了。
“上善道友, 你怎么看?”奉清转向了李若水。
李若水没说话,她的脸上露出几分异色。她定了定神,抬起手指看着那不知何时又凝聚的蓝蝶——它正轻盈地扇动着翅膀,优雅地停在她的指尖,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
“这道裂隙,应当是救我们的人来了。”李若水琢磨一阵,心中忽地下了个决定。她眨了眨眼道,“奉清道友,你们跟着太一的人一起回去!”
“我们?”奉清眼神一凝,盯着李若水道,“那你呢?”
李若水扬眉一笑,洒然道:“我要留在这里。”她觑了眼底下的墟灵——这山岳真形图中还剩下不少呢,都是经验包。
“不行。”奉清拧眉,“我们一道来的,哪能让你一个人在里头?”只是她现在还肩负着将“一捧雪”以及把同门的铭牌送回去的重任,她——
“没有什么不可以的。”李若水拍了拍奉清的肩膀,道,“奉清,你要带你的师姐们回家呢。”
“我可以留下。”药长留细声细语。
李若水眸光落在她身上,摇头道:“不用。”
只是说几句话的功夫,裂隙便缩小许多,不系舟上的道人一边拦截那涌向裂隙的墟灵,一边嘀咕着,等待着各宗主事人做最后的决定。
李若水抬手点了点翩然飞舞的蓝蝶,她的决定是不会为了任何更改的。纵身掠向了底下的墟灵,太一烈火玄光带着爆裂声往前横刷。她拔高声音,大义凛然道:“这些墟灵也在找出口,不能让它们走向人世。我来拦截墟灵,诸位快走!”
谢朝笙内心震动,她看着李若水,一股愧疚在内心深处蔓延:“李师姐,你——”
她说的同门包括李若水在内。
过去李若水便救过她,可她没在外门找到李若水,询问奉清也是一问三不知,只能将报酬挂在太一外门,等待着她回去取。后来她离开宗门,前往欢喜宗游历,竟将救命之恩抛到脑后。
“师妹,走!”丹荔喝道。
“不用管她,她有办法脱困。”奉清抱剑,脸色幽沉。见李若水态度坚定,她便不再劝说。跟李若水相处了一段时间,她对李若水也算是有所了解。愿意留在山岳真形图中,或许是真的感知到了机缘,她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
谢朝笙也知道自己该做决定了,遥遥朝着那道横亘在墟灵前的身影一拜,谢朝笙只觉得她十分高大伟岸。如果真能找到出路,她一定要恳请恩师来救李师姐!深呼吸一口气,谢朝笙压下内心深处萦绕的复杂情绪,喝了一声“走”!
载着道人们的不系舟如流光飞掠,几个呼吸间,便和裂隙一道在李若水的眼前消失。
李若水啧了一声,对着那只蓝蝶道:“挚友,只剩下我们了。”
山岳真形图外。
梁道岐在看见裂隙后,便设法让它的气机弥合。她始终提高警惕,唯恐墟灵从裂隙中钻出。随着裂隙弥合,她提起的心渐渐落下去,可在最后一刻,一艘流光溢彩的飞舟出现在她眼眸中。梁道岐心中一惊,袖中一道法符朝着不系舟飘去,将它定在半空。
“是太一的不系舟?”梁道岐认出了不系舟的来历,她的眼神沉了沉,心中暗忖,走出来的会是太一修士?还是墟灵?亦或者是一艘空的法舟?
“梁真人?”四个宗派的洞天去了社稷图,留在这边的道人都是元婴层次,她们同样看到不系舟,一时间忍不住,朝着梁道岐这处掠来。
“这是我太一的不系舟?”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裂隙?难道是洞天真人出手了?”
梁道岐没说话,她看着飞舟中一群人涌了出来,只是碍于禁制无法离开。她们一个个神色警惕,手中持着法器,已然做好了交战的准备。
“诸位是人,还是墟灵?”梁道岐将洞天道人的气机收敛起,冷淡地询问。
舟上的修士们没有回答梁道岐。
她们不知道映照出来的是假象还是真实存在。
奉清提高声音道:“天衍之鉴可以用了。”她的说话声让修士们的精神振奋起来。既然网络恢复如初了,那第一件事情当然是跟师长们报信啊!法舟中的修士们一番操作,跟随着梁道岐的各宗真人天衍之鉴有了动静。
是活着出来的各宗修士。
梁道岐暗松一口气。
-
社稷图中。
练如素在使用了“齐一”神通后,便与墟灵进入僵持状态,谁也奈何不了谁。好在支援的道友没有拖延很久,她们很快便抵达社稷图的核心,与洞天层次的墟灵对战起来。在社稷图中,洞天真人不用再担心自己的法力造成的冲撞,肆无忌惮地施展着神通。在惊天动地的对战中,练如素、琴怜心四人终于斩杀那几尊藏在社稷图中作乱的洞天境墟灵。
“社稷图中暂时无事了,但山岳真形图里却有遗留的墟灵。”琴怜心凝视着阵法,神色肃然慎重,“这通道已经能容下元婴层次的墟灵过去了。”
“接引符诏未必还有用,天骄榜的tຊ竞逐,不必继续下去了。”鲛人月如霜叹气道。鲛人国这次没有派遣鲛人跟随姬无衅出战,但她那不听话的女儿却溜出了始元海,还混入山岳真形图中。想了想,她又问,“那些小辈要怎么出来?”
“这简单,趁着这阵法还未被摧毁,传一股法力过去,就算不能形成稳固的通道,也能有一道裂隙。”拂萝笑吟吟地开口。她说这话压根没有准备跟同道讨论,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已经这么去做了。她一掌按在阵法上,那强悍无匹的法力穿渡阵法的同时也怕破坏了一道道法箓,顷刻间便将阵法毁了大半。
“打开山岳真形图也可能让墟灵流入帝朝,你——”琴怜心抚着胸口,瞪着胡来的拂萝,恨不得一剑砍了她。这不会是墟灵按插在九州的暗子吧?
“梁道岐不至于连这点事情都应付不了。”拂萝翘起嘴角,“你们的担心或许是多余了。”只要没有源源不断的墟灵,没有洞天层次对手干扰,就算墟灵通过那道裂隙遁出,也会在冒头的瞬间被梁道岐镇杀。
练如素没有会她们的争吵,在目不转睛地凝望着残破的破壁阵,依约感知到几股熟悉的气机,其中便有一道来自“逍遥游”。她思忖片刻,法力一转,手掌按在阵法,强行将大阵续了数息。一道属于洞天的法力化作一只蓝蝶,直接冲向彼方。在她法力收敛后,擦咔一声细响,紫色的法箓一枚枚熄灭,化作尘灰被风吹散。
“练道友?”琴怜心皱眉看着练如素。
练如素什么都没解释,她仰头看着那道归墟之隙。帝朝社稷图是稳定的归墟之隙,洞天层次的力量意味着那边生出的洞天墟灵,有可能会再度穿渡而来。帝朝的封镇使得社稷图中的外力不向四面溢出,却阻止不了洞天墟灵的往来,甚至无法监测到这点。
提了自己的忧虑后,练如素又问道:“社稷图该怎么处置?”
琴怜心冷嗤道:“不一定是禁阵无法监测,而是那看守禁阵的道人被侵蚀了。最好的办法是请洞天境的同道在禁阵中镇守,一旦出现洞天墟灵,就趁它尚未立稳脚跟,将它斩杀。”洞天修士在天衍之中留有气意,能够化影常驻。对方被侵蚀了,化影崩散,她们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谁在这里长镇?容殷还是梁道岐?”拂萝兴致勃勃地问,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色。帝朝缺少帝主坐镇后,坏处一个接一个显露了。帝室和盛族笼罩帝朝的资源,怎么就没能堆出一个洞天?哦,不对,已经堆出洞天了,只可惜对方完全被墟灵侵蚀了。
琴怜心漠然道:“这是她们帝朝要解决的事。”山岳真形图中,出现这么大纰漏,帝朝怎么都得给各宗派一个交待才是。她没什么兴致在社稷图中停留,视线在练如素、月如霜身上打转,她抬手打了个稽首,“我得去一趟山岳城。”
如果拂萝真打开一道裂隙,那历练的修士们很可能出来了。
就算在山岳真形图中只有一个风月无情宗的,她都要去接人。
“我与道友同行。”月如霜温声道,她要将月神鳞带回始元海。
各宗派的洞天真人,大部分时候都在宗派洞府清修,亦或是在归墟之隙镇守,极少在人前现身。可如今的帝朝境内,却又出现了几位洞天正身降临的盛况,那恢弘的气机直逼帝朝全盛时期,可惜其中只有两道是帝朝洞天,而其余的……是来兴师问罪的。
容殷神色疲惫。
她跟留在山岳城的梁道岐不同,在得到消息后全心全意盘查帝朝修士,搜寻跟容珩一样被墟灵侵蚀的存在。可这个命令推行起来有点困难,盛族那边推三阻四的,倒不是说他们跟墟灵勾结,而是见到搜查令,就认为帝朝会借机查探其它事宜——事实上,帝朝的军队也是这么做的,在盘查的过程中尽可能捞油水。
容殷过去不管帝朝修道人与凡俗相近的习性,只要达到目的就好。
但经此一事,她才猛然间醒悟,那种不同于墟灵的腐朽气机根深蒂固,扎在帝朝的血肉里。
所以东海反贼集聚,所以无人能执掌应帝王吗?帝朝的路走偏了吗?
容殷寒着脸开口:“这件事情,我们帝朝会设法解决。”
琴怜心一掀眼皮子,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容殷:“设法?”
容殷木着脸改口:“必须解决。”
琴怜心又问:“此事证明社稷图单有封印是不足够的,它需要镇守,你们二位,谁去?”帝朝两位洞天中,容殷的功行更高,已到洞天二重境。可她代为执掌帝朝政务,也不能随意走开。至于梁道岐,她执掌的是帝朝军队,如果要前往社稷图,就得将职权转移到容殷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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