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还在蠡罗山外围?”
“远着呢,你看,手机还有信号。我们现在在东面,山民聚居地在西面的西山河坪。”夷微展开地图,指示给他看,“我打算先去那所学校里打听打听,我出来这么久,附近有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学校总体建得不算大,有的地方只修了一半,看得出经济上还是有些捉襟见肘,零星几个孩子在学校的院子里追跑嬉戏。夷微紧走几步,来到门卫岗亭,礼貌一笑,请求道:
“您好,麻烦找一下邹兴国校长。”
门卫上下打量他一眼,转头给校长室打电话。
宁绥走上来,碰了碰他的肩膀:“你认识?”
“带韩士诚出山的时候,听他提起过,记住了这个名字。”夷微向他眨眨眼。不一会儿,从教学楼中走出一个身材敦实、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面上挂着客气的笑,与他们握手:
“请问您几位是?”
“我们是韩士诚的朋友。”宁绥还保留了些许韩士诚的随身物品,交给邹校长,“就是之前在您这里支教的那个大学生。”
“士诚啊……”邹兴国面上现出些惋惜来,“你们进来吧,我们上楼谈。”
三座教学楼围成一个U型,中间是一个小型足球场。玩耍的孩子们不小心把足球踢到了几人脚下,招手示意他们踢回去。
这可就激起了几个人的玩心。邓若淳率先来了兴致,几个技巧动作后传给宁绥,宁绥接下后又传给夷微,夷微凌空一脚把球踢飞,急得孩子们连滚带爬地去追,夷微还在后面幸灾乐祸地大喊:
“快点!不然追不上球了!”
“幼不幼稚啊,你们三个。”乔嘉禾疲惫扶额。
宁绥忽然想起了蠡罗山里随时可能外泄的怨念,询问校长:“这里的孩子身体都还健康吧?”
校长点点头:“健康,省里定期会派医生来这里体检。”
随着邹校长来到办公室,几人一同落座。邹校长为他们倒了水,局促地搓了搓手,犹豫许久才开口:“我斗胆问一下,士诚的现状……”
“他……”宁绥实在不忍心如实告知,只好说,“他回去之后就大病了一场,还在休养身体。”
“这段时间附近有没有出现什么异常?”夷微有些急切。
“暂时还没有。自从韩士诚的事情闹大了以后,官方也派人进入过蠡罗山探索,但一直没有向外公布结果,反倒是直接封锁了蠡罗山,禁止外人闯入。”邹校长长叹一声。
“封山了?”宁绥错愕道。
“是,其实一直以来蠡罗山在我们这里就是个禁区,有关蠡罗山的传说也已经流传很长一段时间了,我小的时候,就听说过有人进入蠡罗山后再也没回来的故事。我们这里每年春秋分前都会有一场暴雨,据说暴雨后,西南部的两座山隘间就会出现一条通往蠡罗山内部的山口。”
见众人都屏气凝神地听着,邹校长便继续讲了下去:
“最早的传说还是百年前战争年代那会儿,相传有一批侵略的外国军队误打误撞进了蠡罗山,然后便凭空消失了。这些年一直有人试图闯进蠡罗山,但能活着出来的,据我所知除了韩士诚,还有一个人。”
听到这儿,夷微不太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宁绥连忙追问:“还有一个人?是谁?现在在哪儿?”
“他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又回到了蠡罗山里去。据士诚说,那个人是在蠡罗山里长大的,完完全全的山民,跟他出来是想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
邹校长没有就这个话题多言,又回到了韩士诚本身:“士诚是个性格品性都很好的孩子,当初是因为忍受不了导师的压榨,换导师后便来到这里支教,想调整一下身心,谁能想到……”邹校长懊恼道,“这事说来也怪我。蠡罗山附近有一种黑色的肉虫,是外面找不到的,好像有些药用价值,学校的孩子们经常趁课余捡了卖给山外人换学费。士诚得知后觉得很新奇,再加上听到了关于蠡罗山的传说,便独自前往山中一探究竟。后来的事,你们应该都知道了。”
邹校长起身回到办公桌后,从抽屉里翻出一张纸,交给众人,道:
“士诚离开后,也曾经尝试过联系我们。对于他在山里的经历,不管我们和官方怎么询问,他一直没有明言,但是口述出了一份探索蠡罗山的守则,再加上那位山民留下的信息,我们整理了出来,给附近的居民人手一份,以防万一。你们可以看看。”
宁绥半信半疑地接过这份守则,细细阅读起来:
“一、十万大山西南部不会出现新的山口,如果您在暴雨后的夜间发现两座山隘之间出现陌生的通路,不要靠近。
二、如果您误入山口之中,务必不要回头,也不要按照山路一直向上,请在6422步后默念怒目明尊名号,左手边会出现一条新的山径,那是正确的方向。”
看到这儿,宁绥有些疑惑:“为什么是6422步?”
“那是我的年龄。”夷微压低声音,“我一直没好意思说……”
“哦,哦,这样啊……”宁绥哭笑不得,只好继续看下去。
“三、倘若您没有找到正确的山径,请在附近留下能证明您外来人身份的痕迹,巡逻的土著发现后会带您前往应去的地方——白虹峰。
四、请记住,沿途每隔99步便会出现一座神龛,上面会摆放一尊黑色神像,快速通过,不要直视神像眼睛,也不要诵念下方的咒文。
五、山泉水有病菌,不适宜外人体质,请不要饮用,更不要捕捉或食用山中动植物。山中空气质量较差,请尽量佩戴口罩。
六、半山腰的西山河坪是蠡罗山民的聚居地,请不要食用山民给予的餐食。饥饿难耐时,请找到山中少祭司云弥,她会给予您可以食用的食物。
七、入夜后请尽快入睡,不要四处闲逛。如果听到室外出现奇怪的声响,请不要出门查看。
八、如果您有要事需要在夜间出行,并目睹了一群身穿白袍的人,不必惊慌,那是山中的巫祝,但也不要与巫祝产生肢体接触。
七、蠡罗山素来有祭祀“钩皇乌尔”的习俗,但祭典保留着原始风貌,外人可能难以接受。即便有山民盛情邀请,也请不要前往钩皇祀围观,更不要随山民前往蓝勐谷,必要的时候请采用暴力手段。
八、小型动物一般会远离山民聚居地,如果您在聚居地发现大量聚集的蛇、□□、鱼、蜥蜴等动物,请在太阳下山前尽快前往山顶的达兰神殿。”
“白虹峰、蓝勐谷、达兰神殿?”宁绥端详着这份守则,更觉一头雾水,夷微却若有所思,暗暗攥紧了拳头。
邹校长眼含忧虑:“看你们的装扮,我知道你们一定是要闯一闯蠡罗山的。虽然我算是局外人,但还是想再劝劝你们三思,毕竟命只有一条,谁都不知道那里面究竟有什么。”
“我们……我们会注意的。”宁绥将守则收好,向邹校长微微颔首,“请您务必保护好这里的孩子。”
校长同样回以颔首致意。
走出学校后,一行人沉默半晌,终究还是邓若淳故作轻松地开口:
“怎么着?还闯不闯?”
“我知道韩士诚的守则在说什么。”夷微稍稍眯眼,望向西南部的山尖,“他想要劝阻其他人不要进入蠡罗山,也解释了一旦闯入该怎么避免被怨念污染,如何平安逃出山外。但是他还有一件事不知道。”
“什么事?”
“除了采牲拜鬼的蠡罗山民,我可能也会斩杀每一个试图闯进或是逃出蠡罗山的人,也就是说,即便是怒目明尊,也不完全值得信任。”
夷微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手:“一百二十年,刚好是我受伤昏迷的时间。也就是在我昏迷后,山口才开启,那些人也许误打误撞地走到了我布下的大阵中,然后……”
听得此言,众人皆是默然。言语间,他们已经行至那传闻中的山口附近,前方就是封锁,拉起了一圈警戒黄线,三两个工作人员在山脚下巡逻。
“我们不能走这条路,得绕行。”
几人对了个眼神,弯下腰,准备绕到工作人员的视野盲区。不料,附近安装了红外线探测器,而且灵敏到他们还未靠近,探测器便“滴滴”地发出警报。
工作人员闻声望过来,喝道:“站住,什么人?!”
眼见躲是躲不掉,几人撒腿就跑,彼此搀扶着迈过警戒线,强行闯入山中。工作人员紧追不舍,在他们身后大喊:
“回来!那里危险!”
众人心知给工作人员添了麻烦,但眼下已经顾不得太多,这一趟非闯不可。夷微在岔路口站定,最终领着他们奔向一处断崖:
“跟着我,跳!”
第52章 剑阵
山崖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深不可测,可以说,比起悬崖,更像是一个隐藏的入口。众人接连从崖底苏醒,天地间情景大变,所见并非碎石杂草丛生的昏暗角落,而是一片炼炉般的焦土。
天空被低垂的黑云隐蔽,赤红的熔岩流从山口蜿蜒而出,一直蔓延到脚下,能立足的巨石已经被熔岩吞噬了大半。大小不一的长短剑密密麻麻地嵌在巨石的裂缝中,四周也有游荡的尸傀,被高温炙烤得不住嘶嚎。但凡它们不小心触碰到那些剑的锋刃,都能看到一阵白烟陡然升起,尸傀哀叫着翻滚,最后落入熔岩中化为飞灰。
夷微孤身立于熔岩之上,怀抱长枪,凝望着远方出神。宁绥摸摸摔得生疼的屁股,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他身边:
“这里是……”
“白虹剑阵。”夷微收回目光,缓缓转身,“怎么样,还好吗?这里可能有点热。”
“是有点热,不过也不能脱衣服,不然可能被灼伤吧……”宁绥拍打着衣服被蹭上的炭灰,鼻尖还残留着一撮黑色。夷微忍俊不禁,伸手帮他抹去。
“为什么要带我们到这里来?”
“我本意是带领你们前往白虹峰,剑阵在白虹峰下。但前些日子溯光把剑阵和东北方的破山钺阵整个撬了出来,我一时没掌握好方位,就……”
夷微满是歉意地摇摇头,继续解释:“我虽然重伤,但钩皇怨念仍然无法侵蚀十二刀兵阵的阵枢。一旦有外来人被怨念感染,及时来到阵枢求救,便还有回转之机。”
不远处有尸傀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吼叫着冲了过来。夷微不耐地拧眉,扬手带出石缝中的长剑,一击便结果了尸傀。
“白虹峰上有少祭司云弥建立的反抗军,他们驻守在各大阵枢上,也会暗中在外围巡逻,随时准备救治和驱逐外来人。但相比起族长云权,她的力量还太过微弱,所以只能打打游击战。”
宁绥热得满头大汗,只感觉口腔和鼻腔中的每一分水分都在急速流失:“现在要怎么出去?”
“我不知道。”夷微窘迫地撇撇嘴,“这是靠我的肉身维系的大阵,能不能出去,肉身说了算。”
“你的肉身,你自己都管不了?”宁绥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如果我神识归位,撤阵当然不是难事。可现在我神识流落在外,很难隔空控制肉身。”
宁绥不喜欢在遇到难事的时候先说风凉话,闻言两手叉腰,踱来踱去地想办法。身后,醒转的邓若淳被滚烫的熔岩烤得满地乱蹦:“渴死我了!渴死我了!水!谁有水!”
乔嘉禾拧开自己的水杯,不太情愿地递给他:“只有一点了,你悠着点喝。”
“出去之后就好了,虽然整座蠡罗山的水源大多都被怨念侵蚀,但白虹峰的水还是可以喝的。”夷微懊恼地扯着自己的头发,“快想想办法啊!”
宁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先往里面走走看看吧,坐以待毙也不是办法。”、
熔岩像是一条条火舌,舔舐着那些漂浮在上的石块,又缓慢地将其吞噬。小心跳过一道道石柱,前方出现一片开阔地带。夷微逐个地把他们接过来,防止他们一个不慎掉进下方奔腾的熔岩里。离熔岩稍远了些,四下总算有了些流动的风,勉强缓解了这熔炉也似的炙热。
此处,那些石中剑的数目陡然增加,像是个剑冢一般。出于好奇,宁绥伸手想拔出一柄来看看,被夷微慌忙拦下。
“不是真的剑,只是我神力化作的幻影,碰了不死也是重伤。”
“轰!”
众人闻声皆是一惊。前方,熔岩的火舌訇然扑落,撼动了丛丛长剑,那些长剑剧烈颤动着,又纷纷飞出石缝,盘旋在一处,最终竟现出一个人形。
那人头戴覆面,身着暗金色重甲,高高扎起的长发与大红披风于身后猎猎飘动。每迈动一步,都好似挟着千钧,压得众人都喘不过气来。
他抬起手,一柄白玉一般晶莹剔透的长剑出现在掌中,剑脊笔直,剑刃薄如蝉翼。宁绥暗暗感慨真是一把绝世好剑,随即反应过来此人来者不善,忙问:
“前面那是……什么?”
“也是幻影。”夷微亮出焚枝,紧紧攥在手中,“重明的幻影。”
他死死盯着那幻影,挺身在前,沉声道:“各位,准备应战!”
“应战?!”邓若淳大惊失色,“你不就是重明吗?快让他滚回去啊!”
“这回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宁绥替他拔出太阿剑,塞进他手里,“让你准备就准备!嘉禾,快躲起来!”
昭暝同样早已蠢蠢欲动,宁绥执剑在手,问:“你最了解你自己,他有没有什么弱点?这里环境太恶劣,我们必须速战速决。”
夷微脸色同样严峻:“作战的话……几乎没有。而且,我的力量大多集中于肉身,这又是肉身的幻影,连我可能都招架不了。”
“先别说丧气话,还有我们。”邓若淳仔细观察幻影,迅速制定战略,“下盘很稳,个子也高,唯一的缺点可能是身着重甲,运动腾挪不会太灵活。而且,他用的是剑,一寸长一寸强,你带焚枝跟他正面对战吸引注意,我和小绥背后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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