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视那枚毛茸茸兔子戒圈,越看越觉可爱……伸手见觉枫拥入怀中,轻抚着他右侧肩胛,唇凑在他耳珠旁,“本王早便把你定下了……”
两人下了山吃过饭,循着此处最大一条街道游逛……
人潮最终皆涌向了街头,长衫短褂进进出出、摩肩接踵。
觉枫踮着脚尖瞧了半天才看出此处原来是一处书场,交上十枚银钱便能进门。
两人如数交了,随人流进了门。
园子正中简单搭了个台子,五个人齐站上去,便将台子挤得满满当当。台下十七八张桌,已满满当当坐了不少客人急吵吵吆喝,等着开场。
两人寻了处僻静之地坐下。见台上木牌,歪歪扭扭写了两行字,“天降星施法收天吴,黑白双杰霹雳治沛水。”觉枫不禁莞尔,这里毕竟还在沐都地界,耳风果然跟得紧……
“贵人,可要些小食……”稚嫩童声唤醒了觉枫,眼看是个齐桌高的孩子,手中托着个盘子,盘上堆满了红橙黄绿各色糕饼……
“就这个吧……”镜尘指着黄澄澄酥脆的油炸之物点了点。
觉枫看着这盘两条游鱼并游的样式,甚觉有趣,拾起一侧筷箸,夹了一块咬了口,酥脆外皮包裹绵密甜软豆馅,很合口味,他面露惊喜,又咬了一口。
“喜欢?”镜尘盯着觉枫问道。
觉枫喜悦点了点头,他吃着炸物,似乎尝出了娘亲的手艺,眼中热热地发红。
“你咬的是本王那一半……”镜尘打趣着为他释惑:“这个叫豆儿鱼,是百姓为制服沛河大蛟的勇士所制……”
“那王爷怎知在下咬了王爷那边?”觉枫翻了个白眼。
“你咬的左侧,左首为尊,那定是为夫……”
觉枫刚待反唇相讥,“啪”惊堂木一响。
说书人拍案收敛了众人的心神,他哑着声道:“各位贵人有请了,众位有些是熟客,今日老朽为贵人说一出天降星施法收天吴,摄政王霹雳治沛水。这书保准新鲜……”
“话说赵氏宗祠前边,这四位镇妖的道童被“天吴”施了法术,道童中魔,栽倒当场。“天吴”妖眼见着是稚童模样,立时要现了真身。在此千钧一发之时,狂风骤起,从天而降一位降妖尊者,便是‘天降’星是也。三两招降住了“天吴”妖,此后“天吴”妖销声匿迹,鬼神难觅。”
觉枫“噗嗤”一口茶喷了出来,呛得咳嗽不止,边咳边心中腹诽道:“这说书的也真能胡诌,若不是自己便是戏中人,也被他这顿扯唬住了。”
说书人说完半段,向台下鞠了一躬,台下小童便拿盘子去各桌收打赏钱。
钱收过了,说书人颤巍巍走下台去。两个衣着单薄的半大孩童各撑了四支碟子走上台来。
这方台子本不算平整,两人衣着单薄,其中一个不由打了个寒战,碟子失了力,四只瓷碟纷纷落地,噼里啪啦摔了个粉碎。
众看官还未觉察生了何事,另外那个孩子面红耳赤,欺身上去,抄起失手那人的衣襟,便是两记巴掌……
台下之人有的看热闹,乐观其状,有的嫌两人扫兴要轰下台去,还有地看那挨打的可怜,向台上丢了几枚银钱。
打人的见有人扔钱,果然停了手,赶忙去捡银钱。挨打的孩子也骨碌爬了起来,一同抢起钱来。
众人见他两人这副狼狈样子,拍手大笑起来,陆续有人掏出银钱砸上台。银钱撒向戏台各处,两个孩子七扭八歪、跌着、跪着、爬着去捡银钱……
这幕似是比前边演得更好看些,二人之态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觉枫蹙着眉却未出手……
镜尘见他手指箍住刀鞘,抿了抿嘴问:“怎忍住出手的,聂大侠金盆洗手了?”
“人家周瑜打黄盖,本大侠如何出手?”觉枫努了努嘴,起身离了园子。
两人寻了家普通酒肆,店面不大,堪堪摆下七八张方桌,尚算干净。
小侍见了两人,忙不迭前来招呼,擦桌、倒水一气呵成,问了两人口味、喜好便一溜烟地去安排饭食。
倒是他们邻桌两人酒足饭饱闲聊之声颇大,酒肆之内皆听得清清楚楚。
“赵兄,听闻前阵子雍国君上大婚,咱们奕国估计也快有喜事了。”
“哦,李兄何出此言啊?”
“赵兄竟还不知,摄政王选妃已久,这次沛河大治,摄政王婚事无论如何要定了。”
“摄政王何等光风霁月的人物,一般人哪里入得眼……”
“此言差矣啊,赵兄。官府就差贴发布文昭了,可内府里都传开了,州县府衙的内眷,家中有适龄女子的都备着呢……再是英雄圣明也要娶亲吧……”
觉枫持箸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发紧,他垂眸挑了根鲜蔬放了嘴里。
镜尘额上冷汗直冒,眸光盯着仍在喋喋不休的食客狠狠瞪了一眼……
那食客接了眼神,浑身冷飕飕地一颤,赶忙转开了眸子,继续开腔。
镜尘待要起身,被觉枫将手背按住。
“不准去,人家说错了么……”觉枫黯然看了他一眼,幽幽说道。
“我……”镜尘一时语塞,心中空虚,如犯错的孩子拽了拽觉枫衣袖,“皇祖父的确准备为我选妃,前些时日,咱们……眼看再无可能,我便允了……”
觉枫冷哼了一声,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王爷允了便允了,又为何招惹……”
他忧心看着觉枫盛满怒意眼眸,坦白道:“那时,我确下了决心,若你在雍国平安喜乐,便是难受死,也不会再去打扰于你……”
“这次回来,还没来得及拜见皇祖父……我定会让他收回成命……”镜尘反手抓住觉枫腕子,他急于让觉枫察觉他的心意,指尖用了些力气。
觉枫垂眸半晌,端起酒杯,叹了口气:“这一关始终要过……”
他仰头喝下这一杯,眸子已有些发红:“聂某有言在先,王爷若有一日悔了,随时可以转身寻觅佳人,聂某绝不会阻拦。”
盛镜尘五味杂陈。
一时间不知要谢他聂觉枫的胸怀大度,还是难过他如此轻易便能将自己抛了,只是此刻,他已失了责怪他人的立场。自己要先将桎梏破了才行……
第55章 袒露心扉
镜尘迈进府门便听柳蘅回禀,先云等他良久,他刻意收敛了些情态。
“皇兄……”盛先云瞧见他先一步跑出门迎了上来,热乎乎地喊道。
“听柳蘅说你来了几趟,什么事这样上心……”镜尘扶着先云肩头,和他一同进了屋。
先云让他一问,想起自己来了三趟都没见上人,又窥见皇兄脖颈上褪了色的红印,心中疑窦丛生,他有些拿不准情形,又急着先把心里的事儿了了,便索性搁下……
“是这么回事,步摇想要以皇女身份回瑞国,始终没有机会……”先云拿眼偷瞄镜尘,又说:“如今倒是有了个机会……步摇堂妹,好像是叫什么堇华郡主,便是瑞国苏利崇的女儿,三月之后大婚。步摇与她幼时颇有些情谊,如今回去也算名正言顺。”
“这婚事来得正好,苏姑娘这时回去掩人耳目,方便行事。”盛镜尘对此并无异议。
他呷了一口清茶,抬眸问道:“准备何时动身?”
“两月以后,在路上边走边逛,一个月也到瑞国了。”先云喜滋滋的答着,心中已先憧憬起一路的光景。
“我们一同送你。”镜尘心中也自有盘算,小声叨念了句。
“啊,皇兄你说什么……”先云浸在一路同游的美梦里,并未听清。
“额,没什么,若政务闲暇,为兄送你去瑞国。”镜尘罕见地又将话说了遍。
“当真?”盛先云孩子般欢腾起来,向镜尘扑过去……
“我要去拜见皇祖父,你可要同去?”镜尘任由小侍侍候穿衣,将外衣罩上。
先云闻言,咧着的嘴没合拢僵成了幅画,软哒哒靠着镜尘,讨好道:“皇祖父看见皇兄便高兴地看不见别人,我便不去镶边了。”
镜尘理着袖口,沉吟了半晌:“也好,随你吧。”
说着朝他挥了挥手,走出十几步,又扭头道:“回去勤谨练功,五日之后,我让廉谦试你。”
先云呼吸一窒,这逃了春风逃不过秋雨,他脸上赔着笑,望着镜尘走远了,才歪歪斜斜倒在了太师椅上。
青天白日,乾坤郎朗。
盛镜尘满腹心事,抬头望了一眼殿宇,清翮宫仍是堂皇中带着一番悠远。他眼前掠过那抹红枫,略略有些宽怀……
远远见太上皇着了一身玄色内衫,正闲适摆弄一丛开得极盛的兰花。
镜尘并未进屋,郑重跪在了殿前,向着皇祖父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
太上皇见他如此并不讶异,早前收到那封信时,他早已讶异过了。
他命侍候之人退了下去,手中持着剪刀,迈步出了屋。
“镜尘啊~”太上皇刚说一句,眼角先淌下了水来。他摇了摇头,勾着腰道:“镜尘啊,皇祖父年轻的时候最是厌恶这些花草,看了便心乱如麻,恨不得连根斩断,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许是这清翮宫养人也养花木,看来看去便看顺眼了。如今逮住这几盆心头好修来剪去,爱的不行……”
“可是你猜怎么着,越是精心侍弄越是不成……”他抹了抹眼角泪痕,轻轻喟叹:“这便是……”
“这些,孙儿都明白……”盛镜尘绷直身子,挺挺地跪着,字斟句酌地说道。
“情随事迁,人心易变。”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孙儿不光在书上看过,这些年从军、从政处处也听过、见过……可我.......”
他抬了头,扑簌着浸满泪水的眸子望向皇祖父,又向前膝行了几步,颤着说出三个字:“做不到……”
太上皇看着泪水缓缓流淌过那张线条分明的面庞,心中大惊,向后退了几步,扶住门框才勉力撑住。
他睁大了昏黄的眸子,粗粗喘了几口气,喃喃自语:“何时,何时到了这个地步……”
镜尘以头杵地蜷缩跪着,混沌之中,他也想不分明是从何而起?
是在沛河水底、紫宸阁。或是在菩冥关……如今已说不清,也无从追问,只是他想不了往后的事,只得紧紧抓住眼前易逝的时光……
太上皇本想即便孙儿有个把男宠,并不误了纳妃之事。可今日一看,并非这般光景。
他深深叹了口气,有些事他本不好开口,可想着有什么法子皆要试试,便支吾着问道:“你让人家大好男儿雌伏于你,不是你仗势欺人,强行逼迫的吧……”
“是孙儿……心甘情愿……”镜尘直起了身,抬眸看了眼皇祖父。
此话既出,太上皇心中哗然,万万没有料到……
他使劲眨了眨眼,咬着嘴唇挤出来几个字:“把人带来,我要相看……”说完便怅惘地走回了殿中。
盛镜尘长舒了一口气,状况还不算太差,可愧疚如无边汪洋几乎将他淹没。自己一向对皇祖父言听计从,从无半点违逆,可这回,终是要让皇祖父伤心……
他在殿外不住地叩首,希望皇祖父能宽宥自己,也宽宥觉枫……
“属下离暗拜见君上。”殿中端端跪着的是那个侍候“梨落”的末等侍卫。
年轻的君王好整以暇地细细打量殿下之人。那双眸子与那人如此之像,可这般相像的眸子嵌在这张脸上却大相径庭。
他恹恹地说道:“今日起,你叫景容。”新帝话语中全是不容置疑。
“是!景容粉身碎骨在所不辞。”侍卫壮了壮胆子,偷眼看向皇位,瞬间心惊肉跳起来,庆阳君不知何时已立于眼前,欠着身子,狠厉说道:“谁教你这样答话的?实在令人生厌……”
他指尖顺着“景容”紧实的下颌摩挲到下巴尖,如戏弄一头懵懂的小兽。他将指尖微微用力,顶起“景容”的下巴,将那双眸子端详得更加分明。
“景容”全身肌肉吓得紧缩,他大着胆子说道:“微臣所言皆是出自肺腑……”
看着眸子良久,晴暄似乎又能宽恕了那张嘴巴吐露出的漫天谎话。
“倒是生了一张巧嘴……”他冷哼了声,从袖中掏出一物甩在了“景容”面前,“这张方子照着去做,十日后来隆政殿……”
“景容”颤着拾起了那张方子,仔细叠好塞在了怀里。
晴暄静静端详着这人远去的身影,恍惚了一瞬,心头闪过一副笑颜……
即便清清楚楚分辨得出,这个叫“景容”的并非那人,可平白对他多了几分信任……
自从在老鱼那里拿到方子,他从众多侍卫中挑选了名不见传的数十名人选,现在不知道谁能将挺过这番磋磨,练成上等功法,成为自己左右手的心腹。
他默默念叨:“你小子,给本君争口气……”
作者有话说:
结婚是好事儿,主要得看和谁结......
38/81 首页 上一页 36 37 38 39 40 4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