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响起的却不是温洵的声音。
分辨出那是谁的声音的时候,应绵的心跳险些骤停。
“学长。”应绵不知为什么一点气势都没有,“温洵呢?”
“他在房间写作业,手机借给我用了。”温澈森的声音依旧冷清。
“噢。”应绵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语气不自觉变得客气,“我还以为你明天才回来。”
“我也没想到会快了一点,不过明天还得跟别人见面,早点也好。”温澈森说,“你找温洵有事吗?我帮你传达。”
应绵总觉得他的声音变得有些陌生了,又想到他回来那么早,还是要跟那个蒋少爷见面,不自觉泄气,“没事,我是想跟他说晚安。”
通话时间还在跳动,温澈森迟迟没说话。
“那我先挂了。”应绵有些不确定。
终于温澈森的声音通过话筒传了过来,带着点冷淡气息。
“那你不跟我说晚安吗?”
第87章 夜风
应绵挂掉电话之前当然给对面补上了一句晚安。
看着暗下去了的屏幕,耳边还有温澈森最后那问话,竟会觉得那语调里有种蛊惑气息。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第一时间走到窗边,花店周围没什么动静,凌晨有一次,第二次得到中午巡查队才会来这附近。而对面正对着的卧室窗子推开了一点,方修塘还在。
今天或许又是无事可做的一天,应绵洗漱完穿着睡衣走到楼下去,院子里拉了一条晾衣绳,晾着他昨晚洗好的衣服,他的新衣服。还是贪新鲜的心性,他动手把这新衣服收了回来,换上了。
一件有领子的上衣和一条短到大腿的裤,料子挺滑溜,过去一段时间他还是穿着长裤,这身换了周身凉爽了很多。
布狄叔叔不在花店,留了纸条是说又去送花了,到中午顺便在外面吃饭了,他要是饿就煮白面条吃。
应绵懒起来,没煮面,只到橱柜找了两个面包,就当吃了早餐。
到了中午又去了一次书店,这次值班的是一个生面孔,看上去挺凶神恶煞的,他拿了一本文学书登记好就回了书店。
坐在收银台边看书边看有没有新客人,不一会儿就进来了两个人,是一对情侣,两人亲密地挽着手,间中喁喁私语。
之后应绵按着他们的心意细心为他们包了一束洋桔梗,明明是一起来看的,但还是仪式讲究由一人认真将花交付于另一个人,一捧花,让两人看起来更浓情蜜意了。应绵他们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就是恋爱吗?
恋爱是什么,应绵很容易就想到了温澈森,毕竟在应绵为数不多的好友里,就只有温澈森有过这种传闻。上学期那则全校通告还流言纷纷,里外舆论都偏向是温澈森早恋了,但排除了一个又一个人,根本就找不到有着落的另一半。
至今谜团未解,应绵其实也相信温澈森没早恋,他还错怪过爱丽丝,蔺柯蔺婕等人,当然都不对,至于其他有可能亲近的omega,应绵也没见过。
温澈森将来要是跟人恋爱,又会是怎样的呢。应绵想象了一下,脑海中竟渐渐浮出一张脸,是那个蒋少爷,那个长得极标致的蒋少爷。
可能是最新听到的名字,一下子能发散起来。时而不般配时而觉得可以走近的两人,应绵丧气十足,觉得自己的联想力有够烂的。
在花店忙活了大半天,终于可以休息,到了晚上二楼的窗户大开,夜风灌进房间里,非常凉爽。应绵走到窗边看对面楼里的情况,方修塘的房间窗户没有灯光。
反正没有事要做,应绵就准备洗个澡开始写作业了。
但刚一动身,手机就响了起来。
“绵绵。”话筒对面的温洵像是掩着嘴巴在说话,声音低低的,“我在餐厅跟我哥一起呢,你快来蹭一顿吧。”
“哪个餐厅啊?”应绵下意识问。
“就市区那个,我发地址给你。”
温洵应该是中途离席的,餐桌上还有其他人,他讲完电话还得回去,所以也很快就把电话挂了,没给应绵留商量余地。
应绵想着要出门就不必换衣服了,到楼下跟布狄叔叔报备了一下就出去了。
打车去到那间餐厅,发现那地很高级,低头看见那黑色大理石铺成的地板,光洁又散发着点冰冷之意,他被服务员领着去到温澈森他们的位置,那位置靠近窗边,外面就是斑斓的泛着光点的江景。
果然对面座位上还坐了蒋少爷,心里不禁一紧。
应绵慢慢走过去,一坐下来,就感觉那蒋少爷匪夷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澈森,你是一点不愿意跟我单独吃饭啊。”蒋少爷提高了语调。
应绵听到他抱怨的话,落定自己那不速之客的身份,自然局促,如果不是还有温洵在身边,他想他也没勇气坐下。
温澈森也在对面。
应绵终于迂缓把视线投向前方,顿时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温澈森目光平淡,也在看着他。几个月不见,温澈森根本没什么变化,就是眉眼里多了些淡漠的气息。
“我已经把试卷交给你了,请你方便一下,交给蒋老师。”时机正好,温澈森对身旁的人说。
蒋少爷瞥了一眼对面温洵应绵正襟危坐二人,眼里有游动的光闪动,拖长了一下语调,“好——那这餐你请了,我去打包甜点了。”
蒋少爷在应绵坐下来不到五分钟之后就走了。应绵想这不是他的原因,他又不重要。
“他小叔是我哥的经济学老师,我哥回来得先把试卷给他。”温洵小声跟应绵解释,“刚好他要去九区。”
那种高校老师并不好跟学生私底下有联系,不符合风气,但如果只是亲属,也没有哪条规定说同样不合,于是就联系上了,蒋少爷分明是知道他回来的时间,恰在他上船那天他那小叔就布置了需在一个星期以内提交的试卷作业,即使在船上把试卷给做完也没法回头提交了。
直到下了船那老师才到终端小窗提醒他,语带歉意,说他可以将试卷交给蒋少爷,他可以延长一下提交时间。
“是得感谢他一下,听说他小叔在学术界很有权威呢,要是影响印象就不好了。”温洵说。
“老师不能在班级有任一学生不在校的情况下布置纸质作业。”温澈森却说。
“那他们岂不是故意的?”温洵脑子转得很快,“那他们这是想拉近关系吧,还是故意挑你上大学之后才来找。我知道现在的人都喜欢刚好乘势而上,待那些合适对象读到大学,各方面心理生理都解放时,就可以考虑联姻对象了。”
这是事实,但能看出来这蒋少爷人不坏,也是被利用的人罢了。不少养尊处优的、没经历过什么挫折的omega都是养来联姻的。这个蒋少爷可能还好点,平时自己在外面也在玩,但到了某个时候就突然被拉了回来,先前的放开都过往云烟,他之后要做的是专心攀附一些alpha。
“反正我看你们根本就不搭,不过他下次再找你怎么办?”
“我们不会再见面了,不必说。”温澈森说。
温澈森给人的感觉就是讲礼貌但又冷血,事情有那么一两次就够了。可能这蒋少爷真的有苦衷,但他没心思多去了解。
应绵无心加入他们的谈话,他只用旁观,不过确实从中知晓了某个事实,那就是他想象过的温澈森和蒋少爷的种种,都不会发生。
他们都是成年人了,自有一套都能默许的规则。而应绵赶过来又能干什么,不过是提醒蒋少爷,温澈森并不可能单独跟他约会。温洵也是个alpha,略有不合礼节,他就不同了,他是个omega,可给对面人提醒。
“这餐厅很难约的,绵绵你看看要吃什么?”温洵在旁边,依旧热络,没有察觉到他有些下沉浮动的心思。
“温洵,你去送一下蒋少爷吧。”温澈森叫温洵。
“好,那我待会儿回来。”
温洵起身离开了,刚好服务生送来温洵帮他点的柠檬饮料。应绵看着却不渴,没有动。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太久没说话,应绵还是清了清嗓子,问他,“你在新学校好吗?”
“挺好的。”温澈森喝了一口饮料,抬眸看他,“你呢?”
“我也好。”应绵说。
应绵感觉温澈森在看他,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他能确定那种目光真是落在他身上,但不真切,因为温澈森并不时时直视他,有时候看向外面。
外面是很好看的江景。
“抱歉那么晚叫你出来,晚上这边有点冷。”
温澈森说。
应绵摇了摇头,表示不冷。
当然冷,应绵没注意温澈森刚才其实看了几眼大幅面的玻璃,能看到他正冷得局促着双腿,僵持着。
可能是那短裤实在短了。
第88章 自毁
从餐厅出来,温澈森去了停车场,应绵和温洵在餐厅旁等着。应绵果然还是冷,一直在搓着自己的手臂。
“绵绵,你为什么刚才不吃多点东西?”温洵问他。
“我吃了饭才过来的。”
“我还想说这店的新品不错呢。”温洵看了一眼他,看他正哆嗦着,“我看你有点冷,早知道不叫你出来了,估计我哥又得念叨我。”
应绵疑惑,“不是你哥叫我来的吗?”
“只是我叫的,我就是想叫你吃点好吃的。”温洵解释道,“我是坐在另一张餐桌的,我哥本来也没想带我,但是我蹭了一下预约。之后那蒋少爷看见我了,就叫我也坐过去,估计也是真怕我哥看上他了。”
应绵噢了一声,原来他误会温澈森了,根本不是温澈森要叫他来。其实想想也知道,温澈森是个注重隐私的人,他要拒绝蒋少爷只是三言二语的事,再叫外人过去只会让蒋少爷气闷。不过温洵就没那么讲究了,只管吃,想跟他分享,就把他也叫了过去。
应绵现在才觉得自己先前的想法奇怪,温澈森只是去读了几个月的大学,总不能一下子就性情大变,但是也不是空穴来风,温澈森的脸今晚看上去确实是冷,也是出来才知道自己的出现原没征得温澈森的同意。上一回人多,这次只有蒋少爷一人。他跟温洵谁错得比较多,实在没头没脑。
“对了,温洵。”
应绵靠近了一点温洵,温洵不明所以地贴过去。
“怎么了?”
“方修塘出来了。”
温澈森直接载他回了花店,一路上他和温洵在后座都没说话,温洵一定在想方修塘的事。方修塘一进黑市就没再跟外界有联系,但应绵知道温洵二次分化的事方修塘肯定知道了,至于他们内心看法,应绵不清楚。
应绵从车上下去,看了一眼驾驶座上的人,温洵也跟了下来。
“哥,我去花店拿杯水喝。”
应绵知道温洵这是有话要说,如果是问方修塘的事他也能解答一点。
但是温洵偷偷摸摸拉着他,只说,“绵绵,我感觉我们把我哥给得罪了。”
“什么意思?”
“我们这样捣乱,我哥以后还要不要找对象了,这蒋少爷回去肯定得告诉别人我哥是个冷血动物了。”
应绵皱起眉头,“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吗?”
“我不是说联姻的事吗?这蒋少爷我哥不喜欢,但说不定后面有其他的可爱的omega会想跟我哥见面。”温洵脸上有莫名的淡淡的担忧,“还有我爸,我怕他觉得我哥做事太直。”
“司长?”
似乎后面那句话才是重点,温洵也不觉得他哥真的怕错失谁,但温至衍是个严厉的人,在他哥没达成某个目标之前,他们都要提防着温至衍。至于这种麻烦,自然是少一点为好。
应绵收敛起目光,他似乎是无意掺进了一卷事故中。
“我不该叫你过去的。”温洵说,“这可能会连累你。”
应绵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重要。”
温至衍是知道他的存在的,在医院那时。不过温至衍看都不看他一眼,那傲慢之意,应绵那时候心里也没什么波动,现在同样,比起这个,他更不想温澈森因他的失误感到难为。
“管他呢。”温洵不知道在骂谁,“方修塘真的在家吗?”
“在,至少这几天都会在。”
“真有意思。”温洵哼了一声。
虽然温洵跟应绵问了方修塘的情况,但那晚也没留下来,甚至是看都没看一眼隔壁那窗户,那磨砂窗户分明微弱地亮着灯。
隔壁的方修塘在房间里黑夜白天颠倒,待了有两天,一直在睡觉,偶尔爬起来啃两口面包,吃完就又继续睡。身上所有的伤口似是都苏醒过来了,不深不浅的口子最烦人,凝血结了痂之后像在千万只虫子在爬,阵阵麻意,像有实质,仿佛一掀开那伤口就能看到无数的芝麻粒一样的黑点。
实在忍耐不了,坐起身来将床头灯打开,他伸直手臂,床头灯照着他的两条小臂,他三两下就把右边小臂那缠着的纱布给扯开了,这刀口只是在黑市的黑诊所里缝了几针,缝合手法粗糙,像条畸形蜈蚣。
拆了线之后过去一个多月也没见长好,看着也不顺眼,他拉开床头的抽屉,拿出来一把小刀,面无表情沿着那没长好的皮肉,割下来两条平直的血壑,血往地板滴落下来,他继续剜着,最后拿着纸巾包下那些东西扔进了垃圾桶,那似是不是他身上的皮肤和血肉。摊直手臂在灯光下看着,终于平了,那条长长的增生的疤口被他切除了。
看血止不住,顺便摸了卷纱布,草草缠了几圈。
又摸了摸脖子上那条好得差不多了的疤,像是树的筋,鼓起来一点,有一点弯曲,这伤是他在拳场跟一个瘾君子对决时被划到的,本是毫无章法的招式,但那把弹簧刀有一阵贴近他的脖子,一弹出来,便成了最好用的利器,血流不止。当时是差点就到颈动脉,再偏一点就能血洗拳台了。
他看了看手上那把还沾着血的小刀,贴在那脖子的伤疤上试了试,这曲度有些刁钻了,觉得不太满意,不如明天再弄好了,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他关了灯拖过被子侧过身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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