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柳听得直笑。
他没见过小狗崽,好奇问:“真的只有巴掌大吗?”
黎峰点头:“对,很小,我一只手就握住了,它趴我手上,一直舔我手腕,呜呜呜的,叫得跟哭一样。当时还有两只狗崽,不大亲我,我为着配对,留了二黄,又把大黄捉回来。”
这就几年前的事,说起来好像过去了很久,黎峰有些唏嘘。
“二黄都娶媳妇了。”
陆柳看他言语间有点感伤,尝试缓和气氛:“嗯……二黄现在这情况,像是入赘了。”
黎峰重重叹了口气:“哎!”
陆柳不知怎的,被他的忧伤逗笑了。
他知道不该笑,可还是笑了。憋都不憋住。
黎峰喊了他两声,不与他客气,把他抱回屋里,好好揉搓亲吻了一番。
陆柳被他亲得脸上一片潮红,等到泡脚的时候,热气一蒸,都要坐不住凳子,身子扭来扭去。
晚上没二话,吃了个鸡。
隔天清早,陆柳睡了会儿懒觉,迷迷糊糊睁眼时,黎峰又给他做好了饭。
今早吃烫饭。
这个简单,黎峰发扬一锅炖的精神,还很大方,肉跟菜都比陆柳给的多,一碗端过来,陆柳都心疼了。一边心疼一边干了一大碗。
吃完饭,夫夫俩先学习。
陆柳从包里拿出哥哥给他的认字小本本。
为着一次多认几个字,陆杨排序了,谢岩照着写,写的是大字,还装订成了小册子。
巴掌大的书,薄薄一本,最开始两页,都是两个字,第一页是陆柳的名字,第二页是黎峰的名字。
最后两页,依着陆柳的要求,谢岩给他临时加了“大小”二字,陆柳可以自己组词,认出大峰和小柳。
然后他还让哥夫写上了哥哥的名字。谢岩夹带私货,一张纸上四个字,上面是陆杨,下面是谢岩。
陆柳直接忽略谢岩二字。
名字后面是数字,一到十,各占一张纸。
往后就是铜板、银子、金子,这也各占一张纸。
再往后就是例子了,一文钱、一串铜板、一两银子、一两金子。这里有重复的字,为着好排序,也是各占一张纸。
这都好记,他念两次就熟悉了。所以又加了数字,一百、一千。
一百文钱等同一串钱,一千文钱等同一两银子。他会算,也记得清楚。
早上学习相当顺利!
他开始还说,这样写,会不会太浪费纸了。
谢岩说,这纸是一大张裁小的,本来就是一张纸写了很多字,他就放心了。
和小册子配套的,也有字卡。
陆柳最会认“大小”,别的都慢,他挨个比着来。
黎峰没有小本本学字,只有一摞散字卡。
字卡右侧划短横,做了顺序标记,一横是第一张,两横是第二张,以此类推。
他要是记混了、不确定,可以先整理字卡顺序,照着顺序背一遍。
黎峰记性好着,他们不识字的人,就是强记强背,忘了就要吃亏。温习两轮,他听陆柳嘀嘀咕咕的念字,里面有他俩的名字,心也热乎了,也要学名字。
陆柳就教他念大峰和小柳。
要问姓氏去了哪里,陆柳就戳他心窝窝:“嘿嘿,被我放心里了。”
黎峰手动戳他心窝窝:“是这儿吗?”
陆柳摁住他的手:“不能乱戳,要伤了我的心。”
早上就在愉快的学习里度过。午间,陆柳弄饭,黎峰拿好银子铜板和算盘,又抽空收拾收拾屋子,找出合适的木头。
他们这儿靠着山,木头多。简单的木匠活,黎峰会一些。比如说做个凳子、桌子。复杂的不会,比如说桶、盆。
桌子也要分难度,常见的小炕桌、方饭桌,他会做。像柜台一样,好长一条,他不会弄,怕塌了。
这些不会的木匠活,就要去找老木匠干。
挑好木材,也到时辰吃饭。
饭间,黎峰跟陆柳说了蜂窝价钱的事。
“你怎么不问我?”
陆柳本来想问的,记起来他这是做生意,做生意要挣钱的,就没问了。
黎峰顺嘴夸他聪明,然后跟他解释:“谢岩那朋友出手太阔气了,这个蜂窝,正常也就八钱银子左右,要是不景气,七钱多点儿也能卖。一两的价钱,本就溢价了,以后还有生意,不能一开始就叫高了。九钱也很多,留个一钱的利,我们一半,给你哥一半。大家一起挣钱。”
陆柳就是这样想的!
“我真聪明!”
这算开门红了。姚夫郎跟他玩得好,这个生意做成,寨子里就都知道他哥哥有好门路。真好。
陆柳还说了羊汤的事:“哥哥教我去膻味了,下回有羊肉,我割一点炖了试试看。”
黎峰听了就馋,“行,我看看大猛有没有猎到羊。”
陆柳眼巴巴的,他又说:“给你拿两斤送人。”
陆柳笑了,“你真是个好人。”
他说完,记起来乌平之说这句是拍马屁的话,换了一句夸:“大峰,你真是好男人。”
明明没区别,黎峰愣是听出了区别。
好人是别人,男人是自家人。
别人是没有关系的人,男人是一个窝里睡的人。
他高兴,饭都多吃了一碗。
两个人的碗筷好收拾,陆柳手脚麻利,餐盘端去灶屋,不一会儿就擦干手出来了。
黎峰赶好骡子车,把木材都装好了,顺路捎到木匠家,让人把桌子打出来。
陆柳捂着心口,真感觉到了火热。
等桌子打出来,货品摆进去,就有个铺子的样了!
他们出门,又经过姚夫郎家。
姚夫郎招呼他们:“吃饭了吗?”
陆柳笑眯眯的:“吃完啦,现在去新村分钱,我们买了很多米面回来,还有油和大酱之类的,你记得来找我!”
姚夫郎忍不住笑:“你怎么不跟你哥哥好好学学怎么叫卖?我怎么记得找你?价钱呢?你卖东西不说价啊?”
陆柳呆住。
对,价钱是什么?
他都没顾上回话,车子稳速前进,盘旋着绕几个弯儿,就看不见后面的姚夫郎了。
他问黎峰:“大峰,我们怎么定价啊?”
黎峰说:“县里怎么卖,我们就怎么卖。”
他们拿货价低,就足够挣钱了。寨子里做生意,不好抬价。
到底是山里人,手里攒点银子不容易。比方说米,一斤米就算贵出半文钱,十斤就是五文钱。
五文钱听起来不多,可米每天都在消耗,一家子算算账,觉着去县里还能搭着散卖点山货,就直接去县里了。除非实在忙,走不开,少买一点应应急。
之前寨子里有人做货郎生意,没有门路,也不敢大量进货,挣的就是跑腿费了。
和县里一个价钱,陆柳就知道怎么说了。
到寨子中部,黎峰转道去木匠家,跟人说了要求,也为铺子做宣传。
“我家要开个小铺子卖些米面油盐之类的东西,都跟县里一个价,往后叔叔婶子要买货,可以到我那儿。我也收干货,搭着卖点本地酒。平常我夫郎都在家,随时可以去。”
陆柳跟他站一块儿,木匠家的媳妇夫郎都打趣他:“县里人是不是都爱做生意啊?我们早几天就听说了,没想到你们风风火火的,这都办起来了?”
陆柳笑起来显傻气,瞧着真诚。
“我也没别的本事贴补家里,搭着卖卖东西。”
他突然灵光一闪,说了句伶俐话:“你们方便了,我也能挣几个铜板,大家都好了!”
他看哥哥说话,都说客人怎么怎么好,没说为着自家的这个那个。
还太生疏,就憋出一句。
一句也够用了,院里人都是笑:“跟县里一个价,那真是方便了。盐呢?盐也一个价吗?”
盐要盐引,一般人做不了这个生意。
从县里原价拿回来,再原价卖出去,图啥?
陆柳有点紧张,看向黎峰,黎峰点点头,他就跟人说:“也跟县里一个价,这不是大家方便吗?哪家哪户吃饭不要盐?我们铺子开起来,不会少了盐。”
日常生活能满足,寨子里的生意就搂过来大半了。
有的货不挣钱,有的货挣钱少。这都不是主要的,聚人才聚财。
陆柳还没学成语,不知道集腋成裘,但他知道碎布头攒多了,也能做衣裳。
黎峰跟木匠细说的时候,他跟院里人聊天,说起这个营生挣钱少、回本慢,他都笑眯眯的,说还能收山货,让大家伙照顾照顾生意。
他在笑,旁人就觉着他心里有底,对以后有盼头,原来对他们这间铺子不看好,这一番聊天过后,许多人都说:“县里来的,心里有主意,不挣钱的事哪会做?他要是真有门路,我就把山货卖给他。”
各家都是零散的几十斤、上百斤货,陆柳收货的价钱已经定下了,和县里一样,部分山货还比县里价高一点。大家省得来回跑。
等黎峰跟木匠定下桌子的尺寸和样式,交个订金,夫夫俩就往新村去。
新村里,参与打年糕的还是那些人,午饭后相继到陈桂枝这边坐等分钱。
今年打的年糕比往年多,大家坐一处,对即将到手的银子期盼着,纷纷说着要拿银子买什么、做什么。
三苗带着他夫郎苗小禾一块儿过来的,顺哥儿问苗小禾:“小禾哥,你们拿了银子要做什么?”
苗小禾要攒起来。他们才成亲,三苗待他好,还带他出去吃了羊汤,那东西贵。他再不想花钱了。
顺哥儿觉得没意思,又去找别人聊天。
聊着聊着,他亲大哥大嫂带着银子来了。
堂屋里已经放好了座椅,陈桂枝还拿了一坛酒出来。
顺哥儿见缝,钻到陆柳旁边,挽着陆柳的胳膊问:“大嫂,你拿了银子要做什么?”
陆柳要做的事情可多了。只是家中开销大,又压了一批货物,他没法大手大脚。也说要攒起来。
顺哥儿皱眉:“做个梦啊,你想一想,非要你花钱呢?”
还能非要花钱?
非要花钱,陆柳花钱的地方真的非常多。
他想帮帮哥哥,也想接济接济家里,还想拿出大把的银子给黎峰看,好让他不要急着进山。
黎峰明天就要上山,只去一天。
过阵子要猎野猪,要去半个月。
陆柳想着,眼圈有些红。
他说:“非要花钱的话,就把银子给你大哥,让他去铁匠铺,修修他的矛和刀,也多做点好箭头。”
顺哥儿玩心重,孩子一样,就想着有钱买点好东西,把银钱具象化,他看见东西,就会高兴、满足。
陆柳一句话落他心上,让他心事沉沉的,过了会儿,他说:“那我也要攒钱。”
他出工压年糕了,娘说他从今年开始,可以自己攒点私房钱了。他也攒着给大哥换好刀好矛好箭。
黎峰就在他俩旁边,连着听两句,他心里酸涩感动,一人招呼了一巴掌。
他手掌大,落人后脑勺能把后脑包住,说是招呼巴掌,跟大面积摸摸头没区别。
“你俩说什么呢?我还能从你俩嘴里抠银子花?想点别的,小哥儿小夫郎,想想胭脂头绳什么的。”
黎峰说起胭脂,往三苗那边看了眼。
三苗冲他点头。
胭脂买了。
黎峰答应陆柳要给他买胭脂的,一直没空,得了空又不懂,陆柳也不懂。
他就委托三苗,让苗小禾帮着买。等下去取货,顺道把胭脂拿了。
他俩到了,就可以分钱了。
大家伙都往屋里走。
上次分钱各家就来一个人,这回,有媳妇夫郎的,都把媳妇夫郎捎带上了。桌边围了一圈,特别热闹。
还是老童生做见证,陈桂枝看人齐了,让顺哥儿把大门关上。
黎峰把银子铜板都倒出来,他故意的,银子少,铜板多,高高堆出一座小山,看得大家眼里都闪着金灿灿的光。
拿了银子分了帐,今年正式收工了。
陈桂枝开了酒,各人只得小半碗。
大家举碗同庆,一饮而尽。
“收工大吉!”
陆柳跟着喊:“收工大吉!”
第56章 除夕(捉虫)
年前别无它事, 陆杨和谢岩择日请乌平之吃饭,好好谢他。
他俩去乌家大院下帖子,带了些肉包子, 又拿一盒糕点。
乌平之还没娶亲, 单独住个小院子,看他俩来了,就在小院摆酒,省得往外跑了。
商户家的院子,各处低调质朴, 瞧着大,却没有高门大户的样子, 门房都矮一头。谢岩进门要略略躬身。
屋里烧了炕和炭盆,掀开靛青绣花棉门帘, 就到了里间堂屋。
中堂挂着字画,下方有香案,点着香炉,没请神佛。
稍侧一点的位置, 放着一张小圆桌,配了圆凳,能坐四个人。
院里伺候的人只有三个, 一个门童,一个传话的小厮,一个看门洒扫的。
一声吩咐下去, 传话小厮就往外去, 不一会儿,酒菜就上桌了。
“你们来得巧,我正准备去找你们, 上回匆忙,没有备礼,你们来都来了,待会儿别空手,一起捎带回去。”乌平之笑呵呵说。
陆杨听着,知道这位乌少爷也是伶俐人,与他推辞数句,两人说辞差不多。
“都是自家东西,不值几个钱。”
乌平之的自家东西,是给他们各拿了两身棉衣、靴帽。
家里开着布庄、养着裁缝,这对他来说真不值几个钱。
谢岩以夫郎为主,陆杨不松口,他就不要。
陆杨也不知该不该要,他觉着乌平之好过头了。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他们家这个样子,没什么值得惦记的。还真是好朋友、好兄弟啊?
他说:“这多不好意思?说是我们请你吃饭,上门一趟,连吃带拿的,我都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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