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去那里,把你腿打断。”
裴桥立即闭嘴,随即发出一声痛哼。
“你跟徐舟的事,还没找你算账。”
“我就是想学着让您满意。”
他轻声否定:“你学不来,什么都不要学。”
笑话,三百六十行,就没有他想学还学不会的东西。
“好的周总。”
第五十五章
跟周镜合一起住了几天裴桥才突然想要游览一下这大house,但又怕迷路所以叫来管家陪他,他很怕管家语出惊人,说什么少爷第一次带人回来这样的陈词滥调,但她显然没这个能力,她不会说话。
裴桥看不懂手语,过了好长一会才想起她是他发烧刚醒时进来的女人。
所以结果还是他自己漫无目的瞎走,管家在旁边负责点头摇头回答他诸如是否能进,能看,能摸等一系列简单问题。
这里上三层下三层的,草草走一遍就到了中午,他不想吃周镜合式的午餐,跟人说别准备午餐,他要出去吃。
他找了蒋秋,十八九岁正是长个子的时候,上次见跟他一般高,这次明显就比他高了半头,小伙子腼腼腆腆的,拿着一个礼品袋进来包间,就在他面前傻站着,半拘束半感动的叫了声裴桥哥。
蒋秋几乎每半个月就会约他一次,这么算来闭门羹没少吃,还一点也不恼,到显得裴桥十分不近人情了。
裴桥直接当着人面把礼物拆了,一只都彭打火机。
他哭笑不得,拿出来打了火,在那束紧张希冀的目光下往兜里一揣,表示留下。
“以后打算学什么专业?”
裴桥问的直白,他不知道又在小心什么,声音细弱蚊蝇:“天文…”
裴桥看着他,他眼神闪烁,气息不稳,心虚得恨不得因为他的想法钻到地缝里,最终裴桥冷哼了一声,那嘴角讥讽,那眼神漠然,那神情冷的蒋秋一颤。
“你也觉得我不行吗?”
那声音平静又哀伤,那头低埋着抬不起来。
裴桥冷着声音:“是,我觉得你不行,你蠢笨无才,你异想天开,你放弃吧。”
蒋秋泪水蒙了眼,自尊心如刀割喉,还挣扎着问:“为什么……”
“因为我眼不瞎耳不聋,软弱畏缩,自卑怯懦,不勇敢不豁然全写在你脸上,你这样的人能学好天文?你要能行,文盲都能行,猪都能行。”
他攥着拳整理情绪,豆大的泪珠啪啪的往桌上掉,裴桥还在变本加厉:“听不了就滚。”
老实人善良人最无可比拟的一个能力就是能忍,忍天忍地,忍到刀子扎心。
蒋秋显然更能忍,忍到极致也没想着给裴桥两拳,反而擦干眼泪从口袋里拿出来一盒芙蓉王给他:“你别生我的气,我学没好好上,现在又定了这么高的目标,就有点心虚,怕你笑话才这样…”
裴桥笑了:“你要是来求支持寻安慰的,我真帮不了你,谁身上没有一滩烂泥,磨磨唧唧只会让它泥生泥,越烂越多。”
“我只是担心,自己能力不够,到最后一无所获,白白浪费了时间,还让人当反面例子嘲笑…”
裴桥只看了他一眼,没再刺激他:“点餐吧,叫服务员来。”
蒋秋却慌了,窜起来一把握住裴桥手腕:“别,哥……”
裴桥甩开,抬眼重新问他:“以后打算学什么?”
蒋秋一脸懵,答案没变:“天文,天文学。”
“你不行。”
“我想试一试。”
“你不行。”
“我会努力的,天道酬勤,我明白。”
“天道酬勤都是屁话,有些人一生下来什么都有,有些人呕心沥血照样吃土,你凭什么?”
蒋秋那股子拧劲终于拱了起来:“那我也不认命,是你让我别认命,我要学,我一定要试试。”
“不是努力就会有结果,试一试,没人要,及格线都达不到,别人就会说你废物,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到时候你就一蹶不振,怨天尤人,每天痛苦难过睡不着觉,这样的结果你还想试吗?”
“至少我不会遗憾,成绩不好我可以一直学,别人学三年,我学五年,五年不行就十年,总有一天我能学成!”
“现在又不畏首畏尾了?别人怎么想怎么说嘴长人家身上,陌生人骂你行,熟人议论你就受不了?什么毛病。”
蒋秋自我剖析:“我脑子有泡!”
裴桥忍俊不禁,还是板着脸问:“你要学什么?”
“天文,我要学天文!”
裴桥声色俱厉,气势让人瑟缩:“大点声。”
“天文!我要学,没有结果也要学,三年五年十年,一辈子没有结果我就学一辈子!”
裴桥让他坐下,放缓声音道:“先把基础打好再说。”
蒋秋气血沸腾,完全平静不下来,直接跑裴桥座位去一个熊抱不松手。
“你当我哥吧,当我亲哥,行不行?”
“我要是你亲哥,两嘴巴子给你抽的粉丝都不认得。”
“那我以后一定多练习执行力,不空想,不内耗,少纠结。”
他抱得紧,裴桥忍住没上脚把他踹开:“松开。”
蒋秋不敢再放肆,退后拿过烟盒抽出一支给他:“谢谢哥。”
裴桥眼皮都不抬:“戒了。”
他想到裴桥放到口袋里的打火机,他从一开始就在迁就他。
他又有点感动,将那些难听的话全都抛之脑后,只记得他的好:“下次送你别的东西。”
“下次再这么哭哭啼啼掉眼泪,我真抽你。”
蒋秋尴尬脸红,催促着叫服务员来:“你想吃什么,我买单。”
“有点钱烧的你,嫌多捐出去,正好我认识搞慈善的。”
“可以!”
裴桥不开玩笑,转手把礼恕微信推给蒋秋:“国外留学他比较熟,觉得自己学明白了可以找他,觉得自己钱多的没地花也可以找他。”
“好。”
蒋秋桌上给他讲了很多心里话,他年纪尚小,但从小恶人接触的就多,什么人什么性子看两眼就知道个大概,可老天只赐予了他看清别人的能力,却没有教会他怎么用,无法化为己用,遇见恶人坏人不平之事不义之事,他就只能躲着忍着,并不知道怎么解决,怎么让恶人有恶报。
内心自驱力的缺乏更让他自卑胆怯,一事无成,恶性循环,年龄越大身体越沉,什么都不敢做。
裴桥显然不爱听这些牢骚话,蒋秋被他噎了一句又一句,裴桥很不耐烦有人向他诉苦,苦从来都是越诉越多,能吃苦就会有吃不完的苦。
他睁着无措的大眼看着裴桥,弱弱的问了一句:“一点也不行吗?承受不了的时候,到极限的时候,说一点点也不行吗……”
裴桥顿口无言,沉默良久改了口风:“可以,只要这不是为你的不作为找的借口,可以说。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像个不通情理只会逼孩子高飞的极端家长,极其残忍,极其恶劣。但蒋秋好像甩了一个钩子在他身上,啪的一声,他就成了蒋秋的精神依靠。
跟一个刚成年的孩子说一些破话也没什么作用,不管年纪大年纪小,是人就爱感怀,一感怀就容易沉浸,他也不例外,裴桥承认他话重了,蒋秋反倒没放心上独自开朗,一声哥叫的气势如虹。
拢共也没见几面,裴桥就成他哥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春光乍泄,微风荡漾,万里无云,裴桥爬起来洗漱,习惯性的看眼窗外,景色没什么不同,绿油油清翠翠,只多了一个跑步的身影。
裴桥套了衣服下去,跑过去在人后面坠着,他体能一直不错,跑跑也觉得神清气爽,腰酸背痛能缓解大半。
周镜合停下的时候他还有些意犹未尽,又在分心想演戏的事,一不留神差点撞人身上,他一个急刹后退拉开距离,跟着人慢慢踱回去。
他不是科班出身,纸上谈兵不如躬身实践,表演老师夸他有天分肯努力,但时间摆在那里,他担心实力浅薄,到时候一开机一露怯,伤和气败气氛不说,怕就怕给人丢脸。
裴桥一琢磨,干脆临阵磨枪,打算同意表演老师把他带到话剧院搞个魔鬼训练的想法,到开机时他这根小苗怎么着也能拔高一截。
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他想归他想,面前这位同不同意才是关键,他的所有行程已经被推的七七八八,这才待了几天就魂不守舍想往外面飞,周镜合再宽容,他也不能当他是面团捏的。
“周总,您想看我穿身体链吗?现在有时间,我也不用工作,一直穿着都行。”
“无事献殷勤。”
裴桥挪到他腿边,一抬头眸光闪烁。
“怎么感觉跟您,总是聚少离多呢。”
周镜合低头看他:“可没少见。”
裴桥顿时哑口,又在他的注视中没忍住如实招来:“我打算去话剧院学习一段时间,表演老师是国家一级演员,在北城话剧院有职位,我想趁着这段空闲去那里封闭练习,耳濡目染,总能多学一些东西。”
“跟老师商量好了?”
“得先征得您同意再跟老师提。”裴桥端的一身正气,“请您批准。”
周镜合一口回绝:“不准。”
好歹是个明确的回复,裴桥也不纠缠,贴在他腿上一动不动。
良久之后他还是争取一句:“周总,我不想只当您的金丝雀。”
“你想当什么?”
“当一只骁勇善战的小兔,一只下山闯荡的小猪,一只心系主人的小狗。”
周镜合笑意盎然:“主人是谁。”
裴桥抬起头来盈盈一笑,笑的情真,笑的意假:“您啊,当然是您。”
迟迟没有收到回应,他感觉气氛不对,立马低下头识趣从他腿上离开绷直上身,三缄其口。
但周镜合确实笑意未减,还让他喊一声听听。
裴桥从善如流,不敢故作轻松,老老实实的开口:“主人。”
秒针转着圈的挪,挪的磨磨蹭蹭,磨磨蹭蹭的转了两圈,但究竟是转来一个好结果,他罕见的收回成命:“不能住在那里,回来睡。”
裴桥松口气,饭后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打,先是给表演老师,答应她之前提过的建议,承诺下周就去剧院学习,再者是翟四平,拨号拨的慎之又慎,问他人物小传写的有什么问题,跟剧本有什么出入,还有什么没有理解到的地方,翟四平说还凑合,裴桥千恩万谢,最后打给了礼恕,告诉他这段时间没空见面,回阳省也没法送行,总之就是一切好自为之。
第五十六章
裴桥还是腾出了时间跟礼恕吃了顿饭,礼恕来北城一趟收获颇丰,还拐带了一位职业基金经理人陪他一起回去,最后还跟裴桥发出了邀请:如果北城待不下去,可以去阳省添点人生阅历。
饭后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雪,星星点点的,还没挂住就化了,礼恕说还有个局要去,不能误点,裴桥送他去,一转眼便又无所事事起来。
雪开始有越下越紧的趋势,司机问他要去哪里,他也不知道,裴桥塞给他一杯热茶,两个人就那么坐在车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以周镜合为雇主的员工们似乎都有点随老板,要不不能说话,要不不爱说话,司机一直随叫随到,稳稳当当,裴桥认可他的工作,也有考虑过春节是否该给他发红包表示一下,但仔细想来,他并不是司机的老板,司机领的是周镜合的薪水,那奖金红包自然也应该是周镜合给。
他叫周镜合少爷,至今为止也只有他叫周镜合少爷,是少爷,而不是周总。
裴桥总想窥探一星半点的关于周镜合的东西,讨好人必须对症下药,但这么长时间,他一直都白费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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