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最起码有了个盼头。
容瑾点头,“那是要忙的,你帮我留意留意,要是少爷回来了,你和我说一声。”
“嗯”
容瑾笑着说,“我想见见他,和他谈谈。”
总不能真的当个游手好闲、被豢养的赘婿吧。
容大郎卖弟弟了竟然只要了五十两,对于他那种升斗小民来说那是巨款,逮到黎家这种大户贪都贪不到点子上,容瑾失笑,也幸好是五十两,要是五百五千,他想要还清不知道需要花费多久呢。
黎家是干酒楼的,正好专业对口,容瑾想好了等他身体好了就给黎少爷打工,还完五十两就自请下堂。
黎少爷想要个病死的赘婿,而他是不想死的。
容瑾摸了摸胸口,原主死志坚定,他是个聪明人知道黎少爷娶赘婿目的是什么,就选择成全了黎少爷,赘婿死了黎少爷理所当然成了寡夫,按照大齐律,寡夫可顶门立户不受钳制,到时候黎少爷掌管黎家能够更加得心应手,而不受哥儿的身份束缚。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容瑾可不想死,他想好好好地活着,还了钱下堂是最好的选择。
冬子不疑有他,他还高兴于主家夫妻能够见面呢,最好和和美美的,那照顾郎君的他更得体面。
小厨房不远,只因容瑾身子弱,所以走得慢。
到的时候,厨房就一个大娘在打瞌睡。
不午不晚的,主家又有孝,厨房跟着清冷,最近做的不是清粥小菜、就是小菜清粥,厨娘毫无用武之地。
打瞌睡的刘大娘听到脚步声揉着眼睛看过去,看到东子扶着个清瘦的男人,她忙站起来迎过去,“什么风把郎君给送来了啊,郎君可大好。”
容瑾笑着说:“挺好的,劳您挂念。”
不用半日,厨房里也知道他醒了、身体在康复,可见他这个赘婿并不是不受待见的人物。
刘大娘说:“那就好那就好啊,郎君可要好好保重身子,为咱黎家开枝散叶。”
容瑾嘴角抽了抽,这说的好像能生的是他!
他干笑,转了视线看着厨房,“刘妈妈,厨房里有什么现成能吃的吗”
“粥。”
容瑾,“……”
不,他不要喝粥。
容瑾看到桌子上放着一把擀好的细面,“面条能煮吗”
“能是能,但只能够清汤面,在孝中,厨房里没有备荤汤。我原本打算着中午做了给奶奶吃的,但奶奶觉得心口疼,胃里面堵得慌,不想吃东西,面条就放在那儿了。”
说完,厨娘叹了口气。
容瑾撸着袖子说,“那就清汤面,我要吃面。”
“诶诶,郎君使不得,我来做吧。”
厨娘挡住了容瑾,她去做面。
灶膛里的火是一直压着火星子的,捅开后往里面吹吹气,再塞上一把干草就能够引燃,引燃后放上干柴,火就起来了。锅里面有水,水没开厨娘就准备把面条放进去,容瑾立刻阻止。
刘妈妈茫然,“怎么了”
“刘妈妈,还是我自己来做吧。”容瑾强硬地挤开刘妈妈,自己的饭还是自己做主,他上辈子活了三十多年经营着一家有口皆碑的餐馆,对饮食质量需求很高,不仅是给客人吃,也是满足自己的口味需求。
手擀面上有防粘的手粉,就这么把面下进去,就成一锅诨汤了。虽说原汤化原食,但他不是面当主食的北方人,他是一个吃着浇头盖面的南方人,对面汤的要求是不浑浊、清亮干净,碗底蒯一点点猪油,放上一丢丢白糖、一小戳盐和两勺酱油,开水浇进去,煮熟的面条在清水里飞快过一道后窝进酱油汤里,就是最最普通但味道一点也不普通的酱油清汤面。
最后面上面放上一个荷包蛋,几根烫熟的绿叶子菜,就更加完美了。
此地为东洲府,地处长江以南,鱼米之乡,米为主粮,麦子是稻收完后种上越冬的,是大米之外的补充调剂之物,吃的并不多,刘妈妈只是擅长擀面,不擅长做面,看着容瑾行云流水的动作,她眼睛都看直了。
不过是一碗清汤素面,怎么经过郎君之手就变得格外好吃了呢
“我做了两碗。”容瑾有些腼腆地说:“不知道黎太太要不要吃”
“要的要的。”刘妈妈忙洗干净了手去端面,放进食盒就喊人来拿好送去太太那边。“这个面啊,我看着就好吃,难怪郎君做另一碗的时候放的素油,真是有心了。”
不管太太吃不吃,刘妈妈都准备替容瑾把这份心意传达出去。
黎家遭逢巨变,想要黎家安定下来,那黎家新一代的话事人一定要立起来,少爷和郎君只要和和美美的,再生下小小少爷,他们做下人的感觉也有指望了。
“谢谢刘妈妈了。”
容瑾笑眯眯的,他到了这地了肯定要好好拜个山头,拍拍黎太太的马屁。
不管对方吃不吃,心意要到的。
端起面,容瑾喝了一口,油亮荤香的猪油,普通酿造却够醇香的酱油,一点点鲜嫩碧绿的葱花,当真是抚慰着饥肠辘辘的肠胃。
冬子在旁边挝耳挠腮的,容瑾叼着面条含糊地问,“干嘛”
冬子指着门外,“少爷,少爷。”
容瑾愣了下,他忙放下面碗追了出去,这身子骨还未彻底恢复有点拖后腿了,等他追出去只看到一道颀长清瘦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外。
第二章 看起来特能活咋办
大病初愈,身子骨终究还虚,急急跑两步容瑾就剧烈咳嗽起来,单薄的胸膛上下起伏,恨不得心肝脾肺肾都搅成一团。
追上来的冬子给容瑾又是拍胸口又是拍背,“郎君别急,少爷回来了你哪能见不到的,我等等就去找少爷身边的春夏哥,托他给少爷递个话。”
容瑾捂着心口呼哧呼哧喘息,他说话夹带着气音,“咳咳,好,好的。”
待要走回厨房,从月洞门外走进来个十四五岁的小哥儿,身板秀气,长相也秀气,说话客客气气的,“郎君。”
“春夏哥。”冬子眼前一亮,“郎君,这就是少爷身边的贴身侍从春夏,春夏哥,我家郎君能起了,还吃了一大碗面。”
容瑾微笑,努力把自己的胳臂从冬子的手上抽出来,小子你别太激动,你手劲儿太大了!
春夏见容瑾面带笑容,整个人是由内而外地舒朗了不少,提着的心又是高兴又是纠结,情绪带到脸上笑容跟着变得干巴。
“春夏哥,郎君想见少爷咧。”冬子快言快语。
春夏暗地里叹了口气,他说:“少爷知道郎君身体好了不少,让小的来就是叮嘱郎君好好养着,不用急着见面。少爷还说,以后是一家人,什么时候见都可以的,不用急于一时。郎君好好修养。”
容瑾脸上的笑容大了不少,要不是情况不对他都要哈哈哈了,小春夏脸上的表情别提多纠结了,看他能够直挺挺站着,一方面挺高兴,赘婿进门几天没把他养死了,黎家名声无碍;另一方面,找个病秧子入赘就是盼着他早点死……
“烦劳春夏小哥和少爷带个好,我今天就不去烦劳他了。”
春夏走时又看了一眼站在院中的男子。
容秀才少年得志,初次下场就得了秀才功名,不是那四五十岁还在当童生的能比的,可谓是颇有才名、未来可期。
但容秀才清高自傲、目下无尘,考中秀才后竟然辱骂了府台大人,得罪了现管当然吃不到啥好果子,被府学排挤那是轻的,春夏听少爷的意思,他们这位郎君想要继续科考连个保举的人都没有。
传闻中容秀才气量狭小,心高气傲却命比纸薄,爱钻牛角尖,不是个长寿之相……事实也的确如此,一过门就闹绝食,生生要把自己饿死。
可,春夏再次看向郎君。
心头浮现上疑惑,明明郎君看起来是个挺开朗明净的人啊,虽然清瘦,但长身玉立、温雅可亲,要是、要是这样,和少爷在一起也未尝不是好事儿。
触及到容瑾看过来的视线,春夏连忙转头,可是心里面又不服气,他怕赘婿做什么,于是又看了过去,可惜郎君视线已经移走,和冬子转身去厨房了。
回到厨房,面已经有点坨,但不妨碍吃。
这可是细粮,搁古代是最金贵吃食了。
容瑾吃了一大碗面,在冬子搀扶下溜达回去,刚好消食,倒头就能够睡觉。
身体不舒服的时候,睡觉最能够补充能量,一觉醒来便是第二天的日上三竿。
容瑾伸了个懒腰,明显感觉身体比昨日好了不少。
“冬子。”
“来了郎君,我给你端了水,你洗漱呀。”
趿拉着拖鞋的容瑾站在面盆前,他披着的内衫敞开露出了单薄的胸膛和瘦得凹陷的肚子,下半身穿着一条亵裤,肥肥大大,下面是两条麻杆一条的腿。
对此,容瑾自己很不满意,但饭不是一顿吃完的,肉不是一天长出来的。
需要时间。
冬子说,“郎君啊,你瞧着比昨天好了不是一星半点,看着更俊朗了。”
容瑾哈哈笑着,心想他这个小厮怕不是个容吹了,他不管圆扁都是好的。
“郎君啊,早晨喝粥吗”
刷着牙的容瑾点头,他拿着的牙刷很是精巧,完全不亚于现代的工艺,沾的是洁牙粉,有淡淡的薄荷香。
刷了牙,漱了口,再把自己穿利落了,容瑾就着小菜喝了一大碗粥。
这也是细粮,搁寻常庶民之家吃不到的好东西,也就是黎家家大业大,能够养得起病人。
容瑾感慨之余,就有点坐不住,又带着冬子去了厨房。
小厨房的人比昨儿个见到的多,容瑾还看到刘妈妈在处理一只鸡。
刘妈妈说:“郎君,少爷说让你进点荤食养身体,问你愿不愿意吃”
容瑾刚要说不是在孝中吗,脑子里就翻出了相应的知识。
还好没问出来,不然读书人的人设要崩了。
按照守孝的仪制,亲生子女服的是斩衰,孝期三年;赘婿从妻,服齐衰,一年。但这种丧仪达官贵人或者有意做官的读书人家会服从,麻衣丧服、哀恸三年,老百姓日子不过喽,对于平头百姓来说,黎少爷孝期一年,身为赘婿的容瑾孝期三个月便可。
如果容瑾是原主,有意官场,以他教条板正的性格,这只鸡绝对不碰,黎少爷把鸡放到他跟前,他更会心生恼怒,自己去生闷气。
现在的容瑾可不是,他看到鸡两只眼睛就差冒绿光了。
“愿意愿意,多大的小公鸡”
愿意那就好。
刘妈妈高兴得眉眼都扬起了,“不大,半年都不到,正嫩着呢,炖汤给郎君喝。”
“好好好。”
容瑾搓搓手,看着刘妈妈把洗净的整鸡放铁锅里炖……
“等等。”容瑾大喊。
刘妈妈吓了一跳,“咋啦咋啦”
“刘妈妈,你放开那只鸡。”
刘妈妈,“……”
“取个砂锅来,再拿个小炉子。”
容瑾撸袖子,这文人雅士居家穿的道袍实在是太麻烦了,宽袖薄带是为风雅,但走路的时他觉得自己时时刻刻要捞袖子,干活更是不便。
刘妈妈见他忙忙叨叨和袖子过不去,瞧着没了文化人高居云端的清雅,毛毛躁躁的一下子没了距离感,“郎君别忙了,你说,我来做。”
容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松开袖子,抱着双手说:“刘妈妈你用滚水浇淋鸡皮一遍,然后再放进砂锅里,砂锅里放姜三片即可。”
“不需要放葱吗”刘妈妈询问。
“不需要,这只鸡新鲜,放了葱反而添了杂味,汤味不美。”
刘妈妈若有所思,她说:“老爷以前好像也这么跟我说过。”
她叹了口气,可惜了,那么好的一人说没就没了。
刘妈妈收拾了心情,开始按照容瑾说的做,等鸡下锅了,容瑾就搬了一张小凳子坐在炉子旁边,他反正没什么事情,还不如守着这口锅,时不时看一眼炉子里的火,需要添碳了就添一个,又惬意又打发时间。
厨房里其他人暗暗打量着这位赘婿,听刘妈妈说是一回事儿,亲眼看到是另外一回事儿。
当真是和传闻的不大一样。
读书人不都拽那个“君子远庖厨”,表姑少爷就是,自从老爷故去,时不时来家中骚扰少爷,见少爷进了厨房,就嘀咕了这么一句之后站在外面等,怕油烟伤了他自己的风雅。
家里穷得表面光,恨不得外面绸子、里面补丁这样过日子了,还搬出那副样子,看了真真恶心。
“表姑奶奶天天来找咱们家奶奶,想结亲。”
“表姑少爷不也是嘛,跑过来献殷勤。”
“少爷都要烦死了,每次都说不在家,但表姑少爷就和苍蝇似的,赶都赶不走,知道少爷成亲了,他才不来的。”
“哈哈哈了,说什么呢,表姑少爷是苍蝇,那咱黎府、咱少爷是什么。”
“嘿,我打嘴打嘴,总之表姑少爷不是个好的,老爷在的时候他们看起来不错,老爷一走当真是什么面孔都摆出来了。”
厨房是消息集散地,容瑾态度亲和,始终笑模样、没什么架子,拉着刘妈妈开始聊天后就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进来,说着东家长、西家短,拉拉杂杂的消息灌了一耳朵,容瑾对黎府的了解也更加多。
一句话概括黎家,祖上阔过,家道中落,到黎老爷这儿又起来了,但就起来了他这么一支独苗苗,族里面依旧穷。
黎老爷在的时候尚能压制住族里那些贪婪的家伙,等黎老爷一走,魑魅魍魉都跑出来了。
一开始打着给黎老爷治丧的名头,要入主黎家,被黎少爷的舅家给赶了出去。
后来说黎老爷这一支不能无后,要让黎太太从族里面过继一个孩子。
“算盘珠子都快蹦我脸上了。”说话的管事妈妈歪歪嘴,一脸嫌弃地说:“挑出送来的孩子,不是族长的孙子就是族长他弟的孙子,他们那一支想要霸占家产的心已经写在脸上了。”
2/57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