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儿臣知你不愿退位让贤,那便只好,亲自过来拿了!”事已至此,煜王倒是不客气,明目张胆的夺权篡位。
“皇兄,你如此大胆,就不怕被这天下人诟病吗!父皇健在你怎能……”游珩也着实心惊,他没想到,只是稍加刺激,煜王便直接反叛了。
他都未曾做足准备。
“闭嘴!”
“你,还有你,你二人合谋,当真以为本王不知?父皇,这女人腹中胎儿是否是你的种,还未可知呢?说不得,父皇得了个孙子?”
从游珩吐露母妃病因之后,煜王便想清楚了这其中的种种。
若游珩没有皇帝身边人提醒,又如何这般顺利,朝堂上总能瞧出宸帝所想?
“煜王殿下,空口白牙,纵使您因为萧妃娘娘之事看不上妾,也不能拿子嗣一事玩笑啊!”虞妃被剑尖吓的躲在宸帝身后求庇护。
“游承,你放肆!”宸帝同样气恼,煜王这般堂而皇之的带兵谋逆,简直是大逆不道。
手边茶碗砸过去,被煜王轻松躲过。
与游珩的恩怨,煜王想事后慢慢清算。还要逼迫宸帝亲手写下禅位诏书,房中留着一个女人哭哭闹闹,他实在厌烦,示意手下人将虞妃扯出来。
“陛下,陛下!”
虞妃还怀着孕,勉强护着小腹,被强制拖下台阶,忍着泪花向宸帝祈求。
“你给朕放开!”宸帝去拦,只是往日帝威不在,这些人听命于煜王,既然揣了谋反的心思,又如何会宸帝言语。
“陛下……”
煜王抬起了长剑,直指虞妃小腹,似乎在掂量如何才能一剑刺穿这一大一小,为母妃出一口恶气。
“游承!你敢!”宸帝怒气,却毫无作用。
电光石火之际,游珩冲出来,侧身替虞妃挡下了这一剑。
长剑刺入胸口,他支撑不住倒下,转头,瞧着虞妃煞白的脸,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冲上来阻挡的,只是那一瞬,行动大于思绪。
胸口的剧痛随着血液流淌而消解,周遭的一切在游珩眼里慢放,那些过往翻页般回闪在眼前。
游珩的母亲,是个低位妃嫔,不受宠,没什么手段和能力,在后宫争斗中做了萧妃的替死鬼,就那么仓惶离世。
这些游珩一清二楚,可他没办法,便是皇子,他也在后宫形同无物。被过继给萧妃后,总算有了些皇子的待遇,因此,纵使面对杀害母亲的罪魁祸首,他也要故作不知,笑脸相迎。
就这般,日日年年的过下去。如果,未曾出现虞妃的话……
起初,他憎恨游慕,在他经受着后宫漠视之时,皇后所出的太子,享受了太多优待,不论是前朝亦是后宫,都是众人聚焦的存在。
他也同样憎恨对方身边时常跟随的那个楼笺。只是一个太子伴读,一个臣子,一个仆人,却受到了游慕的无限厚爱,可他这个血脉联系的皇弟,却分不到太子的一分视线。
他亦十分艳羡,太子有一个慈爱的母亲,那个性子和婉的皇后娘娘。而他,只能在霞芳宫日日瞧着煜王同萧妃母子情深。
不公平,这一点都不公平。他为何要被过继在萧妃名下,为何单单他一个人没了生母!
是以,那日,于花园温书的他,暗中阻拦了皇后身边宫侍递送给皇帝的书信,间接逼死了皇后。
他没了母亲,太子,也不能有。
后来,楼家倒台,太子被幽禁,游珩暗自窃喜了很长一段时间。
切实说起来,这些看不起他的人,总算得了报应,以百倍千倍的代价尝到了他曾吃过的苦头、受的冷待。
煜王势头逐渐增大,游珩跟在对方身后,依旧是那个不起眼的存在。他本不想与之决裂,若煜王继位,他就算再不济,也能得个王侯安保一生。
只是,万般不由人。
煜王的猜忌来的太快,他始料未及。好在,还不算太糟,他,遇到了虞妃。
仿佛是一道奇异的光束,照在了游珩存在的不起眼角落。纵使心知虞妃是父皇的妃子,纵使知道有万般不该,但他还是一脚踩入其中。
虞妃待他很好,任何意义上的,他受到了尊重,崇敬,爱慕,哪怕心知这其中掺了假,存了伪,可游珩依然痴迷于这样不可明说的关系之中。
他被对方拉入进一条船上,一旦事发,两人都将万劫不复。
便是这般的险境,这短短的月余,却是游珩生命中为数不多可堪回忆的时光。
他想过斗倒太子,整垮煜王后,自己或许会如虞妃所说,最终登上那个位置。也想过某日东窗事发,他与虞妃都将被处死。
可他不曾料到,今日会死。
视线聚焦在虞嫔的脸颊,和那尚未显怀的小腹上,游珩满腔的不甘心似乎在一瞬间消散了。
他,或许护住了自己的孩子。那是他在这个世上,独属于自己的血脉。
第458章 对赌世界一:半刹郎(46)
游珩死了,毫无征兆,意料之外,一剑毙命。
煜王抽出长剑,面色古怪极了。他实在未曾想过,游珩竟然会傻到为一个女人挡剑。
殿内出现了诡异的静默,殿外兵器相交的声响却愈发近了。忽而,煜王低低讥笑,看着到底没了气息的游珩,嘲笑着宸帝的脸面:
“父皇,如今还不清楚吗?游珩他啊,护的是自己的女人和孩子!”
“枉我母妃对你那般深情厚谊,可你呢?你宠的是个什么贱人!”
在宸帝逐渐铁青的面色中,煜王长剑再次指向虞妃。虞妃还被煜王的人压着,而这次,宸帝不再出声,虞妃没了庇护。
出乎煜王意料,从游珩死后,被煜王拆穿,虞妃便止了哭腔,面色平静到毫无波澜。
“你不怕?”
挥舞着手中长剑,煜王有些惊奇,动作稍缓,询问着。
却见虞妃轻笑,瞧着他满目不屑。
煜王对这笑意心感莫名,内心生出些疑窦。如今大势向他这边倾倒,太子纵然归来,但局势已定,他便是启国皇帝毋庸置疑,何须被一个后宫妇人嘲弄!
蹙着眉头,煜王不悦再度追问:“你笑什么!”
“妾笑,离了萧妃娘娘和萧侯爷的煜王殿下……真蠢。”
虞妃轻嗤,言罢,一支长箭破窗而来,径直射入煜王头颅。太阳穴被穿透,煜王还未言语,便这般倒下。
变故陡生,一侧扣押着虞妃的手下慌了神,顾不得羁押虞妃,慌忙过去查看。
......煜王已然气绝。
接二连三的变故,扰的病中的宸帝有些转不过脑,怔愣的看着倒下的煜王和死去的游珩,不知欣慰于孽子已除,还是伤怀接连死了两个儿子。
直到,殿门再次被推开,听闻阶下虞妃直呼‘殿下’,宸帝才猛然抬头。
太子翎王缓步走上近前,于阶下站定,未曾开口。
“太子,你是来救驾,还是……来向朕逼宫?”纵然煜王突然谋逆,太子回京的速度,也要比预估的时日晚上许多。
更遑论,对方这一身有备而来的盔甲行头,就连太子身侧的近侍,都是一身戎装。
太子挽着手中的剑,甩去多余的血迹,不答,却将身侧近侍推到宸帝面前。
“父皇,您还认得他吗?”
宸帝眯眼定睛,他自然认的这人,上次太子严厉鞭打的宫侍。但若真的只是宫侍,便不会被太子叫到近前来了。
随着小将解下面具,触及那烧伤的疤痕,纵使样貌截然不同,宸帝依旧被心中猜想惊大双目。
上次,他并未细瞧这宫侍的模样。
“臣,楼笺,叩见先皇。”
在宸帝心中起疑之时,当事人为他表明了身份。
“你……你们……”宸帝讶异又愤怒,一时间言语滞塞,伸出手指不断回转在太子和楼笺之间。
半晌后,他干涩的喉咙发出嘶哑的声音:“你是来......报复朕的……你此前,装的太好了……”
“何来报复?儿臣,只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报复?他还以为父皇内心毫不在意呢。原来,对方也知晓,曾经那些,本就是一桩错事。
太子空置的手,当着宸帝的面牵起楼笺,拖着长剑,缓缓走上台阶。
剑尖划破地毯,与地面碰撞出刺耳的回响,落入宸帝耳中,不免令他心悸。
“游慕,我是你父皇!若你敢弑父,你母后在九泉之下,如何安宁!”放声壮胆,手边空无一物,无可防身的宸帝不着痕迹往后退去,一面厉声斥责。
太子若想登基,必要逼他写下诏书。宸帝在心中思索着,可堪保命的说辞。
只是,思绪被打断。
太子不会他的咆吠,侧眸瞧着楼笺,自顾自开口:“父皇,儿臣还未娶妻,登基之后,自然该有一位皇后。”
“楼笺如何?他是儿臣恩师的孩子,与儿臣两情相悦,想来十分契合。”
宸帝警惕着太子手中的剑,余光环视,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防身之物。但因着虞妃怀胎,殿内稍加锋利的东西,都被他亲自吩咐着,撤去了。
忽而听闻游慕的荒唐之言,宸帝只觉荒谬无边,惯性端着皇帝的做派反驳:“荒唐!简直不知所谓,一国之母,如何能是一个男……!”
这次,太子熟悉的训斥言语没能说完。
他垂着眉眼,狭长的眼尾拖出来的,是化不开的浓雾与阴霾。在宸帝的猝不及防中,太子抬手挥剑,以轻盈无声的剑势,轻易挑断了宸帝喉管。
宸帝捂着脖颈倒下,目眦欲裂,死死瞪着太子。
一脚踩在宸帝明黄衣摆,太子垂头,漠然用宸帝胸前的衣襟擦拭剑上血迹,抬眼,那瞳仁黑不见底,轻嗤:
“父皇,儿臣允你说不了?”
无人回应,宸帝的血迹流了一滩,满手的鲜血止不住喷发的势头。
他说不上话,将死之际,只能盯着太子的瞳仁,凝视。
倒是上方的太子,多了些言语:
“您曾不满儿臣做事优柔寡断,做不到舍弃,便难当大任。如今,儿臣可否令父皇满意?”
“舍了父皇,儿臣,便是这大启的皇帝。”
游慕得不到回答,宸帝大张的瞳孔逐渐扩散,呈现一副死相。
余光瞧见还带在宸帝腰间的玉佩,剑尖微抬,腰封被挑断。
“母后赠予儿臣的玉佩,父皇可别弄脏了,还是儿臣亲自收着为好。”
从宸帝腰间将玉佩抽走,太子起身,带着身侧人离去,再未曾看顾身后的宸帝一眼......
宫外的喧闹声不断,自后半夜起,一直持续到次日清早才堪堪收束。
前朝出事,后宫之人便如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听到些风声,各个紧锁宫门,大些胆子的,便试图趁乱逃出皇宫。
可这之中,唯独被关在寝殿的萧妃撑着身体坐在榻上,穿着宫宴时的华丽衣装,等待着儿子来后宫恭迎自己这位太后。
“……咳咳。”萧妃的身体大不如前了,枯坐一夜后,便有些体力不支,听着外界的声响,瞧着那日出后洒在窗纸上的一抹金阳,心中却是无比的期许。
萧妃依旧爱慕着皇帝,只是因着贱人暗害与挑拨,接二连三与皇帝的离心让萧妃明白,皇帝靠不住。
只有她的儿子煜王,是她唯一的依仗。
垂头,萧妃瞧见衣摆的一处褶皱,连忙抚平,又摸了摸自己头顶沉甸甸的满头珠翠。待承儿将她从霞芳宫迎出,她要用这一身装束,去瞧一瞧宸帝,瞧一瞧她昔日的心上人。
坐了太久,肩背便生出乏力。身边大宫女说是去找吃食,消磨许久,竟还未有归来的迹象。
萧妃叹了口气,又扶着镜子用脂粉遮了遮眼下的青黑,遮掩下自己满目的憔悴。
指尖取了脂粉点在眼尾,细细的抹平那些细纹,动作间,隔着房门,耳边隐约传来些铁器碰撞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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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来晚并不是为了救驾的名头,而是考虑到自身兵力,先消磨一下禁军和煜王手中的人。他需要保证自己的行动万无一失,没有差池。
否则自己身后仅有的这群人,都会遭殃,再来一次那样的事情,他承受不起。
第459章 对赌世界一:半刹郎(47)
萧妃忙丢开脂膏,面上欣喜,起身下榻预备迎接儿子,落地时脚下浮软,一招不慎,踉跄的往前夺出几步。
“吱呀!”
房门被推开,过分刺眼的白光于逐渐拉大的缝隙中透过来,迷了萧妃的眼。她下意识的侧开头,用手抵挡尚未适应的环境光,眼睛不适的溢出几滴热泪。
只是透过指间缝隙朝门口看过去,那光线勾勒出来的轮廓,却不是她熟悉的模样。
……险险站立的身形支撑不住,萧妃蓦然栽倒下去。
“……你……为什么……是你?”
颤抖的手抬起,用力到将眼尾的粉黛揉花,萧妃不敢置信,盯着面前的太子,不住摇头。
瞧见了太子,她自然知晓生出了变故,她的孩子……“承儿呢!本宫的承儿呢!游慕,你胆敢弑兄,陛下定然饶不了你!”
萧妃撑在地上耗费着全身的力气呼喊,又在太子俯身靠近之时,本能趋利避害的往后拖动身躯。
“他死了。”游慕蹲下身,侧头看着匍匐在地上,虽满头朱钗却异常狼狈的萧妃。
许是这言语说的太过轻易又平淡,萧妃又那么一瞬的凝滞,而后便是更大更激烈的反应。
“我不信!你骗我!我的承儿……咳…承儿他不会死的!他是被…是被你陷害的……只要陛下查明真相,承儿便是还是煜王……不会的……”
萧妃仰头,拼命克制着那些畏惧,盯着太子的眼,仔细分辨着内里是否有说谎的意味。她知道自己不能怕,对方说这些,不过是为了让她自乱阵脚口不择言,她不会上当的!不会!
可说着说着,却又止不住带上了哭腔,伴随着咳疾,萧妃难受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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