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以舒可不像宋枕锦,还能好脾气笑着。
他疾步上前,正要骂人,就听惯来不与人浪费口舌的宋大夫慢慢悠悠道:“是福气,这又是房子又是铺子的,不要他还跟你急。”
叶以舒一步在宋枕锦身后站定,又还听他道:“亏得叔家不做人,不然我肯定没这愁事儿。”
听听,听听!这阴阳怪气的模样,简直像跟村里的长舌妇斗过千八百回。
叶以舒震惊得半晌找不见自己的声音。
倒是对面的两口子,被宋枕锦噎了一番,正要发怒却见叶以舒跟个门神一样站在他后头,吓得脚底抹油,一溜烟就跑了。
叶以舒也不去追,看着宋大夫身体僵硬,手悄悄扣紧医箱上的袋子。
随后当没看见他一样错过身去,很着急一样,闷头往宋家赶。
叶以舒憋不住,哈哈大笑。
笑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他还当宋大夫会被欺负呢,但谁成想,他竟也有这样的一面。尖酸刻薄得跟村头那寡夫差不多。
宋枕锦耳边笑声缭绕,最后还是忍不住,转身挡在哥儿面前。
“别笑了。”他声音发闷,像溪水上罩了一层冰。
叶以舒见他面色殷红,一看就是害臊的模样。他笑得不能自抑,捂着肚子脑袋抵着他肩膀,时不时地抽气。
宋枕锦又羞又担心他给自己笑岔了气,手虚虚贴在哥儿后背,给他的顺气。
“阿舒,好了。”
“好了,好了。”叶以舒闷咳两声,迅速调整。
不能太得寸进尺,免得宋大夫恼羞成怒,以后收敛了脾气被人欺负了就不好了。
他忍了又忍,抿直嘴角,直起身来看到宋枕锦的眼睛。“遇到他俩,少跟他们浪费口舌。”
“嗯。”宋枕锦避开哥儿的眼神,紧了紧医箱,转身进宋家的院子。
叶以舒几步靠近,手悄悄勾住他袖摆下的手指。
未免宋大夫尴尬,叶以舒不再提刚刚那事儿,只道:“相公可知他俩刚刚从哪里回来?”
“不知。”宋枕锦进了屋,放下箱子,自个儿坐在书桌前的凳子上休息。
叶以舒给他倒了一杯茶,看着人端起来喝了大半杯。
又给他续上,然后才坐在他身边道:“明日你要看诊,你就先带带两个小孩回县里。我再去看看我小叔他们现在在做什么,过几日再回。”
“不跟我们一起?”
“我小叔他们始终是个隐患。小舟那事儿,该让小叔给个说法。”
“这事该我去。”
“咱俩一体,我去就是你去,没多大区别。”叶以舒三言两语决定好了之后的事,宋枕锦有心跟他一起,却被哥儿驳回。
第二日。
宋枕锦就带着两小孩早早赶路,回了县里。
叶以舒一大早起来,也去下林村候着他小叔小婶。没多久,见二人出发,他便也跟上。
看走的路,不是去他们丰年镇的,也不是去隔壁兴旺镇的。
叶以舒不明,紧紧跟随。
两人走山路,却往另一个陌生镇上去。
这镇名为杨柳镇,在更南边的位置。
叶以舒随在他小叔小婶的后头,看他俩一路走来,路上的行人但凡认识的都热情地给他们打招呼。
听那称呼,叫的是“宋老板”。
这杨柳镇与丰年镇差不多大,也就两条街可以售卖东西。而叶以舒亲眼见到夫妻俩走到最繁华的一条街道上,直接进了个铺子。
叶以舒停在外面,抬头一看。
“松兰食肆”四个大字招牌挂在那门上。
叶以舒轻嘶了一声。
他小叔小婶这生意做得挺好啊,食肆都开起来了。
瞧这食肆的规模,在镇上也是数一数二的。他小叔小婶可比他会做生意多了。
第67章 入牢
叶以舒没跟进去, 而是在街上随便个包子铺的老板询问。
“老板,你们这镇上那松兰食肆什么时候开的?先前怎么没见过?”
老板看这哥儿与众不同,是个生面孔。他当即笑着, 还有些自豪介绍道:“你有所不知, 这松兰食肆可是我们镇上现在有名的食肆。里边别的不怎么样, 但就一个麻辣烫, 据说是老板亲自从府城的大酒楼里学来的样式。”
“咱镇上的人,现在没有没去过他家铺子里的。”
“有那么好吃?”
“岂止!但凡吃过, 就没有不愿意回头再去。像我,一天不吃就抓心挠肺地想得慌。”
“这什么麻辣烫,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地方, 怎么先前没见过?”
“你去过府城吧?”
“去过啊。”叶以舒这谎话说得面不改色。
“那什么琼楼知道吧?”
“这又跟琼楼有关系了?”他小叔小婶的胆子是不是太大了些。
“怎么不是!人家就是在那里学的, 不然味道怎么会这么好。”
叶以舒看小老头坚信不疑的模样,愈发怀疑他小叔搞了什么小手段。不说旁的, 就上次见过他俩处的那食材,也不至于不赶客啊。
怎么还客似云来了呢?
“小哥儿你别不信, 他家那东西的滋味,吃过的没有一个不喜欢。你自个儿去试试就知道了。”
“老板,他家什么时候开的?”
“什么时候……我想象啊……七月, 六月。对!就上个月。”
六月。
那不是他去丰年镇找了他俩之后嘛。
贼心不死啊。
叶以舒买了两个包子,又道了谢。然后直接进了那食肆。
这食肆铺面大, 还招了小二跟账房。进门之后见屋里客人都坐满了大半。
小二来招呼他, 叶以舒道:“你家卖得最好的来一份。”
趁着上菜的间隙,叶以舒打量着他身旁的一些已经上菜的桌子。
跟他那摊子卖的东西一样,有鸡汤饭、鱼汤饭,醪糟汤圆,麻辣烫。且那新上的东西, 土豆之类的都有。
他们哪里来的土豆?
他在县里找其他门路都不成,还是让宋枕锦要了种出来才种出来的。
叶以舒怀着这份疑惑,等到了上菜。
招牌自然是那麻辣烫,不过土豆也给他上了一份。
叶以舒尝了下,口味跟他娘做的那个几乎可以说是有九成像了。不过味道下得更重些,肉吃着粉,菜吃着有些许老。
尝过味儿,再细细看这一碗。
叶以舒就有些不敢吃了。
这炸土豆里面还有个肥硕的苍蝇,叶以舒差点吐出来。他赶紧放下筷子,打算去找他小叔小婶。
学了手艺,好歹交一点手艺费不是。
而且打着琼楼的名号,叶以舒还跟人家合作呢,这要是被那边知道了,这还是他家亲戚这般做,让他如何立足。
正要起身,两个捕头忽然挎着刀进来。
叶以舒当人家是盯上了他小叔,结果家人往桌上一坐,直接点了吃食。
原是来吃饭的。
叶以舒忽略了他二人,打算往后厨里去。
谁知才走到那帘子前,小二急急忙忙将他拦住。“客官,后厨不容人进去。”
叶以舒道:“行,我不进去。那你把掌柜的叫出来,说我有生意相商。”
小二犹豫地看着他。
“先前我们老板说过,我们做的是小本生意,攀不上其他大商户。不做其他生意。”
“你先说说,他们不同意再说。”叶以舒后退两步,坐回他那位置上。表示不会贸然闯进去。
小二还是点点头,掀开帘子进了后厨。
叶以舒久等人不出来,小二又给那边两个捕快上了菜。叶以舒等得无聊,干脆换了一桌。
两个捕快见人靠近,下意识摸到放在身旁的刀上。
抬头一看,见是叶以舒,当即笑着让开位置。
“叶老板!可巧了,在这儿都能遇上。”
要说现在县里做吃食的哪家酒楼名气最大,当然还是琼楼。但要问做寻常小吃食的人,那自然是叶以舒的叶家了。
两个捕快都是叶家摊子的常客,虽然叶以舒已经好久不去摊子上了,但原本去得也多,到现在也不至于把人忘了。
叶以舒笑眯眯道:“是巧了。”
“我们还说叶老板怎么不在县里开一间食肆,原来在这镇上开着呢。”
叶以舒摇头:“非也非也,这不是我开的。只开铺子的两个东家与我家有关系而已。”
“亲戚啊?”
叶以舒点头。
“对了,说起这个……”捕快往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叶老板可见过你小叔,我们都几个镇都找遍了,那两人滑得跟泥鳅似的找不到。”
叶以舒道:“你们原是来抓他俩的?”
“也不说抓,只先前那案子一直没定案。县老爷急着年前把这些个案子办了。到底是不是他俩,得问了才知道。”
叶正松夫妇虽然没有定罪,但照着他们这么跑,多半就是跟他俩有关系。
叶以舒笑笑。
“这样,我帮你们一把。”
说着,叶以舒容他们先吃。自个儿又回到位置上,招来小二道:“小二,掌柜的可有说什么?”
小二为难:“掌柜的忙,您要不还是先用饭吧。”
叶以舒道:“劳烦您再跑一趟,再说一下。”
小二不耐,手上却被叶以舒悄悄塞了些铜板。他立即笑开:“成,再说一次。”
他将铜板迅速放进袖中,又回到后头去。
没一会儿,小二沮丧出来。看着像被骂了,绷着脸没了刚刚的笑意。
叶以舒有些良心不忍。
这小二看着才十六七岁,面黄肌瘦,看着日子也过得不怎么样。
他起身道:“还不成?”
“不成。”小二摇头。
叶以舒道:“算了,要不我自己去?”
叶以舒刚走一步,那小二立马张开手拦在他身前:“不行的,不能去。”
他反应过于激烈了。
这个年纪的小孩还藏不住事,引得客人们也有些诧异看来。
“这后厨难不成有什么秘密,看一眼都不成?”
“当然,人家能做得这么好吃定是有秘方,怎么会容你去看。”
“你说得有几分道。”
叶以舒越过这没他高的少年头顶,看向那帘子。他道:“这样,你再帮我叫最后一次?”
“可是……可是……”
叶以舒又给他塞了银子,这次直接是一两。那少年抓紧了银子,不可思议地看着叶以舒。
叶以舒道:“我保证,就最后一次。”
要是不成,他就硬闯了。
“好。最后一次。”少年心一狠,憋着一口气掀开帘子进去。过不久,烦躁骂人的声音从后头传出来。
“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睛的故意找事!都说了不做旁边的,不做旁……”
叶正松一身油出来,几乎在看见两个捕快的瞬间,转身就往后厨里去。
捕快显然也认出了人,抓起家伙就跟了去。
客人受了惊吓,一团乱地挤着往外跑。
有胆大地跟着钻进那后厨,也有试图趁机偷师的,却在进了那后厨之后,被惊得连连捂着嘴巴乱吐。
恶心!太他娘的恶心了!
那后厨糟污得跟茅坑一样,案台上油污都有指甲盖厚,他们刚刚进肚子里的那些个菜随意丢在地上,芯子都烂了。
那肉,不知哪儿弄来的淋巴肉。隐隐发臭,这又是夏天,苍蝇都在上面打转。
他娘的再细细一看——
“呕!!!”
蛆!居然都生蛆了!
不止是那些常客,连叶以舒这个才吃了一口的,都捂着嘴巴连连作呕。
那两个捕快,要不是叶以舒跟他说话打了一会儿岔,这会儿那东西怕是半数都进肚子了。
他们一边压住想要逃跑的叶正松,一边呕吐。
后厨糟污一片,臭烘烘的味道伴随着苍蝇的嗡嗡叫,听得人脑瓜子眩晕。
这玩意儿!这玩意儿他们此前为什么会觉得好吃!
为什么吃了一次就抓肝挠肺地想吃第二次。
“呕!!!!”
“差爷,抓了他坐牢!”
“呕——”
不知道情况凑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但凡看到里面是个什么情况的,无一不捂着嘴巴往外跑。
金兰早在听到小二三番两次进来找他们时就察觉不对劲儿,当叶正松起冲冲跑出去时,她就悄悄地揣上银子从后门跑了。
捕快只压到了叶正松,还是正正好将人脸压在那发臭的肉上。
这下不仅是捕快吐,叶正松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叶以舒被那臭肉混着臭脚丫子的味道熏得眼中冒泪水,他快速挤出去,蹲在门外吐。
而后陆续有人出来,那屋檐下人越来越多,最后直接蹲了一排。
路过的人看到这奇葩的景象,纳闷又好奇。
然后又是接着重复看,重复吐……
古往今来,大伙儿都喜欢看热闹啊!
叶以舒缓了好一会儿,还去刚刚那包子铺的老板家里借了一杯水漱口,这胸口的恶心才压下去。
他一脸青黑,看着那松兰食肆。
老板问:“客官,那边出什么事儿了?”
叶以舒摆手道:“老板还是不要打听的好。”
叶以舒就立在这门外,候着那捕快出来。可好一阵,里面又掀起一阵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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