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危语气毫无波澜:“见过。”
乔影旁敲侧击地问:“那你知道他有一个徒弟么?”
郁危道:“知道。”
他语气听不出喜怒,乔影很快道:“的确有一个,听说叫做郁危。不过你要是听说过什么他们师徒感情很好的传闻,不用理会,假的就是假的。因为那个郁危不过一介欺师灭祖鸡鸣狗盗之徒,跟你没法比。”
郁危面上瞧不出情绪,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敷衍地嗯了一声。
乔影还在皱眉沉思:“我猜那个郁危一定很会装,在生神面前装得无辜听话,其实是朵黑心莲花,谁知道会在背后捅刀子。”
末了,他还夸了一句:“不像你这样的真性情。”
“……”郁危问,“说完了吗?”
他已经停了下来,面色不太好地看向面前的浓黑。
乔影也意识到了什么,警惕道:“又来了?”
的确又来了一个,只是敌暗我明,暂且不知道对方的身份。郁危身体微微绷紧,银色的灵力像灵活的小鱼,在指间流窜,蓄势待发。
微弱的光芒在黑色的那端星星点点地闪烁,脚步声透过迷雾,模糊又朦胧地响起,亦远亦近,在一尺之隔停下来。
郁危面上无动于衷,站在原地,听见对面微微的呼吸声,带着熟悉的、隐约的笑意。
随后,一只修长的手从暗处探出,随意地拨了拨身前的浓黑。
脚步声又动了。
对面之人的身形从黑暗中彻底显露出来,依旧俊美,姿态从容,却不是谢无相的模样。银白长发柔顺地自他肩头垂落至胸前,宛如一泓流淌的月色,闪动着蜿蜒的银辉。仙人之姿,一如从前。
看清的一霎那,郁危指间蓄起的灵力倏地偃旗息鼓,消失不见。
下一刻,贴在颊边的护身符上,赤金符文倏地流淌起来,瞬间汇聚成磅礴的灵力洪流,排山倒海般汹涌而出,骤然撑开一道惊人的巨大结界。
而对方只是屈起手指,隔着巨大繁复的金色阵法,毫不在意地在半空中,蹭了蹭眼前人的脸颊。
“郁危。”
他语带笑意地开口。
“是谁欺负你。”
【作者有话说】
(>人<;)对不起啊啊啊大家!!!我定时定成英国这边的晚八点了555 刚刚才发现 赶紧发了(滑跪
总之是掉马进行中!屑那边还要掉一波( - ω - )
第80章 相对无言
符纸啪地掉到了地上,飞快地烧成了灰烬。
“孟白”的身形被火焰吞噬,软绵绵地倒了下去,一边燃烧一边不动了。
孟白站得老远,打了个哆嗦,搓了搓胳膊上被恶寒到的鸡皮疙瘩,嘟哝道:“这也太逼真了,感觉就像我死了一样。”
陆玄一手里抓着半路捡来的粗木棍,生疏地拨动着火苗,好让假孟白烧得更快。眼看对方彻底灰飞烟灭,才道:“不仅外表一模一样,连实力也不相上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去!着火了!”
几簇火苗欢快地沿着他的木棍窜了上来,闪烁摇曳,仿佛还有些意犹未尽。陆玄一火烧眉毛,拿着棍子一阵乱挥乱舞,没用。
在他忙着找水符咒的空档里,谢无相往那边瞥了一眼,原本还跃跃欲试的火苗顷刻蔫成了火星,乖乖熄灭,不敢造次了。
随即他蹲下身,手指沾了一点地上的灰烬,指尖捻了捻,语气随意:“是洞灵。”
超脱三界之外的难得的灵物,无主又顽劣,最喜欢玩这样的把戏。
“从进来的时候就跟着了,就在头顶和脚下。”谢无相道,“不能俯仰,是因为会被它看到,记住样子,然后一直纠缠不清。”
陆玄一拿着一头焦黑的木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外面也有有关这种东西的记载吗?”
谢无相唔了一声,支着脑袋认真想了想,轻飘飘道:“没有。你们不知道这些也正常,毕竟年纪太小了。”
孟白和陆玄一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撇了撇嘴——吹得嘞!
“我们这一路上已经遇到两个洞灵了。”玩笑归玩笑,如今的境遇确实不容乐观,孟白愁眉苦脸道,“不知道乔公子那边怎么样。”
谢无相拍掉了手上的灰尘,站起身来,嗯了一声说:“有护身符,应该不会有事。”
只要那边没有触犯禁忌,引发洞灵的攻击,那就只剩他们这边要应付了——按照此前的规律,不出意外的话,下一个洞灵就会是他自己。
陆玄一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一阵牙酸:“还是多担心一下我们自己吧,下一个洞灵如果是谢兄,能打得过吗?”
谢无相沉吟片刻,笑了笑:“应该可以,我很弱的。”
……你很弱吗?
孟白和陆玄一满脑子问号,但仔细回想一下,对方确实属性不详、技能成迷,实力忽高忽低,身体时好时坏,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谢无相又道:“我身体不好,灵力单薄,只是靠几张符咒撑着罢了。没有符纸,就束手无策了。”
听上去很有道理,两人松了口气,孟白恢复了一点心情,边走边开玩笑道:“那就好,要是来的是谢歪,我们就要完蛋了……”
不等他说完,谢无相的脚步忽然微微一顿。
洞里不知不觉出现了属于第四个人的气息,他驻足,神色有些莫名地望了很久面前的雾气,似乎被那边的东西吸引住了。过了许久,他才以一种无法形容的语气,用气音轻声吐出一句:“哎呀,不好。”
孟白和陆玄一大气不敢喘,心悬到了嗓眼:“怎么了?!”
不知为何,谢无相的话音变得缥缈而没有着处,带着种不顾他俩死活的消极怠工:“……好像要露馅了。”
话音虽然落下,他却迟迟没有动作,只是安静地看着眼前的暗色。
黑暗很快消失褪尽,露出了一道略显冷淡的身影。他侧对着几人,一动不动地坐在洞中一块石头上,手里是一只小布偶,原本干净的衣衫变得灰扑扑的,漂亮的一头银发也有些打结,被他很宝贵地攥在手心,专注地用指腹将上面沾到的灰擦干净。
孟白一眼就看见了他手里的东西:“那个布偶怎么有点眼熟?”
陆玄一老毛病犯了,习惯性地眯起眼,仔细品鉴了一番,笃定道:“像昆仑山主。”
“嗯,”谢无相心不在焉地回答,“是我。”
两人点点头:“哦。”
他俩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不约而同地站住了。
不对。
谁是谁?!
咔——
陆玄一和孟白的脑子突然锈住了。
他俩像被定了身一样呆在原地,只剩谢无相一个人不紧不慢地往那边抬脚走去,闯入的脚步声像突兀又不礼貌的惊扰,打乱了难得的平静。
坐在那里的人显然也被打扰到了,手上的动作停了停,随后抬起脸来,露出一双漂亮得有些不近人情的冷黑色眸子,表情淡漠,几乎没什么人气儿。
他没有什么反应,目光同样没有一刻停留,在后面的两人脸上一扫而过,而后紧紧锁定在了离自己最近的谢无相身上。
陆玄一和孟白同样迟钝地看了过来,表情略微呆滞,动作如出一辙,只剩了具魂飞天外的壳子被动地接受眼前的信息。
洞灵模仿的人,无论皮肉骨相、性情秉性、喜怒好憎,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差错,就好像一面栩栩如生的镜影。而洞灵这种顽劣又聪明的东西,最喜欢利用这些心理弱点,在感受到危机时,为自己制造无懈可击的有利局面。
谢无相看着他,目光从他写满生疏和敌意的眉眼,缓缓划落到颈边那两颗别无二致的小痣,没费什么力便轻而易举地看破了洞灵的把戏。
他视线有些游移,也有些走神。
……但是,没办法,谁教他偏偏对自己养大的小孩心软,谁教对方抱着小布偶的样子很乖。
片刻的对峙后,谢无相温和地垂下眸,问:“在这里做什么?”
“郁危”也正不带情绪地看着他,半晌后,终于有了动作。他将手中的小布偶收回了怀里,站起身,看向谢无相。银白色的灵力如游蛇一样缠上了他的手腕,蛇身危险地弓起,发出了极具威胁的嘶声。
在一派剑拔弩张的气氛中,他毫无预兆地、没有波澜地开了口:“你要对我动手吗。”
“——师尊。”
“……”
四周静得针落可闻。
嘭!
陆玄一手里摇摇欲坠的破木棍失力脱手,重重砸在了地上。
他和孟白又惊又吓,如今彻底凝固住了,像两个纸糊的小人,无助又脆弱,傻站在原地,形同虚设的几个鼻孔只出气儿,压根不进气了。
在一片诡异的死寂中,谢无相忽然咳了起来。这次来得有些严重,他抬手抵在唇边,等微乱的气息平复之后,才轻而缓地笑了笑:“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是,”他轻声说,“我舍不得。”
“郁危”神情冷漠地看着他,丝毫不为所动。缠在他手臂上的灵蛇早已蠢蠢欲动起来,嚣张地吐出了蛇信。
他问:“那假话呢?”
谢无相垂下眼睫,道:“假话是,我不会对你动手。”
“我想了想,不这么做的话,我的亲徒弟可能会不太高兴。毕竟这个世上,不是谁都可以成为他,也不是谁都能分走属于他的东西。”
“既然我遇到的是你,那他那边就要麻烦了。”他语带笑意地开口,“我会对你宽容点,然后早点去确认他的安全。”
-
……
金色的结界上符文缓慢流动着,将周围的空间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变幻莫测的辉光。
乔影的身形无比僵硬,短短几秒,像是又死了一回。
他极缓极缓地扭过头,看向身侧一言不发的“小鬼”,脑子忽然有些转不过弯了:“……他叫你什么?”
“小鬼”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乔影:“是重名吧,哈哈哈?”
他的笑声太过悲戚,郁危动了动唇,正想说什么,神情忽然一变,猛地拽了他一把,把他直接拽到了结界的中心。
乔影被这一拽拽得魂都飞了,还没来得及头晕目眩,便看见自己原先站的地方,牢固的结界已然出现了几道裂痕,正在他的脑袋上方。
如果不是被拉了这么一把,恐怕他就要脑袋开花了。
乔影还在傻眼,紧接着,便又听见了一声淡笑着的、真真切切的:“郁危。”
银发浅眸的仙人指尖停留在虚空之中,仿佛贴着郁危的脸颊,半真不假地轻抚了抚,方才道:“我听见有人欺负你。”
铮——乔影脑袋里的弦彻底断掉了。
不是重名。
这就是在昆仑山上养大的那个祖宗。
……他口中那个“欺师灭祖”、“鸡鸣狗盗”、“黑心莲花”的反派徒弟。
乔大公子腿一软,扑通跪下了。
郁危仍站在撑开的结界后,神色绷得很紧。然而实力悬殊带来的巨大压迫下,面前的结界缓慢地发出了挤压带来的轻微咔咔声,虽然几不可察,但还是令他的面色差了几分。
他愈发疏冷地盯着外面的人,开口:“你认错人了。”
“明如晦”的面容被变幻的符文挡住,变得不太真切,但脚步声却清晰可闻,平稳、淡定、有条不紊,仿佛踩在耳边。他又走近了几步,看着隔在两人之间的浩瀚屏障,垂眸凝了一会儿上面的符文,随即若有所思地抬起手,按了上来。
那一瞬间,乔影只觉得倘若自己是只猫,一定全身都炸开了毛。
他紧张地盯着对方的动作,却只看见结界表面泛起层层细腻的涟漪。“明如晦”似乎并没有要强行破开结界的意图,只是望着结界后面的人,问:“为什么这么说?”
郁危冷冰冰道:“因为你只是个假的,不配这么叫我。”
话音落下,四周静了静。不知道是不是被“假的”这个字眼刺激到,“明如晦”垂着眸想了一会儿,片刻后,唇边的淡笑变得有些莫名。
他摸了摸结界,动作依旧缓和,又带着几分逗弄的意味,温声道:“没关系,那就让真的消失就好了。”
郁危:“……”
他的思绪断了一秒,表情有一瞬的凝滞。下一秒,一阵莫名的危机感骤然涌上全身。
“这个结界拦不住我。”
“明如晦”朝他伸出手,耐心道:“郁危,自己出来。”
那只手就在眼前,近在咫尺,宽大修长,安静地等着他牵上来。但郁危没动。
他低着头,声音冷冷淡淡传出来:“我是打不过你。”
“不过,你也只是个拙劣的模仿品。”磅礴的灵力瞬发,郁危面无表情扯下了脸上贴着的符纸,身形从渐渐隐去的结界后现出。
“试试又不亏。”
轰——
银白的灵流在他身后化作变幻莫测行踪诡谲的数柄长剑,以不可捉摸之姿穿梭游走,遽然向人影攻去!
灵力浩荡,几乎是倾尽全力,耀眼的白色近乎灼目。
乔影跪在地上看得心潮澎湃,正睁大了眼打算一睹战局,后衣领子却忽然被一把扯起,耳边传来嗓音紧绷的一声:“快走!”
“……”他忙不迭爬起来,见鬼一样看向头也不回逃跑的对方:“你不是要和他打吗?!”
郁危脚步不停,语气又冷又烦:“我又不傻。”
他变成鬼后灵台又没养好,能像方才那样虚张声势一下就已经不错了,“谢无相”惹出来的事,就让他自己解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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