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头埋在对方肩膀,劫后余生似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你吓到我了。”
陶汀然嗅着他身上的皂香,彻底安心,小声说:“对不起。”
班长她们忙不迭过来扶他俩,陶汀然腿上的绳拿剪刀剪开,皮肉被勒得凹进去一些。
上节体育课脱了外套,他就穿着单薄的毛衣被困在这儿三个小时有余。周其律脱下外衣裹在陶汀然身上,抱着出门。
“陶汀然你没事吧?”张晓晓跟在左右。
“没事。”四肢在回温,陶汀然靠着周其律的肩膀摇了下头。
与此同时,杜彬去找老师拿了器材室的钥匙狂奔而来,后面跟着来查看情况的值班老师。
“律哥,你……”
周其律目不斜视,脚步没顿一下。
班长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看,悄声接话道:“不用钥匙了,他踹开了。”
“你们要直接回家吗?”班长追上来说,“今天这件事我肯定会和农老师报告的,陶汀然你放心。”
“老农应该已经知道了,我同桌刚给我发消息说周其律刚走,副班就去找老师了。”张晓晓说。
“回家吗?”周其律低头问陶汀然。
“不。”陶汀然恢复一点体力,有仇当场就要报。
他想去教室找左子云揍回来,周其律听了之后没同意,抱着他去了刘主任办公室。
路上,周其律问:“前两天那份检查,是因为什么写的?”
大概因为被阻拦了去算账,陶汀然有些不高兴,过了半晌才说:“校园霸凌。”
周其律这两天都被易感期困扰,不知道还有这件事。就陶汀然这谁也不的性格,能霸凌谁?
“欺负谁了?”他说。
说来话长,陶汀然说:“没欺负谁。”
“行,知道了。”
周其律出门前打了两支抑制剂,但现在抱着陶汀然,身体隐然有些不可遏制地浮躁。他选择了一个比陶汀然揍人更省时省力的方式。
刘主任看见陶汀然手脚和膝盖的青紫淤痕,一听被人关在器材室一下午,旋即黑着脸打电话给二十一、二班的两位班主任。
“谁关的你?”主任转头问。
陶汀然说:“左子云,还有三个不认识。”
周其律帮陶汀然拉下裤腿,遮住那一片青。闻言,他腮骨绷紧,眼底阴沉一片。
在上课时间被叫过来,左子云几人似乎还在为光明正大地躲了一节课而窃喜,吊儿郎当的。即便看见周其律时畏缩了一瞬,随后便故态复萌。
“当着三个老师的面,他敢动手吗?”黄新程推着另外一个男生进门。
刘主任问谁绑谁塞谁的主意时,其他两个都不敢说话,左子云像个鹌鹑一样不吭声。
唯有黄新程。他以前霸凌周其律反被揍,这次当着主任的面,挑衅地看了眼他,谅周其律不敢怎么样。
底气十足得好像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道:“左子云的主意,但是是我绑的,我塞的抹……啊!!”
事发突然,谁也没想到周其律敢在办公室动手。他抄起办公桌对面的空椅,对着男生就猛砸了下去!
办公室的椅子不比教室那轻巧的木板椅,刷了红漆的实木在顷刻间断成两半,男生瞬间蜷缩在地上哀嚎不止。
周其律眼神森冷,青筋暴起的手随意扔掉烂椅子,转头对上左子云的眼睛,淡淡道:“你的主意?”
“周其律!!”老农最先回神,他知道周其律尚在易感期,各方面都会比平日极端暴躁,于是劝说道,“你找老师是处问题,而不是制造问题的对吧?”
“对。”周其律看了眼被他吓愣了的陶汀然,动作不停,一把拽过左子云的衣领往文件柜上撞。
柜门中间那面玻璃骤然撞出许多裂纹,左子云惨叫着瘫软在地,捂着额头大哭。
上课间分外清净的校园,主任办公室乱成了一锅粥。
“主任。”周其律冷静地立在那儿,气息不乱分毫,平缓道,“你认为陶汀然霸凌了别人,让他写检讨。可是被欺负的是他,被他们绑在器材室跪了几个小时。”
那两人自知亏,呜咽声小了。办公室仿佛落针可闻,刘主任胸口起伏不定,一双眼睛气到猩红:“所以?”
“所以我觉得太冤了,”周其律勾唇,说,“忍不住帮陶汀然出了头。”
他居高临下地睨了眼地上的两人,风轻云淡道:“和他们一样。”
学生打架群殴的事常有,私下殴打被发现了叫霸凌,当着面去别人班上打人称作挑衅,惹是生非。
周其律很聪明,他去办公室,关上门当着老师的面打。又事出有因,有有据,所有行为都透着一股少年为朋友冲动,莽撞而无所顾忌的果敢。
下手轻重他心里有数,左子云和另外一个男生也没到送医务室的程度,缓了一会儿站起来听刘主任说教了两节课。
“全部在这儿给我写检查!!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走!”刘主任气得咳嗽,对两位老师道,“找时间让这几个学生的家长到学校来一趟,简直无法无天了!”
周其律老老实实把检查写完才走,刘主任看着他有气都不知道往哪儿撒。
“饿了没?”出租车上,周其律揉着陶汀然手上的手腕,借着窗外游离而过的光,看着在昏暗中也分外明显的捆痕。
“饿过头了,现在不觉着饿。”陶汀然把另一只手也伸过去,挪近些跟人坐一个位置。他眼睛微弯,小声说,“你刚才好凶。”
周其律的目光从眼尾瞥来:“吓到了?”
“没有。”陶汀然身上穿着周其律的外套,他敞开衣服暖烘烘的贴过去,诚实道,“被你帅到了。”
车上还有司机,陶汀然脸皮薄,贴在周其律耳侧喁喁私语道:“我可能要记你一辈子了。”
周其律和他对视须臾,往车窗外转过脸,看一眼路,淡淡地“哦”了声。
晚上十点多还在营业的大多是一些辛辣刺激的烧烤、火锅店。最后周其律把陶汀然送回酒店,煮了一碗番茄鸡蛋面,看着他吃了才准备走。
上楼前买了喷雾和软膏,他开始穿外套,指了下茶几,提醒陶汀然吃完饭记得擦。
“你要走?”陶汀然洗漱后头发吹得半干,露出额头,眼皮上那颗痣仿佛也被热气蒸得发红。
周其律点了下头,说:“去网吧。”
“少放屁。”陶汀然撂下筷子不吃了,戳穿道,“你上班根本不是这个点儿。”
“跟别人换班了。”周其律说。
他在欺负陶汀然不懂他们排班时间,拿上手机就走向玄关,“早点睡,走了。”
“你是不是在躲我?”陶汀然追上去重重关上了门,顺势站到周其律与门板之间。他背贴着门,大有一种“你要出去就从我身上踏过去”的决绝。
周其律以前没往那方面想,一经医生提醒之后,鼻息间再闻到类似于佛手柑的气味就无法再认为是沐浴露的香气了。
且越在意越浓郁,智彷如翻涌的洪水,即将决堤。
“没躲你。”周其律想要推开他,陶汀然僵持着没动。
陶汀然微弱的信息素随着呼吸卷入肺里,周其律尚在易感期,不能很好地控制不住信息素散发。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心轻拧了下。
视线再落到面前人身上,果不其然,那张脸染上一层薄红,眼眸映着灯光,眼眶浅红水亮。
而陶汀然似乎没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异常,气愤又有点憋闷地说:“你答应我可以追你的,有你这么钓鱼的吗!”
他越说越激动,周其律要在他的信息素里溺死了。
“没钓你。”周其律拉他离开门口,轻轻拍了拍陶汀然的背顺顺气。
陶汀然气没顺下去,火更大了,“那你拒绝我啊!”
周其律顿了一瞬,平静道:“好,我拒绝你。”
话音未落,他的脖子就被陶汀然猛地咬了一口。
特别用劲儿,疼得周其律闭了下眼。
陶汀然咬完不松口,手也不放,搂他更紧。过了半晌,周其律感觉到他唇齿间慢慢松开,随后一滴泪落进他的衣领,滴在心口,烫得他不知所措。
“陶汀然。”周其律握住他的肩头,陶汀然死活不抬头,又拿他的肩膀蹭眼泪。
蹭着蹭着就变了味儿,他和易感期的alpha抱这么久,如果周其律的信息素有气味,那他早已经被浸染透了。
陶汀然单纯以为是发热期反复,他盯着自己咬出来的牙印,嘴唇贴了过去,苦涩道:“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周其律突然有点心疼。
信息素是一种很奇妙的存在,他们万分契合,彼此牵连、吸引。
周其律思虑繁多,除开以前所想到的种种,现在还多了一条障碍。他在任何方面都利落,不知道为什么遇上陶汀然就拧巴上了。
不和人家谈恋爱,也狠不下心不管。
“有什么,喜欢咬就咬吧。”他把陶汀然托抱起来,转身上楼,眉眼缱绻而克制地说,“小狗。”
第36章 吻了下他的淤伤
陶汀然的爱意太热烈,望过来的眼睛过分专注,周其律不敢应。
还有一年,陶汀然会离开長启,按照他该有的人生轨迹出发去下一站。周其律对自己的人生其实没什么规划,他头脑灵活,不笨,认真学的话不会是现在这个成绩。
但是靠学习成绩真正出人头地的屈指可数,周其律自认为没那份运气。他生长在这片小县城,以后也会死在这片地。
如大多数人的人生一样,普普通通、按部就班、三点连一线地活着,送走他爸,然后他再慢慢变成村里人口中,不知晓名字的周哑巴。
他妈妈去世后,他爸萎靡过一段日子,周其律的耳朵就是在他爸一次醉酒后扇了一耳光打坏的。
那时年纪小,不敢说,自己拿纸擦擦耳朵流出来的血。后来再去看医生就晚了。
日子最为艰难的那段时间,如此平庸的一生成了他的梦。
深夜,周其律悄悄从床上下去,撩开一截被子。陶汀然笔直白皙的腿露出来,膝盖那儿随着时间变得紫红一团。
他坐在床侧,将喷雾喷在手心揉了揉才贴上陶汀然的膝盖。被子下熟睡的人似是感觉到痛又或是凉,动了动腿。
周其律屏息,注意陶汀然地状态。
过了半晌对方呼吸均匀,没再动,周其律拿开手,吻了下他的淤伤。
第二天一早,陶汀然醒来时,身边已经空着,床单平整得像没人睡过。他喊了一声周其律,没人应,下楼看着连个鬼影都没有的屋子,不可置信对方就这么走了。
如果没在这儿睡,那就是帮他退热哄睡后就溜之大吉了。
陶汀然自尊心受挫,洗漱时对着镜子看了半天自己的脸。
主观上看,长得还行。
客观来讲,不算丑。
他拨弄了几下头发,在想要不要换个发型。
卷毛平头地中海,总有一款周其律喜欢的。
手机在客厅唱响,预判到周其律会打电话,陶汀然把铃声开到了最大。
他忙跑过去接。
“在干什么?”周其律开门见山。
陶汀然拉开窗帘,看着天好似都突然变晴了。他压着嘴角,干巴巴道:“没干嘛。你昨晚为什么走了?”
“兼职。”周其律说,“快收拾好了下楼,给你叫的车到三分钟了。”
陶汀然:“……”
上了车,司机没问就把他放在学校旁的那条早餐小吃街。陶汀然像周其律的电子小狗似的,下车时还有点懵,没指令不会动一样。
【周其律:去买早餐。】
主人发出指令。
陶汀然听之任之,让老板装了十个包子、两杯豆浆、两个豆沙包和油条。
【陶汀然:你怎么知道我忘记买早餐?】
【周其律:。】
【周其律:你什么时候记得过?】
【陶汀然:没你我可怎么活啊.jpg】
他拿到早餐拍了张照片发过去,下一秒看见周其律说今天请假的信息时,堪比天打五雷轰。外食不能带进校,他看了眼包子,再看一眼隔着一条马路的校门口。
【周其律:不准逃学。】
【周其律:敢旷课我就告诉陶奶奶。】
陶汀然:“…………”
【陶汀然:你在跟踪我吗?】
老农是个嘴很严实的人,陶汀然问周其律为什么请假这么久,对方只说私事。
临近期末,最近接二连三出了几起霸凌事件,大课间全校站操场开了半个小时的大会。这次再次向陶汀然投来的目光变了。
他被困器材室的事传遍,众人向他投来怜悯或者其他意味的目光。可能也有人听说周其律昨晚帮他出头的事,各异的视线中少了想要欺凌的打量。
“陶汀然。”
周五最后一节课是在计算机房,段复义选择了陶汀然旁边的空位坐下。陶汀然置若罔闻,微俯下身给电脑开机。
信息技术课一周也就两节,偶尔还要被其他科考试占用,再者马上放学,他们班几乎是数学刚下就提着大小包过来了。
“彬彬!坐这儿!”后排的一男生扬手晃了晃,杜彬视线在屋内转了一圈,朝他朋友摆摆手,走到陶汀然那一排坐下。
一排三座,段复义卡在中间。杜彬似警告地扫他一眼,目光掠过段复义觑了一眼陶汀然。
陶汀然开机后就在做周末的作业,谁也没搭。杜彬别扭着不知道怎么和他说话,于是把头转了回去。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全校都在传陶汀然搞校园霸凌那套的时候,他竟信了别人的一面之词。
明明三件事中,前两次他都在场。
29/56 首页 上一页 27 28 29 30 31 3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