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在的位置,就是战马专门用来关押死斗俘虏的牢房,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蛐蛐笼’。……”
宁钰言简意赅地向蓝添概括了整个战马巢穴的大致布局,顺带提了一嘴自己在这里的见闻和经历,直把蓝添听得目瞪口呆,嘴里半天都拼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那、那斗蛐蛐要是输了怎么办……”
宁钰转过眼,毫不犹豫地打碎了他最后一丝期望:“输了就死了。”
“死了……”蓝添缩起脖子,后怕地往笼内的角落躲了几分,“我、我还不想死……”
“暂时不用担心,他们目前的兴趣还在我身上。”宁钰的目光擦过牢门的栏杆,静静地望着其他笼子里浑浑噩噩的身影,他像是在陈述,也像是在宽慰蓝添一般,平静道,“就算开盘了,大概率也不会让你上场。”
正午时分的太阳格外灼热,照得笼底的土地都泛起了一片滚烫的白光。
一阵踢踏的脚步声响起,几个戴着覆面的战马甩着手里的大把钥匙,正插科打诨着朝洞窟的方向漫步走来。
那架势无比散漫,宁钰对他们这副模样简直再熟悉不过,他回过头,立即朝着身后的蓝添提醒道:“来人了,一会儿我去前面,你往角落里靠,别让他们注意到你。”
蓝添闻声,迅速跟着宁钰的指示,放轻动作匆匆蹲到了角落的阴影之中。
几个战马毫不停顿地迈进过道,目标明确地朝着关押二人的笼子走来。
他们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无比愉快地打开了紧闭的牢门。
宁钰习惯性地站在门后,等待着他们如同往日一般将他带出牢笼,然而这次这群战马却完全略过了他,径直朝着角落里的蓝添走去。
异于往日的开局一下子脱离了掌控,角落中的蓝添瞬间陷入了一阵恐慌,宁钰条件反射地后撤一步,企图拦住战马的动作,领头的战马却抬起枪,顶着他的额头直接将他逼到了牢笼的另一角。
蓝添已经被薅起了手臂,他做着犹如徒劳般的挣扎,正惊慌失措地看着宁钰焦急道:“钰哥、宁钰……怎么办?!”
宁钰的眉头紧拧,看着不远处已经完全失控的局面低骂出声,他咬紧牙关,立刻迎着头顶的枪口,高声呵道:“喂,今天是我的盘!”
几个战马却发出连串的哄笑,完全无视了他强调的话语,雷打不动地抓着蓝添继续朝着牢门外拖去。
“救命、救命!……”
呼喊在耳边响起,宁钰的额角都快绷起血管,他强行撞开落在头上的威胁,刚愤愤追出几步,就被余下的几个战马合力控制着按到了墙角。
宁钰攥紧拳心,竭力地挣动着自己的手臂,厉声骂道:“他现在就是个沙袋,上去就是死,你们今天的盘难道还他妈要赶时间吗?!”
震怒的话音落在牢笼之中,他的双拳最终还是难敌四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战马架着蓝添,在一阵嘈杂的笑声里,朝着那条通往地狱的道路越走越远。
“我不想……不想死……”
通道远处的平台发出了链条运转的铛铛声,那声颤抖的呼喊也随之戛然而止,空荡荡的牢笼之中,又只剩下了宁钰一个人。
“……草!”他抄起拳头,狠狠砸向了那块厚重的锁眼。
沉重的力道落在牢门上,砸得整个铁框都在哐当摇晃,他死死抓着落满锈迹的牢笼,撞出了阵阵震耳的砰声巨响,宁钰狂躁地发泄着自己无处释放的怒火,在铁门又一阵如同嘲笑般的震颤之后,才终于卸了力彻底跪倒在地。
“他妈的……他妈的……”
紧攥的掌心被甲痕嵌出了发痒的灼痛深痕,他的拳头重重地锤落在门后崎岖的地面上,硬是在那片厚厚的沙土中撞出了一道道下陷的浅坑。
生疼的掌根完全唤不回智,宁钰埋着头,力竭般的疲惫从四肢一点点蔓延至全身,他两手撑着地面,只能在一声声越发无力的怒骂声中,最后砸下了一拳。
“草他妈的……”
宁钰从没觉得一场角斗的时间会如此漫长。
当他自己站在那片角斗场上时,宁钰只觉得自己经历的每分每秒,都像是按下了快进键,接连不断的变化让他无暇顾及时间的消耗,只能在转瞬即逝的极限反应中,竭力让自己存活下来。
但是现在的情况却森*晚*整*又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参与角斗的人不是他,他无法插手作出任何改变,他能做的,就只有待在这里,等待残忍局面的发生,最后,再被迫接受所有的结局。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带着蓝添去送死,却根本没有任何阻拦的机会。
这种无力,一直持续到了那阵疯狂的欢呼声响起。
几乎响彻天地的嘹亮呐喊顺着贯通的平台通道,直直抵达了牢笼的洞窟。
不管胜方是谁,那群战马都会这么毫无原由的乱嚎一通,宁钰对那片没有意义的欢呼充耳不闻,他紧盯着通道的方向,等待着那几个战马带来这场角斗的最终结果。
如同丧钟般沉重的脚步从洞道中响起,几个战马抬着一具疲软的身体,直奔着宁钰的牢笼而来。
他们的脚步沉钝,手里提着的人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完全没了生息。
角斗场上没有平局,能被从场上提回笼子里的人,无疑都是胜利的一方。
也就是说……
宁钰的呼吸在瞬间拉紧,他看着那道被扔进笼里的身影,十指难以自抑地轻轻发颤,像是浑身奔涌的血液一下子灌进了指尖,不受控制地阵阵发麻。
蓝添赢了。
“蓝添?”他立即屈起膝半蹲到蓝添身边,像是终于松了口气般,小心地伸手将人翻了过来,“蓝……”
呼唤在看清人模样的瞬间一下子卡在了嗓子里,宁钰的视线一僵,他看见蓝添那张发白的面孔几乎已经辨认不出原本的模样,一对深色的眼睛失焦地看着牢笼上方,无神的瞳孔已经不受控制地放大了一圈。
他的腹部全部被鲜血沁透,破烂的衣服上满是被豁开的碎肉,依稀可见的鲜红器官在他体内疲惫地运作,像是随时都会原地停摆般,泛着一层死亡的灰蔼。
他赢了,但是好像也快死了。
“……蓝添,你还能听到我说话吗?”宁钰缓过来的呼吸又再次紧绷,无形的压力紧逼着他摇摇欲坠的精神,只能靠着最后一丝薄弱的意志,强行支撑着他眼下的状态。
蓝添的眼皮轻颤,口鼻中的呼吸带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异响,一下下地竭力摄取着氧气。
他像是听见了宁钰的声音,却没有力气移动眼珠,只能抽了抽露出了牙龈的嘴角,带着气声问道:“我……还活着吗?”
“活着,你赢了。”宁钰咬紧牙,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虽然蓝添的情况早已回天乏术,他却还是伸手托起了蓝添的头,防止他被倒流的血液堵住气管。
“好痛啊哥……我受不了了……”蓝添灰暗的眼珠又涌出泪来,如同破风箱般哼哧作响的呼吸声已经完全盖过了呢喃,听得人都快喘不上来气,“比死还要痛,能不能……”
他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在沾满鲜血的唇齿间挤出了他最后的希望:“……你能不能杀了我?”
宁钰没有回应,埋头帮他缠紧了已经看得见骨头的伤口,突兀地转移话题:“再坚持一会……过会儿就不会那么痛了。”
“也是……”蓝添没有得到回答,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一下子泄了劲,他咧着狰狞的嘴角,有一声没一声地喘着疼痛的哀嚎,“哥你还是救救我吧……我还不想死……”
宁钰点点头,按着寻常的处方式,把他身上的所有伤口全都匆匆包扎拉紧,汹涌的出血量瞬间染红了布料,宁钰倾下身,明知是无济于事,却还是奋力地帮他压迫着出血的伤口。
蓝添的状态完全没有好转,他像是看见了宁钰苍白的面色,虚弱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哭腔:“……我是不是已经没救了?”
宁钰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摇摇头,继续手上的动作,任由额上的汗水扑簌滑落:“没到那个地步。”
“求你了……”蓝添叹了口气,像是终于难忍重负地闭上了颤抖的眼皮,身体因为剧烈的疼痛再难移动,他只能流着泪,几近哀求地喃喃重复道,“……你还是动手吧,我怕疼,自己下不了手……”
每次呼吸都在狠狠牵动着他的创口,每次动作都在加重他的痛苦,眼泪混杂着血液坠入了泥土之中,他像是在祈祷般,碎碎念着能让自己解脱的最终咒语。
“……杀了我吧……”
宁钰托着那道已经快没人形的身子,眼眶一点点被升起的水汽熏红,他抬起手肘,轻轻卡住了蓝添的下颌,如同安慰般在他耳边轻声道:“……没关系,马上就好了,马上就不疼了。”
环扣在脖颈上的手臂抱紧了蓝添的脑袋,宁钰埋下头,呢喃的语调中,再也无法控制地显露出了明显的颤抖。
“……对不起。”
伴随着一声无比清脆的咔嚓声,爆发的力道在瞬间拧断了脖颈,切断的神经不再颤抖,像是所有的痛苦与哀伤,都在此刻画上了句点。
第82章 不要难过。
宁钰在笼底清出了一片空地, 把蓝添平稳地安置在了角落之中。
他倾下身,轻轻盖拢了那双已经透不进光的眼睛,沾满深红血液的手拉起不合身的宽大外套, 一下一下, 平缓而郑重地将布料上的皱痕一点点抚平。
整个的过程, 宁钰都没有表露出什么过于激烈的情绪。
只是他每一次落下手,都会伴随着一阵难以抑制的细微颤抖, 如同盛满溶液的玻璃器皿出现了裂缝, 沿着那些越来越大的间隔, 一点点渗出了他再难容下的压力和苦痛。
他在蓝添身边沉默地坐了许久, 像是不忍打破眼前脆弱的安宁, 宁钰没有出声, 只是伸出手, 撩起蓝添身上的一角衣摆, 用锐利的骨尖割下了一条不算短的衣料, 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取下的衣带, 拴在了自己的裤腰上。
这样, 就算是把他带回去了。
宁钰缓缓错开眼, 望着墙壁上由自己刻下的正字计数, 逐渐攥紧了拳心。
精神和体能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已经完全见了底,他几乎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强行支撑着, 自己度过每个明天的最后一口气。
而在这一口气消散之前,他必须要尽快把逃脱计划提上日程, 否则还没尝试过挣扎,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身体,恐怕就会彻底沦陷为和其他笼里一样的行尸走肉。
宁钰没有停顿, 站起身拍了拍腰上的衣带,像是和蓝添通了声气,知会了一声:他要继续行动了。
画在牢笼角落里的地图十分隐蔽,在盖了一层厚厚的土灰后,就显得更像是一片土壤原有的裂纹。
可还没等宁钰重新扫开地图表面的那层伪装,几个不速之客就带着一阵来势汹汹的叫嚷,瞬间冲进了洞窟之中。
“我就叼你妈,你能拿老子怎么样?”
伴随着一声挑衅的话语,一个戴着狼狗覆面的战马像是被人丢进来一般,狼狈地摔在牢笼的过道里,他向后撑起手肘,立即抓着牢门的杆子站起了身。
洞道外,另一群没戴覆面的战马浩浩荡荡地跟了过来,他们满脸狞笑,望向狼狗覆面的眼神怪异而狰狞,那目光不像是在看人,反倒像是在打量某种低劣的家畜。
狼狗覆面咳了口唾沫,直冲着朝他走来的那群战马啐道:“你们他妈的不就是一群赶着吃热乎屎的狗吗,真以为自己他妈的有几个种了?”
“那也比你这杂种强!”那群人一阵哄笑,照着狼狗的胸口就是猛力一推,“你不爽你牛逼,你下去找你们那死翘翘的老大告状啊,让他把位置拿回去!他能吗?哈哈哈……”
“你们他妈的就跪在地上帮他嘬*眼吧,草尼玛!”狼狗被推得趔趄了几步,嘴上却丝毫不落下风,迎着最先出声的那人就是一记闷拳。
这一拳砸得结实,那战马仰倒的头一下子撞上了身后的牢门,撞出了哐的一声巨响,他堪堪稳住身形,一张粗砺的脸上瞬间涨起恼怒的赤红,像头被激怒的野兽般,朝着狼狗覆面扑了过去。
“我日你妈的!”
两个战马立刻扭打在了一起,拳拳到肉的声音带起了血液的粘连声,不知道是谁先开的第一枪,缠斗直接升级到了下一个阶段,在一阵接连不断的砰砰枪响过后,整个洞窟顿时全是弥漫的血气。
狼狗满身都是漏血的窟窿,他紧紧抓着身下战马的脖颈,发了狠似的哈哈狂笑,拿自己的头一下下地猛撞着对方的脑袋。
赤色涂了满地,地面上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血液,混战中的两人打完了手里的子弹,又生生抡起了拳头开始肉搏,俨然是一副不死不休的癫狂模样。
砰!
一道战局外的枪响瞬间打破了僵局,一下子贯穿了狼狗覆面的脑袋。
爆开的血液混合着脑浆朝外溅射,淋了躺在血泊中的战马一脸。
那战马无比畅快地推开压在胸口的尸体,擦去了身上复杂的稠液,他抓着牢门站起身,又嬉笑着狠踢了那尸体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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