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家卖杂七杂八的干货,是因下网、赶海全看天意,遇见什么算什么,他却有好水性在身,可以把精力单聚在最赚钱的鱼获上。
说起来,马上就要出正月进二月,惊蛰一过天气回暖,他也好重新下水了。
第97章 有钱万事足
苏乙为等钟洺,时辰虽比平常迟了,但仍未收摊,有一搭没一搭地做着生意。
近来乡里多了不少走商的生面孔,不只是常家兄弟,还有其他北边来的外乡人,会来摊子上买鱼酱与贝柱酱,说是这两样比起当地的吃食,更合他们的口味。
“尝着好您再来。”
苏乙送走一位客,低头站在摊子后数铜子,还没数明白,听得一人道:“掌柜的,来大生意了。”
小哥儿抬眸看去,不是钟洺又是谁。
他把铜子装好,笑看钟洺走到自己身边,高大的汉子微微矮下身,给他看鼓起的褡裢。
“这是生意成了?”
他有些惊讶道:“竟这般顺利?”
“这事上我们不急,只他们急,因货好,他们巴不得赶紧付账将货搬走,我和詹九帮着把货运去货栈,又去他家里算清楚银子才回来。”
他拍拍褡裢,眉梢轻扬,小声道:“赚得比先前打算的还多些,回去船上给你瞧。”
苏乙也抖抖自己腰间的钱袋,笑眯眯道:“今天咱家摊子上生意也不错,比昨日多赚了二钱。”
“好得很,想想家里有没有什么缺的,顺道买齐,咱们这就收摊。”
钟洺顺手揭开几个酱摊子看看,见鱼酱所剩不多,对苏乙道:“刚刚与你说生意来了,是的确有新生意,詹九说想进一批鱼酱和贝柱酱,运去县城卖给那些走商当路菜。”
相对清浦乡,县城那边逗留的走商更多,因北来的商贾也带来了北边的货物,在县城交易,就如常家兄弟,不是千里迢迢过来,买完东西就能走的。
就算是想走,走水路的要等船,走陆路的要雇车,还有些单枪匹马的走商会给大商队塞点银钱,和他们一路,好蹭请来镖局的护卫。
若要等他们全部走净,差不多都要入三月了。
“一批是多少?什么日子要?咱们还得提前在村里收些杂鱼杂贝。”
苏乙估计片刻道:“多亏有莺姐儿和滨哥儿帮忙,不然现在睁眼就是一桩桩的事,我只觉得一个脑袋都不够用,更别提一个人只一双手。”
但这等忙碌与过去在舅家的忙碌不同,他和钟洺是在靠自己的手为两人的小家赚银子,哪怕再累也甘愿。
“他本说按着咱们现有的半斤罐子来,一样要上五十罐,我却觉得半斤太少,人在赶路时不比在家里,大多数时候只能啃干粮配酱,半斤岂不几顿就吃完了,这么卖,人家会觉得不划算。”
“我也觉得,咱们卖半斤的,是因这东西本钱高,做起来麻烦,一罐子里盛的多了价钱就要涨,舍得买回去的人就少,那些走商出手就是几百两银子,没有差钱的,为了不亏嘴,贵些也舍得买。”
苏乙很快明白钟洺的意思,“只是要换大罐子,咱们还得单独去买一批。”
“还是夫郎懂我。”
“成日哄我,你也不累。”
苏乙扬起唇角,现今他已不会因钟洺在大街上跟自己说这类话,而动不动耳朵红脸红了。
说话间瞥见钟洺胳膊上蹭了一道灰,让他转过去,自己拿了条布巾替他拍掉。
“这丸子怎么没吃完,是不好吃?”
收东西时钟洺注意到放在竹篮里的油纸包,打开一看发现是中午带回来的芋头丸子。
“怎会不好吃,是我吃不下了,中午那些粥煮了也不好浪费,少了一个你,我光喝粥都喝不完。”
他揉揉肚子道:“撑得我到现在都不饿。”
钟洺见他这动作,也凑上来揉揉小哥儿的小肚子,苏乙玩笑道:“别摸了,里面还没有你的崽。”
“那可不好说。”
钟洺心道自己整日那样卖力,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播种成功了,他忧虑道:“要不咱们还是定期去医馆把个脉,别等有了孩子都不知道。”
苏乙:……
他可真有些担心钟洺会这么干。
“那是个孩子,又不是个豆子,哪有怀上却不知的。”
他推着钟洺去干活,省的总是胡思乱想。
“你去挑水,我把东西收拾收拾,洒扫完就回了。”
俗语言,有钱万事足,半点没说错。
晚上归家,苏乙将一百四十两放入家中钱格子,再看钟洺回来时路过肉铺非要割的排骨,都不觉有多贵了。
排骨如今三十文一斤,二斤就是六钱银,哪怕用一日卖酱得的铜子去买也买得起,还花不完呢。
为炖排骨,又买一根长山药,搁在瓦罐中将排骨和山药都炖烂,不仅好吃还对身子好。
一罐排骨山药汤,添了一小把枸杞子,看着是清汤底,好似寡淡,其实入口滋味绵长,山药糯糯的,放入口中一抿就没了影,排骨肉烂,用舌头一卷就从骨头上拽下来,吃起来十分满足。
“大哥,我还想吃肉。”
钟涵舔舔嘴唇,举起自己的空碗,钟洺又给他盛一份,意外道:“你最近的饭量见长,是不是要长个子了。”
钟涵翘着小脚等排骨汤,还记得钟洺之前说的话。
“等我长到和嫂嫂一样高,就能出海了!”
苏乙坐在他身边,比起个头更关心他的牙。
“吃排骨时小心点,别再硌着小牙了。”
之前过年时那一颗活动的牙齿早就掉了,现在咧嘴就能看见一个小缺口,说话都漏风,好在和他一起玩的那些个娃娃都在换牙的年纪,谁也笑不到谁。
而且钟涵在里面还算小的,钟洺安慰他,换牙早是好事。
“等比你岁数大的孩子还缺牙时,你都已经长全了。”
现今快一个月过去,估计下一颗也该掉了。
小孩子忘性大,不经提醒险些忘了这事,一听这话赶紧捧住腮帮,之后吃饭的速度都慢下来。
吃完油水十足的晚食,钟洺找出自己有日子没用的鱼枪出来擦拭打磨。
苏乙去屋后收了衣服,坐在他身边叠起来。
“你这是预备要下水了?”
惊蛰过后算是开春,他早料到钟洺要等不及,自家这相公可能长了一身鱼骨头,不进水泡一泡就浑身不舒坦,早半个月前就开始念叨。
听他这么问,钟洺实话实说,“进了二月天气眼看就热了,我挑着晴天晌午下水,不会冻着。”
九越县确实热得快,二月里最热的时候让人疑心已入了夏,长袖衣裳都穿不住。
“你有数就好,二月上旬且忍一忍,偶尔下去一趟过把瘾就是了。”
苏乙经他提醒,想着也该把家里过去两月穿的衣裳收拾收拾。
“去年的草鞋都旧了,丢了好几双,趁天暖前我再编几双新的。”
说着家常话,各自做着手中事,不知不觉夜色已浓,熄灯上床,钟洺又蒙着被子凑过来。
竹床摇晃了许久方休。
第二日傍晚,钟洺和詹九见了面,去同常家兄弟吃酒,没去食肆,而是挑了清浦乡最大的酒楼,这里的招牌是海鲜大盆菜,取名“金银满盆”,单一盆就够四个青壮汉子吃。
当中分两层,上层摆满海参鲍鱼、鱼胶瑶柱,更有大虾、鸡肉和猪脚,下层则是是鸭掌、猪皮、腐竹、冬菇,这层夹起,还有垫底的素菜,菘菜、藕片和萝卜。
上桌时下面还点着小灶,免得还没吃到底就凉透,整盆淋鲍汁几圈,汤浓味美,因有猪皮猪脚鱼胶等,吃起来都黏嘴巴。
北地来的汉子皆嗜酒,还等闲看不上南边的酒,除却喊小二上的高粱酒,他们还自己带了一坛烧刀子,掀开盖就能闻到浓烈酒气。
“你们这里喜喝黄酒,没滋没味的,今天尝尝我们老家的烧酒,要是喜欢喝,来年我们来时再给你们带。”
钟洺上辈子在北地喝了不少烈酒,一闻便道:“这是好酒。”
詹九没有钟洺的魄力,他酒量本就不如钟洺,看到这烧酒已觉今天不能善了,接着果然听常敬和常超放话要不醉不归。
他默默捂脸,低头看桌子底下是否干净,怀疑自己要不了多久就要躺进去。
“这道菜我们北边的酒楼有的也做,用的都是干货,巴掌大的一盅里一样东西舍得给你放一只就不错,就这还贵得很。”
常超甩开嘴巴吃盆菜,连连称赞道:“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就两个字,痛快!”
“爱吃就多吃,有些菜确实离了地方就不是那个味了。”
钟洺邀请道:“你们这回行程仓促,还没去我们村澳里转转,待我下海捉几只好龙虾和好蟹子,请几位去家里坐。”
常敬和常超已听他们提到过钟洺的好水性,当即笑道:“来得及的话一定去。”
一坛烧刀子是二斤,用常敬和常超的话说,他们那的汉子随便拉一个出来,一顿至少喝八两。
“今天我们还是收着喝的,要不是和你俩投缘,这酒都断不能掏出来。”
放出豪言壮语的常家兄弟,却低估了烧酒和黄酒混着喝的厉害,到中途,詹九去茅房吐了一回,钟洺依旧无事,常超喝红了脸,开始驴唇不对马嘴的扯闲篇。
再分半斤下肚,常超直接一头栽倒,推都推不动,居然睡着了。
常敬自己也有些两眼发直,而此时桌上的菜也吃得差不多,钟洺见兄弟俩这模样,肯定是没法自己回货栈客房了,便拿些银钱给詹九,一人一半,让他去结账。
詹九回来却道:“掌柜说咱们这桌已结了。”
钟洺一愣,想起常超醉倒之前好像也去过一次茅房。
常敬欲叫醒常超无果,过来时听见他们在说什么,果断道:“这顿说好了我们请客,怎能让你们结账。”
离开时,钟洺和常敬一人一边架起常超,再缀一个詹九,四人一起摇摇晃晃地出了酒楼门。
货栈离得不远,客房就在后院,说是客房,其实就是成排的平房,屋里一半放货,一半搁了两张床,条件称不上多好,比不得客栈。
常超人高马大,睡着后拖着极沉,要不是钟洺也高大,压根摆弄不动他。
好歹是把人送到了房子门口,常敬低头找钥匙开锁。
货栈为了让这些租住此处的客商放心,允许他们自己带锁挂上门,如此就不怕出门时货栈有人用钥匙开门进去偷货。
但这位大哥实在醉得有些厉害,好不容易摸到钥匙,又对不上锁眼。
这时詹九也支撑不住,捂了嘴跑到一旁,弯腰又吐。
钟洺左看右看,只觉心累,当下顾不得常超半边身子都跪在了地上,上前一步拿过常敬的钥匙,帮他开了锁。
之后便是推门而入,把常超甩上床,常敬也咕嘟咕嘟灌了半壶桌上的凉茶,清醒几分后冲钟洺道:“有劳二位送我们回来,多谢。”
钟洺摆摆手,“应该的,犯不上称谢。”
他询问常敬,要不要给他们送点醒酒汤来,得知他们行李里有带醒酒茶,要些热水泡一泡就能喝,便道:“那我就放心了,二位哥哥且歇息,我和詹九先回,咱们改日再聚。”
他拱拱手,准备出门去捞不知道在哪里吐的詹九,走之前怕不是还得给这里的杂役塞几个铜子,好让人把院子收拾干净。
想到这里他不禁头痛,眼看抬脚就要迈过门槛时,却忽而顿住脚步。
在军中与海底养出的警觉,令钟洺双目如炬,本能地看向房中一处。
跟在后面送人出门的常敬,眼看钟洺将头缓缓转向房间一侧,因屋内没点灯,全靠外面的月光照明,这会儿看过去,那处分明只是一团黑墨,什么也没有。
常敬心里打个咯噔,吞下口水,后背发凉道:“钟兄弟,怎的了?”
第98章 报官
房间里有人。
钟洺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这个判断,对方趁夜潜入客房埋伏,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良善之辈,多半是欲对常家兄弟不利。
偏巧这时常敬出声,无疑打草惊蛇,此情此景,若对方不现身,钟洺几人完全可以带走常超再反手锁门,来个瓮中捉鳖。
所以行踪一旦泄露,黑暗中的人也只得出手。
破空声传来,黑暗中窜出一道身影,手中银芒微亮,直直朝钟洺刺来。
比起寻常人,对方略有身手,动作不慢,可惜遇上了从尸山血海里走过,还曾有军功在身的钟洺,根本眼都不必多眨一下。
他伸手格挡,同时抬腿挑过向一侧打开的门板,继而狠狠朝前一踹,门板脱落,上半部分打到来人身上,使其动作受阻,只这一刹那,钟洺就已劈手将他武器打落,远远踢飞到门外。
那把匕首弹了两下,正好落在刚赶来的詹九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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