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枳想说也没有这么伤心, 以往冬天她都在有壁炉的房间睡觉, 在玛丝特小姐的描述里, 她像一只慵懒的小猫似的。
“嘻嘻, 这好办。”梅希里想到什么, 突然从椅子上蹦跶一下跳起来, 这古怪的炼金术师把主仆二人吓一跳。
老头子在原地转了两圈。
“想让树木常青, 花朵不朽, 这可离不开炼金术师的功劳。”梅希里嘴里念念有词, “王妃的花园是如此, 可那个花园里用到的魔法种类太多了,但这可难不倒世界第一的炼金术大师, 只要这样……那样……再这样……有办法了!”
在两人的注视下,梅希里已经自顾自地往炼金的房间里走去,但在那扇古朴神秘的木门前,他又回过头来,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有着永垂不朽的好奇心与年轻神采。
他微微俯身,向夫人的方向行了一个宫廷礼,“尊敬的夫人,我要花一些时日才能将魔法药剂炼制出来,到时候由我亲自在夫人您的花园中施展,您的花园将四季如春。”
“感激不尽。”陶枳同时起身行礼。
炼金术师回到了他的炼金房和坩埚旁,两位客人也离开了会客室。
学徒赛德踩着高脚凳,拿到了放在上层的寻物药水,玛丝特给出了售价相应的银币。
看见几个人终于买完了药水,凯里在一旁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他迷茫地询问着。
“夫人,这么晚了,我们明天再去抓小偷吗?”
陶枳说:“不,就今晚。”
寻物药水使用时需要一件和物品相同或者其中的东西,并且有着相同主人的气息,所以玛丝特才会问凯里还有没有藏着银币。
这时玛丝特把那块用手帕包着的银币拿了出来,打开药水瓶口的木塞,小心翼翼地在银币上滴落三滴药水。
微微的亮光从玛丝特的掌心浮现出来,在黑暗中化作一条模糊的银河,指引着众人。
他们回到了玫瑰花街北。
和傍晚时的萧瑟不同,此时的街道某处亮着明光,无数热闹的人声从巷子里传出来,而巷口处,一张挂着彩灯的牌匾写着,“皇家牌桌”。
看见魔法药剂的指引最终回到了这个地方,陶枳也不出所料,她深深地看了凯里一眼。
“你的钱,是在赌场里被偷的吗?”
“不,不是的!”凯里瞪大了眼睛,紧张地摆手,“我真的没有踏进这个地方,是那个该死的小偷,他肯定在里面赌钱!”
“……”陶枳的目光越来越冰冷。
玛丝特将手中的银币和手帕一起厌恶地扔在他脸上,“凯里,你还没闹够?你的把戏我都看腻了。”
“不,真的不是……”
凯里肮脏地跪在地上,颤抖地把最后那枚银币捧了起来,那抹淡淡的白线还未消散。
他双眼通红地盯着巷子里,他的身后,陶枳和玛丝特已经回去旅馆了。
……
天刚亮。
昨晚熬了夜,陶枳迷瞪瞪地还未睡醒,等了许久也没听见玛丝特进来的声音,反倒是旅馆楼下传来熟悉的吵闹声。
陶枳不是很习惯地自己穿衣洗漱,整理好了来到楼下。
果然是凯里和玛丝特在吵架。
这次,凯里手中还拽着一个孩子。
看来那孩子,就是凯里抓住的“小偷”了。
“玛丝特,就是这没教养的臭小子偷了我的钱,你们瞧他这身衣服,明显是大人穿的,也都是他偷的!我要把他带到夫人面前,让夫人来处罚他!”
玛丝特站在旅馆门口,一脸鄙夷。
“你是疯了还是冻傻了,凯里,你以为在街上随便抓来一个无辜的孩子,就能污蔑他偷了钱?你不要再浪费夫人的时间了!”
那干瘦的小孩被提着后衣领,口袋里鼓囊囊地沉重地垂着,他没怎么挣扎,被遮住的一双眼睛从黑色头发下面观察着四周,他显得太淡定了。
看到一个身影出现在旅馆里的楼梯口,周霁明白自己表演的时候到了。
她本来弓着身子,像一只小虾米一般被男人提着,现在脚平踩在地上,突然向后一抓。
“啊啊啊——”还在和玛丝特吵架的凯里发出一声惨叫,他松开了衣领,手腕处已经被折脱臼了。
玛丝特一惊,此时才真正戒备起来,警惕着面前这个穿大人西装的少年。
周霁抖了抖衣领,侧头对惨叫的凯里吐了下舌头,随后不慌不忙说道:
“对,是我偷了你的钱,那又怎么样?”
“……”凯里简直要气死了,他停止了惨叫,用那只还好着的手颤抖地指着周霁,整个脸涨得通红,面露凶光。
“我……我要报官,把你这个没教养的东西扔进法院,让法官给你判死刑,我告诉你,在监狱里可没东西给你,你会活活饿死!在你饿到昏迷的时候,老鼠从你的脸上爬过去,咬你脸上的肉让你死无全尸!”
“哇噢,我好怕。”周霁不痛不痒地说着,“但有一点你说错了,我确实偷了你的钱,但这衣服是我自己去西装店买的,因为太急了,来不及让裁缝做,所以我买了现成的。”
说罢,周霁学着体面人的模样,拍了拍衣领上的皱褶。
周围人目瞪口呆。
这小孩不过十三四岁,还没到他们的胸口,穿的西装十分廉价,口袋里鼓囊囊的明显都是赃物。凯里为了证明是她偷了钱,才没有提前拿出来,而是留着让夫人派人搜身。
这静默的片刻,陶枳从旅馆里走了出来。
“你就是小偷吗?”她问。
周霁面向她,像模像样地将手放在胸口,微微低头。
“是的夫人,我虽然偷了这个男人的钱,而且是有原因的。在我知道这男人每周都会来到镇上这家赌场,而且每次都会把钱输光赊账,赌场找他麻烦,他就去找个冤大头借钱。
“所以这一次也是一样的,他一样会在赌场里把钱输光,那这和把钱给了我有什么区别呢,他还省去了许多麻烦。”
“好一个颠倒黑白!”凯里捧着红肿的手腕,简直是气疯了。
他正想向夫人求助,却看见陶枳认可地点头。
“你说的没错。”陶枳说,“但是你,为什么偷了钱,也去赌场?”
“嘻嘻。”听到这个问题,年幼的消瘦少女,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
“那是因为,我会赢钱啊!”说罢她将口袋里攥着的手拿出来,带出许多银币,全都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
“我用这位叔叔给的本钱,赢了两倍,我就不赌了,我当然可以把他的钱都还给他。”一边撒钱,周霁一边说着。
“……”陶枳不置可否。
忽然她看向凯里。
“她把钱还给你了,其他事情也不必追究。”
凯里微微举起手,欲哭无泪,“夫人……”他带着颤音。
夫人却冷冷看着他。
钱少了一半,周霁轻松地耸了耸肩,“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陶枳没有阻拦,少女消失在街道尽头,毫不留恋。
留下凯里一个人弯着腰,一个个把地上的银币捡起来。
来到夫人跟前时,忽然听见塞伯利亚夫人清冷的声音。
“凯里,你的手受伤了,我会给你一些钱治病,你暂时不用来城堡了。”
“好的……”他弓着身体,颤抖的时候,衣服里兜着的钱币又掉出来少许。
夫人仁慈地开口道:“我会给你一个机会继续在城堡里做事,但是你必须把蒙特罗的钱还完,你能答应我吗?”
“……好。”凯里咬了咬牙。
陶枳缓和了语气。
“你的女儿几岁了?凯里,把她接到城里来吧,她需要上学。”
“不!夫人,唯独这个我不能答应你。”听到女儿,凯里激动起来,“她的母亲是不洁之身,不忠之人,如果把她带来,会给夫人你的名声……”
“那又如何?”陶枳语气严厉起来,“凯里,你想让你的女儿长大之后,成为你这样的人吗?”
“我……”凯里一时语塞。
玛丝特也奇怪地看着陶枳,她不明白夫人这样做的用意,何况凯里的女儿,也并不小了。
夫人只是重复了一次她的命令。
“我会在街上给你租一间屋子,那里条件不会很好,但你要把她带过来,并且让她上学。”
“……”这些冰冷的话刺进凯里心里,却变成了在火上炙烤过的钢钉,另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深深低下头来。
“是,夫人,我会照做。”
第77章 浪荡子
街道尽头, 两位少年等待着周霁凯旋归来。
“怎么样,见到塞伯利亚夫人了吗?”唐延嘻嘻笑着,“没有被暴打一顿吧?”
“怎么可能?”周霁正了正衣领, 把口袋里剩下的赃款分给了两个小伙伴。
她说:“夫人十分明智, 把那个赌徒教训了一顿。”
“一二三四五……”桑德斯愣了愣,“你把钱全拿走了,还能全身而退?”
“这是我从赌场赢的。”说罢, 周霁露出一丝沮丧。
桑德斯把他借给周霁的数量都攥进了手心里, 奇异地问:“你赌钱这么厉害?怎么不再去试试?”
“嘘!”周霁忙捂住他的嘴,凑近了和她的小伙伴说, “赌博游戏怎么可能把把赢,别做梦了。”
“你……”桑德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唐延在乎的是另一件事,“周霁,塞伯利亚夫人看上你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 周霁就更沮丧了,“完全不行啊!”她懊恼地抓挠乱糟糟的后脑勺, 想起夫人冰冷的眼神便打了一个哆嗦。
“虽然我对夫人一见钟情, 自此陷入爱河, 茶饭不思, 可我要怎么向她表达我的爱意!”周霁难过地捂着脖子。
“要我觉得, 夫人可能不喜欢男孩呢?”唐延说, “她的丈夫去世多年, 也没有传出她和哪个浪荡子弟苟且, 说明夫人不是那种人。”
“诶~”听罢周霁低头看着自己贫瘠的身躯, 眼神更加绝望。
“你是说, 夫人喜欢女人吗?怪不得她身边的女仆这么好看。”桑德斯也明悟了。
“不行不行!”周霁急切地摆着脑袋,“这条路行不通, 我得想想另外的办法。”
唐延和桑德斯一阵欢声笑语。
……
另一边,玛丝特带着凯里去了医生的家,之后雇佣了一辆马车回到旅馆,解决夫人回城的问题。
玛丝特办事心细周全,陶枳十分放心。
路上时,似乎是无聊,陶枳问起了凯里女儿的事情。
这时,她才从玛丝特口中知道,凯里早年娶了一位妓女,她的妻子生下女儿后又和别的男人跑了,凯里本就好赌,从此一蹶不振,把女儿扔在乡下。
他的女儿名为丽莎,现在也十五岁了。
陶枳点点头,思考之后安置丽莎要做的事情。
玛丝特不解地问道:“夫人,您为何要对凯里如此费心,他并不忠诚。”
“不是这样。”陶枳摇头,“他是个不负责任,会给其他人添麻烦的人,但并不是恶人。况且,他已经给蒙特罗和丽莎添了许多麻烦,蒙特罗又是他的好友,”
陶枳顿了顿,“我可以将他赶跑,但这样事情的发展并不会好起来。”
玛丝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并不是反对夫人这样做,夫人的话让她心里暖洋洋的。
就连玛丝特自己,也受过凯里母亲的恩惠,他的妈妈是个好人。
主仆二人回到城堡,日子照旧。
凯里的事情虽然解决了,后续安排妥当,也只需要让玛丝特带着她的信件去镇上处理。
但是陶枳心里总隐隐有着不安感。
花园里开到秋末的鲜花,一大片一大片地枯萎腐烂了。
陶枳在心里复盘整件事情,发现有两个人可能是关键点。
一个就是偷了凯里钱袋的奇怪少年,还有一个,突然间回到小镇,要听她讲故事的炼金术师。
他们是突然出现在这件事里的,所以让她有了无法控制的感觉。
玛丝特去镇上时,陶枳让她托人打听这两个人。
黑发的少年是孤儿,是小偷,他们并不受到居民欢迎,希望他们能被抓起来。
梅希里因为不愿意为国王炼制奇怪药剂‘力比多’,所以被赶出了王城,确实是前一天回到镇上的。
一切都太巧了。
陶枳静静立在窗前,长久凝视着窗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玛丝特来到夫人身边时,本有些担心,可看到窗户外面可以看到城墙之外的大路,一辆马车停在那里,一名穿着风骚骑士打扮的年轻人正假装偶然间从那里走过。
举手投足都是精心设计好的。
“……”
玛丝特有些震惊地再去打量夫人的表情。
眼看夫人已经对那男子看痴了,金色的长发瀑布般散落在洁白的睡裙上,她的眼里满满是专注和悲情,甚至因为那人忘记了梳妆打理。
因为她知道自己无法走出城堡,与他相会。
玛丝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陶枳莫名其妙地回过神,看见女仆面上表情慌张,还以为她犯了什么错。
陶枳正在舌尖上准备安慰她的措辞,却见这娇美的女仆抬起下巴,眼里含泪,泫然欲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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