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彬在宿舍被舍友追问知不知道什么细节,说他们关系这么好,问他有没有参加霸凌时,杜彬心里突然生出畏惧。
偏偏那两天周其律请假,他害怕贸然出头,下一个被骂的就是他,所以选择划清界限。
现在再说什么都无力。杜彬昨晚在操场,就隐隐感觉到,他、陶汀然、周其律,可能不会再和以前一样了。
段复义和杜彬两人各怀心思,但顾忌彼此存在,都没开口。
放学后,陶汀然回酒店退房。周其律说只住一星期,但前台却告诉他对方昨天又续了一周的房费。
“确定要退吗?”前台问。
没想到为了躲他都做到这个地步了。
“确定。”陶汀然说。
拿着退回来的七百块钱,他拉着张棺材脸打着去筒子楼。陶汀然给他打电话,在快被挂断时才接起,周其律只从喉咙里溢出一个音节,表示在听。
“在家?”陶汀然问。
过了几秒,周其律咳了一声,喑哑道:“……在,怎么?”
“等着。”陶汀然决定等一下见了人就用这几张钞票砸他脑门。
挂断电话,周其律浑浑噩噩地爬起来。
床上一片狼藉,陶汀然之前穿过的睡衣皱得不成样。抑制剂吃和用的已经过量,他不能保证再见到陶汀然,是不是还能像昨晚一样克制住自己标记对方的本能。
他又吞了两颗抑制易感期热潮的药,防止陶汀然非要冲进来,好歹还有点智能把人扔出去。
没过多久,走廊响起一阵跑步声,来人停在他门前,气都没喘匀就开始敲门——
“周其律,开门。”
“哎呀,他不在家的。”大爷抽着叶子烟出来瞧,说,“今天就没见开过门。”
“他在。”陶汀然继续敲。
大爷看了片刻,屋外实在冷,进屋烤暖炉了,留下呛人的烟草味。陶汀然一路跑上来,呼吸本就急促,这下让这烟呛得咳嗽了起来。
刚咳没两声,门从里开了半扇。
周其律给他一瓶水,靠在门边堵着,空气中弥漫的烟味恰好掩盖了他房间不寻常的淡淡腥味。
“跑这儿吸二手烟来了?”周其律说。
“没有,放学了啊。”陶汀然喝了口水,停下咳嗽直冲冲就要进屋,嘴上算着账,“还有还你钱,你不是——”
话没说完,他被周其律推了出去。
周其律问:“什么钱?”
陶汀然被他这严防死守的姿态弄懵了,顿了几秒,从兜里掏出现金:“就……酒店的钱啊。你不是说就住一周么,时间到了。”
他往前一步,古怪地盯着周其律看了看,问道:“你为什么又续了一周啊?”
“这里没装空调,冷。”
周其律说着要关门,陶汀然却伸手摸了摸他睡衣的衣摆,皱眉道:“冷你还穿这么点儿?”
说这话呢,他就往屋里钻,被周其律眼疾手快抱了满怀。周其律一个转步就把人放到门外,哪知陶汀然抱上了就不撒手,怀疑他在发烧。
“你身上真的很烫!”
周其律不为所动,说什么都要他走,态度冷硬。
他一反常态,担心真出什么事。陶汀然胡搅蛮缠,装模作样道:“周其律,我好像又发热了,你摸摸我烫不烫?”
周其律喉结暗暗滑动了一下,眼神里裹挟着强势的侵略性。就在陶汀然抬眼看向他时,他单手钳住对方的肩膀,强制转身,淡淡道:“低头。”
看来有戏。陶汀然顺从地低下头,露出光滑的脖颈。
他今天还戴着昨晚那个颈环,上面还留有两个牙印。周其律抬手碰了下他的脖子,确定陶汀然目前没有发热迹象,冷漠无情道:“不烫,快回家。”
趁人不备,他飞快地关了门。
陶汀然转过身,对着门板愣了愣:“………”
刚开始是骗周其律,他摸了摸后颈,感觉被对方碰过之后,腺体好像真的有点即将发热时的不适感。
见周其律真不放他进去,陶汀然只好作罢。悻悻道:“那我走了。”
门内的人没回答,过了两分钟在微信上给他发了条消息:到家给我发消息。
陶汀然还没走,隔着门说:“好。”
脚步声远去,周其律抬起手搓了下脸。刚碰过陶汀然后颈的手指尖滑到唇边时,他好似嗅到似有若无的香甜气。
周其律顿了一瞬,闭上眼睛,在指尖落下很轻地一个吻。
第37章 好一个看看狗
就快过年,村里回来不少人。陶汀然听奶奶说都是零下十几度,工地没活,或者有些厂里放得早的,提前回家过年来了。
“然然。”话赶话到这儿,饭桌上奶奶瞧着他的脸色,试探地问,“过年想不想去你爸那儿?”
陶汀然咀嚼的动作几不可察地稍稍停了一下,面色如常地抬头:“都行。”
手心手背都是肉,前娶进门和后进门的女人生的都是亲孙子,奶奶一年见不到小孙子两次面,心里头到底还是挂念。
“到时候让你爸回来接我们,”奶奶照顾他的情绪,说,“就住两天就回来,你爷爷……”
“奶奶我接电话,你先吃。”正巧一通电话打来,陶汀然到门外去接,避开这个话题。
来电没备注,他准备挂断时,对方喊了一声:“阿然。”
这么叫他的只有一个人。陶汀然眉心微蹙,想了想,没挂,“别再这么叫我。”
“行,以后都不叫了。”段复义的声音诚恳,遗憾道,“我下周不去学校了。我爸让我出国,我妈也一起走,以后可能不回来了。”
“用不着和我说。”陶汀然平心静气道,“还有事吗?没事挂了。”
“陶汀然!”段复义似乎真怕他挂,忙不迭喊了一声,语速快了几分,“那件事之后我一直都很后悔……对不起,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一直把你当我最好的朋友,我当时真的太想离开那儿了,你知道那不是人待的地方,我………”
段复义吸了吸鼻子,说:“你……能不能原谅我?”
小巷口传来一阵小铃铛的声音,黑背从那儿过来,嘴里还叼着它的不锈钢盆。陶汀然的视线落在狗身上,又像是在想从前。
片刻,他不温不火地说:“不能。”
原谅段复义,相当于背叛了受到伤害时,痛不欲生的自己。
陶汀然挂断电话,拉黑了。
他心胸没那么广,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呢?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一笔勾销。
“嘬嘬嘬。”陶汀然勾勾手指,黑背摇着尾巴走到他面前蹭蹭手。
绒毛细密柔软,他摸着狗,心情好了不少,手指勾住奶奶给黑背买的超级新狗牌,滑开微信拍视频给某人发过去。
“看看你的狗,现在都学会叼盆了。”
“咻”一声,发出去不过十几秒,周其律的微信视频便弹了过来。
“干嘛?”陶汀然刚吃了饭没擦嘴,担心有油,于是只露出一上半张脸。
周其律没在家里,刚从像是哪个办业务的大厅出去。他的镜头大部分对着他自己,陶汀然没看见其他的。
“看看。”周其律垂下眼睛,透过屏幕与他对视。
陶汀然心跳怦然,抿了抿唇,偷摸用手抹了下嘴角,露出一整张脸,有求必应:“看吧。”
“陶汀然。”清冽的嗓音带着一点大病全愈后的沙哑,周其律隐匿着笑意,两人四目相对半晌,他绷着嘴角说,“看看狗。”
“……”陶汀然起码有一分钟没动。
大脑飞速运转,然后他装作网卡,“卡”得镜头自动翻转,对着凑到手机边疯狂摇尾巴,呜呜叫的黑背晃了几秒,随即猛地挂断视频。
窘得在大冬天出了一身汗。
“然然,快来吃,什么电话打这么久啊?”奶奶已经放了筷子,起身重新给他添一碗热饭。
陶汀然把手机扔一边,去收拾桌上的饭菜,“不吃了奶奶,我饱了。”
“你刚才都没吃多……”奶奶看向他,一惊,“哎呀,脸怎么这么红啊?是不是发烧了?”
“风吹的。”陶汀然脚底抹油,端着盘子飞快溜进厨房,脸臊得慌。
看看狗……
好一个看看狗。
没脸见人了。
“去他妈的!”龚凯今天被人气得肺炸,平白无故在派出所耗两个小时。
难怪那次在楼下遇见,周其律明知他私自进了他家居然还能那么淡定,原来是早就留有一手,等他自投罗网。
虽然因为他没偷没抢没破坏,民警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他把“无意间”带走的个人检查报告还给周其律就算翻篇,但龚凯还是让周其律这一招给恶心到了。
太他妈阴了。
段复义收拾行李,眼圈通红的从房间出来,瓮声瓮气道:“谁气你了?”
龚凯看见他红肿的眼睛,微怔,“你又怎么了?”
“没。”段复义消颓地走到沙发躺下,脑袋枕着龚凯大腿,双眼无神道,“我刚用新办的卡给阿然打了个电话。”
一看他这副窝囊劲儿,话不用说完,龚凯就能猜到个七七八八:“怎么?你约他出来见最后一面他不愿意?”
“嗯。”
龚凯无语道:“那我去……”
绑过来几个字还没说完就被段复义打断。
“你别去,他最恶心alpha。”
“?”龚凯愣了数秒,忽地挑起一抹笑,耐人寻味道,“陶汀然讨厌alpha?”
“嗯。”
这就好玩了。龚凯心想。
一场雨后,清晨起了很大的雾,霜在草丛枝丫上覆上一层水露,近晌午才出了点太阳。
陶汀然这周日离家较早,午饭没吃就撒腿没。
别人赶早去学校抄作业,他风风火火跑到周其律家附近的家用电器店买空调。
“卧室不大的话可以选1699那个。”老板拍了拍墙壁上的展示品,道,“同品牌2699那个性价比更高。”
陶汀然问:“区别是?”
老板自己都没忍住乐,道:“1699只制热。”
“……”陶汀然点开付款码到收银台,说,“我要2699。”
“行。”老板过来开单子,问安装地址。
陶汀然说:“弹硌路27巷一单元六楼601。”
“好嘞。”老板收了钱,问他什么时候装。
陶汀然计划赶在去学校前就要装好,他问周其律在没在家,对方说没,让他去对门大爷那儿拿备用钥匙。
有钥匙进门就好说了,他抬头对老板道:“马上,两个小时内能装完吗?”
“等我给安装师傅打电话问问,”老板拨通号码,解释道,“有单出去了还没回……诶,小周啊。你那边弄完了吗?店里有个客人着急装。”
周其律把工具放到店里的三轮车后,接着电话,公事公办道:“先让送货师傅把货送过去,我随后到。”
“那好。地址就在你家那条街,”老板看一眼单子上的手写地址,说,“27巷一单元六楼601。”
周其律神色微动,默了须臾,问:“客人姓陶?”
听筒另一边老板大为惊奇,连连点头,猜他可能认识这家人,“对对对,是姓陶,叫陶汀然。他急,你知道路吧?”
“知道。”周其律无奈了,从鼻腔叹出一声气息,说,“那是我家。”
店里,陶汀然在老板说先送货的时候就已经走了,最后这钱原路退回对方账户,老板紧急撤回一个送货师傅。
陶汀然浑然不觉,在楼下水果店称了几斤水果上楼,退款到账消息刚好在这之后发来。
一步跨两台阶,陶汀然爬上六楼,天气冷了大爷几乎不怎么坐门口嗦面了,房门紧闭,不确定在不在家。
他敲了敲门。
“谁?”浑厚的声音传出。
陶汀然说:“大爷,我来拿钥匙。周其律让我来的。”
随后一阵窸窸窣窣,大爷趿拉着一双就旧毛线拖鞋开了门,“又是你啊?”
“嗯。”陶汀然点了下头,贿赂似的把葡萄递给大爷。
“你自个吃吧,客气什么。”大爷拿了一颗意思意思,把钥匙给他,笑道,“他前天不让你进去,今天准了?和好啦?”
陶汀然略一迟疑,反驳道:“就没吵过。”
好多天没来这儿,陶汀然进屋先打望了一圈,干净整洁得有些过分,床单被套换了新的,桌上除了一包新开封的抽纸和水壶水杯,其他什么也没有。
地都拖得发亮。
之前也很干净,但是没到这么看似有洁癖的地步。陶汀然脱了书包放桌上,坐在凳子上等送货的,靠近床边时,闻见一股清香,有点像橘子味儿的香水。
陶汀然蹲在床边凑近周其律的枕头嗅了嗅。
正当这时,钥匙拧开门锁的声音骤响,陶汀然转头与开门进来的周其律视线相触——
陶汀然:“……”
周其律:“……”
看他抓着自己枕头闻的样子,周其律心神都在动荡。但他面上不显,短暂地愣了愣,右眉轻挑起来:“在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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