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结束,苏乙仍呆望着那处,久久未能回神。
钟洺揉两下他的手指,笑道:“后面还有好多,够玩好一阵子。”
苏乙赧然抿唇,他有些理解为何钟洺坚持要买好多样烟花了,亲手点燃的那份惊喜属实独一无二。
按理说他已是嫁了人的哥儿,不该和小娃娃似的贪玩,被人听到岂不招笑,可钟洺这般说了,他心中的雀跃也按捺不下,越蹦越高。
点了金盘花,又点竹筒花,还有二姑家买的,可以拿在手里举着看的竹签花,都是声音不大,看着却好看的。
本分到他面前时,他还摆手说不要,二姑硬塞给他。
“你们在我们眼里,哪怕生了娃娃当了爹娘也还是孩子,只管拿着玩去。”
海岸边的热闹持续了许久,一群小子聚在一起点二踢脚和震天雷,炸了一个又一个,大人们只觉头痛,纷纷说自己快被吵到耳朵聋。
最大的飞天响和天地灯留到了最后,钟洺往四下看一圈,选择将其就近搬到了悬浮海面的木板桥上,放稳后再以火引燃。
飞去空中后才炸开的冷焰夺目至极,结束后徐徐下坠,没入海面,盛大而华美。
苏乙与钟洺并肩而立,仰头看得认真极了。
过去这样好看的烟花,他只能站在船上远远看一眼,而今日却在最好最近的位置,仿佛再往前一步,就可以走入那片绚烂的火光中。
哪怕烟花尚未结束,他仍控制不住地收回视线,转而望向钟洺的侧颜。
“怎么?”
钟洺似有所感,因烟花盛放的声音有些大,他开口时不由低头靠近了苏乙的耳旁。
“没什么,就……看看你。”
突如其来的靠近让小哥儿心跳加快,他疑心自己是不是喝多了梅子酿,竟生出几分像是醉酒的感觉。
钟洺得了这样的回答,忍不住扬起唇角,此刻苏乙似欲言又止,他又何尝不是,只是各自藏在心中,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小弟在远处蹦跳笑闹,近处夫郎看向自己的眼神柔而多情,他已拥有自己前世到死时都未曾得到的。
钟洺心中感慨,轻握住苏乙的手,两人再度一同看向天幕中未尽的烟花。
这场热闹足足快一个时辰才彻底落幕,来此的人意犹未尽地散开,钟洺抱起有些犯困的小弟,多多的背篓转移到了苏乙身上,和二姑他们同行一路,说说笑笑回了家。
看着时辰不早,苏乙端着几盘菜回灶前热了热,钟洺打了水给小弟洗脸擦手换衣裳,省得他不小心睡过去,脏兮兮地怎么上床。
“大哥,爆竹还没放。”
钟涵困得两眼搓泪花,却还没忘记他们买的红纸鞭炮。
“现在放太早,子夜时再放,到时喊你起来瞧。”
钟洺拍拍他脑袋,“自己去擦身洗脚,别带一身沙子进被窝。”
拾掇完小弟,回到堂屋时只有苏乙在,小哥儿放上几盘热腾腾的菜,手里举着刚从温水里拿出的酒壶。
“你我再饮些?”
钟洺见他又温了酒,扬了下眉毛问道。
苏乙带着点被看破的不好意思,“总归无事,我便又热了一壶。”
今夜之前,他竟不知自己也会爱上吃酒。
“好,那我仍旧吃高粱酒,你倒那梅子酿。”
梅子酿不太适合温过再喝,味道会发酸。
钟洺看出苏乙确实是喜欢喝这坛梅酒,他记下来,等喝完了再去买。
没了钟涵,夫夫二人挨着坐在桌子一边,吃两口菜,喝两口酒,时不时酒盏轻碰。
梅子酒实在清冽酸甜,苏乙吃酒少,不晓得喝酒会越喝越渴,渴的时候他也喝酒润喉,一来二去,喝得更多。
渐渐地,他看桌上灯盏,都觉那上面多了两圈光。
他撑着额角往旁边倒,听见钟洺的轻笑。
“我还当你也酒量深,却已偷偷吃醉了。”
苏乙心想,原来这就是醉酒么?
他却感到自己还清醒着,半边身子依在钟洺身上,口中仍一本正经道:“相公,我没醉。”
“好,你没醉,但也不能再多饮。”
钟洺和哄小弟似的哄道。
转而倾身给他倒一杯蜜水,喂到唇边,无奈笑道:“喝两口蜜水散散酒气,早前不是还盼着要守岁?”
结果成了醉猫,怕是一会儿要比小仔睡得还沉了。
第91章 压岁钱(小修)
钟洺确信,苏乙的酒量实在不怎么样,说着“我没醉”,几口蜜水下肚连眼神都飘了。
钟洺第一次买梅子酿回家,也不知道这酒吃醉了的次日会不会头疼,便搀着苏乙回房,想让他去躺下歇息,自己好去熬点醒酒汤。
怎知醉了的苏乙紧扯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走,“相公去哪里?”
“给你煮些醒酒汤喝。”
苏乙迷迷糊糊,只听明白了煮汤二字,果断道:“相公喝什么汤,我去煮。”
说罢就要往灶房去。
钟洺哭笑不得,把他揽在怀中扶着道:“不用你去,你在屋里休息。”
“休息?我不用休息。”
苏乙揉揉眼睛,觉得胸口有些闷,下意识揉了两下,结果揉出一个嗝。
他一把捂住嘴,脸有些红。
钟洺着实有些忍不住笑,原来苏乙浅醉后是这样的。
又说几句,怎么也没法将苏乙单独留在卧房,钟洺只得牵着他的手把人带去灶房,搬来个杌子让他坐,自己则烧起火,切了几片姜和葱段放进锅中,又加了些糖和醋。
从前有几回他自乡里喝醉了回来,二姑给他煮过这样的醒酒汤,喝一碗下去舒服很多。
再看小哥儿,乖乖坐在一旁看着他做事,时不时打一个小小的哈欠,脑袋越垂越低。
锅中水滚开后即可关火,钟洺倒出一碗放在窗下吹凉,自己则坐去苏乙身边,让夫郎靠着自己的肩头打盹。
他自己无事做,单手从灶房台面的盘子里摸了个柿饼吃,外面一层白霜,当中柿肉软糯,比新鲜的柿子更甜。
大约过了一刻钟,估量着醒酒汤能喝了,他轻轻晃醒苏乙,把碗端到哥儿跟前。
苏乙先是迷茫地眨眨眼,随即在闻到碗里糖醋葱姜水的味道后,鼻子皱了皱。
钟洺对此感同身受,以前第一次喝到这个醒酒汤,他以为是二姑从锅里盛的剩菜汤。
“是有点不太好喝,但不喝这个怕你胃里不舒服,明早头疼难受。”
小哥儿慢半拍地脑袋似乎还没转过来,但相公让他喝的总不是坏东西,遂接过来几大口喝净,钟洺赶紧给他口中塞个果脯压压味道。
“好甜。”
苏乙舌尖尝到蜜渍杏干的甜味,眼眸一弯,他也把手伸进装果脯的罐子,摸一个喂钟洺。
“相公也吃一个。”
钟洺笑着从他指尖叼走果脯。
拧一条布巾擦干净手和脸,好不容易把人挪去床上,帮忙解开衣带脱去外衣,小哥儿却误解了他的意思。
苏乙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忽然伸出双臂环住对方的脖子吻了上去,惹得钟洺一时愣住。
两人嘴里的果脯刚刚咽下不久,唇齿间还残留着那股酸甜的果香,钟洺被扯着倾身朝床榻的方向倒去,大手撑着夫郎后腰。
半晌绵长的深吻,他无可避免地被撩起些许冲动,成亲日久,早已对彼此的身体足够熟悉,半掩的床帐内温度升腾,之后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水到渠成。
……
不知是不是喝了醒酒汤后又出了一身汗的缘故,事后苏乙灌了一大碗水,连眼神都比之前更加清明。
他没醉到断片,哪里会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只是那会儿思绪混沌,比起平常要胆大许多。
想明白后当下耳朵红得滴血,却不经意间被钟洺含住耳垂,温润的舌尖在上面舔过,激得苏乙一阵颤栗。
“不,不行了……”
他小声求饶,侧首看向窗外夜色,清了清嗓子,生硬地换话题道:“什么时辰了,是不是该出去放爆竹?”
钟洺在他的耳垂上印了个牙印,在小哥儿的腰侧轻轻捏一下。
苏乙登时有些腰软,他晃了晃,靠向后面的枕头,转而想起刚刚这枕头被放在何处,便不太敢看,反而选择抓起枕头往靠墙处推了推。
钟洺将他的小动作尽数看在眼中,横竖自己也尝够了甜头,便不再逗他。
“是快到时辰了,我去打盆水进来洗一洗,然后去喊小仔起床。”
每当这时候苏乙就庆幸自家搬来了水栏屋,左右都没有近邻,依以前在船上的日子,除非是不知事的娃娃,不然谁还猜不出小两口半夜端水进舱是为了什么。
当真和敞着门过日子没区别。
收拾干净,披上外衣,苏乙默默卷起床单丢入盆中,为免钟涵看见多嘴问,他暂把床单连着盆子一起塞去床下,明日得空再拖出来洗。
另一边,钟洺花了一点时间才叫醒小弟。
这孩子已经睡迷糊了,被叫醒时发现天还是黑的,闭了眼就要重新倒回去睡,还是钟洺反复问他要不要看放爆竹,他想起来后才心甘情愿地起床,任由大哥给自己套上外衣和裤子,一把捞出温暖的被窝。
“嫂嫂,抱。”
刚睡醒的钟涵最喜撒娇,他被拎出卧房后看见苏乙,当即赤着小脚跑过来,一头靠在苏乙怀里,声音黏黏糊糊。
“放完炮你就去睡,咱们就在门前看,不下去了。”
下面临水的地方凉意太重,钟涵刚离了床褥,他们也怕孩子着凉。
钟涵闻言也没闹着要下去,听话地多披了一件大哥的外衣,跟嫂嫂一起站在围栏后,见多多好奇地跟过来,他想起来大哥之前叮嘱的话,果断把小猫也拽过来。
他蹲在地上,将小猫搁在自己□□,还用双手捂住它的毛耳朵。
“乖多多,不怕噢。”
多多不喜这样的姿势,它晃晃脑袋,挣扎一番成功逃脱,跑到一旁用力舔毛。
钟涵哼哼两声,“一会儿你就知道害怕啦。”
苏乙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笑道:“多多如果害怕会自己躲去屋里的,倒是你真的不害怕?放炮的声音可大呢。”
钟涵站起身道:“我才不怕,以前大哥也放过呢。”
话是这么说,当下面鞭炮响起时,钟涵还是打了个哆嗦,伸手捂住耳朵,两步外的多多哪里见过这阵势,无可避免的炸了毛,一溜烟就冲进了屋里。
一阵叮铃咣当的声音过后,不晓得撞到了什么,又躲去了何处。
苏乙顾不得追猫,他伸手把钟涵护在身前,替他捂着耳朵,自己则不怕吵,专注地看向屋下船头上的钟洺,与那一挂被竹竿挑起,噼里啪啦响着的鞭炮。
火光闪烁,红纸漫洒,落入海中后随水漂流,一挂鞭炮放完,钟洺把竹竿塞进船舱,抬腿刚回到家门口,就听里正家的水栏屋前也挑出一挂放起来。
接着是第三家、第四家……甚至远处连家船中也有几户人家在放。
“驱邪除祟,辞旧迎新。”
钟洺也陪着夫郎与小弟在门前站了半晌,待起风后才拥着两人回屋。
身后,淡淡的烟火味掺进咸腥的海风当中,被送往白水澳的各处,缓浪拂过平坦的沙滩,随月起落。
——
初一早晨。
海面上乳白色的轻雾褪去,远处似有大鱼出水,高高跃起,一闪而过,蔚蓝的水面平静清透,与过去的一年相比并无什么不同。
起得最早的人家拉开舱门,搓了搓泛冷的胳膊,第一件事就是把门口堆放的血蛤壳倒入海中,紧接着放桶入水,提两桶海水上来冲洗干净船板,捡细柴烧起陶灶。
像这等勤快的人家还是少数,更多的人一年到头只飓风天和年节里不用出海忙碌,便任由自己多睡一个时辰。
将近巳时,钟家的水栏屋里才传出动静,第一个睡醒的钟涵摸到枕头下的压岁钱。
他高兴地跳下床,把红封里沉甸甸的铜子全都倒在小桌上,“一个、两个、三个……”
这次的铜子实在太多了,他数了好久都没数完!
小哥儿跑到房门前朝对面探头,见哥哥嫂嫂的房门还关着,就知他们还没起,便没吵闹,左看右看,也没在堂屋等地方寻到多多,只得自己去上了个茅房,继续回去数压岁钱。
与此同时,钟洺和苏乙的床上,盘成球的小雀猫动了动耳朵,它睁开眼看,留意到主人已经醒了,也跟着爬起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多多,你什么时候来的,昨晚都没看到你。”
过了一晚,苏乙嗓子有点哑,他拍拍身旁,很快成功把小猫唤到近前,满足地揉了揉小猫头,又挠了半晌小猫毛茸茸的下巴。
多多眯起眼,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钟洺人虽醒了,但眼睛很快又闭上,他翻了个身抱住夫郎,一只手戳到了多多的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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