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大小姐心里美的很,嘴上倒是冷静:“还行叭,也就比某人强一点点。”
黎越洋只盯着她的表情笑,卓曼给她看得不自在,塞个盘子就给人派活:“去上菜。”
这顿平淡的晚餐还没有吃完,黎越洋便接到一个紧急电话:她在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她的奶奶就在刚刚已经无法动作、无法进食,宣布进入死亡倒计时。
打电话的是她奶奶身边的助理,无儿无女,一直贴身照顾老人几十年,黎越洋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我现在立刻回去……”
她顿了顿,没有说出“请奶奶千万等等我”。
“有任何事情您可以先做主,我的秘书很快到。”
黎越洋放下筷子,立刻起身,起身后又有一瞬间的迷茫。
卓曼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奶奶?”
黎越洋找回了目光的焦点。
-
黎家最后一位老人去世,其名下励荣集团股份毫无疑问地全数由孙女黎越洋继承。
黎越洋自小就不断接受股份赠予,到爷爷去世时,已经在励荣有着绝对的股权主导地位,她并不缺这一点股份,但这仍然标志着黎越洋在励荣集团实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集权。
老人离开的最后一晚,北京时间凌晨一点,黎越洋和卓曼赶到北京的医院,老人还剩最后一口气,仿佛一直在等待黎越洋。
她躺在病床上,人已经无法动弹,看到黎越洋终于到来,眼珠动了动,看到黎越洋身边多年未见的卓曼,眼珠又动了动,之后不过一分钟,便离开人世了,什么话也没留下。
直到葬礼时,黎越洋恍然,她好像从未关心过奶奶的姓名、家庭,好像从小只知道要叫她“奶奶”,她虽有股份,但大多时候不过是挂个名,她的投票永远与黎荣毅一致,她离开也理所当然地将股份传给黎越洋,从始至终,她只是个路人、过客、载体。
包秀琴出生在民国时期的某个小军官家庭,当时仍有众官轻商的风气,黎荣毅与她的婚姻是父母之命,两边家庭各有所求,而两个年轻人在成婚前甚至没有见过一面。
黎越洋在葬礼上想要认真了解奶奶的身世,然而族谱上却只有寥寥几字,甚至连名字都是她自己从身份证上看到。
从前黎越洋理所当然地自怜没有得到全部的爱,如今想来,她的奶奶又能在哪里寻求一份全部的爱。
黎家近百年的沉淀底蕴在那里,老人的葬礼隆重,黎越洋看向角落里帮忙的助理,心里又放下了一些愧疚:好在,老人的生命也有人陪伴走完。
黎越洋没有与他直接对话过,大多数时候不过点头之交,如今奶奶去世,她仍然保持了过去的社交距离,只请人告知:今后可以继续留在黎家老宅,黎越洋会照看好他的晚年。
黎越洋已经告别过很多人,无论是生离还是死别,她对告别的感情从恐惧变成如今的平静,因为她已经找到了自己人生的锚点,无论身边人事变化,这个锚点一直一直陪伴着她。
葬礼的最后一天,黎越洋又看到了她人生中最初始的相遇与告别,她的母亲,梁婉芝。
黎杨去世时,梁婉芝没有出现,黎荣毅去世时,她也没有出现,但包秀琴去世,她漂洋过海、不远万里地赶回来送别。
黎越洋远远看着她虔诚鞠躬,想起中秋节时奶奶对自己的维护与叮嘱,只觉往事复杂,人的因果好坏恐怕不是简单的两三句话就能总结。
唯有珍惜眼前,唯有珍惜眼前。
作者有话说:
依旧祝小读者们发财(鞠躬
第 58 章 自由
黎家治丧是件大事,人情往来繁多,黎越洋作为唯一的后辈,一时间几乎停了所有工作。
卓曼特地留在北京陪她,黎越洋睡得很少,卓曼比不过她的精力旺盛,好几次撑不住睡着,醒来发现或被盖好了被子、或被披了件衣服,总之,都在温暖中醒来。
黎家老宅有三层,楼下一直不间断的吵吵闹闹,卓曼又一次在黎越洋的房间醒来,窗帘厚重,一时不知现在是白天还是深夜,而黎越洋就半坐在床边,一手还搭在卓曼的肩膀旁。
她没有休息,只在黑暗里发呆,感知到卓曼醒了,才回过神来,借着微弱的光线,给人理了理被子角:“再睡会儿。”
卓曼睡着前还觉得自己留在北京已经没办法帮助黎越洋,甚至会成为她要分出精力照顾的存在,但在这个光线不明朗的房间里,她又觉得,黎越洋需要她。
黎越洋和梁婉芝的会面没有避开卓曼,这是卓曼第一次认识黎越洋的母亲。
梁婉芝是个话不多的女人,当年离开黎家几年后,追求恋爱自由,和一个外国人有了第二个孩子,黎越洋与她几乎没有什么来往,早些年是因为黎荣毅有意断开两人的联系,后来是因为梁婉芝有了新的家庭,生活的重心自然也有了转移,更何况,黎家的回忆于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怀念的过去。
黎越洋得承认,某种程度上,她恨梁婉芝,但随着这份恨在时间里的无处回应,她开始心平气和地去了解过去,而一个人的强大或许可以体现在她能够理解与包容她人的虚弱、无能,如今,黎越洋对她既没有爱,也没有恨。
到底是白事,梁婉芝穿了一身低调的黑色,献完花便走到黎越洋面前,她的个子不高,因此需要仰头才能和自己的女儿对话:“有空吗?陪妈妈聊聊。”
黎越洋看着她,像是看陌生人一样,淡淡道:“码头的事情没有聊的空间。”
听到黎越洋的第一反应,梁婉芝笑了一下:“不聊码头。”
她的手动了动,想要碰一碰黎越洋,又忍住,没有动作,只叹道:“云天码头在我之后的第一个主人是你,你满周岁,我从梁家没获得什么资产,只有这个码头,我把它送给了你。”
“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我想离开。你爷爷重男轻女,我想带着你一起离开,才和梁兆满做了交易,再之后,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错信父亲结了婚,错信弟弟卖了唯一的资产,她将黎越洋送回黎家时,曾发誓从此以后的人生只为自己而活,不依赖任何人,也不寻求稳定,她谈恋爱、生孩子,却始终保留随时离开的自由。
黎越洋生命的初始阶段拥有过云天码头,这是她从未知晓的信息,她一时无言,不知道要回应什么,梁婉芝见她听进去了,终于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臂。
很多年前,梁婉芝将云天码头卖给远舶时便与Sara打过交道,九十年代像梁婉芝这样受过西方高等教育兼具了解大陆市场的华人非常稀缺,她为Sara的东亚战略提供了很多建议,自此也结下了友好的关系。
等到她前段时间偶然得知Sara已经卖出远舶中国业务时,才知道黎越洋这么多年的动作与持续执着远舶的决心,梁婉芝询问黎越洋码头的事情,其实别无它意,只想让黎越洋也能从往事里解脱,重获属于她的自由。
黎越洋沉默了会儿,再一次淡淡道:“我现在已经不在乎了。”
不知道她是真的不在乎,还是不愿意和自己袒露内心,梁婉芝已没有办法也不想强求走近这个多年未关心的女儿的心,她看向黎越洋身边的卓曼:“这是卓曼吧?”
卓曼一直没敢出声,此时被cue到,立刻笑着应道:“阿姨好。”
黎越洋不说话,也不主动介绍,梁婉芝无奈,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对着卓曼笑了笑,身后又有一波人要和黎越洋打招呼,梁婉芝没有理由继续停留,她的出现如过往一般,短暂而淡薄。
黑暗的房间内,卓曼将黎越洋往下拽了拽,直到把人薅进被子里,又理所当然地枕进她的颈窝里:“整天不睡觉,你在修仙吗?”
黎越洋笑,提出了一个很突然的问题:“曼曼,如果我们养一只猫,它的寿命只有十几年,等到它离开的时候,我们会不会很难过?”
知道黎越洋终究受到了些冲击,卓曼捏了捏她的嘴巴:“你又没有真的修仙,我们也不是十几二十岁了,三十多岁以后,离别总是会比相遇多。”
黎越洋又笑,被捏变形的嘴巴说出的话也有些模糊:“神仙一直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还好我们年纪相仿,可以到生命的尽头再分离。”
“嗯。”卓曼认真地回答,尽管她能够接受离别比相遇多,但她不忍心黎越洋自此便不断接受离别,直到无别可离,黎越洋值得很多美好的相遇,“离别是人间常态,但是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只要你愿意让别人了解你,他们都会夸你,”卓曼捧住黎越洋的脸,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她孤独的灵魂:“如果他们有眼无珠,黎越洋,我是你的女朋友,也是你的朋友、家人。”
“我们可以一起玩儿、一起过很多节,你想和朋友做的事、想和家人做的事,我都可以陪你。”
黎越洋听了,将脸埋在她的手掌里:“我只要你,他们不大聪明。”
-
十一月,北京的事宜已经告一段落,黎越洋因积累了太多公务开始马不停蹄地到处出差,卓曼回到上海,同样花了很多时间处理积压的工作,又抽出身来履约拜访一次吕云。
参观励荣资本上海办公室,见了吕云和乔景书,又和两人盘了盘手里的资源与之后在海盛的计划,出办公室时,天已经蒙蒙黑了。
初冬的冷空气迎面袭来,卓曼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大楼,突然想念这里真正的主人,算起来她与黎越洋已经将近半个月没有见面了。
梁兆满不甘,终究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发起破釜沉舟的反击,黎越洋亲自在广深地区坐镇,每日账上的资金往来都非常惊人。
卓曼忍着这份想念,埋头管好自己的工作,她盼望着她们都能早日安定下来,然后,养一只招财猫。
新的一周上海再次入冬失败,周一午后的太阳暖溢,卓曼开完会突然发现手机里有一条黎越洋半小时前的消息:“在你公司楼下,吃冰淇淋嘛?”
卓曼盯着这短短一句话足足有一分钟才觉得真实,她看向窗外已经泛黄的树叶,感觉一切都充满生命力,然而卓总回应起来依然十分矜持:“你想吃就说自己想吃。”
黎越洋几乎秒回:“我想吃。”接着又发了张麦当劳甜品站的照片,暗示意味十足。
很容易认出是隔壁写字楼下的那家,卓曼一边觉得这人比自己还别扭,一边偏不如她的愿:“那你就去吃。”
以句号结尾,特别高冷。
没想到黎越洋淡定回道:“甜筒买一送一,一个人不划算。”
也以句号结尾,但卓曼越看越觉得,特别勾人。
黎越洋今天散了发,坐在麦当劳斜对面的长椅上,一手横搭在椅背上撑着头,另一手和手机一起安静地放在二郎腿上,正笑吟吟地盯着卓曼出现的方向。
卓曼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又想到她在这里等了许久,光是自己看到消息就已经有半个小时了,干脆改变路线,先去甜品站买了个甜筒。
拿着甜筒,仿佛有了靠山,卓曼走到黎越洋面前,掩饰性地刺人:“堂堂黎总吃个甜筒也要看划不划算呢。”
黎越洋依旧笑吟吟的,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坐过来。”又伸手接过甜筒,笑道,“最近在香港花的太多了,要省点。”
卓曼说不出怼人的话了,她顺着黎越洋的意坐到她的身边,认真关心起来:“结束了?”
“嗯。”黎越洋将吞并整个梁家化为简简单单地一个字,“剩下就是走些文件程序的工作,桐姐在盯着。”
“嗯,辛苦了。”
黎越洋心情很好,一直在笑,听到卓曼硬邦邦的关心,便故意将头搭在她的肩上装柔弱:“本来想昨天回来的,临时有点事耽误了,昨晚想你,都没怎么睡。”
卓曼心中微动,面上装作不在意道:“想我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想你就可以给你打电话吗?”黎越洋歪过头,气息喷洒在人的耳边,无辜问道。
“……”
卓曼不得不承认,黎越洋的确有点东西,她一时噎住,别过头啃了口冰淇淋,矜持道:“你可以打,接不接要看我心情。”
“好~记住了,希望卓总心情好的时候多一点。”
大概觉得没有表达清楚,卓曼又别扭道:“反正如果我想你,会给你打电话。”
黎越洋忍不住笑:“那希望每天都能接到电话。”
哪里看不出她在逗人,卓大小姐觉得没面子:“黎越洋,你好幼稚。”
作者有话说:
祝小读者们圣诞快乐,恭喜发财~
第 59 章 生日
冬日的太阳宝贵,工作日的下午能在户外晒太阳更是宝贵,忙碌了许久的两人终于有了片刻安宁,黎越洋不爱吃生冷的东西,卓曼三下五除二啃完甜筒,便擦了擦手,连着她手里那几乎没怎么动的甜筒一起扔了。
黎越洋被她的果断惹得直笑,得了照顾还要卖乖:“好浪费啊。”
卓曼在垃圾桶旁回头瞪了她一眼,只觉有些人今天欠儿欠儿的,想把她一起塞垃圾桶里。
长椅上的某些人接收到瞪眼,还歪头笑得开心,卓曼瞪着瞪着,实在板不下脸,没忍住笑出来,又觉得没面子,走回长椅边就轻轻踹了人一脚。
黎越洋一直在笑,根本不在意腿上遭受暴力,只趁着人靠近握住卓曼的手,接着起身,非常丝滑地将两人的手一起塞入口袋里:“翘班吧,卓总,我们去逛街?”
自从上次心血来潮去澳门,卓曼觉得黎越洋开始领悟到发疯的好了,现在已经非常熟练。
卓总看了眼手机上的工作消息,又垂眸看了眼黎越洋的口袋,黎越洋顺着她的视线,立刻蛊惑性的挠了挠她的手掌心。
卓曼:……
“翘翘翘!”卓总热爱工作的钢铁意志瓦解,又气自己轻易被迷住,狠狠道,“刷你的卡,买衣服、买包、买珠宝!”
跑火车的狠话放到一半,理性又上头,卓大小姐自行收敛欲望:“还是买黄金好,黄金保值。”
卓总从阿联酋回来后,尝到了做小老板的乐趣,她将当时从酒店前台借的计算器买了回来,之后一直将它作为自己的里程碑纪念品随身带着,做点估算的粗账都爱用它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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