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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有星星。
晚上有很轻微的海风，将深蓝色丝绒吹起柔软的褶皱，星星布满天空，明亮闪烁，近得仿佛伸手就能摸到。
两人的心跳声贴在一起，逐渐同频，隔着厚厚的布料传递着彼此的体温和气息，他们想的东西各不相同，但都沉默了很久。
他们探索了三天，探索的范围也越来越大，几乎到了白岛原来的边缘。这里是一座大型造船厂，系统05看到了很多尚未完工的船，它们质量倒是很好，泡在海水里这么多年，外表的框架都还是完整的。
可惜这些船无法打捞起来。
陈牧忽然游过来，拉着他的手腕往海洋更远的地方飘，游着游着，两人已经远离了白岛，陈牧忽然停下来，系统05心里纳闷，这里也不可能有遗物，不知道陈牧发现了什么。
陈牧指向上方，系统05抬头，在晃动的深蓝色的海水之中，他看到了一个很长很宽的阴影浮在他们头顶，又长又细的触须在水中漂浮，仿佛水母的触手。水波摇曳，它似乎在动，又似乎一动不动，像一条巨型带鱼，但前后都看不到尽头。
系统05之前确实没怎么抬头看过，他和陈牧对视一眼，两人一起往上游。
离那道阴影越近，他们越发感觉到它的巨大。系统05游到它旁边，他终于看清了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是一座沉入海里的大桥，长满了海草的路面宽达数十米，可容纳六辆车并行，长则无穷无尽。那些看上去像触须的东西，原来是吊着大桥的铁索，但它们现在失去了控制。即使只是残骸，也能想象到这座大桥一定非常宏伟，高高地屹立在海面之上，像一条蓝色丝绒上点缀的白色玉带，连接着白岛和……
系统05心里一顿，与此同时，陈牧伸手朝着大桥另一端指过去，他就知道陈牧一定也想到了。
另一端应该是水城。
贸然在海洋上航行是很危险的，尤其是现在这样有病毒感染的环境下，有了方向就好办很多了。
系统05和陈牧上岸之后，稍微收拾了一下，便准备按照大桥的方向前往水城。车子只能暂时留在这里，陈牧换衣服的时候问：“我们怎么过去？”
系统05瞥了他一眼，召唤出银色天马。
陈牧很兴奋地走过来：“又见到你了！”
银色天马俊美矫健，喜欢它也是人之常情，尤其是系统05带他坐过一次之后，陈牧对那种感觉念念不忘。系统05率先骑上马，陈牧不等他伸手，就从后面跳上去，熟门熟路地抱住了他的腰。
“要不你留下看着车？”系统05说。
陈牧抱得更紧，用行动回答他的问题。
唉，我的坐骑不知不觉变成双人的了，系统05心疼地摸了摸银色天马，天马侧头蹭了蹭他的手，然后飞踏而出，踩在海面上，如同一道银色闪电。
天马顺着大桥的方向疾驰，这速度比他们之前在海里游快多了，不过几个呼吸间，他们已经距离海岸线数百米之外。离开白岛的范围之后，海面变得更加广阔，海水看上去如此清澈，但海面下什么都看不清，如同隔着一团迷雾。这种感觉和在陆地上飙车完全不同，哪怕是他们之前经过的最贫瘠最单调的陆地，也有凹凸不平的地面，杂草，树丛，但海面上只有无穷无尽的蓝色。
今天没有云，所以天空也是一片洁净，毫无瑕疵的蓝，海天交界之处被微光模糊了边界线，银色天马是唯一的异色。
系统05心里一动，他们此时仿佛坠入了一片不属于现实的空间，上下左右都是漫无边际的蓝色。系统05不由得抬头，那一片蓝攥取了他的心神，如果没有大桥引路，他一定会迷失方向。
“小心——！”陈牧忽然叫道。
一条鱼从海里迸裂而出，仿佛深蓝色的丝绒布被用暴力撕开了一条缝隙，那鱼是黑色的，有一米多长，比系统05以前见过的鱼少了尾巴，但多了十几只眼睛，密密麻麻的鳞片张开，里面正流出黑色的液体。
动物比人类全面沦陷得更早，现在只有基地养殖的动物可以吃，外面的已经全部感染了病毒。
在鱼跳过来之前，陈牧一枪命中它的身体，它落入水中弹了一下，又一次跳出来袭击，天马速度极快，瞬息间就已经跑了两米，但鱼在水中的速度也极快，跳出来的位置仍然在他们面前。
陈牧连射三枪，每颗子弹都命中鱼的身体，但这并不能让它失去行动力，那些蹦出来的碎肉也在跳，这里又不能用火烧，他一时竟然没什么办法。
所以这一百年以来，基地里的人类再也没有踏上过海面，大海成了禁区。
越来越多的鱼从海里跳出来，意图攻击这他们，鱼群汇聚起来，就像是什么不可言说的巨型怪物的触手，不断扭动着想要吞噬这两个胆敢闯入禁区的人类。
浓重的腥味充斥着鼻腔，那些奇形怪状变异了的鱼几乎要跳到陈牧的身上，系统05低声说了一句：“抓紧了！”
他在内心驱动银色天马加快速度，因为强大的惯性，陈牧感觉自己几乎要被推出去。他紧紧地揽住了系统05的腰，这次系统05没说什么，反而轻轻地按住了他的手，无声地安慰着他。
陈牧微微低头，不由得露出一丝浅笑。
两侧的景色变成了一条直线，陈牧心想，银色天马的速度一定超过了他开的车，但因为没有对照物，光从视觉上反而感受不到差异，只有身体的强烈撕扯感和刮过脸庞的风能彰显他们此时可怕的速度。
御剑飞行也不过如此……不同的世界，都在用不同的方式追求更高的速度。
在鱼群的追逐下，他们几乎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就抵达了大桥的尽头，那是一座小岛，此时只有大约三十平米的地方浮在海面上。银色天马降落在小岛上，随后消失，陈牧立刻反身掏出刀子，朝自己衣服上的一条鱼狠狠扎下去，然后一脚踢飞它。其他的那些鱼群靠着惯性冲上小岛，但岛上有植物。
那些绿油油的植物张开大口，瞬间吞掉了主动送上来的鱼群，然后又闭上口，里面传来咀嚼的声音。
它们对这两个没有被感染的人类不感兴趣。
植物咀嚼的声音令人牙酸，陈牧说：“看来等这个世界的人类死完了，这里就是它们的世界了。”
系统05问：“你怎么样，被咬到了吗？”
陈牧转过身，说：“在后背，我感觉身体有点发麻。”
系统05掀开他的衣服，后腰那里有一道鲜血淋漓的血洞，刚才那条鱼从这里咬下了一块肉。
陈牧的呼吸开始变得迟缓，这是感染最开始的症状。那些刚刚还对他们无动于衷的植物开始挪动枝条，缓慢地朝这边聚集，蠢蠢欲动。
系统05立刻拿出levo五型，陈牧的阈值才84，远低于平均阈值。一针levo五型下去之后，陈牧看起来好多了，他又用了五张净化卡，净化卡效果较弱，但它最大的好处是不会提高阈值。
解决了病毒之后，那些植物又回去安静地呆着，也许它们才是这场末日最后的赢家。
系统05盯着那个伤口，如果不是陈牧在后面，刚才被咬的就是他了。
此时伤口还在流血，看上去触目惊心，系统05说：“忍着点，我来处理伤口。”
陈牧嗯了一声，这样的小伤对他来说司空见惯，连疼痛都可以忽视，实在用不上忍耐这个词。在原来的世界中，他曾经甚至被打到半边身体都没了，修真世界就是这么血淋淋的，陈牧以前还没什么感觉，后来看过其他世界，才发现原来并非所有的环境都是赤裸裸的弱肉强食——修真界中，强者吞噬弱者的血肉和修为乃至灵魂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系统05的手在他背后动来动去，比起疼痛，这种轻微的痒反而更让他在意。陈牧想回头看，但稍微动了一下就被骂了。他只好老老实实地转回来，不过余光中发现系统05用的药并不是他们自己带的，反而像是道具卡拿出来的。
“只是小伤而已，实体道具不是很贵吗？”陈牧问。
“……我不差这点积分。”系统05清理着伤口，把药敷上去。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但也非常轻柔，陈牧心里热乎乎的，那双手仿佛按的不是他的伤口而是心脏。早知道受伤可以得到这种待遇，就多来几次了，不过也不能让系统05觉得自己太无能，他实在忍不住，又转头去看，系统05已经绑好了绷带。
“你以前……对我没这么好。”陈牧说。
在他还是系统05的宿主的时候，他就算受了再严重的伤，系统05也没有用实体给他治疗过，只是提供药物，他所有的伤口都是自己包扎的，或者干脆凭借强大的恢复力等它自己愈合。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发现系统05愣了下，然后冷下脸：“你以前只是我的宿主。”
陈牧追问：“那我现在是你的什么？”
系统05看上去心情不太好：“追在后面甩不掉的狗。”
“汪。”陈牧叫了一声。
系统05本来还生气呢，他其实经常用积分变出实体帮助陈牧疗伤——在陈牧失去意识，无法自我修复的时候，但陈牧对此一无所知。他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自己亏得不得了，于是便忍不住阴阳怪气嘲讽陈牧，没想到他居然……他居然……
厚颜无耻，正常人怎么能做到这种事，他对陈牧的了解果然还是太肤浅了……
陈牧又汪了一声，他看上去已经从这种行为得到了奇妙的乐趣，系统05反而面红耳赤起来，他经历过很多事，但都是正正经经的！
“别叫了！”系统05喊道，凭什么反而是他羞耻得不行。
陈牧乖乖地哦了一声，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又说：“那你不能随便抛弃狗狗哦。”
系统05面无表情地抹了一把脸，说：“你受了伤，不能再下水了，咱们找到入口，我自己一个人下去。”
“这点小伤没关系，之前……”陈牧看着系统05的表情，还是收回了后面的话，说：“先找到入口再说。”
这座小岛以前绝对不止这么大，海平面上升之后，淹没了小岛下面的部分。系统05他们此时所在的应该是一座建筑物的顶部，经过观察，系统05判定这里曾经是一座塔。经过百年变化，植被覆盖，形成了现在的小岛。
在失去了飞行科技的情况下，如果没有系统05的银色天马，任何人都不可能抵达这个地方。
他们可以通过这座塔下去，塔口的位置被一棵树堵住了，树干从塔口斜伸出来，笔直地指向天空，巨大的叶子合拢，此时还能听到里面的咀嚼声。
“大哥，能不能挪一下啊。”系统05无奈地说。
他不知道砍了这棵树会怎么样，因此不敢轻举妄动，这些植物哪怕从外表上看也和人畜无害没关系，它们还特别爱吃感染后的人和畜生呢。
系统05翻遍了自己的道具卡，没有适合这种场景的，瞬移卡倒是可以用，但是往一无所知的地方瞬移无异于找死。
陈牧忽然说：“我来试试。”
系统05让开，好奇地盯着他，陈牧把手放在树上，口里念念有词，一道浅绿色的光从他手中冒出来，过了一会，这种巨大的树开始晃动，根脉从土壤里抖出来，挪动着自己巨大的身躯，离开了塔口。
“念心术？”系统05喃喃道。
这是陈牧会的一个小法术，能够和灵植沟通。
陈牧点点头：“……我恢复了一些力量。”
系统05：“什么时候的事？”
“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事，这个世界的灵气很充足。”
系统05觉得颇为讽刺，这个世界充斥着致人死亡的可怕病毒，但居然是个灵气充足，适合修炼的好地方。
“我尝试修炼，不过这幅身体的天赋一般，所以只能修炼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法术。”
“那些法术在这个世界也能用吗？”
“会受到限制。”
这倒是理所当然的，系统05的道具卡和技能卡在不同的世界中效果也不一样，不论世界的大小和强度，都有自己的规则。
“今天倒是帮了大忙。”系统05低头朝塔内看去，这是一条黑乎乎的通道，用手电筒看无法照到底部，他说：“我下去，你留在这里。”
“我和你一起下去。”陈牧说：“你看，下面没有水，还有很厚的防护服。”
“你的伤……”
陈牧微笑着看他：“你知道的，这点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第57章 第四个愿望
塔内有梯子, 但非常狭窄，只容一人通行。系统05先下，拿着手电筒, 他得以看到下面的景象。底部距离入口大约只有十米, 当他踩到坚硬的石砖地板上后，密闭狭窄的空间发出咚的一声, 系统05低下头, 很快在地板找到了继续往下的入口。
陈牧也从楼梯爬下来了，他们打开那个入口，下面又是梯子，只是光线更为昏暗, 而且隐隐能听到虫子爬行的窸窸窣窣声。下面有一些被感染的虫子，为了以防万一, 系统05提前将复仇者召唤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往下爬，果然招到了感染虫子的攻击, 还有一些没见过的变异生物。
这一层也只有十米，两人在相同的地方找到了入口, 而此时, 透过厚厚的墙壁，已经能听到外面海水流动的声音。
咚、咚、咚, 塔内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黑暗包裹着他们, 手电筒照过的地方都是单调的白色石砖。越是往下，无形的压力就越重，系统05默默数着层数，直到第九层，也就是海面下九十米的地方, 他们没有看到向下的入口，反而是旁边有一扇金属材质的门，旁边的显示器只有一个向下的按钮，看起来很像电梯。
系统05直觉认为这里就是通往水城的地方，但是怎么才能下去呢，用蛮力是打不开电梯门的，系统05盯着电梯门思索的时候，陈牧按下了按钮。
“嗯？……嗯？！”
片刻之后，按钮亮起来，与此同时，下方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大约十分钟之后，那粗粝的机械摩擦声越来越近。
真是不可思议，过了这么多年电梯居然还能运作，能源是怎么储备的。不过随着电梯上升，他也听到了里面吱哇吱哇的叫声。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一大片黑压压的虫子涌了出来，瞬间遮蔽了视野，但迎接它们的是复仇者的火焰，狭窄的空间内顿时冒出蛋白质被烧掉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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