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生半晌没吭声,薛今喜看他,良久,才道:“要不,咱俩先有个孩子……”
薛今喜讽刺一笑,果然,又是这样,每次吵到最后,都是孩子。
有了孩子后,真的能如愿吗。
薛今喜不信。
她这么优秀,这么漂亮,而周海生这些天的所作所为让她明白,这个男人没担当。
图她好颜色,又看不上她的家世。
如果要是不能在大专开学前结婚,她就不跟周海生掰扯了,最起码得等到工作到手,有了切实的好处,才离开。
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撇着嘴巴:“你说的安伯伯什么时候让我去上班啊。”
周海生见她不追着结婚,心下轻松:“我上次问了,说下个星期带你过去看看,合适的话开学安排。”
陪着女朋友在镇上逛了会儿,薛今喜去自己打零工的地方上班,周海生手里不缺钱,兀自回了家。
周母在家打扫卫生,见儿子回来没个好气:“又去找那丫头了。”
周海生点头。
周母对唯一的儿子期望很大,因此对薛今喜越发不满,觉着这人耽误儿子学习,要不也不能只能上大专。
在她的计划里,儿子就该按着她的想法,找个领导的独生女结婚,让岳家拉扯一把,站到上头去。
疼女儿的领导必然是不会亏待女婿,他儿子有了岳家铺路,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可他偏偏瞧中了没有背景的薛今喜。
“你这两天别找她了,你张叔叔家女儿过生日,你准备点礼物,我给你爸说让他带你去。”
周海生见过张叔叔家的女儿,长的没有薛今喜好看,性格也强势,他顿时感到头疼,想为自己的以后争取。
“妈,我跟今喜。”
周母瞪眼:“你俩没可能,尽早断了,才十几岁就知道勾着你,能是什么好的。”
周海生:“就……”
“就什么就,我和你爸都不会同意的,玩玩可以,结婚绝对不行。”
周海生自己心里也知道,不然也不会想着骗薛今喜干生孩子的事儿。
大湾村坟场。
柳逢春手拿长树枝扒拉半人高的野草丛,从中开辟出一条小路,程巷一拎着纸钱和纸元宝等东西跟在他身后。
一年不见,坟场里多了几个新坟,每年冬日里极冷与夏日最热的日子,最是上了年纪人最难熬的时候。
在一众小土堆里,柳逢春找到小爷现在住的土堆,小土堆边上长满了草,还有些长到上面,柳逢春给拔干净,程巷一放下东西要上前帮忙。
柳逢春指着隔壁的小土堆:“大程,你给我爷爷家拔草。”
“好嘞。”
程巷一干的虎虎生风,拽草都格外的有力气。
两人顶着太阳晒了二十来分钟,才清理出一大块干净的地方。
柳逢春用胳膊擦掉额头上的汗水,用小木棍围着坟周围画个圈,把坟罩在里头。
完成这一切他才给小爷烧纸讲话,程巷一坐在他旁边听着,也会插嘴补充,亲切喊小爷,还保证要好好照顾小春。
柳逢春最后把信给烧过去:“小爷你认识字儿,就只给你看,爷爷问了你就跟他说,不问就当成咱爷俩的小秘密。”
“对了,我要去外面上学了,以后不能常回来,小爷有什么想说的,来梦里找我。”
临走前,柳逢春从爷爷跟小爷的坟旁边各抓了把土放进小玻璃瓶里。
“有了这个,就跟你们还在我身边一样。”
看着灰烬在圆圈里盘旋着冲上天际,柳逢春心里平静极了。
“走吧,去土屋翘掉土带着,留个念想。”
离开的时候程巷一走在前面,抬脚把带刺的拉拉秧踩扁,趟出一条宽阔的路。
柳逢春坐在车上才发觉自己腿上火辣辣的疼,纵横交错的红痕活像是被谁虐待了,还有零星几个特别大的蚊子包。
他翘起腿放在程巷一身上,趴近看,越发觉着触目惊心,心里已经开始后悔穿大短裤过来了。
程巷一掰着看了圈,只划破了皮,隐隐有些血丝,不严重,等过两天结疤好了就行,就是这两天得受点罪。
“到县里去药房拿点药涂上就不难受了。”
柳逢春:“哦。”
他有些兴奋:“现在回我家。”
车子被停在了稍远的地方,柳逢春深知村里人爱八卦的特点,虽然他现在过得很好,却没兴趣大张旗鼓让人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想的是对的,村里人多眼杂,难免有爱嚼人口舌的,见了他从汽车上下来,指不定怎么编排人。
路过隔壁赵婶子家,他看着里头关着门,估计是出去遛弯了,他有心见赵婶子一面,跟她聊聊天,说下自个成家的事儿。
刚要路过赵婶子家,就听着后头传来赵婶子的声音。
“小春,你回家了?”
柳逢春碰到赵婶子,赶紧迎上去,挽着赵婶子的手,一块去了赵家,同时,他还不忘了眼神示意程巷一也进来。
进了屋,柳逢春跟赵婶子说了会儿话,也不见程巷一身影,不时向外张望,赵婶子见了直笑。
刚才柳逢春跟她说了,跟程巷一领证后,跟着去了市里上学,她还担心那男人对小春不好嘞,这会看着,感情哪能是不好的样子,分明是恨不得粘在一块。
“赵婶子好,小春,我回来了。”
程巷一进来时,手里拎着几个礼盒,看上去都贵,赵婶子站起身去接,口里说着来都来了,还买啥东西。
柳逢春凑过去小声问:“你啥时候买的。”
程巷一也小声:“在镇上那会儿。”
赵婶子放好东西,上下仔细看了遍程巷一,身形挺拔板正,模样也不错,满意的不行。
“好孩子,以后跟小春好好过,婶子就把小春交给你了。”
程巷一跟柳逢春手拉着手,相视而笑。
“欸,会好好过的。”
赵婶子招呼他们在家里吃饭,他们没客气,留在赵家吃了顿午饭。
赵家其他人都去上班了,赵婶子做三个人的饭毫不费事儿,她把家里有的肉和攒的鸡蛋给拿出来抄了,午饭格外丰盛。
日头过了中午,正是最热的时候。
屋子还在那里没人动,外表看上去残败许多,矮墙头有截倒塌压在地上,被雨水冲的四处都是泥,太阳一晒,干涸的痕迹印在上头。
推门进去,细小尘埃飞得到处都是,在空气里被阳光照射的无从遁形。
柳逢春到他那屋,蹲在墙角撬了块泥装进瓶子里,把遗留在这里的有用东西收拾出来。
在床底下最里头那里,他翻出一个小陶罐,罐身灰扑扑的,落了蛛网,这个小罐子他居然没有印象,柳逢春让程巷一从灶屋取块抹布过来。
程巷一低头进灶屋,看到柳逢春说的抹布,拿着去后院,往压水井里倒了瓢积攒的雨水,引出新水涮洗抹布。
回到屋里见柳逢春把罐子放在桌子上,站在边上看着,程巷一走过去用抹布擦陶罐。
干净的罐子露出岁月的痕迹,看得出这是几十年前的东西,做工很粗糙,上面没有任何花纹,盖子用布包着塞的严实。
第24章 杂音
几乎没用力气,罐子就被打开了,里面黑布隆冬看不清楚,索性倒出来在桌子上摊开放着。
各种东西噼里啪啦掉出来,柳逢春看到有他小时候吃光了肉没舍得丢的骨头,公鸡尾巴上最漂亮的羽毛,某种不知名植物的核……
零碎的小玩意一堆,最大的是个用白色旧帕子层层包裹的东西,用细麻绳扎紧。
柳逢春抬头看一眼程巷一,拆开看,里面是个银镯子。
很经典的款式,是小爷年轻时可能会喜欢的,这么多年,柳逢春没见小爷戴过,很早之前小爷跟他讲过。
说人家家里都有传家宝就给子孙后代,他们家里啥都没有,当年逃难到这边嫁给爷爷,宝贝来不及拿,都被毁坏了。
还好他藏了个银镯子,这个以后就等小春长大了,留着给小春带着嫁人。
他还以为当初分家被他爹或者大伯拿走了,原来居然在这里放着。
看位置是小爷很早就放着了,其貌不扬的罐子,即便被让人看到,也没人会想贪这玩意儿。
“这是小爷特意留给我的。”
柳逢春拿着银镯子,心中滋味只有他知道。
程巷一感知他的情绪,过去抱住他,用行为给他安抚:“嗯,小爷知道你来找他,特地给你留的。”
柳逢春没流泪,鼻子酸酸的,额头抵在他胸膛上:“嗯。”
镯子款式太老旧,柳逢春想留着也是搁这,还不如打成别的东西,能随身带着的最好。
他做主带到镇上的老银铺子,把银镯子融了,分成两部分,他跟程巷一一人一个。
老银铺里没有顾客,老板躺在椅子里睡觉,店里还有个年轻学徒,看到来客人了,连忙笑着迎上去。
“来看看,咱们家的镯子,项链都是首都那边传过来的款式,见了的都喜欢。”
柳逢春点头同样对他笑:“我问下,店里能加工银镯子吗,就我手里拿的这种。”
学徒接过去,一路小跑到老板身边,两人脑袋挨着脑袋,琢磨了会儿,老板率先发话。
“成,就是麻烦点,你们挑款式,明天来拿。”
柳逢春把店里款式来来回回看,最终定了雕刻着祥云图案的小银锁,银锁底下坠着三个小元宝。
有些幼稚,但他很喜欢,让老板一个镯子融成两份。
给老板说明了要的样式,付了定金,老板说做这个东西是精细活,一个下午不行,最早也得明天下午才能出来。
柳逢春就约定了明天来拿。
趁着傍晚的空,他俩去买了两根黑绳准备让老板把小银锁编上,直接挂脖子上。
“那边有堆摆摊儿的,看看有啥新鲜的。”
小摊生意干的火热,有人嗅到商机坐火车跑到临海省市去进货,回来高价售卖给本地没见过的,赚个差价。
最近这段日子,越来越多人眼热这块大肥肉,撺掇家里人出来摆摊儿,夜市也跟着兴盛,带动这一片的经济发展。
程巷一转个身的功夫,身边的小哥儿就不见了,在各个小摊跟前看了圈,发现人蹲在最前面,手里拿着个小夹子。
夹子上面是根弹簧,最上头用胶水粘着朵花,拿在手里摇摇晃晃的,怪可爱的。
柳逢春喜欢这个夹子,挑了十来个,就它最合眼缘。
“老板,这咋卖的。”
“五分钱一个,随便挑,很划算的。”
五分钱在他能接受的范围内,柳逢春没纠结,把小花拿在手里。
付了钱刚站起身,程巷一恰好走到他旁边,柳逢春顺手把带着小花的夹子夹在男人领口上,一松手,衣领垂下来,夹子转换了姿势。
一朵画着笑脸晃晃悠悠的小花昂首挺胸,笔直的正冲着柳逢春的鼻梁。
柳逢春:?
他伸手调整夹子位置,让弹簧竖着站在程巷一肩膀上,后退一步,满意点头。
这样看着顺眼多了,刚才跟要开炮似的。
在镇上住了一晚,柳逢春被咬的浑身蚊子包,凌晨坐起来面无表情抓腿,痒的他睡不着觉。
死蚊子一直在耳边嗡嗡嗡叫,吵得人心烦气躁,风扇嘎吱嘎吱,仿佛随时要罢工,隔音还不好,旁边房间动静稍微大点,这边听得一清二楚。
程巷一皮糙肉厚,睡在床上动都没动一下,柳逢春打个哈欠,眼角沁出水意,抬脚蹬他的腰。
“大程,我后背被蚊子咬个包,好痒,你给我抓抓。”
程巷一没反应,柳逢春跪坐在床上拍他:“起来给我抓痒。”
程巷一幽幽叹气:“祖宗唉,我才刚睡着。”
蚊子猖狂,他怕柳逢春被咬,捉了半个晚上的蚊子,特意等柳逢春睡着了才睡,谁知道还是被拍醒。
“来,过来我这边。”
他对柳逢春张开手臂,满脸无奈。
“哦。”
柳逢春慢腾腾趴到他怀里,撅着嘴巴摸黑亲他一口,程巷一闭着眼睛享受怀中小哥儿的主动,幸福的哼哼。
手摸到他背上礼貌询问:“这儿。”
柳逢春摇头:“右边点,有个包,你能摸到的。”
程巷一手往右移,果真有个巨大的蚊子包,他单手搂着柳逢春,另一只手用指腹轻轻蹭那块皮肉。
常年干活,他的食指粗糙,带着层茧子,蹭上去痒意立刻缓解,柳逢春小声呼吸,听着是舒服的。
“大程,咱俩早上吃水煎包,配着咸呼呼喇嗓子的汤,最好吃了。”
“行,待会他们开门就去。”
“还要吃咸菜,他家萝卜干也好吃……”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聊天,柳逢春到了凌晨四点多才撑不住迷迷糊糊睡着,就算闭上眼睛也要塞一只胳膊在程巷一怀里。
这么热的天,皮肤触碰到都要出汗,俩人这会子给热的不行,冬天抱在一起睡觉是暖和,夏天就纯纯脑子有病。
程巷一看了好一会儿睡熟的小哥儿,对自己被喊醒抓痒心里实在气不过,决定给他个惩罚。
思来想去,决定今天接下来的时间不给他抓蚊子了。
越想他意识越清醒,听到窗外做早餐生意的蹬着洋车去买东西,街上有不少赶早集的都到了。
叽叽喳喳,更睡不着。
程巷一坐起来,小心下了床,准备到外面抽根烟醒神。
刚把门关上,隔壁房间的住的估计不是夫妻,早上兴奋的动静止不住往外面冒,程巷一被不堪入耳的声音劈了一刀,整个人定在原地足足两秒钟才回神。
他对偷听别人办事没兴趣,房间隔音差到极点,打呼噜声都能数清,这种污秽声响他不想柳逢春听到。
“哎,大早上的,干嘛呢消停会成不。”
没等程巷一敲门,住在另一边的先不乐意了,喊过后用力敲墙壁,邦邦邦,墙壁跟着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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