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也没有要去前厅的意思,更像是要回书房,连送黎越洋一程都不愿意了。
李桐一向非常注重商业礼仪,此时竟也被梁兆满的小家子气惊讶到抬头多看了他一眼,哪有人派车接人,不派车送人,在这么点小事儿上计较回场子,实在不像是个有教养的家族做派。
户外寒冷,她刚刚在后院草坪上还提醒梁兆满黎越洋穿的鞋子不方便,他这会儿却故意把人丢在院子里冷着,更是想在黎越洋的“朋友”面前踩踩她的面子。
李桐几乎要气笑了,立刻对着黎越洋请示,不再把梁兆满放在眼里:“黎总,我们的车就在门口,随时待命,现在回去吗?”
黎越洋波澜不惊,像是听不懂似的笑道:“蛋糕还是要吃的,再等等吧。”又对梁兆满笑,“梁总先忙,我去看看朋友。晚上也不用费心安排车了。”
她对着林管家微微伸手,请他带路,又最后偏头留了句:“我向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既是指司机,又是指云天码头。
梁兆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因黎越洋到底多年的上位者气场,她轻轻伸手,管家便不自觉地按照她的指令行事,只顾得上对梁兆满点了点头,便真的在前面带路了。
而黎越洋个子高,慢慢大步晃过,几步便在没法平声说话的距离了。
李桐跟在黎越洋身边,离梁兆满有一定距离后凑上前对黎越洋悄声道:“是卓总。”
黎越洋并不惊讶,只眼神微微向身旁的李桐动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没有问任何具体原因。
卓曼本是定的明天到达,不知怎么提前一晚落地,又怕打扰黎越洋,直接给李桐发了信息,询问酒店地址,得知黎越洋这会儿正在她那好舅舅那儿搞宫斗呢,立刻就是一个赶赴现场的大决定。
李桐请黎越洋的司机送她过来,没想到还顺手做了个好事——回去的车有了。
想到黎越洋刚刚对着梁兆满放狠话,李桐心里也有点好笑,黎总可没想到准备第二辆车,梁兆满这种腌臜的小人行为是她们都难以预料的,第二辆车明明是送卓大小姐过来的,到黎越洋那里却成了她料事如神事事谨慎的证明。
李桐低头,直叹黎越洋确实运气好,就连代表她运气最不好的斗争里依旧有许许多多的小幸运。
前院冷清,客人们都在室内和后院,只几个专业的宴会公司执行工作人员,黎越洋一眼便看到了院中的人。
卓曼今天也盘了发,穿着身黑色羊绒大衣,挺阔的后领衿将她秀白清立的脖子衬得格外清晰,和黎越洋惯常的风格非常相像,她揣着手在大衣口袋里,百无聊赖地看着池子里的锦鲤,看了会儿还绕着池子转圈圈。
黎越洋忍住笑,轻声叫住林管家:“是我的朋友,劳烦带路了。”
察言观色是林管家傍身的基础,他立刻停下步子:“那您们聊,”又侧身指了指自己的身后,“前厅右边有小沙发,我为您留着,一会儿切蛋糕我让人来请您。”
林管家的普通话很好,说话做事也很有分寸,黎越洋多看了他两眼:“大陆人?”
“广东人,二十多年前来香港讨生活。”林管家愿意抓住机会,却也知道点到为止,“有什么事您随时吩咐我。”
说完就要回内厅,黎越洋给李桐使了个眼色,李桐点了点头,跟着林管家进去了。
等到黎越洋的眼神回转,远处的卓曼早已发现她,依旧揣着口袋,只脸上不再是面无表情,而是挂着笑。
于是黎越洋也笑,迈着步子向人走过去,直到贴到人身边才开口:“怎么突然到了?”
卓曼侧过头观察黎越洋的表情,将一边的肩膀耸高,玩笑地试探道:“怕你被气哭,特地来给你送肩膀。”
黎越洋垂目看了眼卓曼近在眼前的瘦弱肩膀,很给面子的地将头在上面靠了靠:“谢谢曼曼,好贴心啊,我现在就哭。”
见她还有心情打趣,估摸着多半没什么大问题,卓大小姐立刻收回关心,啪的一下卸了肩膀的力气,还好黎越洋本也没想真的靠着,这才免于“坠落”。
黎越洋笑着站直身子,偏头细细看卓曼:“桐姐安排的车?”
“嗯。”卓曼也偏头看黎越洋,只觉几天没见,怪想念的。
黎越洋与卓曼的感受相同,只是她在卓曼离开第一天就说了,卓曼却是后知后觉,辨认出卓曼眼神里的光亮,黎总坏心思地报仇:“看这么认真?想我了。”
卓大小姐没有如预想种那样嫌弃人油腻,反而理直气壮地应下:“不可以嘛。”又忍不住反问,“你不想我吗?”
黎越洋被她的直白挑动地直笑,靠近卓曼的耳朵,说了句粤语:“我挂住你。”
香港人的普通话只是不好,黎越洋的粤语却基本算是贫瘠,她从前会说一些诸如“恭喜发财”的讨彩头话,用于广东区域的一些合作上,就当是个幽默情趣,而这句我想你却是她最近在香港想到卓曼时,临时问司机学的。
卓曼以幼时看港剧的记忆力能猜到这句话大概的意思,又觉得黎越洋说得怪好听,想也不想便较劲地回了句:“我都系。”
黎越洋惊讶,反应过来又笑:“没什么能难倒我们博学的卓总。”
博学的卓总可骄傲,终于将手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来,竟还拖出了一小包鱼食。
卓大小姐有一丝兴奋又有一丝鬼鬼祟祟道:“我来香港特意买的,没想到真有锦鲤。”
作者有话说:
黎越洋:放狠话,被我装到了
卓曼:鱼食,被我装到了(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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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小读者们发财(鞠躬
第 55 章 硬币
黎越洋参加过数不清的聚会、饭局,大多数时候都是场内的焦点,既是因为她的身份与可能产生的价值,又是因为她也要筛选过滤许多无关的出席,而像今天这样,既有目的又能清闲。
陌生别墅前,黎越洋和卓曼相对侧坐在喷泉池边,一颗一颗地扔着鱼食。
黎越洋低头看了眼手掌心里窝着的一撮鱼食,仍有些忍俊不禁,对着坐在面前的人摇了摇头:“你真是……”
卓大小姐可悠哉,短短几分钟已经相中了一条最喜欢的锦鲤,偏心地追着它喂,此时专心的很,头也不抬:“鱼开心,我开心,你最好也开心。”
黎越洋跟随她的目光看向那条“卓选之鱼”,原来是一条胖胖的金黄锦鲤:“这是第一条要下手的?”
“说什么呢!”卓大小姐只是嘴上嚣张,原本想着若是黎越洋不顺利或者受委屈了,喂喂锦鲤就算是出气了,现在咱们黎总运筹帷幄,轻松淡定,喂锦鲤便成了消遣的娱乐,卓曼终于关心起正事,“怎么说呀今天?顺利吗?”
卓曼怎么想的,黎越洋都能尽数猜到,深秋的天气并不寒冷,哪怕在山上,晚间也没什么风,前院空旷,只剩几个不相干的人,连空气都是平和的。
卓曼目不转睛地跟随着池子里的金黄胖锦鲤,黎越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柔声道:“没事儿,按照计划正常发展,这次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卓曼曾担心这次对线毕竟涉及到黎越洋的许多私事,她会被情绪牵绊,以至于伤心伤身,而如预想中一样,黎越洋想做什么,只要不掺杂情绪便无所畏惧、所向披靡,这是她的本色。
卓曼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回身子看向黎越洋,真诚叹道:“真好。”
而只有黎越洋自己最清楚,她如今可以平静地、淡定地面对这一切,是因为与卓曼的爱给了她更多信心与笃定,她不会再疑惑自己是否值得被爱,不会再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不会再纠结亲人对自己的评判,因为这些都在她与卓曼的爱情里被逐一肯定与证明,她会被爱,会爱人,她的存在很重要,她的爱人会一直认可她。
黎越洋用空着的手覆盖住卓曼的手,感怀叹道:“真好。”
室内响起音乐,守在前院的工作人员也纷纷回头探了几眼。
“里面在干嘛?”卓曼看向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内厅,又疑惑:“今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们现在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黎越洋的眼神没有偏移过丝毫,一直注视着卓曼。
她见过也经历过太多类似的场景,又聪明记忆力好,常常预判到事物发展的一步又一步,她曾享受这种完美预判带来的成就感与安全感,在无数的重复里又开始质疑生活的意义与尽头,只觉世间单调无聊,生命一眼望到头。
但在卓曼这里,对着同样一张脸,说着没什么世俗意义的话,她不觉得厌倦,甚至觉得这样笃定到生命尽头是莫大的安心与想要争取的结果。
心理学家斯腾伯格认为爱情由三个基本成分组成:激情、亲密和承诺。
黎越洋突然歪头笑了笑,长臂舒展,将手里的鱼食尽数潇洒扔入池中。
卓曼反应不及,一眨眼的功夫,鱼食已经撒出去了,黎越洋一张脸近在眼前,那双高眉骨下的眼睛清晰明亮:“不管里面干什么,都和我们没关系,目的达到,这里其实没什么好待的。”
厅内越来越吵闹,李桐出现在前厅门口,远远对黎越洋向里面偏了偏头,表示里面快要切蛋糕了,请黎越洋过去。
黎越洋一贯的体面做派,说是来庆祝生日,哪怕中间有再多波澜,也会在面子上做好庆祝生日的样子。
但现在,黎越洋不想再管她一向的体面,只想和卓曼一起。
她们之间有许多亲密,有一些心照不宣的承诺,还有极少的激情,这三者的程度逐级下降,黎越洋清楚,这是因为她们建立了属于成年人的亲密关系,所以可以尽情地融进□□、分享脆弱,但她们又都处在充满不确定的事业征途中,所以不敢也不能轻易承诺过多、过久,最后,她们都是极其理性成熟的人,所以她们考虑全局、衡量价值,极少冲动冒险。
黎越洋最近总在想,卓曼的喜欢从十几岁开始,如果回到十几岁,她们之间的爱情组成会是什么样,黎越洋觉得她们仍然会有许多亲密,会增加许多承诺,但仍然不会有太多激情。
然而,黎越洋最近又总在思考,她们目标一致地驶向港口,又彼此陪伴地再次出发,这样充满积极与建设意义的路线是否就是在夜海上生存的最佳选择。
“曼曼,我们去玩儿吧。”黎越洋平平淡淡地说出不符合她人设的话。
卓曼一愣,没有反驳,只顺着她的话问下去:“玩什么?”
黎越洋笑,只觉她们实在是两个不够浪漫的人,她牵起卓曼的手:“我们总在忙,总是考虑如何管理好我们的时间,寻找工作和恋爱的平衡,用最有效率的方式生活,但有时候,我们可以发疯。”
“巨轮去码头前,可以突然去小岛上探险,也可以停下来看看北斗七星,曼曼,夜海不仅可以航行,还可以随心随性。”
不问意义,不求价值。
卓曼沉默一会儿,明白了黎越洋的意思,点点头:“好,一起发疯。”接着,便将手里剩下的半袋子鱼食一股脑倒入池子里。
内厅门口,李桐见黎越洋看到自己,却根本不动,甚至招了招手,眼皮一跳,估摸着有变数了。果然,黎大总裁要立刻离开,幸好还有丝人性,知道山上叫车不易,没有把自己丢下和女朋友直接私奔。
这边李桐刚联系好司机将车开到门口,那边黎总又给人出难题了:“看一下现在去澳门可以怎么走?”
李桐:?
大半夜发疯去澳门主要怪黎越洋刚刚的比喻,卓曼一时想不到能“玩”什么,又鉴于黎越洋说的“旁边的小岛”,旁边的澳门怎么不算个小岛呢。
签注都在期限内,卓曼的证件都在随身拎包内,黎越洋的证件都在李桐的包内,两人连酒店都不回,说走就走,提着包就大剌剌地要出发。
李桐坐在副驾忙得头都大了,这两位大小姐说走就走,她这个惯常做精密计划的人却是忧心这个忧心那个,多的不提,就说黎越洋到每一个城市的配车,光是这一点都要愁人。
黎总到底不是真的资本家态度,坐在后面听到李桐打电话回北京办公室,给助理们分任务,赶紧叫停了下来:“不用安排,私人行程,把我们送到码头就行。”
李桐一个大白眼硬生生忍了下来,她黎越洋这么多年哪有什么真正的私人行程,就算度假休息,机票酒店接驳都是他们安排好的。
瞄了眼后排俩大小姐,李桐叹了口气,露出些长辈的语气:“行吧,你俩这么大人了。”
想了想澳门的习惯,又将自己随身的一点现金都塞给了黎越洋。
直到开往澳门的船出发,身边零零散散地坐了些陌生人,卓曼才有一丝要去玩儿的真实感,她偷懒地靠在黎越洋身上,这红会儿才开始刷手机搜攻略。
黎越洋将她抱紧,侧脸抵在她的头上,看着船舱内的人,看着渐渐远去的香港,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曼曼,你身上有现金吗?”
卓曼只当黎总出门被伺候惯了,没什么接地气的金钱观念,反手拍了拍她的大腿安慰道:“放心,银行卡、手机都有,我罩着你。”
黎越洋笑,将腿上的手捉起亲了亲,贴着人耳朵轻声道:“我说的是现金。”
一只手被控住,另一只手并没有耽误刷手机,卓曼的耳朵被黎越洋的气息哄地痒痒,终于侧头,正对上黎越洋的脸。
卓曼大胆,黎越洋只敢亲手,卓曼却是直接亲了一下人的唇边,这才起身开始翻包。
黎越洋反应过来时,卓大小姐已经把几张纸币和一些硬币找出来了:“就这些,现在都不怎么用现金了,攻略上说澳门支付宝挺方便了。”
“嗯,跟着你走,刷我的支付宝。”黎越洋抬手捡出一块硬币:“这个硬币给我吧。”
卓总大气地推了推手:“拿去拿去。”
黎越洋捏着这枚硬币笑:“确定给我吗?”
“当然。”卓大小姐财大气粗,“我家里还有一小袋各个国家的硬币,硬币大王。”
黎越洋喜欢看卓曼得意的表情,她伸长手将人揽近了些,让她像一开始一样倚在自己怀里。
“你之前问我,爱情在我的生命里到底几斤几两,曼曼,我还没有计算出来,但有一点我很确定,你在我的生命里比这一块钱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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