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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要来了。
第三百零八章
林月月原以为今天是最后一个回家的，排队到校门口眼睛迸发明亮的光，急匆匆跟老师打完招呼书包左右晃也阻止不了小姑娘飞快脚步。
一个猛扎过去讨要抱抱被拒绝了，林月月颇不高兴扁嘴。
“爸爸身上脏呢，等会月月就变成臭宝了，瞧瞧这小嘴撅的，别生气了。”
车车一直保养甚好今日多了好些刮痕，林佳裤子脏兮兮都是发干发硬的泥土，膝盖那儿很明显一道道横线。
小姑娘大惊失色绕林佳转圈上上下下检查好几遍，“有没有摔到哪里呀？爸爸你没事吧？”
面对林月月的紧张兮兮，林佳觉得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也忘了先前那些不愉快。
“没事，爸爸会开小电车了，月月快上车，爸爸带你回家。”
起初扭来扭去发动不是很顺利，速度慢吞吞，直到有两只小爪爪紧紧拥抱自己。
这是来自家人的信任与支持。
车子从不像话到笔直行驶在宽阔大路上，隐约的那点紧张荡然无存。
都说人一旦有了软肋便要顾虑很多阻碍前进，可林佳却觉得正是因为如此，才能更勇敢向前。
“哇，月月变成臭宝了！”燕子
“呸呸呸！月月才不臭！爸爸才臭！”
小学鸡互啄的欢笑撒在冰雪消融的季节，南归欢快筑着属于小家的巢穴。
*
那天晚上林月月跟林佳聊了很多，林佳事无巨细听着暗自记下细微处。
没几天后潮掉的糖果罐子替换新糖，灰尘不再，春日融融的太阳哼上暖暖的曲调折射在瓶身上，有着彩虹虚虚实实的光。
掸去薄灰的兔子拖鞋特地放在鞋柜外层，林佳跑了好几家店才找到阮宁那双一模一样的鞋子。
穿着那双崭新的鞋，踩过草芽尖尖坠满露水的草坪，走过菜市场湿答答的土地，也去公园沙坑边边走两圈。
最后去了工地。
太阳底下晒了大半天，喷上阮宁常用的那款香水，看上去微微泛黄才摆上鞋柜。
房子里里外外按照阮宁在的时候留下一点小细节。
花钱找人扣图P了些照片，不爱跟同事说话的人时不时打听有关孩子的相关知识默默记在心里。
在这段时间林月月睡着之后开小夜灯模仿阮宁的字迹和口吻，一遍又一遍写满A4两面，密密麻麻的字寄语在薄薄的纸。
飘进一方小小的垃圾桶重新开始。
洗起球的纯棉袜子告诉主人要退休了，林佳下了班直奔商场一家家物色过去。
这一切的一切，皆是为了给林月月一个惊喜。
象牙塔的小公主不必面对无情残忍的真相，林佳身为一位“父亲”，会承担起小朋友最柔软美好的童话世界。
哪怕伤害的刀剑全部朝向自己。
第三百零九章
茶几喝了一半的水，搭在沙发上的外套，鞋柜熟悉的鞋位置变动，连房间书桌上的书和笔都翻动过了。
林月月尖叫着冲进屋里，“妈妈！”
好半晌无人回应，才立起来的耳朵又耷拉下去笑不出来，迫切追问人的踪迹。
“爸爸，妈妈是不是来过了？她去哪了？妈妈今晚会回来吗？”
亮晶晶又急切的眼睛，林佳张了张嘴狠心道：
“妈妈今晚不回来，妈妈的画太棒了有好多老板想跟她谈一谈呢，但是妈妈给月月留下信和礼物了。”
小姑娘扁嘴眼泪在眶里打转要掉不掉，可还是接过那份礼物抱着不松手。
仿佛礼物就是阮宁本人，舍不得放开。
礼物是一张张异地的照片，里面的人笑容明媚无比鲜活。
林月月央求林佳把信读了一遍又一遍，观看照片一轮又一轮百看不厌。
“爸爸，下次我们也要跟妈妈去这些地方玩，一起。”
林佳摸了摸她的发旋没讲话只是注视着她，扎的辫子毛毛的，憨憨刺猬手感柔软。
她不敢告诉月月自己已经惧怕旅游两个字，无法面对失去的人，只剩下无尽的恐慌。
万一我以后带月月去玩，又出事了怎么办？
很害怕很害怕。
诅咒一如好几年开始的冬天，死死缠住人像毒蛇猛兽般缩在阴冷处等待，寻找合适机会给予致命一击。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林月月不怎么去玩她心爱的玩具，一个个收起来装进纸箱里，好似在封锁什么东西。
林佳有问过小姑娘是不是玩腻了想要新玩具，林月月只是摇头说自己要好好学习。
接连一段时间林月月表现非常好，好到所有人觉得不对劲。
太乖了，实在是太乖了。
乖的不像一个幼儿园无忧无虑的小孩子。
会主动帮林佳拎菜做力所能及的家务，不用家长催也能好好在放学之后独立完成作业，撒娇变得越来越少。
下课不跟同学一起玩耍，吃饭不再挑食，会主动帮老师整理好小朋友玩乱的玩具。
白莉担心林月月有心事打电话给林佳说了一遍最近林月月的表现，嘱咐她多关注一下孩子，最好能够父女之间谈谈心。
“月月太安静了，平常很有活力像个小太阳发光发热，有她在的地方鬼精灵带着小朋友总是欢声笑语。
可现在她甚至不怎么爱跟小朋友玩得开，也不爱讲话了。”
挂了电话林佳闭眼舒缓血丝带来的酸涩，眼底下那片乌青尽显憔悴。
捎上林月月最喜欢的炸鸡驻足步行街发呆，月月有心事瞒着自己。
耳边捕捉到一声熟悉的声音，林佳嘴唇发抖扭头在人群中寻找什么，拨开混乱拥挤的人群无视他人不耐的抱怨抓住人的胳膊。
那人惊讶回头的瞬间林佳眼里的光黯然熄灭。
林佳记得她，幼儿园运动会跟白莉老师一组的同伴，尹薇薇。
“是你呀。”
对方没想到林佳会拦她，她也记得林佳疑惑她有什么事。
第三百一十章
X信留存的语音反复听过不下百遍想将最后的温柔印刻在脑子里，拼命跟遗忘拉扯最后珍贵的宝藏。
不可能听错的。
刚刚分明是听见了阮宁的声音。
林佳迟疑开口道：“你……你刚刚说话好像不是这个声音。”
露天咖啡厅影影绰绰都是人在泛懒晒太阳，点了咖啡甜点懒洋洋打呵欠谈天说地。
“刚刚那个是伪音，可以装出来别的声音。”
手心出汗从衣袋拿出来手机推过去，“你…你可以用这个语音的声音，帮我打一个电话吗？”
……
仙人球刺刺边上，圆胖多肉淡绿叶片上顶着粉嫩尖尖，水珠玩着滑滑梯降落到土壤里。
白莉刚给多肉浇完水，电话打进来一看来电人，虽然疑惑她为什么给自己打电话还是接了。
“喂…薇薇有什么事吗？”
这场由三个人组织的“骗局”和善而主动拢住了看书的林月月，将童话和美好编织延续下去。
“月月，过来。”
白莉朝林月月招手将人唤到无人的活动室，“瞧瞧这是谁给月月打电话了？”
小姑娘捧着比自己手还大的手机小心翼翼放在耳侧，不知道听见什么眼睛亮晶晶脸蛋也红润起来。
“妈妈！”
“对不起呀月月，妈妈工作太忙了冷落我的小宝贝了，月月生气吗？”
林月月手指抠裤缝着急回答：“才没有生气，月月最喜欢妈妈了，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啊？月月……”
积累许久的情绪愈发委屈，堤坝不堪重负决堤泄闸，眼泪一颗接一颗落下多想让人去抱抱她。
好好去哄她，把什么都给她。
“月月不玩玩具了，不吃糖了，会乖乖听话好好学习的，月月做错什么都会改的，妈妈怎么还不回来啊？”
尹薇薇险些破防哑声道：“月月好乖呀，没有做错什么，妈妈是真的工作忙不怪月月，月月也不是一个人还有爸爸，小大人也要照顾好她哦。”
宝贝呀，怎么会是你的错呢？
不是你的错导致阮宁离开，不要责怪自己了好吗？
宝贝呀，你也要学会坚强，往后还有很多很多的路要走，遇到很多很多的人，不能一直伤心呀。
你的爸爸希望你一直快乐下去，她好担心你呀。
就让自己相信一次幼稚的童话，天上的星星有一颗会是你们常常牵挂的人，默默注视着关心着你们呀。
可是这些话全部埋在肚子里不能说给懵懂的小朋友听，只希望小朋友能茁壮成长。
有个人在尽力维护破损的栅栏翻倒的围墙，靠着纤瘦的脊背撑起倒塌一半的房梁。
每天都露出笑脸逗她亲爱的宝贝开心快乐，用她最笨拙却又最安心温暖的方式保护着柔软的小芽。
一切的一切都在说。
宝贝，我爱你呀。
第三百一十一章
辫子还是高低不分唯独上头的蝴蝶结扎得特别好看，红艳艳的像真正的蝴蝶煽动翅膀在空中飞，迎着初春的太阳。
送林月月上学骑车去上班，搬货物流水线打包歇息的时候脑子总是不受控制的想。
杂七杂八的一堆塞进脑子，很乱，还烦，随便拎出来一件都是毫无意义的小事。
譬如晚上带月月吃什么，饭后做什么事呢，晚上讲哪个睡前故事给月月听呢，噢，讲一样的月月会不会无聊……
明天又该怎么样呢，周末带月月做什么才会让她开心……
半晌靠在货架上颓废垂着脑袋，不知道做什么好，一直盯着地上的油污发呆。
茫然又无助。
抱着头想不起来阮宁在的日子，她们是如何欢声笑语度过一天又一天，那时候好像还有无限的活力，止不住的开心。
总是期盼着明天到来。
仿佛搁浅的鱼抠索那点稀薄空气苟延残喘，偶尔吐个泡泡证明自己还活着。
最近换季，春天又是流感高发期，也许平时不过敏的东西突然就过敏了，儿科门诊儿科医院都是哭闹的孩子，门庭若市。
林月月吃腻了外面的饭菜不合胃口吃的很少，林佳跟着焦急瘦了一大圈，瘦得下巴有些尖尖。
变着法儿给换好吃的，虚心求教带娃的同事们询问小孩爱吃的食物，也问白莉月月每天在学校哪个菜吃最多。
视频看了不少，结合同事的烹饪方法，趁小姑娘上学那会试过几次。
做出来的饭菜卖相不好，但是林月月会把自己碗里的吃完，相比于外面的至少没有剩下。
即使是这样林佳还是着急，不爱吃饭的小孩抵抗力会下降，接下来就是生病。
每天晚上林佳抱林月月睡觉都搂得紧，晚上凌晨醒过来好几次查看小姑娘被子盖好没，身体难受没。
咳嗽那天精神紧绷夜里没半个小时没订闹钟自发性清醒一次，宛如惊弓之鸟，一点不对劲就风声鹤唳。
现在好多了两三个小时醒一次，贴着林月月的脸蛋才能睡的安心。
林佳有时候觉得自己真该去看看心理医生，过来那个点又不会去。
对孩子多关心而已没什么问题，每个家长应该都是这样过来的吧。
倒春寒来的气势汹汹，幼儿园不少小朋友戴上口罩来上学，发烧请假的不在少数。
林佳出门查验地更加仔细，手指头探进月月的脚后跟试试暖不暖和，摸摸手，会在她的书包里面备一两个暖宝宝。
提一个保温杯到校门口才交接给她。
林月月纵容着林佳的每一个行为，只有衣服实在是穿太多了撑不开胳膊伸不开腿，才会说自己不太舒服。
林佳像一张拉满到极致的弓弦，无异于高度紧张走钢丝，随便击破一个点，满盘皆输弦断弓毁。
小姑娘无法理解林佳情绪，只是能分辨出来她不开心，总会在进校门时主动亲亲才离开。
她认为亲亲就好了，呼呼痛痛就飞走了。
爸爸会再次开心起来的。
第三百一十二章
林佳认为自己掩藏地很好了，努力去遮掩残酷现实了，装作无事发生一天天过日子，故作轻松弥补这个塌陷了半边的家。
当一个谎言产生时需要一个又一个谎言去圆回来，林佳提前想了很多合理的理由诓骗了林月月一天又一天。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往往都是不起眼的小事。
被刀切破手指好几次没哭，被领导推卸责任扣去半数工资没哭，被重货纸箱砸断肿肩膀也没哭。
独独半夜被软糯小面团拱醒，红彤彤脸起一片一片红疹说爸爸好难受的那刻理智轰然倒塌。
给林月月慌张之间穿好衣服自己只套上大衣抱人往医院跑，灯光灰暗的大厅急诊红通通发光，一楼空荡荡。
从家里到现在林佳一直哭一直哭，崩溃的界限无限放大无论怎么不想克制不住的无用液体就是夺眶而出。
滚烫的小手摸上林佳的脸好想说爸爸别哭，林月月浑身无力没有力气说话只能用蹭蹭她的肩膀。
检查报告出来医生说过敏，问了吃穿之后查出来致敏原是衣服。
医生不忍心继续批评这位冒事的大人，只是安慰着说：“早期发现还是好的，记住以后不能粗心了，今晚挂了水吃两天药小朋友就没事了，不用过度自责。”
护士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自责的家长，哭到小朋友换了第二瓶药水了还在哭。
一直在跟小朋友说对不起对不起。
林佳红着眼睛将林月月裹进怀里，小心翼翼避开那只戳针的手，擦了很多眼泪都止不住自责。
儿童衣物只能手洗不能扔洗衣机这么久都忘了，明明月月刚来的时候还记得特别牢。
现在却忘了，怎么能忘了呢？
“小朋友挂水会冷的，药水进身体里面特别凉，你给她捂一捂。”
护士忍不提醒她找点事情让她做，才慢慢停下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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