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许多福叫林首辅直接叫林大人,当寻常臣子用的。
内阁那儿周如伟神色不动,只是心里想:殿下不愧是圣上亲生的,昨日看着一团软和脾气任这几个老的揉搓,今日就回内阁的下马威了。
林首辅站起来,神色恭敬,“老臣记得在内阁放着,臣现在就去拿。”
“嗯,去吧。”
许多福也会打一个巴掌给颗甜枣,他资历玩手段不如这些老臣,但他有个天然巨大的优势——他是太子,如今他说的算。
而且内阁这些人,要是敢摆他一道,父皇给他的用人秘籍足足有四十个人,他可不介意挑几位顶上来,这些阁老最好别把他当面团捏!
咦?父皇是不是猜到了啊。
东宫那边本来有点怂,后来太子话一说,温良洳胥牧屿带头不卑不亢起来了,像是察觉到内阁与殿下起了什么间隙,他们自然是以殿下意思为准了。
两方坐后。
林首辅半晌没来,那些请安折子没送过来,东宫无事可做,许多福就让赵总管去看看,结果一看,赵总管神色为难说:“林首辅晕了过去。”
真晕假晕不重要,许多福:“让御医去看看,通知林家,林大人身体不适,先回府养病。”
“至于请安折子,孤亲自去取。”
许多福站了起来往出走,内阁在哪建着?在太极宫,在他家,有什么地方什么折子是他去不得看不得的?
王圆圆便紧跟着殿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骂林首辅老东西,惹的殿下真生气了,自然了,王总管骂归骂,面上还是很恭敬谦虚的。
殿下一走,宣政殿书房静悄悄。
许多福到了内阁,林首辅还倒在椅子上,没一会御医来了诊脉,林首辅幽幽醒来,见殿下,双目愧疚,“老臣让殿下担忧了。”
“林首辅年事已高,是孤不好,这等奔波腿脚功夫该派其他人来取,只是内阁之地很是紧要,尤其是折子事关军国大事,孤也是怕内侍擅闯拿错了。”许多福上前神色和软一一解释道。
二人一派的表面和睦关系,至于林首辅是生气拿捏殿下,还是真身体不适,只有林首辅自己知道了。反正许多福是演戏。
林首辅眼眶有些红,长长叹了口气说:“圣上才离开盛都,老臣身子不适倒了下来,累了殿下操劳了。”
“林大人说什么话,这是孤的责任。”许多福扭头看御医,“你跟着一起到林府,好好帮林大人调理身体。”
御医行礼称是。
金吾卫前来抬人,许多福还让王伴伴:“叫孤的轿子,送林大人出宫。”
“殿下万万不可,折煞老臣了。”
许多福将林首辅胳膊按了回去,笑了笑,“莫多说,林大人身体要紧,快去吧。”后者跟金吾卫说。
等一通忙活完。
许多福亲自带了奏折回宣政殿,赵二喜迎上前接住,许多福道:“给东宫看,都是各地方上的请安折,你们看若是寻常问候你们批了就是,若是有什么隐情放在一旁,到时候孤看。”
温良洳等人站起称是。
“林首辅回府养病,国事一日不可耽搁,诸位继续吧。”许多福坐在位置上。
其中一位阁老说:“殿下,林首辅一去,可将首辅章子留了下来?若是没章子,今日折子好批,但是发放六部,让六部办差,没有章子可不行。”
“是不是派人去林府去取?”
“林首辅怕还没走远,不如臣去问问?”
许多福板着脸神色平平看几位,这些老臣子半点不怕他,是想借着看林首辅一去不复返,今日彻底罢工是不是?
昨日给他下马威,今日他察觉敢反抗,再给他演一遍林首辅取折子直接病倒晕过去?
他已经有些烦了,为这官场做官等人际关系厌烦。
“谁想去自去,父皇亲征离开前,说孤虽然年幼但很聪慧,满朝堂都是肱股之臣,让孤大胆放心的下令,因此给孤留下了玉玺,赵总管带玉玺前来。”
赵二喜恭敬:“喏,奴才遵命。”
宣政殿此时真是滴水落地可闻的静。
许多福虽然烦了些,但把火气压了回去,也没继续煽几个老臣的脸,全都当这几位是真心想替他要回首辅章子吧。
“诸位担忧林大人身体,孤知道,想探病问候等下了值再去。”
原本站起来的几位老臣此时立即道:“殿下说的是。”
殿下的绣花拳将内阁踢了个窟窿,内阁之前抱团很紧密的,前几年看似周如伟占上风,实则林首辅一人独大,几年来周如伟都收着锋芒,行事内敛。
这日早上办差效率很高。
许多福批奏折不置气,到底不会的多,自然询问,不过这次轮到太子殿下夸赞了,说:“原来是这般关系啊,胡阁老三言两语就给孤解释通了,胡阁老真厉害。”
“既然定下了,就这般去干,这政务胡阁老盯着吧,回头父皇回来了,孤一定在父皇面前给胡阁老记一功。”给你贴个小红花。
年六十三的胡阁老:……
虽然一眼看清殿下耍什么手段,但是别说,真吃这一套。
当日早上重要政务折子全批完了,不光是许多福一个人干的,他很信任其他阁老,差事都放了下去——若内阁全都是酒囊饭袋的废物,他父皇也不会留着,肯定是能干活的好手。
就是之前想给他小小下马威,但他这人不吃硬的!
晌午忙完了。许多福伸了个懒腰说:“剩下一些寻常政务,下午内阁自行处理,林首辅章子没在,那就先用孤的,王伴伴,孤的章子交给周大人。”
此事书房诸位都知晓,若是什么差事办坏了命令下错了,许多福把周如伟跟他拴在一起,他是太子谁敢惩罚?自然是周如伟背锅了。
想来周大人也知道。
众目所瞩,周如伟如芒在背却明白这是他在内阁一次机会,一次坐上首辅位置的机会。
试问谁不愿意?
众臣面色各异而后告退。
许多福留周如伟,“孤听说周全明年就想下场,他之前还想再等等的,怎么突然提早了?”
周如伟没想到殿下是问这个,微微愣了下,“犬子主意,明年想先下场试试,若是不行也能静下心再学。”
“他已经很勤勉了,以前周全说下一届,他那时候二十了,现在提早也好,还很年轻,若是中了十六、七岁就能入朝为官了。”许多福叨叨了两句,先聊完送客,“时候不早了,周大人快去吃饭吧。”
其实是本太子殿下饿了要吃饭。
周如伟行礼告退,只是回去路上琢磨殿下那番话,殿下看似年幼懵懂,实则大智若愚很有魄力……
刚才的话,有何深意呢。
作者有话说:
多崽殿下驭盐兀:孤拳打脚踢!
第75章
林府是一座五进宅院,后院有一个荷花池,水都是宫里青雀渠引出来的,荷花池又引出一条弯弯绕绕的小河,两边栽着柳树,因林首辅喜欢柳树,小河潺潺流水尽头就是林首辅专属小憩的柳园。
平时是不怎么住人的,一年四季偶尔得闲住两日。
此地离后宅不远,颇为幽静,林府上下,女眷包括子嗣都知道没什么重要事莫要去附近玩闹。
今日大早林首辅回到林家,自然是惹得后宅几房一阵担忧,林首辅的发妻早逝,现如今府里是继室掌管后宅中馈,曹氏比林首辅小十五岁,如今也五十多,夫妻称得上相敬如宾。
曹氏得知老爷这会回府,还是被金吾卫送回来的,说是晕倒过去,宫里御医跟着。曹氏便心急,派身边妈妈去前院。
林府规矩森严,后宅女子不得入前院。
其实以前林府没这么大规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变了,曹氏年轻时刚嫁进来,那些年日子挺松快的,公爹早逝,婆母宽和仁厚,林家福书村,相公俊俏威严又不失一些柔情蜜意。
没一会妈妈先回来报消息:“前院老远书房管得严,听总管事说没大碍,有御医照看,让夫人您莫担心,还有府中小辈也不用去看望,老爷想清静清静。”
曹氏闻言点点头,也就不动了,只让身边妈妈时不时看看情况。
“到底怎么个事,老爷没说?”曹氏问完就知道白问。
老爷跟她都不说朝堂上的事,自然不会跟她身边一个老婆子说了。曹氏又道罢了罢了,明日再说。
老爷不回后院安置,怕是心里挂着朝堂衙门的事,住在前头比较方便些。
曹氏不愧是三四十年的枕边人还真猜对了,不过猜对了一半。
林首辅装病晕过去,也是一时心口堵着气了,自然也有他的考量,但昨日如何,内阁也没给太子太多难堪,面上都护着,什么事都交太子处理,结果今日太子将东宫那些人搬出来,还坐在内阁一众对面。
林首辅活了一辈子,是打太祖在时就站在朝堂前面位置,那会朝堂刚立翰林,他是头甲名额入的,翰林三年锦绣文章一身才华入内阁,得太祖屡屡夸赞。
四十岁称首辅,风光无限宏图之志。
而如今到了暮年,林首辅还没老眼昏花,他看出圣上不满他几处,可他一辈子为大盛鞠躬尽瘁,今日竟让个小儿拿捏了,东宫那几位不入流的东西,动内阁的折子?
还让他亲自相送,今日送了,改日他如何在内阁立足?在朝中立足?
不过就是昨日一些言语轻视太子,太子年轻气盛如此地步——
林首辅躺在床上,一副病体不适,心里想的却是:总有太子找上门求他的时候,即便不是太子也是东宫总管。
谁来都行。
这一等等到了天黑,林首辅问了两次总管,“门外可有人?”、“王圆圆要是来了,让他在厅里候一盏茶时间。”
结果无人。
直到管事来报:“老爷,宁大人、方大人来了,您看?”
“让他们进来。”林首辅坐起,有丫鬟近前伺候老爷穿衣洗漱。
等林首辅收拾好,去了客厅,宁、方二位还是一身官服,显然是刚下值从宫里出来,二位是林首辅门生,关系亲厚,先是见过礼,有话也是直说,不用首辅问。
二人将今日首辅离开后太子言语举止都说了。
而后就见首辅脸色沉沉。
方大人言辞恳切面色动容,说:“老师,没想到圣上给殿下留有玉玺在,现如今内阁之中,即便是有些气不顺的也无可奈何。”
总不能真跟殿下对着干吧。
“今日胡谷峰已经软了态度,好在殿下也知道分寸,早上这般议政,下午时还是放手让我们内阁处理。”宁大人有些气愤,他也知道,老师肯定是想维护内阁才如此,但装病这事不能说到面上,言语含糊,先表明立场站在老师这边,也不能火上浇油,说:“东宫那些人也知趣,只处理一些不重要的折子。”
二人说完,作揖请老师回内阁。
林首辅看了看二人,心口似是被什么堵着,一口气顺不上来,手有些抖,背在了身后,面上神色缓和,最后说:“你们二人先回去,好好当差,我真是老了,病了,趁着这时候养养病,不招人眼了。”
“老师,您千万别这般说。”
“您为大盛鞠躬尽瘁这般久,殿下只是年轻气盛了些。”方大人神色也有点复杂,“没想到圣上如此器重殿下,也是了,本朝就一位太子唉。”
如今倒让太子拿捏了。
但真说起来,太子也没苛待他们,给了他们内阁尊重体面,就像是宁大人所说,下午时还由他们内阁全权处理。
宁大人接话:“老师,今日中午议政结束,太子将内阁主决定权交给了周如伟。”
林首辅老眼顿时透着几分锐利,而后慢慢散去,那一瞬间像是错觉似得,“周如伟拿什么盖章?”
“太子印章。”方大人道。
林首辅这次不知想什么,心里更憋闷,“你们先走吧,不用来看我了。”
二人见老师脸色不好,第二次赶他们,也不好强留,纷纷作揖行礼告退。二人刚一走,林首辅就有些头脑晕眩,而后连着咳嗽,像是要将胸口堵着的痰咳出来似得,结果没咳出来,却像是窒息一般。
幸好御医得殿下吩咐,留在林府照看首辅,才救了林首辅一命。
当日晚上,后院曹氏听到老爷吩咐,要派人收拾柳园,曹氏一通安排,而后喃喃道:“今日还在前院,怎么突然这么快去柳园养病?”
这就没人答了。
周如伟暂且把持内阁,又有胡谷峰先低头,严宁更不用提——是太子一党,其实从圣上将严宁调入内阁就能看出来,圣上对太子是真的悉心栽培呵护,拳拳慈父心。
放眼望去,满朝文武谁家就一个孩子?哪个不是嫡出庶出儿子女儿许多个,自然体会不到、无法想来,圣上只有一个儿子那该是如何宝贝的了。
内阁八人,这日下了值回到府中都在想今日,因为太子手持玉玺这事,真的将一些党派内斗念头给压了回去,胡谷峰多么老谋深算笑面虎啊,以前谁都不站队不得罪,周如伟和林首辅暗斗最凶时,胡谷峰都能全身而退还能在圣上面前亮个风头,也不惹人侧目嫉妒使绊子,这样的老家伙都歇了心思。
胡谷峰癖好喝酒写字,擅草书,喝的半醉不醉时写的最癫狂风流,单从草书中能难看出这一手字的主人是个圆滑不沾手的人。
“哈哈,好字,烧了。”
胡谷峰写完好字要烧,不好的反倒留着挂着,今日写的畅快淋漓,让书房伺候的拿去烧,说:“殿下气性大,再闹下去,殿下有玉玺先斩后奏……”
划不来划不来,殿下是玉石,他们也不是石头,只是再怎么金贵犯不着碰的全碎了,圣上还在,又不是没了,回头圣上回来看到殿下如此行事——
胡谷峰皱了下眉,他觉得今天太子真把林鹤打了板子,圣上回来也不会说一句殿下,面上说两句吧?胡谷峰也不确定,因为他不知道,说句冒犯的话,殿下若是他儿子,他早都打一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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