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天暖和,陈淮疆心情好,刚进书房写了几个字,裴宥山就端了一锅汤药追进来。见他又在写东西,不太高兴:“睡一会多好。”
“不困。”陈淮疆接过碗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太对,“你新研究的方子?”
“是府医之前为你开的方子啊。”裴宥山奇怪。天天喝的药,今天怎么尝不出来了?
他也没放在心上,收走空碗就回小厨房继续忙活了。不只是药方,他还跟着研究了许多滋补的药膳,打算晚上再熬陈淮疆喝。
最近,他总觉得陈淮疆不太对劲。每次让他喝补汤补药,都百般推拒。不会是仗着自己大难不死,以为自己真的很健康吧?
似乎是的,每到晚上把他往床上拽的时候,都要强调一句自己很健康。
想到这,裴宥山红了脸。自己扇扇风,又去盯着炉火了。
负责熬药的还是小厮,他只在一旁看着。裴宥山拿着医书,坐在一旁正看得入迷。耳边突然传来咣铛一声,他抬头,锅掉在地上,小厮手忙脚乱地擦着地。
“毛毛躁躁的,小心点……”裴宥山说到一半,站了起来,“你身后是什么?”
小厮虽然一直在擦地,但身子挡在桌前,明显是有什么不想让他看见。问了话,小厮支支吾吾地不回答。他又厉声道:“让开!”
桌上摆着几味药材,分明不是他写的药方中会使用到的。抓起小厮的手,手心里果然还残留着药渣。他差点没一掌打在小厮身上:“你竟敢偷换药材?这是给世子爷熬的药,谁给你的胆子?”
小厮立马跪了下来。
裴宥山把他拎起来:“不说话?那你跟我去见王爷王妃!”
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害陈淮疆?比有人给他下毒还不能忍。而且……想到陈淮疆说,药的味道不对,说不准药材早就被换了。裴宥山有些后怕,用的力气也更大,抓得小厮喘不上气。
“世子妃明鉴啊!不是我谋害世子爷!”小厮挣开他的手,跪在地上哇哇地哭。厨房外正处食材的人也被惊动,看了过来,“我怎么可能有胆子,害世子爷呢!”
裴宥山冷笑一声,抓起桌上的药材随手扔到他脚边:“那你说清楚,这些药材为何和我药方上的不一样?你从前就是给世子熬药的,别说你不认识。”
小厮哆嗦一下,茫然道:“可,可这药材就是按叶府医交给我的药方配的,绝没有问题啊!世子妃请看!”
他说完,拿出一张有着府医字迹的药方,递了上去。字的确是府医的字迹,方子上的内容也与府医告诉他的,最近新配制的为陈淮疆治疗的方子不同。虽然只改变了几味药,但就算他这半吊子水平也能看出,改动后的方子效果完全不同。
最终的抑制效果,就像给有胃病的人分别吃奥美拉挫和吃山楂球一样天差地别。
可是府医根本没有害陈淮疆的由啊。陈淮疆真出了问题,王爷王妃第一个问责的便是他。况且王府的大夫都是王爷信任的老人,怎么会做这种事?
“小山哥,不如传府医来问清楚?”徐奉道。
裴宥山正要带着人去对峙,但又怕让陈淮疆知道了伤心,便道:“小奉,你悄悄带人过来,别让世子听见。”
第111章 (108)争执
徐奉很快把府医带了过来。他也机灵,只说是裴宥山有问题讨教,想请府医前去,还让他把平日给陈淮疆配备的药方带上。府医刚拿着药箱,乐呵呵到了雁雪阁的小厨房,就被几个人压在地上。
他一怔:“世子妃这是何意啊?”
裴宥山举起药方在他面前晃了晃:“您看这个眼不眼熟啊?”
府医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只说是他给陈淮疆开的药方。瞥到其中几个字眼时,他眉毛抖了抖,但言辞仍旧不变:“这的确是我给世子开的药方,怎么了?”
看他表情诚恳,裴宥山更相信府医了。毕竟府医在王府工作几十年,那小厮不过新来的,相比之下,他当然更信任比他爹都年长的府医。见他有了决断,小厮更害怕了:“世子妃您相信我啊,我真的没有胆子偷换世子的药材,这药方真的是出自府医之手!”
说完,他狠狠地瞪着府医:“老匹夫,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害我啊!我,我……”
想到被扣上谋害世子的一顶帽子,自己肯定小命不保了。小厮怒视着府医,竟似是要扑上去扼住他的脖子。裴宥山吓了一跳,赶紧让人把他拦住。虽然情感上还是信任府医更多些,但裴宥山还是道:“不会冤枉你的,你先安静一点。”
“小山哥。”徐奉道,“府医带了药方来呢。你让他现场写几个字,比对一番啊。”
他跟裴宥山学写字时就发现了,除非是技艺极为精巧,不然,模仿别人的字迹总有些难度,写字时又有自己的习惯。若不是早有预谋,肯定能从字迹中找到平日书写的痕迹。
徐奉这么想着,抢过了府医的药箱。听到徐奉提出的主意,府医也并不慌张,老神在在地端坐着,还有心情喝茶。
徐奉翻找着里面的医术和药方,几乎要把纸都翻烂了,像是非要在府医或小厮其中一人身上抓到个致命的把柄。终于,翻到其中一张药方时,他激动道:“小山哥,你看!”
那只是一张普通的药方,和府医给裴宥山讲学时拟的没什么区别。但上面印上了一点墨痕,正是前一张纸垫在上面,墨迹渗透,印下的痕迹。
墨痕和纸张上的药名重叠,却不是同一种药方。虽然只有一个字,但也能看出来,那的的确确是两样东西。
裴宥山拿起小厮手里的药方,和这一张比对。
字能对上。
他有些愕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比起小厮谋害世子,他更难以接受在他小时候就很关照他的府医,会谋害陈淮疆。
但事实摆在这里。
在徐奉找出那张药方的一瞬间,府医就察觉到事情败露。从他的表情中,裴宥山也看出了,他确是知情的。
最终,他摆摆手。
“我……还是交由王爷王妃处置吧。您如果能说为什么,我也许能试试您说情。”
裴宥山说完这句话,那两名仆从又把府医压到地上。仿佛他不说一句解释出来,就要立马揍他一顿。权衡之下,府医道:“请世子妃屏退左右。”
裴宥山让人退下,府医又去关了门,才颓然地坐在地上。裴宥山倒不怕他突然又要谋杀自己,只问:“您有什么难处?和我说吧。”
是得罪世子,还是被王爷王妃处罚?
府医想了想,还是选择前者能保住自己的小命。毕竟,如果裴宥山真的把他带到王爷王妃面前,就算世子去为他解释了,王爷王妃也必定会动怒,然后降罪于他。
至于裴宥山……
在他看来,小山和世子爷的感情好得很。就算说了,也无伤大雅。
罢了罢了。
“世子妃,您看这两味药。”府医指着药方上的两个药材。裴宥山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
“我将这两味药换成了龙眼和甘草,同样是益气滋补的药材,却与……”
裴宥山:“说重点。”
“换药后,效用一样,但药性大大降低,既不会因过度滋补伤了世子爷的身子,又可达到养身的效果。”府医连忙解释。
裴宥山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世子的病没这么重,所以,你才换了药方?那为何不告诉我?”
陈淮疆的病有所好转本是喜事,瞒着他做什么?
只有一种可能。
裴宥山冷笑:“他病得没那么重,之前都是装的对不对?你们两个合伙骗我,骗王爷王妃?”
“哎呦,不敢啊。”府医道,“世子确实病了,做不了假啊。”
对,是病了。
但到底病到了什么程度,就只有府医和陈淮疆两人知道了。
裴宥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府医可犯不着为了隐瞒陈淮疆的病情,做两份药方,还得谨慎注意别说漏了嘴,教他拟方子时都没出过纰漏,他闲的吗?给自己找事做。
只可能是陈淮疆吩咐的。
裴宥山深吸一口气,说不清是失望多一点还是难过多一点。送走了府医,徐奉回来,问他:“小山哥,怎么办?”
“帮我收拾东西去。”裴宥山垂眸,“我先搬到西厢房去。”
他不想再和陈淮疆起争执,但现在见了人必然会生气,还是躲远点吧。至于以后如何……
“小山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不去找世子讨个说法啊?”徐奉暗戳戳地给他上眼药,“他可不止骗你一次两次了。”
“我怎么讨说法。”裴宥山不耐烦道,“现在去找他打一架吗?让我再想想吧。”
陈淮疆照旧带了柏康去院子里练剑,估摸着到了饭点才回去。往常这个时辰,裴宥山已经等不及要找他了。
今日却静悄悄的,连个人影也不见,徐奉、阿真和阿临也不见了。
陈淮疆有些不悦,他喊了声伢伢,也没等到回应。打开屋内的门,却突然发现屋里少了不少东西,连枕头都少了一只。阿临正在把一个陶瓷小马收进柜,见到他,慌忙行礼。
“你在干什么?”陈淮疆问。
阿临小心翼翼道:“世子妃说要搬到西厢房住,让我收拾东西。”
搬到西厢房?又是怎么了?
陈淮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哪里惹伢伢生气了?没有吧,中午还好好的呢。
罢了,伢伢生气肯定有他的由。陈淮疆去到西厢房,还没推门,徐奉却拦在他面前。
“大胆,为何拦我?”陈淮疆呵斥道。
徐奉仍旧固执地不让开:“世子妃说不想见您。”
陈淮疆眉心突突地跳。他往屋内看了一眼,最后也没硬闯。晚饭裴宥山也没回来陪他一起用,陈淮疆默默等了一晚,又等到第二天早上,再去找人,得到的回答依然是伢伢不想见他。
到底怎么回事,又生他的气。
面对裴宥山,他有耐心等上一晚,但面对别人,他就没那么好脾气了。陈淮疆抓住徐奉,问道:“你说。怎么回事?”
“是您先骗世子妃的。”徐奉添油加醋道,“您好不容易和世子妃修成正果,为什么还要骗他?世子妃说再也不想看见您了!”
陈淮疆下意识想斥责他胡说,转念又抓住那个骗字,心中一惊。
莫不是伢伢知道了什么?
想到这,陈淮疆匆匆放开徐奉,折返回去了。等他走后,徐奉才小幅度翻了个白眼,进屋去了。
不知道陈淮疆干什么去了,白天没再过来问询。裴宥山乐得清闲,也懒得出去,怕被陈淮疆抓住,见了心烦。徐奉问他还会不会原谅陈淮疆时,他也只说,再等几天,消气了再说。
到了宵禁之时,他让徐奉把西厢房的门锁上,才回去睡觉。没有陈淮疆打扰,一个人睡舒服多了。
还是这样,一个人睡一大张床好。
迷迷糊糊地,被窝突然冷下来。他被冻得一激灵,翻身时又被抱住。他用力推了一把旁边的人,冰凉柔软的唇,落在他的脖子上。
“谁!”裴宥山猛地坐起来,看向躺在他身边的陈淮疆。
“伢伢,跟我回去吧。”陈淮疆又要来抱他,可裴宥山只是往后退了退,冷冷地看着他。陈淮疆顿时心虚,主动承认错误道:“对不起,伢伢,我并非有意骗你。”
并非有意,那就是故意的。裴宥山道:“你道歉比喝水还容易,我再也不信你了。”
陈淮疆还想来抱他,被狠狠推开仍不放弃。裴宥山被他抱了个满怀,更生气了。
他想起,在陈淮疆“病”得最重的那些日子,也还有余力抱他。现在想来,哪有病人有那么大劲,说什么拿不起剑,也是在装可怜!
见裴宥山安静下来,陈淮疆一边亲他,一边哄他:“府医说的都是一面之词,我是真的病了,别不信我。”
又把责任推给府医。裴宥山瞥他:“什么时候好的?”
其实一直没有很差……但陈淮疆当然不可能这么说,只好道:“母妃请人来诵经时。”
那就是没病几天。裴宥山又不说话,陈淮疆发誓道:“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再也不会骗你。”
裴宥山没有说话,陈淮疆以为他是愿意相信自己的辩解,就像之前的每一次欺骗,最后伢伢都选择原谅了他。他把头埋在裴宥山颈间,扯开他的衣领。
才一天一夜而已,他就有些受不了了。伢伢不在,他简直难以入眠。在白皙的颈子上咬了好几口,裴宥山都没反抗,陈淮疆这才满意。
“伢伢,回去吧。我不能……”
话音未落,他又被推下了床。
陈淮疆错愕地抬头,裴宥山喊道:“我不信你,也不回去!”
要不是因为陈淮疆病重,他根本不会答应给陈淮疆冲喜,这么草率地与他结婚。还有好多好多次,他不想和陈淮疆做那事时,陈淮疆就借口不舒服,骗得他什么都做了。
除此之外,他心底还有一点点的茫然。
当初他告诉自己,陈淮疆病了,病得很严重,很需要他。所以他要留下,和陈淮疆结婚,照顾他。
可如果陈淮疆没有病重,那他说服自己留下有什么意义呢?尽管他离不开,但他好不容易才劝服自己。
可陈淮疆没那么需要他啊。
“我不想做,你回去吧。”裴宥山说完,把身边那个陈淮疆抱过来的枕头也扔下床。陈淮疆却有些慌:“伢伢,我道歉了……”
“你道歉我就要原谅你吗?”裴宥山铁了心不看他,“别烦我了。”
他用被子裹住头,缩在床角。身后的人却锲而不舍地爬上床,趁着他还没再次发怒时,又死死将人抱住。
陈淮疆幽幽道:“你是打算这辈子都不原谅我了吗?要这样分居一辈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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