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走了?”叶以舒起身。
“没说完呢,走什么走!”周艾搅和着手上的面饼,飞快睨一眼叶以舒,“你去后院把那只黑母鸡抓来杀了。”
“周姨要给我们炖鸡?”叶以舒展颜一笑,“谢谢周姨,周姨对我可真好。”
周艾道:“给我儿子吃的,你想得美。”
叶以舒抱臂往门口一靠,跟身上有懒骨头似的,走不动道了。
“瞧周姨说的,既然没我一口吃的,我干嘛还要帮你。”
周艾气道:“我送去的鸡蛋你还吃得少了吗?!吃的时候就不知道闭嘴往碗里夹!”
叶以舒耸肩,笑得欠揍:“周姨,是杀给我们一起吃的就说是给我们吃的,非要话往菜头身上拐一下,承认对我们好很难?”
“谁对你们好了!”周艾跟被掐住脖子的鸡似的,声音都高亢了。
叶以舒摇头:“口是心非。”
“你还吃不吃了!”
“吃,吃还不成嘛。”叶以舒笑着出去,转身撞上宋枕锦。
宋大夫眼里疑惑,询问:“吵什么了?”
“谁乐意跟她吵,嘴巴就不饶人过。”叶以舒勾着宋枕锦手腕往后院一转,“宋大夫,抓鸡去。”
宋枕锦遂绑了衣摆跟宽袖,任劳任怨地去鸡圈。
早晨的鸡正活跃,宋大夫在里面追着绕了好几圈,手上只抓了点儿鸡毛。
叶以舒看他跑得微喘,额头出了一点汗,才施施然开门进去。
在宋枕锦又一次地追跑中,叶以舒随手一抓,就逮住了那只黑色的。
瞧着它另一边翅膀乱拍,到处都是鸡屎味儿,叶以舒皱眉拢住它两个翅膀,对宋枕锦道:“我怀疑你周姨是想整我。”
“不会。”
“怎么不会。明明早上喂鸡的时候最好抓,她偏要这会儿让我来。”
“你还抱怨上来,甭吃算了。”周艾在灶屋听到,推开窗户就冲着他凶道。
叶以舒无赖道:“那不成,不吃多亏啊。”
周艾重重地哼了一声,撞下了窗户。
宋枕锦无奈,打开鸡圈围栏,让哥儿出去。
宋仲河起了,现在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宋枕锦去屋里端了一碗撒了盐的水出来,叶以舒利落拔了鸡脖子上的毛,一刀下去,鸡挣扎断了气。
放完血,拔毛的活儿就是两个小孩儿的。
叶以舒去洗了手打算出门瞧瞧,周艾见了却道:“去哪儿!”
“随便走走。”叶以舒道。
“有那个闲心不来帮忙烧火。”周艾道。
“我先前不是坐那儿您不让嘛。”
周艾不看他,自个儿闷声在灶前忙活。
叶以舒想不通,不知自己哪儿惹到她了。不过为了家庭和谐,他就勉强顺一顺这人的意吧。
路过拔毛小队,两小孩儿蹲在倒了沸水的盆前。那鸡毛被水一烫,味道冲鼻。
叶以舒看他家豆苗干活儿仔细,崔定捏着鼻子,那紧皱的眉头和嫌弃眼神跟他娘一模一样。
“好臭。”
“那你别吃。”豆苗道。
“我就要吃!”
“吃就得干活儿。”豆苗手上利索,这活儿他不知做过多少了,“我们比比,谁拔得快!”
“比就比!”
这小孩儿德行比以前好多了,至少不会什么都强要。
也不知道为什么,豆苗的话他最是听得进去,一有空就喜欢回他们那里黏着豆苗。
叶以舒乐得有人制他。
照着这样发展,以后宋枕锦走了,这宋家还算有个别的希望。
吃过早饭,就有病人上门。
宋枕锦开始忙起来,叶以舒跟他说了一声,带着两个小孩儿出门去。
先拿着从县里带回来的礼以及施唯让带的东西送去给他师父,问候过了,再去叶家看看。
这房子不住人,腐朽得就快。
瞧着那东厢房的茅屋顶,去年才换的,现下就已经发黑断裂了。屋檐下是密密匝匝的草碎,还有那雨滴落下的一排小凹坑。
叶以舒开了家门,豆苗跟崔定进去逛了逛,紧接着屋里传出来连绵不绝的咳嗽声。
“哥,蜘蛛网都有了!”豆苗捂嘴,呛得脸泛红。
“全是灰尘。”崔定跟猴儿似的,蹦跳着蹿出来,站得极远。
“家里没人住,这样也正常。”叶以舒立在门前,盯着正屋跟西厢房看。
他爷奶不在,那正屋落了锁。
或许是收稻谷去了。
小叔跟小婶那屋也没动静,叶以舒揣测,兴许偷偷摸摸又去旁的地方做生意去了。
他可不会以为上次警告过小叔一家就会放弃这个捞钱的生意,必定会躲藏着,去他也看不到的地方。
叶以舒看了一会儿,招呼两小孩关了门,直接去他二叔公家。
这会儿村里人几乎都不在家,要是找人,得去村周围的田地里。
稻谷青黄,谷穗低垂。
走过被踩实了的小路,两边的蝗虫、青蛙尽数往两边的田里飞奔。
农人在田里收割,稻香弥漫。
“哥!咱家的稻子也黄了!”豆苗指着自家坡下的田道。
叶以舒细看,瞧了半会儿才道:“那稀稀拉拉的,不是咱家的吧。”他爹种下的稻子,除了天色不好没收成的时候,其余都没有差了的。
豆苗:“是爷奶在呢。”
叶以舒道:“先不去找他们,找二叔公。”
村里就那么些田地,小孩儿从能跑的时候就各块田里摸鱼挖泥鳅,可谓是熟悉不已。
豆苗跟崔定往前跑,不多时,就听到两人的声音——
“二叔公!”
叶以舒找过去,见二叔公一家人正在自个儿的田里躬身忙活。
叶以舒打了招呼,跳下田,扎高了衣摆直接要了一把镰刀就开始干活儿。
两小孩儿见状,纷纷扔了手中没了腿儿的蝗虫,放弃刚刚看到的黄鳝洞,跟在叶以舒边上帮忙。
叶以舒道:“你们不去玩儿?”
“强身健体。”豆苗又看不怎么情愿的崔定,“你自己玩儿吧。”
“不好玩儿。”
“那我们比赛?”
崔定一下来了热情,他道:“比就比!”
于是乎,两人跟牛犊似地互相较着劲儿,勾着那稻子摇摇晃晃,惊起一片飞蝗。
边上,二叔婆用布包完了头发,树皮一样的手布满了茧子,快速而有力地抓住一簇簇稻子收割。
“先前你送回来那信,我们收了。里正那边也领到了县里发来的薯种,不过愿意种的人没多少。”
叶以舒躬着身,稻穗摇晃,窸窣声不断。
“地就那么多,这东西他们都没接触过,自然不敢种。”
“是,所以我们又去买了些来。等秋收完后打算多种些。”
“多种些也行,县里有人收。”
二叔婆听了便放心一笑:“你消息灵,有这句话我们就安心了。”
割了一会儿,叶以舒又问:“二叔婆,你知道我小叔小婶他们现在在哪儿吗?”
二叔婆道:“你一说我才想起,那夫妻俩没在镇上摆摊了。不过昨儿个还在村子里见过,这会儿不在?”
“不在。”
“地里呢?”
“就见到我爷奶。”豆苗在隔壁一行,落后了几米远道。
二叔婆道:“那就不知道了,不过这几日夫妻俩都在村子里。里正还叫我们看着呢。”
“看着?”
“可不是。”王玉霞压低声音道,“先前捕快又来了,但每次找不见人。你小叔跟小婶是犯了什么事了?村里现在应付着县衙里的人,都不安生。”
叶以舒目光落在跳到脚上的青蛙,顿了下道:“在外面跟人动了手。”
“原是这个。没打死人吧?”
“这倒没有。”
“那就是摊上冤家了,这是不抓他回去讨个说法誓不罢休。”
叶以舒微微点头。
“我们这边有人干活儿,你爷奶那边,要不去看看?”二叔婆怕哥儿这么明晃晃的做法在村里留下口舌。
叶以舒道:“待会儿去看看。”
在这边帮忙了半个时辰,两个小孩儿累得坐在倒杆上掰着蝗虫腿儿。看着是要下口。
蝗虫能吃,村里小孩儿没吃的,会将这抓了靠着吃。
叶以舒拍了拍手起身,跟他二叔公招呼了一下,转而带着两小孩去之前看到老两口那地儿。
谁知去了却不见两人,地里只有包子一家跟喜哥儿一家。
“阿舒哥哥!豆苗,豆苗你回来了!”包子、饺子还有喜哥儿三个小孩儿呼啦啦地跑到田坎边。
豆苗从田坎上跳下去,一把抱住自己的好朋友。两人没站住,惊呼着往田里倒。
崔定跳下去快,一手抓一个,才没让他们滚到泥里。
“我回来了!你们想我没有。”
“想!想死了!”小孩儿围作一团,眉开眼笑。看得几个忙碌中的大人都舒展了面色。
“舒哥儿。”包子爹招呼道。
叶以舒叫了一声“叔”,问:“叔,我爷奶刚是不是在这儿?”
“回去了。”
“那你们这是?”
“你奶请我们来收割,一天给二十文钱。”两家都是村里的贫苦人家,自家田地又不多,自己家的先收割完就会在村子里帮人收割,赚点零用。
叶以舒道:“叔估摸着这田能产多少?”
包子爹抓着那稻穗晃了晃,面上心疼难掩。他道:“这可是上等田,好好照料三石都有得产,现在怕不过一石。”
连下等田都比不过。
他们这些没田的人家,可羡慕得不行。这么糟践庄稼,心里始终不得劲儿。只收割时,小心翼翼不敢再落下些。
叶以舒道:“那叔可知我小叔小婶在哪儿?”
包子爹摇头。
正在叙旧的包子听到后转身,道:“阿舒哥哥,我们看到他们在山上。”
“什么时候?”
“就是今天早上啊。他们在你家坡地那边,不过后头又不见人了。”
“坡地?”叶以舒起身。
难不成是看上他们种的那些土豆?
那怕是去得太晚,都被挖完了。
“你们可知他们现在在哪儿做生意?”
“我小爹爹知道!”包子道。
“是,先前回娘家,在隔壁兴旺镇上见过。”包子的小爹爹道。
叶以舒谢过他们,也不耽误人家干活儿,自己往山坡上找去。豆苗带着崔定在这儿跟自己的玩伴叙旧。
上到山坡,下林村的一览无余。
村落人家不多,藏在山林中间。夏日蝉鸣激烈,鸟鸣急促,衬得那静静坐落在山中的房屋更加静谧安然。
若没那些纷扰,住在这样的地方,定是不差的。
收回神,他在坡地走了一趟,又在林子里逛了逛。也不见个人。
再往里边走,就会翻过山,直接到了上竹村。
两人总不能跑到那边去?
兴许是在山里藏着什么东西。又或是怕被抓,在山中躲藏。
看他爷奶还能花钱请人收割稻谷的样子,就知道叶家二老现在手里有闲钱。小叔挣的想必也给了他们的。
叶以舒在这边没看出什么问题,只好下去。
午间,叶以舒跟豆苗还有崔定是在他二叔公家吃的饭。后又连续几日,他都过来帮忙收割水稻。
二叔公家的田不多,收割完了又一起收自家的四亩田。
连续两日后,稻谷收回来,二叔公家帮着摊晒后。
叶以舒分了三成给他家,再留下交税的,余下的直接带去宋家。
下一年,这些田地就全给他两个叔公家种,只意思意思收点租金就成。
至于稻子,叶以舒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带回县里。
他们在县里是买米吃,买一次他爹娘就心疼一次,少不得在他耳边念叨。
这点新米带回去给他爹娘尝尝味儿,能带走多少就带走多少。
这会儿已然黄昏时。
天边霞光绮丽,如绸画铺卷。合着下面的青山、长河,美得惊心动魄。
“都这会儿了,还不见大郎回来。你去瞧瞧。”周艾在灶屋道。
“他去哪家看诊去了?”叶以舒放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起身。
“莲藕村。”
莲藕村与上竹村中间隔着一个下林村,叶以舒叫着阿黄往村口走,没多久,到了上竹村与下林村分路的岔道。
人不就在这儿嘛。
不过宋枕锦被人拦住了,细瞧,不是他小叔跟小婶是谁。
叶正松跟金兰也是从外面回来碰巧与宋枕锦遇到。他们见他身边没跟着叶以舒,想都没想就将人拦住。
宋枕锦看在哥儿的面上,问候了一声。
叶正松冷笑,还惦记着那房子,张嘴就讽道:“宋大夫现在靠咱舒哥儿养家了,村里人哪有你这样的福气。”
叶以舒一来就听到这一句,脸色骤然冷了下来。
“可不就是,怎么娶了舒哥儿之后家里又是新建了房子,又还在县里买了个二进的院子嘞!”金兰那话里都是酸妒。
活像那房子合该是他家的一般。
真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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