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稍稍缓和,才好受些。
游慕有些撑不住,却又被逼至墙角,前进不得,后退不去。惯性要开口骂上两句,又被打碎了音调,搅浑了言语。
掌心相叠,食指相扣,两个人的体温,焐热了冰凉的墙壁。口鼻呼出的气息,令面前的墙壁潮湿一片。
身后楼笺却不似往日里的听训,沉吟声也不再带着清脆可人的意味,压低的过分,带着太多数不清道不明。
楼笺扯过太子带着薄汗的掌心,贴在自己侧脸上,讨巧似的蹭弄着。
“哥哥曾说,烈犬性子野,不听训……”这是当日在私狱中,太子所说。
“如今......”
楼笺自然清楚自己恃宠而骄,但便是因为这份殊荣在,胡话也是张口就来。
“闭嘴。”
这话逆耳,游慕听着不爽利,伸手去堵住楼笺的嘴。
“哥哥不许说话,我不说就是了。”
窗子漏出一角边缝,竟是没能扣紧。夜风从缝隙中溜入,用力吹起纱帐,却也只是吹动床尾一角。
层层纱影外,仅仅只能窥得几分旖旎叠影。
窗外圆月从天际划过几分,时而有鸟雀于半梦半醒之际放声啼鸣,惊醒无人看管之余,独自落在树下困顿的马匹。
甩了甩尾巴,驱赶身侧的飞虫,马儿继续酣睡。
夜还很长,既要休沐,又何须顾忌晨起?
......
清晨,皇宫紫宸殿。
宸帝靠坐在床边,就着虞妃递过来的汤药,一点点喝着。
煜王一事气的他肝火盛旺,心肺灼烧,这般骤然一病,身体疲乏的厉害。
“太子,可曾收到了信件?”喝着苦涩的汤药,宸帝问过虞妃。
“昨日一早,宋公公遣人送出宫的,算着时日,如今太子殿下,也该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虞妃依旧声线柔柔,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侧眸瞧了一眼近侍一旁的宋公公,细细道来。
“行了,不必侍疾了,你刚怀有身孕,若是过了病气给胎儿……”
“这有何妨,陛下是天子,妾怀中的小儿便是龙子龙女,若是连这点病气都要担惊受怕,又如何担得起陛下的孩子。”
虞妃放下药碗,拉过宸帝的手往腹部放置,要宸帝摸一摸胎动。
那微弱的动静莫名触动了宸帝心中柔和的角落,他瞧着守在床边衣不解带的虞妃,伸手抚着对方的脸颊,叹道:
“你总是这般贴心。”
“妾还担心,自己不若那些宫侍,照顾不周呢……陛下之前骤然晕倒,妾真的担心极了,便一刻也不敢离开,好在守着陛下苏醒,一切安好。”
虞妃顺势轻靠在宸帝肩头,说着便带上几分哭腔,对之前宸帝的境况心有余悸。
听着虞妃这些话,宸帝伸手扶着虞妃的肩,轻拍安慰:
“那些奴仆如何能与你相提并论?好了,朕没事,腹中刚有了小人,忘了太医的话?不可牵动情绪。”
伸手擦拭着虞妃眼角的泪,宸帝又道:“别哭,哭丑了就不怕朕不喜了?你好好养胎,朕会护着你和咱们的孩子,安心。”
虞妃带着鼻音应着,破涕为笑,腻在宸帝肩头,得了应承,抚着小腹满足极了,又小声追问:“太医说,许是位皇子,陛下,您会喜欢我们的孩子吗?”
第456章 对赌世界一:半刹郎(44)
“自然,你的孩子,朕最是欢喜。”宸帝拥着宠妃,只觉这孩子来的极妙。
他的子嗣并不多,除却一些外嫁和亲的公主,留下来长到成年的皇子,也只有这三个。后续这几十年间,在没能有后妃孕育子嗣。
只是他身强力壮,自然不愿就这般退位让贤。最初,太子确实符合一个明君的资质,然纵使太子再如何优秀,权势与声望盖过了身为皇帝的他,这便是一条罪过。
宸帝借机打压,杜绝了太子谋反的可能。
如今,太子时有疯病,即便顶着太子的名头,也不再适合成为储君。
睿王游珩,人蠢愚钝,虽有勤能补拙一说,但做皇帝,登上皇位,如何能只靠勤奋弥补其他缺漏。
煜王原是此前宸帝最心仪的储君选择,若对方安稳做事,就这么安生的熬下去,待宸帝年岁渐高,自然会考虑禅位一事。
只是这突然被抖搂出来的,私结清河教意图谋逆一事,打了宸帝一个措手不及。
他竟是毫无防备,刚一听闻煜王犯事,便气昏过去。
身在皇家,竟敢同那些逆贼叛党合谋,煜王想做什么?反了他这个父皇?还是反了游氏皇族的根基!
宸帝越是细想便越觉得恼怒。
当日只是一些无从考证的书信与传言,便足以令他疑心太子,如今证据摆在桌案,如何能不令宸帝多思多虑?
再来,萧妃称病,萧侯爷早已奔丧离京,一个个似是提前撇清关系,掩人耳目。
这些人一改常态,眼瞧着端倪倍出,宸帝越发觉得……煜王,留不得了。
若是以往,宸帝还会考虑后继之人的问题,但如今,虞妃有孕,给了宸帝备选之径。
即便这一胎是个公主,往后,他们应当还会有其他的皇子。
只是铲除亲子这件事,由宸帝自己来做,未免显得太过无情,有悖于仁义之道。
太子虽身在千里之外,但每到一处,便会有官银汇入国库,加之彦成的实时传讯,如此纯孝,打消了宸帝多数疑虑。
即便太子耍了些手段,但那三年的凄苦,不是所有人都能熬过,有些心机为自己牟利无可厚非。
相比煜王这些腌臜事,太子虽言行有缺,但却实在有孝心。
思来想去,宸帝便决议将除掉煜王的事情,交由太子去办。左右,他们二人积怨已久,也算是,为亡故的皇后以及赵氏一族有个交待。
喝了汤药,精神渐好,宸帝遣退了虞妃回宫休息,自己则起身拟制褫夺封号的诏书。
紫宸殿外,刚一出宫门的虞妃正巧撞上了前来求见的萧妃。
萧妃病重,面色惨白,体虚的厉害。
守在宫门口的侍卫稍有松懈,一个不察,竟让萧妃钻了空子,一路奔走过来。
到底是主位娘娘,即便有皇帝的口谕,眼瞧着萧妃不停喘息的模样,生怕一不小心萧妃咽了气,侍卫们坠在其后,却不敢有大动作。
“虞妃娘娘安,这萧妃娘娘……”瞧见虞妃走来,侍卫们纷纷叩安,盼着虞妃能出面处萧妃这棘手的事。
“虞嫔,你这……贱人!”萧妃脚下踉跄,跌倒在长街的地砖之上,挣扎起身,才看到信步走来的虞妃。
“萧妃娘娘,你我如今同为妃位,妾倒是不用向您行礼了。”虞妃抚着小腹,言笑晏晏的开口嘲弄,低眉扫视着如今狼狈的萧妃,满目讥讽。
在萧妃愤恨的目光中,虞妃丝毫不惧,反而走近了些,俯下身,压低声音极尽讽刺:
“娘娘这一病,倒是状若西子捧心,瞧着可怜见的,竟是没了一丝当日责罚妾身的张狂样。可惜,遭了陛下厌弃,娘娘怕是瞧不见陛下,也救不了煜王了。”
萧妃近年来因病,服药以后本就情绪不稳,又遭逢煜王陷落,听闻父亲了无音讯,心急如焚。
今日总算续些体力前来求见皇帝,还被虞嫔拦在宫墙外一番炫耀嘲弄,怒急攻心之下,萧妃只想将虞嫔腹中的依仗弄死,省的阻了她孩儿的路!
撑在地面的指节用力到发白,萧妃怒不可遏,猛地朝虞妃扑过来。
“你……你这个贱人!虞嫔,你不得好死,皇子,你也配生出来?你也配?”
“娘娘小心!”
“萧妃娘娘,您怎能如此!”
一番纠葛与惊呼,虞妃身边的侍从将骤然攻击的萧妃拦下。
“呦,这是在闹什么,陛下还在病中呢!虞妃娘娘,您可有恙,适才陛下还让奴才陪同您去太医院补一些安胎药,这是怎的……”
宋公公甩着拂尘匆匆赶来,见此情景,当即查看虞妃的情况,虽不明缘由,但刚刚萧妃那一番话,却是被宋公公实实在在的听入了耳中。
萧妃骤然清醒过来,瞧见宸帝身边的宋公公对虞嫔点头哈腰的谄媚,体温更低了几分。
她登时意识到,自己盛怒之下扑上虞嫔的这一遭,往重了说,便是谋害皇嗣。
身体无力倾倒下去,萧妃内心惶恐不已,本欲求情,却又被激的弄巧成拙。
她的情绪,本不该这么浮躁……
“萧妃娘娘不在霞芳宫养病,怎的出来了?”虽然陛下没有明确禁了萧妃的足,但被煜王连累,萧妃宫外有卫兵把守,明眼的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宋公公眼神示意,命侍卫将萧妃带回去。
“劳烦宋公公,本宫无碍,幸而身边侍从尽心,没伤着。如今陛下正是伤神之际,此事,便不用让陛下担忧了。”虞妃站稳身形,朝宋公公一笑。
“娘娘处处为陛下分忧,只是事关您腹中的胎儿,这么大的事,奴才怎能隐瞒的了?”宋公公迎着笑脸摇头。
萧妃娘娘都闹到紫宸殿跟前来了,如何能躲得过陛下的眼?
跟在皇帝身边多年,宋公公多少能揣摩出些圣意,也知晓皇帝对虞妃这个孩子有多看重。如今眼瞧着,这萧妃娘娘,怕是气数已尽喽!
夜间,重兵把守的煜王府。
煜王妃啼哭不断,连同往日里相互看不顺眼的两个侧妃坐在一处相互抹泪。
适才游珩带兵以搜查之由在王府一通翻找,极尽示威之意。以一己之力扳倒此前一度认为是压着自己身前高山的煜王,他神清气爽,言语间没了唯唯诺诺的样子。
眼瞧着形势大好,竟将暗中给萧妃投毒一事告知了煜王。
听闻母妃被害,煜王当然气急,可如今他在宸帝面前的形象已然倾覆,能不能保住这条命都未有明目,又如何能伤的了游珩。
心中烦躁,妾妃又哭的厉害,煜王瞧着碍眼,踹开屋门走出房间,见着院长看守的兵将便是一阵怒叱。
若是往日,这些禁军还会顾及着煜王的身份客气行礼,可如今煜王自己尚且不保,这些领了皇命的兵将自然不会顾及煜王的颜面。
煜王骂累了,便转脚去了书房寻茶喝。
借着奉茶的间隙,避开窗外卫兵的耳目,煜王总算收到来自府外的消息。
外祖离京,设陷刺杀太子一事未有明目,母妃重病,在后宫亦不过是拖累。煜王想着如今这一遭,只觉是周围之人没用,竟然连一个睿王和许大人都防不住。
早知如此,他当日就应该将这些人都处置了。
不过好在,如今,也为时不晚。
煜王看过传来的纸条后,心中有了底气。
第457章 对赌世界一:半刹郎(45)
通州。
前一秒还泡在温柔乡中的袁刺史听到下人来禀,一个趔趄从摇椅上翻倒下去。
以为送走了太子万事无忧,不曾料到这祖宗怎的又回来了。
虽心头极度不满,但该迎驾还是要赶去迎驾,袁大人收拾好衣冠,匆匆赶过去。
路上,他还在抱怨为何这次这祖宗只留在近郊止步不前。在出城后,定睛瞧见太子身后那密密麻麻的队伍,袁大人下轿的动作一顿,脚一软,直接栽在了泥地里。
好容易收拾了情绪,巴巴的过去叩拜,余光扫过隐在夜间那声势浩大的人群,袁刺史哪里还不清楚自己这是栽进了贼船,眼前又是一黑。
偏偏,在袁刺史头脑发胀之际,太子勒紧缰绳驾马来到近前,居高临下的吩咐:
“来的正好,去为孤手下的这一干兵将,寻个落脚之地,夜深人静,切莫扰了通州百姓的安定,明白吗?”
“殿下……这……”袁刺史试图装傻充愣。
“阿笺。”
剑光微寒,晃到了袁刺史尚带着酒劲儿的眼,他用力眨了眨,登时一口应下:
“殿下安心,此事便包在臣身上!”
长剑从身前撤开,袁刺史猛地松了口气。
“孤同父皇传信说,袁刺史当为诸州刺史表率,堪为天子近臣,刺史大人,莫要辜负了孤的一番美言。”
打结的鞭子敲在肩头,不重,却沉甸甸的打在心间,令袁刺史忍不住抖了抖。
“……是。”他磕磕绊绊张嘴,点头应下。
这般明显的威胁,他如何听不懂。
如今入了太子一派,倒是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瞧着太子身后那长长的队列,袁刺史眼皮子直跳,却还要顾着自己的小命,尽量想个不打草惊蛇的法子收容这些士兵。
若太子成功,他未必会跟着吃香喝辣,但若太子败绩,他项上人头,便是再难保住了!
刺史心肝胆具在颤动,飞速思索一番后,选了条林荫之地,隐蔽之路,暗中领着一众兵将暂时落脚。
将士手中的火把被夜风吹乱,而后燃烧的更旺。
流窜于空气中的火焰相互更迭传递,马蹄声骤然拉近,刀枪剑戟一时间四起不断。
京都,乱了!
“煜王谋反!”
“煜王谋反!”
“煜王……”
往日热闹的长街之上,行人瑟缩在商铺之内,相互拥挤退缩,眼瞧着那名骑马急报去宫中的兵将在几声高呼之后被一箭射杀。
将士坠马,鲜血于身下流淌而出,眼睛还大睁着。
百姓惶恐,却未敢声张,连惊呼都是压抑着。牵着小儿的妇人缩在店铺角落,抖着掌心捂住孩子双眸。
再然后,便是齐将军携煜王带着一众兵马奔袭疾驰而过,只朝着皇宫的方向攻去。
皇宫,今夜,游珩正立于紫宸殿内禀报搜查煜王府的收获。
宸帝还病着,靠坐椅上,肩头还披着外衣,身侧依旧是虞妃在侍候着,端茶研墨,温柔小意。
忽而宫外阵阵骚乱,禁军头领来报,惊得宸帝乍然起身。
房门猛然被踹开,外界的惊呼与哀嚎骤然入耳,宸帝眯起眼眸,瞧见本应该被关在王府的煜王身着盔甲踏进来。
212/272 首页 上一页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