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柏快步走到角落,坐下,问:“阎公子下定主意没?”
明人不说暗话,阎昭当即将自己的想法告知。
“既然如此,那我便动作快些。”知道大户人家再怎么样也有些规矩,更别提阎家曾身居高位,卫柏十分理解这种留时间给人发言的要求。
同桌的其他三人只在卫柏过来时打了个招呼,手和嘴是没有停过的。
见二人像是商量好了,顾知温犹犹豫豫提了个要求:“阎兄,婚礼上也整个火锅吧?”
阎昭闭上眼竭力隐忍。
卫柏反应过来也忍俊不禁,打了个圆场,说:“无事,除去月中歇业,其他时候知温想吃便来。”
谁料顾知温硬是要钻这个牛角尖,甚至放下了筷子,“婚宴吃火锅,多么开天辟地的壮举啊!卫兄还不用那么辛苦。”
“那你赶紧成婚,你来开天辟地,我们在你的婚宴事吃火锅。”忍无可忍,无需再忍,阎昭眼光如刀射向来劲儿的小魔王。
顾知温又是被劝又是被怼的,顿时萎靡不振。
宋清见他这样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安慰道:“知温,阎兄家中情况不一般,咱们私下吃还好说,可那日是有许多官员或是致仕的官员到场的……”
宋清话说一半,但这桌上没有人不懂未尽之意。
私下再怎么随意,可在明面上还是得铺张,浪不浪费得看厨子的手艺了。
“好了,我还有事,记得备好食材。”卫柏走前不忘叮嘱。
这回席面不算多,但多是达官显贵,好些食材也是珍贵的,阎昭做事虽可靠,但这件事容不得半点差池。
耳边听着两人来往的对话,裴逢幸也渐渐萎靡了。
“逢幸?”阎昭和卫柏道完别转头就见裴逢幸这个模样,不知他是受了委屈还是身体不适。
裴逢幸恹恹应声,小声嘀咕:“我兄长应当快到了吧。”
阎昭耳力极好,听得一清二楚,醍醐灌顶,戏谑道:“是……想裴安了?”
霎时间裴逢幸跟炸了毛的猫似的,高声嚷嚷:“谁、谁想他啊?!他尽爱管着我!我才不想……”
可惊乍后声音就和蚊蝇般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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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卫柏途中遇见陶金,见他今日脸色不好,婉言相劝身体不适可以告假。
“不必了东家,我没事。”陶金扯出一抹笑,回道。
见劝不动卫柏也没再多说。
“陶金?”方远听完描述便明白了,面对两位东家并不忸怩,“哦,我发现他前些买晚饭多买了些,便以为他以前都没吃饱,追问之下得知......刘运在他那儿躲着。”
“上回那个小哥儿?”
方远点头,继续说:“这个情况持续将近一个月了,他狠不下心赶那人走,可能日夜忧虑才面色不好吧,他耽误店内生意了?”
见方远说着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林轻颂适时止住话头:“并未,只是你们卫老板察觉他脸色不好罢了,你去忙吧。”
一边的卫柏接到夫郎递给自己的颜色,随而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安抚方远别忧心。
见人离开,忧愁便转移到了林轻颂的脸上。
卫柏觉得好笑:“怎么我们林掌柜还有两幅面孔呢?”
懒得搭理相公的揶揄,林轻颂睨了他一眼,惆怅感叹:“陶金平时是个机灵的啊,怎么在这事儿上拎不清呢?”
卫柏也百思不得其解,这陶金不是对方远有些苗头么?怎么还能和第三人扯上关系?
“解铃还须系铃人,别再费脑去想了。”卫柏伸手抚平夫郎皱起的眉头,“我待会儿找时间和陶金聊聊,嗯?”
若是刘运和陶金是正儿八经的过日子,他们也就不会掺和了。
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林轻颂叹了口气,点点头,心中有些忍不住埋怨那个哥儿——好逸恶劳,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儿啊!
无名街。
刘运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下一刻敲门声响,他瞬间惊醒,立刻翻身下床,故作惊恐后松了口气:“是你啊陶金哥,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
陶金递过今日买的包子,没有回答解释,转而坐在凳上,话赶话说着:“你出去找活干吧。”“你这么躲着也不是个办法,这些日子我也没见有那个举止不正常的来无名街。”
刘运嘴里还塞着包子,快速嚼了几下用力咽下去,惊讶道:“什么?!陶金,你要赶我走?”
“不是我赶你,只是我们汉子和哥儿有别,不合适。”被方远说过陶金就动摇了,只是还惦记着刘运曾经给他吃过一口救命饭,现在他藏了他近一个月,也算是还回去了。
“救命饭?”刘运目眦欲裂,问:“只是因为那碗救命的饭吗?”
不等陶金回话他又追问:“若不是那碗饭这些日子你就不会帮我了是吗?”
陶金思索片刻,说:“若不是那碗饭,我会搭把手买几个包子,但不会像这样藏你个把月。”
刘运目光闪烁,狠狠咬了口包子,说:“既然如此,就当你还我那条命,给我一些银钱。”
像是怕被拒绝,着急补充道:“就一些,我不要多了!”
没听见陶金拒绝,卫柏皱眉,上前破门而入。
两人无声对峙,听见动静均是吓了一跳。
“东、东家......”
卫柏颔首应过,脸色阴沉,说:“咱们见过我就不多介绍自己了,最近陶金的精神状态已经严重影响到店内的生意了!”
“如果你还死缠烂打——”
不用卫柏再说,刘运想到他的人脉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瞟见桌上还剩下的包子眼疾手快搂起塞入怀中,脚步飞快就溜了。
今日种种劝说加上刘运的态度和反应,陶金再不知道自己干了蠢事就真的是蠢蛋了。
卫柏见他沮丧,抬手拍拍他的肩,“好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境况窘迫总是真的,别多想,回饭馆吃饭吧!”
刚过石桥卫柏就见到站在饭馆门口张望的夫郎,心中欣喜又焦急,快步走到人跟前拉着人进屋,无奈道:“我今早怎么说的?”
方才还满脸欣喜的林轻颂瞬间收敛,愣愣看着卫柏。
“唉——”卫柏摇摇头,他哪里抵抗得了夫郎一双覆了水光的眸子。
饭桌上不知情的其他人都察觉到陶金与方远之间有些不对,往日两人虽没明说,可那股黏糊暧昧的劲儿比两位东家都不遑多让。
大家眼神交流十分激烈,陶金想当没看见都难,主动起身开始反思。
卫柏和林轻颂想拦都没拦住。
“不用劝我,东家,我确实是差点耽误饭馆的生意了,还辛苦您在别人面前做了恶人。”接着开始悔过自己识人不清,总结自己日后一定专心做事,没那金刚钻就不揽那瓷器活。
其他人是听热闹,方远听到一半就放下筷子眉头紧锁了。
在屋外听见“救命饭”的时候卫柏就觉得刘运的反应有些不对劲,这会儿见方远听见那个关键词变了脸色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这谁知道自己是穿越时空还是穿书啊......
卫柏心觉好笑,盛了碗起排骨山药汤挪到夫郎手边,低声说:“故事很精彩。”
林轻颂接过汤正要喝,闻言不解,扬起一边眉毛,下一刻就听方远开口问:“救命饭?是指咱们迁来这边那年立冬送到你门口的那碗饭?”
这话一出饭桌上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在方远和陶金二人间游离。
夫郎眼珠子都不转地盯着他们,卫柏都害怕他把汤勺往鼻子上送,干脆接过喂他。
林轻颂喝了几口反应过来,一时不察被呛到咳嗽了好久。
“别忙着害羞,他们专注看热闹,没注意到咱们。”
嗔睨了卫柏一眼,林轻颂扒拉过汤碗,“既然如此,我来喂你。”
“阿远......你怎么知道?”
陶金顿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这事他从没有告诉过其他人,除了他和刘运,还有今日在屋外见机行事的东家。
难不成是刘运说出去的,还是送饭的人其实是......
没有留给他过多纠结思考的机会,方远竭力抑制住怒火,说:“是我。”
以免他误会自己信口雌黄,方远又说了碗中有哪些菜。
回想到刘运只是支支吾吾应下那碗饭的恩情,并未详细交代过,陶金此时才幡然醒悟。
见两人的神色众人就知这是尘埃落定了。
“好了,大家都专心吃饭,有什么私事咱们私下再说。”卫柏脸不红心不跳受下夫郎的照顾,见二人都知道真相了便出言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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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戏中戏
回家路上卫柏简单和夫郎交代傍晚陶金家发生的事情。
结合饭桌上发生的事林轻颂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有些唏嘘。
见夫郎情绪不高,卫柏皱眉,安慰他别为他人烦恼。
林轻颂摇摇头,说:“相公你误会了,我没有那个心思也没有那个能力去顾及他人,只是很感慨罢了。”
回身闩上院门,林轻颂细数身边发生的糟心事。
“相公,你想想赵金花、王二赖,还有现在的刘运,都是为了一口饭吃或者贪图蝇头小利就堕落了,去偷去骗的。”林轻颂坐着托腮叹了口气。
少见夫郎这般愁苦怨深,卫柏也托腮坐在一边安静听着。
“他们与先前官府从人贩子手中解救出来的苦命人相比,生活还是有许多希望的。”
林轻颂掰着手指头一一细数:“先前我并未找赵金花要田地,就算我要求分割房屋和田产,她还有赵家的土屋啊,她先前将赵家的田地都卖出去了,但林家的田地由于我还在她无法全权做主,但租出去未尝不可啊!”
“王二赖和刘运就不用多说了,前者祖宅就在城内,后者虽是因灾情才来青禾县,没有田地,但能无偿在城内有居所已经是好多村里人的美梦了。”
说到这儿林轻颂顿了一下,眉眼弯弯盯着卫柏,“若不是相公你路见不平救我于水火,我也不会有今天的好日子。”
这话卫柏并不认可,思忖片刻,强调说:“阿颂,你当时只是缺少一个契机离开赵金花的束缚罢了,以你的能力,就算不提刺绣,也很难有人能及你了。”
闻言林轻颂莞尔,点点头,又忍不住说:“或许我独自拼搏也能过得不差,但身边没有你呀。”
身处阎家后厨,卫柏的思绪不自觉飘回那天,禁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恰好林轻颂这时来厨房给在婚房等待的沈常乐端吃食,最近卫柏在忙活时老是不自觉低笑,自从林轻颂知道缘故便对此视而不见了,但内心的羞赧只有自己知道。
端起托盘,林轻颂忍不住叮嘱:“相公,安心掌厨!”
阎家摆的席面并不多,只有近亲、来往的官员和世家好友。
“听说贤侄是请的青禾县有名的厨子?”和裴安一起赶来的某位官员问道。
阎昭低头一笑,可那抹笑意只要在场人不瞎都能察觉,因此除了两家父母和二人好友其他人均是内心惊愕,还有些藏不住心思的世家同辈面露惊讶。
裴安也没见过阎昭这般模样,还在偷笑就被阎父给抓住了。
不等他们群起攻之裴安就摆明家国大义更重要,儿女情长日后再说。
“哎呀,‘家’国大义!家!你小子要是有了心上人可别藏着掖着啊,就算咱们不催你,等你到了时候就得被长辈或者上面安排咯!”阎父抓住他的字眼不放,没忍住劝了两句。
余光瞥见裴逢幸蠢蠢欲动,裴安只能无奈袒露自己已有心上人且已向圣上言明,那人家中长辈也知道。
“这还差不多,但还得看人家孩子的意愿啊。”
“是啊是啊!”
“好了好了,咱们这群老东西啊就不找他们年轻人的不爽快了,坐吧坐吧!”
京中一行官员虽会和裴安在朝堂上争辩,但并不影响他们的私交,因此就着这个话题闲扯了几句就作罢。
等裴安坐下就见裴逢幸有些怏了。
“怎么了?”
见裴逢幸还是不理人,裴安转而看向同桌的两人。
顾知温知道今日的场合和来客就收敛得不行,这会儿对上裴安的眼神更是沉默寡言,桌下拽住宋清的衣摆晃了晃。
“不知,小世子方才突然就这样了。”要不是场合不对时机不对,宋清真想站起来给顾知温一下,冷静咬牙切齿回道。
裴安眉宇没有松懈,想起方才逢幸没心没肺揶揄自己的一幕,想起阎昭转述给自己的那些话,霎时感到了一丝无力,没有再追问。
快开席时秦臻和周时予一同赶到,以秦臻与沈常乐的关系,自然是被安排到这安静的一桌。
裴逢幸她知道是世子,可这另一位……
见秦臻目光疑惑,宋清主动介绍裴安的身份。
“不必多礼,秦姑娘快入座。”
看来不是执拗于繁文缛节的贵人,秦臻抿嘴一下,和周时予这才入座。
裴逢幸见他和别人谈笑风生,心中越发郁闷。
怎么还不来哄自己?
他回去就要跟爹娘告状!
“开席了——”守着的小厮高声喊道,“第一道——金玉满堂!”
这道菜虽也唤作金玉满堂,做法却与上回王家婚宴不同,想着达官显贵大多讲究好看又好吃,加上入冬了,第一道既没上凉拌的也没上热卤,最后直截了当先来个喜庆的。
简而言之就是扒了壳的虾尾裹蛋液和粉液炸熟后浇上熬好的汤汁,正好温度够,拉出来的糖丝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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