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没事儿!”他突然拔高嗓门一把搭上宁钰的肩膀,手举着酒杯快要喂到了自己鼻子里,“只要过了这段路,通道就会重新接上了。”
“好的蜂虎大哥,咱们先把脑袋从杯子里拿出来,省得一会儿他们说我要暗杀你。”宁钰缓声哄着他把酒放下,看着杨飞辰几乎一口倒的酒量,默默架起他的胳膊扶正。
“宁钰我跟你说,咱们现在在的这车厢是晚上最热闹的……”
杨飞辰伸手一挡,声音却越来越轻,拉长的声调变成几句嘟囔在他嘴里左右打转,最后干脆就只动嘴皮不出声了。
宁钰叹了口气,重新伸手把已经东倒西歪的人拉回座位:“下回我还是请你喝糖水吧。”
一道奇怪的注视从他前方一闪而过,宁钰下意识抬起头,眼前的人群却是满片嘈杂,完全没发现任何让他感到不适的目光。
他没有立刻放下警惕,反而悄悄望向某个不起眼的角落,藏起自己可能会引起注意的视线,只用两侧余光观察起周遭的动静。
那道目光再次出现,这一回宁钰立即捕捉到了它源头的大致方向,等他挪过眼去,那股怨念和阴鸷却又荡然无存。
视野中只看见一群人围在桌边相谈甚欢,其中还有刚才那个眼熟的黑发男人,他正和周围人嬉笑着,眉眼间满是友好随和,完全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难不成是他感觉错了?
宁钰收回视线,在心底画下一个问号。
杨飞辰那半杯酒硬是拆成了无数小口,喝到最后甚至还在养鱼,宁钰跟带小孩似的,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跨服聊天。
身前的桌子突然被猛地一掀,直将杯里的酒泼洒到他们身上。
“……我草!”杨飞辰被泼了个激灵,大骂一声腾地站了起来。
高壮的身影盖过顶部灯光,藏在眉弓阴影下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扯出一个毫无诚意的挑衅笑容。
“我是说哪儿来的骚味,原来是这儿拴了两条雕鸮的狗啊。”
宁钰也有些不快,却还是托住歪斜的桌面,试图交涉:“哥们儿,你要这么说那就没意思了吧。”
杨飞辰的脸被酒精涨得绯红,伸手直指比他高了快一个半头的秃鹫啐道:“你个脖子顶瘤的死*玩意儿,我要是狗,你就是被我日爆的狗日东西,别以为雕鸮不跟你一般见识,我他妈就也能忍你!!”
他的酒性上头,宁钰根本拦不住这场剑拔弩张的争斗,只听见杨飞辰喋喋不休地爆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扫射粗口,拿着堆积如山、毫不重复的拉圾话,变着花样地辱骂跟前的秃鹫。
秃鹫本就粗犷的脸顿时又泛起一阵菜色,他额上的青筋爆动,抬起肌肉虬结的手臂一把抓住杨飞辰的脑袋,狠狠砸向桌面。
宁钰的反应先来一步,迅速出手直击秃鹫薅着杨飞辰的手臂,却因为双方体格差距过于悬殊,那力道只是撞偏了胳膊,硬是没能砸开束缚。
“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秃鹫狭长的眼睛一转,冷笑着丢开手里的杨飞辰,抡起手臂就朝宁钰砸来。
巨石般的拳头直冲面门,宁钰暗骂一声,刚要闪身躲避,那极具压迫感的拳风就被半道截停,凝固般僵直在半空中。
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横来的手擒住了秃鹫的手臂,在周围乍起的惊呼声里,带着恐怖的力道反转扣下。
痛苦的哀嚎立即响起,先前的黑发男人也匆匆朝他们这边赶来拉架。
“是雕鸮……”“雕鸮来了!”“别打了别打了!”
秃鹫挣扎着大呵一声,脖子上的血管高高隆起,可根本来不及动手,就被那只手按着脑袋狠狠砸向车厢地面。
金属板发出咣的一声巨响,整个车厢似乎都随之一震。
秃鹫的挣扎没有停歇,那只手也不留余力地抓着他的头继续撞向地面。
宁钰拉着脱困的杨飞辰堪堪起身,睁大眼睛看着眼前单方面虐杀的战局,完全不敢出声。
李鸮甩落手上的血迹,一把抛下暂时服软的秃鹫,异色的眸里带着冰冷的笑意,从左到右横扫过车厢中的所有人。
“一个问题,谁先挑的事?”
第17章 【修】 去找你想知道的过去和……
黑发男人连同先前身边的几个同伴,一人一把力地薅着秃鹫从地上站起来,他快步上前,冲着宁钰他们陪笑道:“误会误会,他喝上头了没收住,大家都是兄弟,别伤了和气啊。”
男人的圆场打得相当快,李鸮却并不买账,没什么情绪的视线毫不停顿地略过他,直接望向一旁的宁钰,问道:“怎么回事?”
男人的笑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宁钰留意到他片刻的僵硬,视线一转,偏头回应李鸮道:“我们刚刚只是在这儿聊天,他一过来就把我们的桌子掀了。”
“秃鹫先动的手!他个狗日的……”
脚步还打飘的杨飞辰大声告状,胳膊搭着宁钰,还想再骂几句泄愤,一转头就看见了跟前的黑发男人,似乎是不想扫射误伤,赶忙又把嘴里的脏字往后压了压。
“他自己菜,骂不过我就动上手了!”
这一嗓子直接把周围围观的人群全调动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补全着不久前的详细经过。
李鸮没有细究,让他们等秃鹫醒了,就通知他自己去伯劳那领罚。
黑发男人点头应好,几个人接连发力,终于把死猪似的秃鹫搀扶起来,趔趄着消失在通道转角。
宁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总觉得有股挥之不去的异样。
黑发男人身上那件黑色夹克有些眼熟,他似乎时刻都在在意自己露出的小臂轮廓,短靴踩下的每一步都像是经过有意设计,不管是行头还是动作,都有股莫名其妙的雷同感。
“以后碰到他们别。”李鸮的视线落在通道深处,话头却向着宁钰,“冲我来的,跟你没关系。”
宁钰点了点头,想起杨飞辰半道刹住的嘴,好奇道:“秃鹫旁边那个人是谁?我还以为你们两边势不两立,感觉他跟你们关系也还行啊。”
李鸮没有正面回答,只随口道:“不熟。”
“你说仓鸮?”杨飞辰转头接过话,表情复杂地皱起张脸,“那家伙就是一老好人,跟谁关系都好,就是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平时爱跟着秃鹫玩儿。”
“仓鸮?”宁钰挑起眉,不自觉地朝李鸮看了一眼。
杨飞辰也顺着他视线的方向转向李鸮,乐道:“我一开始听他这代号跟你一个反应,不过想想雕鸮这名号,有几个仰慕者也不奇怪,改天我也换个什么鸮去……”
眼看着杨飞辰又开始酒精上脸,一张嘴喋喋不休地嚷嚷起来,李鸮直接把他塞给隔壁桌的同伴照看,自己则对着宁钰朝远处一偏头:“走。”
宁钰还有点懵:“走哪儿?”
“找白鸽。”
通道间的金属锁扣哐哐作响,宁钰跟在李鸮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咂摸出味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个仓鸮某种程度上似乎是在有意地模仿李鸮。
新车厢没有来时车厢那么宽敞,光是几张沙发就占据了大半过道,宁钰和李鸮到达时,白鸽和伯劳正指着地图筹划着什么。
见两人过来,伯劳朝着他们一抬下巴,调侃了一句:“先说到这儿吧,小雏鸟们来了,我就不占位置了。”
她的步调匆匆,经过二人时还饶有兴趣地扫了宁钰一眼。
宁钰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毕竟这是个从没深入接触过的传闻里的凶神人物,他一时间还没法像接受李鸮是雕鸮那般,用平和的心态看待伯劳。
白鸽坐在最里头的单人椅中,支着手杖朝他们招了招手:“来了?过来坐吧。”
宁钰跟着李鸮坐到了他对面的沙发上,看着他灰绿色的眸子柔和仔细地打量着自己,有些一头雾水。
白鸽并不急着切入重点,望着宁钰和煦笑道:“李鸮和我说了你们路上的事,我原本还在担心你的情况,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你是真的长大了很多。”
他的口吻像是认识宁钰许久,带着莫名的熟稔和欣慰,宁钰有些疑惑,不太明白白鸽话中的感慨。
白鸽看着宁钰的反应也不在意,笑道:“不记得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他说完就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宁钰笑得有些尴尬,他算是知道李鸮之前总是冷不丁冒出一句不着边际的话的毛病是师承何处了。
“好了不开玩笑了。”白鸽话锋一转,“实不相瞒,你妈妈是我多年的好友。”
“好友?”宁钰有些惊讶,还没来得及多询问,白鸽便兀自讲述起了他们过去的经历。
他与林雪雁相识于中学的一场校级联赛。
那时的林雪雁就已经锋芒毕露,各项得分都甩了第二名的白鸽一大截,以一骑绝尘的姿态,毫无悬念地摘下了联赛桂冠。
白鸽钦佩于她深厚强大的学识与能力,于是便带着自己满满的求知欲,大胆结交了这位未来会影响自己数余年的至交好友。
“她是个厉害且特别的人,”白鸽笑了笑,平和的眉眼随着叙述,蒙上了一层轻浅的怀念,“在那之后,我们就成了惺惺相惜、无话不谈的挚友,也很幸运地在研学道路上互相陪伴着彼此走了很久。”
升学之后,他与林雪雁选择了不同的深造路线,虽然职业方向渐渐开始有了差异,但二人的关系却并没有因此受到什么影响。
“不管是之前还是以后,Shane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白鸽的手搭在手杖上,语调里是难以掩饰的敬佩,“同样,也没人能阻止她去达成那些目标。”
而后,因公司岗位变动,林雪雁的工作地点从A国调动到了C国,二人的联系便转移至了线上。
但他依旧会借着医院前往C国交流学术的机会,前来拜访这位已经在异国成家的好友,偶有空时,甚至还会帮着照顾她年幼的孩子。
白鸽带着过往的回忆娓娓道来,寥寥几句风般轻柔的话语,道出他和林雪雁的年岁过去,连带着注视宁钰的目光也格外柔和。
宁钰在遥远的记忆中,似乎模糊地回忆起一个小时候对自己很好的叔叔,只是时间隔得太久,他无法完全笃定地判断那个人就是白鸽,但却在那些他从未听闻过的消息中,接受了眼下的情况。
“最后一次得知她的消息是在天灾那天,我正好在C国出差,你妈妈拜托我,让我无论如何都要去a市找到你。”
宁钰睁大眼:“我妈联系过您?”
“没错,她说,你是第一把,可能也是唯一一把‘钥匙’。”白鸽的眸光一暗,掩住口鼻压下几声咳嗽。
“……Shane让我找到你,再带你去到她安排好的地方。但她的电话断得突然,给到的坐标不完全,我尝试回拨了无数次,可是信号已经完全被切断了。”
“钥匙?”宁钰抓住他话里的关键词,疑惑道,“她和您解释过这是什么意思吗?”
还有这个安排好的地方……也不知道会不会和双胞胎当时说的“建成大半”有关。
“很遗憾,并没有,我对钥匙的了解也只是停留在表层。”白鸽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天灾发生得突然,当时的情况太混乱,一路过来耽搁了不少时间。”
“等我带人赶到a市时,你已经不在那个地方了,那之后我又回来找过你很多次,期间也一直在让候鸟留意你的消息,只是一直都没什么进展。”
宁钰解释道:“我那会儿应该已经离开了,不凑巧,刚好和你们错开。”
“没关系,只要能好好长大,在哪儿都是好的。”白鸽舒了舒眉心,眼底再次亮起那道温柔的笑意,“你看着比小时候结实多了,还成了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快递员,真不愧是她的孩子。”
宁钰摸了摸后颈,被他夸得有些不太好意思。
脑海里的线索渐渐串连成线,他抬起头问道:“白叔,关于我妈的那串坐标,方便给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
白鸽从上衣口袋中掏出半张便签,一张照片顺着动作掉在他的腿上,宁钰垂下眼,发现那照片和他车上的全家福竟然是同一张。
如果白鸽一直在找他,那李鸮岂不是也见过这张照片?
他悄悄瞄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李鸮,那张轮廓清晰的脸上却看不出半点情绪。
宁钰默默移回了视线,一阵无声腹诽。
怪不得他刚开始油盐不进,后面却跟突然转了性一样。
白鸽拿起便签,那上面的笔迹十分潦草,看得出在记录时异常仓促。
“我按照这组坐标搜寻过可能的地点,但是因为信息有缺失,所以也只能从中推测出一个大致的范围。”
宁钰的心跳有些快,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明确地找到前进的方向,如同大雾海域上望见灯塔的孤舟,好像终于找到可以停泊的港湾。
他接过白鸽递来的便签,声音有些发闷:“我会找到他们的。”
白鸽像是早料到他会这么说,柔和笑道:“在那之前,先在候鸟把你的伤养好,正好蜂虎在调整你的载具,等一切准备完毕了,再让李鸮和你一起出发吧。”
被提到的两个人同时一顿。
宁钰张了张嘴,刚想说他这小庙怎么供得起这尊大佛,转念一想,又觉得有这么条大腿抱着岂不是一路平安稳当。
但还没开心多久,他却又开始担心李鸮会不会觉得不太乐意。
白鸽似乎看透了他拧巴的内心斗争,直接打断道:“好了,就这么定下了。”
不远处的通道里突然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随后走出了一个身穿工装服的女人。
正是他刚到候鸟时,碰到的那个牵着异化体的人。
白鸽向她招了招手,转头对宁钰道:“小宁,介绍一下,这位是你母亲曾经的同僚,也是她师出同门的学妹,鬣狗。”
他示意着一挥手:“让她带你去其他车厢转转吧,正好你也可以问问她有没有你想知道的消息,我还有些事得和李鸮谈谈。”
14/208 首页 上一页 12 13 14 15 16 1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