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林村的村民也吃鱼,灾荒年间差点把小河里的鱼给吃绝了。后来村里缓了过来,里正组织着,又在这小河里放了不少鱼苗。
叶以舒找到村里几个钓鱼佬最喜欢坐的地儿,也不打窝,抬手就将套着蚯蚓的鱼钩放了下去。
豆苗这会儿肚子开始咕咕叫,他蹲在叶以舒身侧,手压着肚子道:“大哥,这能行吗?”
叶以舒紧盯着水面道:“你这是不相信我的技术。”
豆苗挠挠脸道:“不是不相信,哥你前几次不也没成啊。”
叶以舒回头盯着小孩,直把他看得捂头避开,才起身拉着小孩往凳子上一按。鱼竿也递他手中。
“你来。”
“我啊?可是我不会啊。”豆苗睁圆了眼道。
叶以舒道:“握紧竹竿别掉就成。”
话落,豆苗忽然“哎呀”一声。就看小孩一用力,那鱼钩上的鱼儿也跟着使劲儿。
叶以舒愣了一瞬,反应过来瞬间握住竹竿,帮着小孩一起拉。
嘿,是条三斤重的大鱼。
“大哥,我钓上来了!钓上来了!”小孩竹竿一扔,叉腰冲着叶以舒,像神气的小公鸡,道,“我厉害吧!”
叶以舒假模假样拱手道:“厉害厉害,在下自愧不如。”
豆苗傻笑一收,作揖回道:“大哥说笑了。”
兄弟俩对视一眼,噗嗤笑开。叶以舒就地杀鱼挖灶,招呼豆苗道:“豆苗,捡些柴火。”
“哎!”
兄弟俩配合,起了灶,开始烤鱼。
豆苗守在灶旁递木柴。火堆上的鱼肉被小刀划破,那火燃起没多久,皮肉就烤得翻卷,滋滋冒油。
再撒上花椒、盐调味,一人一半,吃得肚儿圆。
豆苗舒坦地打了个嗝,吃饱了就赖在他哥身边当个蘑菇,背抵着叶以舒的膝盖蹲着。
他道:“大哥,为什么我跟包子他们烤出来的鱼就没你烤的好吃?”
叶以舒填埋火堆,问:“你们刮鱼鳞了吗?”
豆苗掐着手指比划着道:“你做的我们都做了,除了调料只放了一点点的盐。”
叶以舒真就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道:“或许你得去问娘。我不会做饭,烤鱼也就只会掌握一点火候。”
豆苗一想到他哥哥曾今做的饭,眉头一皱,嘴巴紧闭,活像吃了什么毒药一般难看。
确实难吃!不是一般难吃!
甚至还吃得他们全家拉肚子请大夫。
奶也因为这事儿见他哥一次就骂一次,连续骂了半个月。
豆苗想起来都可怕,再看自己刚刚吃光了的鱼,他有些担忧地捂住自己肚子。
叶以舒幽幽道:“鱼是河里刚钓出来的,也是你看着杀,看着烤的。调料就那两种,吃不死你。”
豆苗这才放心,抱着他大哥的手撒娇似地晃了晃道:“大哥别生气嘛,就是吃了拉肚子,我也会吃的。”
叶以舒敲他脑袋,严肃道:“我允许你再重新说一遍。”
豆苗立马站直,正气朗声道:“要是吃了拉肚子我一定不会吃,也不会让大哥哥,让爹娘吃!”
叶以舒揉他脑袋道:“安全第一,生命至上。”
豆苗被他搓得的摇头晃脑,忙不迭道:“知道了知道了。”
上游,叶以舒带着小弟在这儿打野吃。下游,几个妇人在河边洗衣服。
不然怎么有句话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金兰做事就跟叶正松差不多,三心二意,敲一刻钟的衣服就要跟旁边的人闲聊两刻钟。
如今离上次那事儿已经过了几日,金兰脸皮厚,这也就当个没事人似地出来见人。
旁人乐得看热闹,面上装作如常样子,话里话外都在打探叶家的事儿。
唐关氏也在。
她当初嫁入这村中,人生地不熟的,也没朋友。还是金兰带着她,也才慢慢跟村中妇人来往。
所以她感念金兰的好,也就跟她玩儿到一块去了。
虽是发生了之前那事,她对金兰认知被打乱。但到底也算十多年的朋友了,见金兰说话也心不在焉的,便好心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她本来是担心金兰还惦记着之前祠堂受罚的事情,所以问得委婉。
金兰看了她一眼,眼神闪烁。
犹豫着,换了个说辞道:“也不是旁的,就是听我娘说起我那远嫁的姐姐,说他相公出门去做生意,忙得几日不回家。我姐想再抱个小的都没机会。”
众人一听,一个年长的婶子先道:“你大姐也快四十了吧,还生啊。”
离金兰位置远些的叶根家的媳妇眼珠子动了动。
丈夫几日不归,要小的……那不是,不是金兰自己家的叶老四嘛!
何况这金兰他大姐的夫家,早年间不是个读书的书呆子,又怎么会去做生意。
这事儿定说的她自己。
叶根媳妇只当自己明了,想了想就笑道:“这事儿可不是你大姐一个人操心的事儿。
“是哩是哩。”众人都应和。
叶根媳妇继续道:“还有一点,这男人嘛,大都管不住自己。手里有了几个银子,几日不着家,我看啊……多半被外头的狐狸精给勾了神。”
众媳妇反应过来,也七嘴八舌道:“叶根媳妇说得不错,那外头的窑子、青楼那么多,做那行当的女人哥儿更是见着男人就缠。”
“不错。不说在外头十天八天的,我们寻常人家的汉子在外一两天就得提神留意了。”
“可不是,像咱村的叶柏树,不就是手里有个几十文都往镇上跑。镇上的女人,几十文都可以那什么个几次了。”
“咦~”众人捂着嘴笑。
这成了亲的妇人就是不一样,什么荤话都能说得出来。
不过众人兴奋八卦着,却没注意到,洗衣服的金兰已经沉默好久了。
第18章 何首乌
叶正坤夫妻去镇上去得早,叶以舒估摸着是天不亮的时候就出门了。
等他填饱肚子,带着豆苗回去时,他爹娘也已经回到家中。
正巧,看着李四娘问着他爹要银子。叶以舒跟着豆苗就凑上去,对他奶道:“我说奶,我爹这么干活儿,你都不给点辛苦费啊?”
“滚!”李四娘瞪眼看叶以舒,对他半分不待见。
叶以舒道:“抠门。”
“你说什么?!”李四娘叉腰,眼看就要骂人,叶以舒转身就走。
施蒲柳去灶屋做饭了,叶以舒进屋帮忙。
听外面他奶离了院子回到正屋,他立即掏出芭蕉叶包裹的鱼肉递出去。也对外面喊了一声:“豆苗。”
豆苗当即把他爹也拉进来。
“爹,娘,我们在外面烤的鱼,你俩尝尝。”叶以舒双手奉上你鱼肉。
施蒲柳拿他没办法,只无奈道:“叫你别去招惹你奶。”
叶以舒笑得露出森森白牙:“娘啊,不惹她我气儿不顺。”
两个大人对视一眼,皆是摇头叹气。
“好了好了,你俩快吃,凉了就腥了。”叶以舒催促道。
叶正坤瞧着那巴掌大的鱼,看哥儿眼神又变得欣慰。他小心注意着外面,谁都没动。
叶正坤瓮声瓮气道:“你们俩吃,我给你们看着你奶。”
“我们吃过了。”豆苗巴巴瞅着叶正坤道,“爹,娘,这就是我们专门带回来给你们吃的,你们快吃,不然奶来了看见又要说我们。”
叶以舒点头,拉着他娘在一旁坐下,芭蕉叶塞她手上。
他冲着豆苗下巴一抬,豆苗乐乐呵呵地跑去灶前坐着,拿起火钳就烧火。
叶以舒便淘了米做饭。
农家的孩子一般五六岁就会烧火了,像豆苗现在十岁,烧火经验都已经有五年了。
叶以舒炒菜实在不行,但简单的蒸米饭、煮面条他还是能行的。且他嘴挑,味觉嗅觉都灵敏,所以也就他娘做的吃食他能干两碗糙米饭。
两个大人看着儿子忙活,笑了笑,也就洗了手分了那条鱼。
鱼是叶以舒跟豆苗准备走的时候又倒回去重新钓的。当然,是叶以舒不认输,那倔强劲儿起来了非得钓上来一条才作罢。
鱼肉也有营养,正好给他正在吃药的娘补一补。
灶屋里弥漫着淡淡的烤肉香,院门猛地被推开,啪地一声打在篱笆上。那门吱吱呀呀,好久才停下声音。
叶正坤跟施蒲柳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收起手上的烤鱼。
叶以舒注意着外面,见是他小婶,道:“没事儿,小婶洗衣服回来了。”
金兰是极不愿意进灶屋的,她连灶台都不想摸一下,何况灰沉沉的灶屋。
只见她晾了衣服,转头就回屋里去了。
“瞧着小婶不高兴。”豆苗道。
叶以舒道:“管她高不高兴,跟我又没关系。”
不多时,两口子将鱼肉吃完了。叶以舒也被他娘代替掌勺,他爹烧火,自个儿就跟豆苗一块儿摘菜。
上午一顿饭,快到傍晚一顿饭。吃完就得早早躺床上去睡觉。
因为一旦挨得晚了,肚子里的食物消化完,后面大半夜就得挨饿。
叶以舒在家休息了这一日,第二日便鸡鸣时起,收拾收拾带着他娘做的干粮又上山去了。
家中这几日没什么重活儿,他爹娘也该是休息的。结果老头子一句话,他爹就不得不爬上房顶,挨个屋子修缮漏雨的地方。
*
当猎户的,为了吃口饭也不能只靠着那陷阱抓猎物,还是得会自己去找猎物。
时人喜欢吃鹿肉,所以鹿肉价贵。这野的更是卖得上价。
叶以舒寻着一串蹄印的追去,他猫着身子,腰上别着斧子跟箭囊,背上背着牛皮弓。
走路悄无声息,路过丛丛树林。
矮枝上一只趴在树上啃坚果的松鼠忽然不动,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陡然看见面前一张放大的脸,毛绒绒的尾巴一炸,呲溜一下,扔下啃了一半的果仁飞快往树上飞爬。
叶以舒弯唇,恶作剧得逞,又转过头继续追踪。
身边的树木越来越浓密,头顶是高大的乔木,青苔趴伏在其上,挂着水珠;中间层灌木葱郁,走几步就挡住路;下层蕨类、苔藓厚实,藏着不知多少蛇虫。
叶以舒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拨开灌木,他头发都湿了。衣服也黏答答地挂在身上,极不舒服。
他对这片林子极为熟悉,换做旁人这么深入,到时候被毒蛇咬上一口,或者失温,那将是有命进来,没命出去。
但猎户也会失手,在这山中早不知多少猎户丧命在其中。
要不是见那蹄印新鲜,料想那鹿没走多远,叶以舒也不会跟着去。
最后走出灌木,闻瀑布轰隆。
叶以舒知道那边是个开阔地,并没有急着出去。他用箭矢拨开眼前的灌木叶,就那么一瞧。
吓得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心脏扑通乱跳,猫着身子片刻不敢耽搁地往后挪,等走远了一段距离,玩命儿地往外围跑。
跑得他头发凌乱,脸被灌木打了多少下都不知道。
那鹿确实离他近,但谁能料到捕猎者也有先来后到。那居然是只大猫!
他师父都奈何不了,更何况他。
亏得人家吃饱了,正枕着那只剩个脑袋的鹿睡觉,肚子鼓鼓的,不然他这一趟就是送命过去。
叶以舒心惊肉跳,一下子滑坐在枯叶上。
他师父以前跟他说过,这大山里头熊、虎、豹这些顶级掠食动物都有,不过都在深山里头,能遇上……那就是你运气不好了。
寻常的猎户见了这些就是要跑的。
像他师父跟施二叔两人都是结伴打猎,要不是非到家里急着用银子的时候,也绝对不会碰这些。
因为比起猎户的弓箭跟准头来,或许用几下才能放倒它,但它只需要一口……就能让你再无反抗之力。
过安稳日子的人不会冒这个险。
而且这周边几个村中,这几十年间进山的人被各种动物咬死的巴掌都数不过来。
心存敬畏,方能长远。
叶以舒属实被吓了一跳,这会儿也不敢再往深山老林里走了。
他坐在地上,缓过这阵腿软,便只在外围逛一逛。
山中动物多,像野猪、鹿、狗獾、野鸡、野兔之类的,才是寻常猎户的目标。
但今日运气不好,转了快半座山头,什么也没瞅见。
叶以舒踩着一处岩壁的乱石打算回去了,转个身,就见石壁上攀爬着藤蔓。
叶以舒蹲下身,勾着那藤蔓观察。叶片心形,尖端颇尖。又长在石缝,叶以舒眼中亮光微闪。
何首乌!
今儿来着了。
大山都是宝,当猎户的偶尔当当采药郎也不是不可以。
他们经常在林子里转,所见植物颇多,偶尔遇到珍惜一点的草药带回去,也算是个收获。
据他所知,医馆里的何首乌要价极高,为名贵草药。现在没人大面积种植,所以年份高的都能当礼送人了。
叶以舒跟着师父学习,也认了不少山里的草药。当然,都是这些值钱的。
这会儿他也不算白来了。
石壁险,容易的滚落下去。叶以舒干脆坐下,半趴着开始挖。
好在他带着斧头,不然这片碎石块儿还不好动。
挖了大概两刻钟,完完整整的一块何首乌就出来了。
表面红褐色的,因为长在石缝,是个扁扁的团块儿。乍一看,有点像开春之后已经发芽,营养消耗殆尽,表皮变黑变干的红薯。
叶以舒将其收入麻袋中,然后撑着的石壁缓缓舒展僵硬的腿,小心直起身,离开这危险的地方。
往回走,叶以舒顺带就看了看陷阱。
依旧空空荡荡。
再确认存钱的地方没人去过,叶以舒才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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