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兜里不还有钱么。”姜皖忍不住说,“付个车费都肉疼半天,陈老板做事也太小气了。”
“我这人讲公平,他有的,你也得有。”陈鹤年回道,“以后他做饭,你洗碗。”
“那你干什么?”
“我当老板。”
陈鹤年这样说,但差一点,他这老板就做不成了,这店子也算是他家,长途跋涉回到家,门却不是锁好的。
他扫了一眼,没出声,八成是家里来客人了。
陈鹤年立即把自己的箱子拿回手里,他心里有很多种猜测,如果是敌人,那就遭了,说明很多人都知道他的位置,在等着守株待兔,而他去雨南这段时间里,谁能找上门来?
陈鹤年有了主意,他看向白蛇,小声使唤:“在我手底下干活儿,都得有点用,去,你先钻进去,看看里面什么情况,看上去不是正经人,你就上去咬,毒死人不偿命。”
左贺说:“这么直接,不太好吧。”
陈鹤年回道:“歹人登堂入室,我这是正当防卫。”
白蛇照他说的做了,它穿过底下的缝隙,往里面去,过了一会儿,陈鹤年就听见里头有人高兴地嚷嚷:“哦呦,哪里来的蛇?长得真不错啊,快张开嘴,让我看看你的牙口。”
“认识?”姜皖见陈鹤年脸色一下就变了,看样子,是个熟人。
“是认识。”陈鹤年说,他很生气,眉毛一压低,眼神跟刀子一样飞出去,他上去就把门拉开了,这店里一下子敞亮起来,里头的情况清清楚楚,就一个人。
左贺和姜皖跟着看过去,那是个中年男人,已经将白蛇给抓在手里,用手指掰开了它的嘴,快将它捏死了。
“周羡之——!”
只听陈鹤年咬着牙吼道。
“啊?”那人表情一愣,一看是陈鹤年,立马就变成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回道:“哎呀——!小年年,你终于回来啦!”
“出趟门真是辛苦啦,也才两个月,你怎么都瘦了?”他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把他们都看了个遍。
姜皖一碰上对方的眼神,莫名的有一种被扒了族谱的感觉,已经被这个人给看透了。
所以,这就是周羡之,道上赫赫有名的三阴手。
这个中年男人后头的头发留得长,扎了一截低马尾,刀削的轮廓,生得一副严肃冷漠的脸,却留着胡子,笑得的时候还喜欢把两排牙齿都露出来,有点不正经。
“还买了这多菜,晚上能吃顿好的了,可谁做饭呀?”周羡之盯着左贺手里的东西,有点眼馋的意思,还不忘抓着白蛇,陈鹤年脸都气红了,他还在笑,“要不要和师父抱一个么?”
陈鹤年冷笑一声,将箱子一丢,抡起拳头就上去了。
“哎——停,停停——”周羡之很牙疼,他是真的怕啊。
陈鹤年一拳头朝准了脸,是昴足力气冲上去的。
“哎呀!你要欺师灭祖啊!”周羡之叫喊起来,他身法很好,很能躲,但还是挨了陈鹤年一拳头,“能不能给师父一点面子,这么多人在呢。”
是要挨一拳头的,不然陈鹤年没有气消的可能,周羡之也是摸准了,陈鹤年揍完一拳头就停下了,指着他说:“周羡之!你还有脸么?”
“还有,把我的蛇放下!”
周羡之说,“这蛇看着是真不错,这……”
“放下!”
陈鹤年吼了声。
周羡之赶紧撒了手:“哎呀呀,放了放了,没惦记你的,真是的,咱们都这些年了,不就是一条蛇嘛。”
说着,他瞪了一下陈鹤年。
白蛇摇摇晃晃地趴下,已经焉了。
“消消气,来来来,喝茶,先喝茶。”周羡之招呼着人坐下。
陈鹤年拧着眉,一看桌子,上面已经倒好了三杯茶水,他拿起一杯喝下去,将茶杯扣在桌上,声音很重,看样子他气还没消完。
“来者是客,先坐吧。”周羡之乐呵呵的:“家门不幸,见笑了,见笑了。”
陈鹤年的师父自然也不能用寻常眼光去判断,姜皖和左贺都客客气气地喊了声前辈。
周羡之一听,摸着胡子就笑了起来,“我家小年出门一趟,还交到朋友咯,不错不错,你们都是哪里人呐?这个小姑娘呢,长得还跟我家小年有点像哦,该不会是走散的亲戚吧?”
“不敢攀。”姜皖回道。
“哎——这啥话。”周羡之说:“你叫啥名啊?”
“姜皖。”姜皖回道。
“哎呀——!好耳熟啊!”周羡之大惊小怪一声,忽地皱起眉,捏了捏手指,像算命似的很玄乎,手指一停就猛拍了下桌子,“你跟我们家小年还真有可能是亲戚啊。”
陈鹤年狐疑地瞪着他:“别装模做样的,有屁就放。”
周羡之咳嗽一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终于沉下声来:“雨南那一块儿咋样了?那里的人还好么?”
陈鹤年回:“你想问谁?”
“没谁。”周羡之淡淡地笑:“这人呢,缘分是天注定的,没缘分怎么都会散,人要好聚好散,才不会难受,而有缘分的呢,死了都会纠缠不休,小年年,别生气了,我这出门一趟也是为了你啊。”
“你不知道,我这翻遍好几个大山,吃得不好住得也不好,遭了不少罪,但是师父心里呢,一直惦记着你的事,一想到你啊,就又能爬了,这不,总算让我找到了一些好东西。”
陈鹤年挑眉:“比如?”
周羡之压低了声音:“那只大鬼的身份哦,我总算摸清楚了。”
陈鹤年呵了声,没那么早高兴,“真的?”
周羡之肯定:“真的。”
陈鹤年说:“那它是谁?”
周羡之叹了一口气,徐徐说道:“有点乱,因为那很久远了,要从一千三百年前说起,正好在姜武王逝世的时候……”
“这姜武王呢,励精图治,他在位时平定了整个中原,功德圆满,一生共有两个儿子,王后生的那个,出生时就被立为了太子,名字叫作姜鹤年,史文上说,这位太子温柔贤明,但可惜英年早逝,在继位之前就被毒害了。”
“他出生时,姜武王就请了祭司为其算命,早年他羸弱多病,王后就给他打造了一块儿长命锁,刻着鹤年两个字,纯银的。”
周羡之在陈鹤年脖子前比划着,“有这么大啊,特别值钱。”
第56章 于林 它再一次说:“我想抱你。”……
周羡之适合做一个讲故事的人, 他声音有力,将姜鹤年三个字也咬得也很重,只是他坐得不老实, 一只脚直接踩在屁股坐的位置,手也不安分,在陈鹤年面前比划时,手指在往他脖子上戳。
陈鹤年觉得眼烦了,就将他手打到一边去,结果他又伸了过来,直接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陈鹤年抬起眼,用眼睛瞪着他,他当没看见, 继续说:“但是我没找到他的生辰八字,不过呢,书上说他有个隐晦的像胎记一样的东西。”
陈鹤年在认真听,结果脖子突然一痒,周羡之把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后颈处,按住了一块儿地方。
“太子姜鹤年,后脖处有一颗红痣。”
只听周羡之沉声道来。
陈鹤年听完,先推开了周羡之的手,他的头发被撩了起来, 姜皖和左贺一齐看向了他的后颈,那里确实有一颗红痣。
左贺便问:“前辈的意思, 是前世今生?”
姜皖当即反问:“哪来的前世今生?”
道上并没有前世今生一说,因为死去的魂魄投胎都会在奈何桥上饮一口孟婆汤,没了记忆,也换了面貌, 性情不同,已经重新做人,纠缠上辈子的事只会徒增烦恼,有的人上辈子可能是只鸡,是头猪呢!
但陈鹤年不同,他是一只没有去过地府的孤魂野鬼,这便意味着,他终有一天会和自己的前世联系在一起。
那长命锁就是个佐证。
姜鹤年,只和他差了一个姓氏,他爷爷取鹤年两个字是希望他能长命百岁,想必,那位姜王后也是如此,陈鹤年因为那长命锁早有过猜测,没准他姓姜,但周羡之这样一讲,陈鹤年还是愣了愣,又有些犹豫:“你说的,都是认真的?”
周羡之悠哉悠哉地喝了一口茶:“自然,在这件事上,我还哄骗你不成?”
陈鹤年回道:“难说,毕竟是你。”
周羡之淡定笑了一声:“找准这些可废了我不少劲儿,我就怕啊,突然有一天我那宝贝徒弟被鬼给吃咯。”
“现在找是找到了,但千年前的事现在哪里说得清,恐怕只有当事人才明白,你要是想知道的多一点,自个去翻翻书就成了,都让我来讲也没劲儿,以前叫你没事读点书你不听,这姜朝可是古时候有分量的朝代。”
陈鹤年说:“可你还没告诉我,它的身份。”
“那位啊……”周羡之哎呀一声,连茶杯都赶紧放下了,紧张得令人唏嘘:“那位,恐怕是不能挂在嘴里随便说的。”
“什么意思?”陈鹤年追问。
“就是不能用嘴讲的意思。”
所以,周羡之去拿了一张纸,手指沾了点墨斗,直接潦草地写下了两个字。
——于林。
陈鹤年看了,脱口而出:“木秀于林。”
“正是。”周羡之点了点头:“书上也是形容他的,是个好词。”
陈鹤年平淡地说:“也就是个一般的名字,然后呢?它是什么身份说不得?”
周羡之嘿嘿笑了两声:“是的,书上说,他是一代帝王,好像……还是姜朝历史上唯一一位异姓王,我估摸着它身上应该还有龙气功德在身呐。”
帝王?
那可真有来头,但又是异姓,那不多半是篡位么?
周羡之苦口婆心地嘱咐说:“你以后啊,对它要客气点。”
陈鹤年:“知道了。”
但他心里却吐槽着,它怕不是个昏君,毕竟那样傻……难不成,是遭了民众唾弃才变的成孤魂野鬼么?
“好了,我该说的都说了,师父我呢,打算让你自个慢慢历练,年轻就该闯荡不是?结交几个朋友,一路搭肩走,再有什么事也别找我了,我现在要去睡觉咯。”周羡之伸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记得晚饭的时候再叫我啊。”
“那个年轻小子,炒肉的时候多放点青椒啊,有点辣味儿才好吃。”说完,他三两步跨梯子去楼上了。
周羡之没了影,左贺和姜皖的脸上顿时都轻松了不少,方才师徒俩交谈,他们有点尴尬,不好插话,也不知道干啥,捏在手里的茶都凉了。
姜皖立即问他:“姜鹤年和姜王朝,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陈鹤年听了,便举起他绑着红绳的手:“关乎一个困扰了我很多年的问题。”
“我师父既然当着你们的面说这些,自然是信得过你们,我没什么需要隐瞒你们的,而我现在需要关于姜朝的所有资料。”
姜皖沉默了一会儿:“我是姜朝后人,姜朝覆灭之后,后代隐世延续血脉,但其它的,我了解不多,可以去书店里找些史料。”
“可以。”左贺提议说:“我明早去传信的时候,正好顺路买几本书回来。”
“多谢。”
陈鹤年停顿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这俩字。
“这是我应该做的。”左贺说,他站起来,“是时候了,我现在该去做饭了,厨房在哪里?”
姜皖顺手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左贺知晓了,又问:“我今晚能有睡觉的房间么?”
姜皖很快答:“我记得楼上还有一间客房。”
“多谢。”
左贺提着菜走去厨房了。
这惹得陈鹤年不乐意地皱了皱眉头,说道:“谁才是这里的老板?”
“陈老板是最小气的老板。”姜皖揶揄一声,“他不像用过煤气罐的样子,我去帮忙。”说完,她也跟着进了厨房里。
陈鹤年听到切菜的声音,切的频率太整齐催得人想睡觉,所以他去洗了一个澡,洗完出来,晚饭的菜已经端上桌,姜皖还抽空给白蛇用菜篮弄了一个窝,跟个小宠物似的,摆在楼梯边,喂了点生肉,那条蛇就跟死了一样一动不动了。
蛇需要修养,人也需要,左贺的手艺不错,周羡之连连夸赞让他吃饭头越吃越低,陈鹤年难得也附和了两声,他心情不错,吃了晚饭就打算回房间里补觉。
几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关上门,陈鹤年没立马睡觉,他把那两个名字并列写在纸上。
于林,姜鹤年。
陈鹤年看字看不出什么,就一直摩梭着手指,那红绳在他手里揉搓,没过多久,灯泡打在窗户上的光被遮得干干净净,上面覆盖上了一个人的轮廓。
“你在叫我。”
陈鹤年的后背传来声音。
是的,陈鹤年用心声在呼唤它。
它出现了,陈鹤年很高兴,他想,没有什么比询问正主要来得及时准确。
陈鹤年扭过头去,就看见鬼安静地飘在自己的面前,单凭他自己的体型去看,鬼的身形也是如此高大,它像是巍峨的一座大山,满山云雾,让人在恐慌里迷失方向。
这很正常,鬼都是令人畏惧,害怕的。
但是。
帝王?
掌握生杀大权的王?
要是往这层面想,陈鹤年觉得一点也不像,这有点新鲜,又将鬼从头到尾细细地看了一遍,它一动不动的时候没有脚,是一团没有具体形状的黑雾,生气时,它的身体就会膨胀,流出的黑水会变成尖锐的刀刃,后背还会长出一些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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