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沙发上仰头干了杯酒,那副被荆棘缠绕的画还挂在墙上……
容倾整个人瘫陈在沙发里,他手背盖住额头,挡住刺目的顶光。
他认真地思考跟游行的关系。
其实只要自己活着一天,他永远都是安全的。
这无可否认,他不会彻底放开他。
容倾起身,手机铃声响起,是舒遇的电话。
舒遇给容倾说,游行好像是又发起了高烧,觉得心脏疼得厉害,然后一直一直整夜不睡。
容倾鲤鱼打挺起身。
当他赶到医院的时候,舒遇温言软语跟他点头,洛九夜则是跟他说了下冷冻室的事情一切都在计划中,顾南澈穿着白大褂蹁跹而过,容倾的目光跟他对上,顾南澈道:“容先生最近常常喊我去做事。”
容倾点头,“审判院陈晔开最近的消息怎么样?”
顾南澈道:“老东西挺嚣张的……联合署跟他对打,简直是热闹非凡,真不知道这蠢东西为什么偏偏跟自己儿子过不去?”
容倾:“再说吧,陈晔开是只老狐狸,不好惹。”
顾南澈眼底皱起眉头,“我父亲顾深的死,我可忘不掉!盛今诺才几岁?会有这么聪明?背后指使者不就是陈晔开这伙人吗?!真是烂透了!容先生不怕被骗吗?!”
容倾轻点下巴:“容瑾是梵天指定的大主教,自然是不怕被骗的。”
顾南澈道:“大天使长会开玩笑,容先生在湛海市,我是放心的。”
“嗯。”
当容倾打开病房门,又看到白色被单上游行瘦削苍白的手时……
容倾的心,怎么也安定不下去了。
又是这样。
容倾心想,又是这样。
他知道,游行去塞壬之海的海底取龙胆花了。
容倾看着他,不禁感叹,似乎,游行做事总是默默的。
别人误会他,表面不以为意,实则心里何尝不是惦记着解决这些事。
只是人类似乎有永无止境的贪婪,而游行却因为地狱城的罪孽惩罚自己。
听说,陆明曜要把薄沨直接枪决了。
按照游行的性子,他不会愿意。
容倾走到游行病床前,他捏住游行的手,又坐在他床前,才说:“薄沨不会死。”
游行正做梦,他梦中听到容倾的声音心中烦躁,在去到海底时还惦记着这个容倾喜不喜欢自己的问题,他心中难受又委屈,眼角滴下了几滴泪……
这泪可把容倾心情弄坏了,他侧身弯腰在游行耳边道:“为什么薄沨那么对你,你要对他这么善良?”
游行感觉有人靠近,他反射性起身拿拳头揍人,容倾一脸薄怒地看向他,他就说了:“还闹?”
游行刚听到容倾在说话,他拧眉,“他是我老师的孩子,跟你意义不一样。”
容倾不高兴,“我是你哥哥,你说说,哪种不一样。”
游行哪好意思将容倾喜不喜欢自己这种事挂在嘴边。他本来就对于天使的世界感到非常讨厌,而且,容倾还是替梵天做事的人,他去到地狱城,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警告容倾:“不要随便碰我,不要随随便便动手动脚,你没点自控力的吗?!”
游行一撩容倾,受苦的就是自己。
偏偏游行不知死活,他警告自己把握住分寸,生怕再踩容倾那个点儿,也不敢干跟前几天一样出格的事。
“你也知道,你是我哥哥?”游行眉头皱起,试图撇清,但又生怕自己惹祸,语气不能再干巴巴了。
可三言两语,也道不清该说什么,只好僵持,游行手被捏得痛,他直言不讳:“你太凶了!我不喜欢你!”
“你别碰我。”游行坚定自己的心,“我跟你,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似乎,真相被血淋淋撕开。
容倾反而跟他不僵持了,他捏住游行下巴,冷酷道了句:“你再说一遍?”
他其实气得心肝脾肺肾都疼,浑身凉气直飞天灵盖。
游行拧眉,“你喜欢谁,关我什么事?”
容倾掀开被子,他躺进游行被窝,语气忽然非常温柔,他反手搂住游行瘦削的腰,让他整个人陷在自己怀抱中,随即在游行怔愣的目光中,容倾就说了:“嗯,我喜欢你。”
“我最喜欢的人就是游行。”容倾也变得很孩子气,“我喜欢的天使,就是你。”
游行抿唇,随即他转身面对容倾,他一双手掐抱着容倾的腰,语气怯懦了说:“你跟我去了塞壬之海啊……”
“就因为我推开你,不亲你,你生气了?”
游行耳尖红了,他钻进了容倾怀里,说啥也不愿意跟他说话。
容倾挑眉,他想,是他想错了。
乖还是很乖的人。
他没看错。
游行,仍然是最初他见过的最赤诚的人。
第 35 章
早上冷风阵阵,从阴天的湛海吹到了春绿的云城。
旗帜迎风飞扬,索菲亚大教堂顶黑鸦仍然在继续盘旋,随即传来断断续续的呕哑声。
美貌的青年把双手插在兜里,眼神神秘莫测,游行眼睛一直盯着大教堂没放。
可能又是在凝望什么。
游行只觉不太真实。
清冷的初冬,满地都是死人味,被皑皑白雪覆盖,充满着死亡追缠的气息。
他往远处凝视。
或许是太安静了,周围没有车,也没有人,空气寂静得可怕。
冷冽的气息涌进鼻腔,从远远的地方望去,倒是衬得天地之间,产生了一种亘古须臾的时空错落感。
恐怖的场景在游行面前展现,巨大的海域升起滔天的骇浪,一波又一波地袭高,蓝色水域的海腥气息让游行有些怔忡。
这是否,又是地狱城回归的气息?
海水只是轻飘飘地擦肩而过了。
其中有一道声音似乎不满意地狱城鬼王的如此行径,他问了句声音说:“你忘记了你身为地狱城鬼王的职责吗?”
游行没忘。
天空远处,仍然是黑暗的。
那涌动的腥臭海水,就好像混乱的思绪,充满着杂乱的水草,长在了该死的地方。
游行疑惑看向这道声音。
他面前画面又一转。
这是他十五岁的时候。
他妈妈舒夏洛夸奖他不费吹灰之力考上了湛海市的重点高中,理应是应当庆祝的。
他爸游痕却拍了板,放假放假,我带你去哪里玩。
可是那时太怎么了呢?天气太热了,他不想去。
好像那时全家人都挺高兴这次出游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扫兴。
只是很单纯地想一个人待着。
外面天气真的很热。
粘腻的汗水,倦乏的下午。
应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很讨厌夏天,夏天唯一令人喜欢的就是空调跟西瓜。
去那种地方,烦死了!
可是出乎意料的,他哥哥舒遇捎给他一些东西,或许是纪念地的卡片跟糖果什么的。
可他一点也不爱吃。
随意甩掉了……
画面又在一转。
游行又看到了身为鬼王的自己……那个时候对父亲这个名号稍微有点印象,但是这个他父亲的光明面……却无情地斩杀了他!
凌厉的光剑破空而来,贯穿游行的心脏。
游行面容哀婉,露出了凄美的笑容,他心脏疼得很,又听到那个杀掉他父亲的光明面,那个表面为神可实则虚伪至极的梵天说:“你去死吧!”
“……”
许多的事在游行的脑海里转,他猛地惊醒,随机不知所措地看向周围,容倾给他闹醒了,他拨开游行汗湿的额发,却看到游行血红的双面复现,容倾问:“还好?”
游行抬手就要送容倾一个巴掌,却恰好被他捏住了手腕。
游行心脏剧痛,他咬牙切齿,如受伤的困兽一般低垂双眸,又问:“你又探究我的记忆做什么?”
容倾没想,他解释:“无意的也不行?”
游行骤觉无话可说,他塌了肩膀,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抿紧唇,表情倔强。
容倾看他这模样,哪里还敢凑合,他半搂半抱着游行,手搭在他的脸上,又端起他的脸细细观摩着对方,无奈皱眉又冷哼一声道:“你到底,在担心些什么?”
游行抬起眼睛看他,给了一个很分明的答案。
“别试图靠近我。”
“也断了其余的念头。”
青年容貌昳丽,瘦削的身体裹在单薄的睡衣里,显得整个人脆弱又美丽。
让人忍不住要凌虐。
容倾穿了黑色的家居服,微长的发尾滑入衣领中。
在屋外阴光的侧照下,有一种相当禁欲系的氛围。
容倾手细细地划过游行脖子处的皮肤,这样引起了游行皮肤周围的战栗,让游行稍微酥麻了身体。
游行还记得这一次他刚刚见到容倾的场景。
偌大的教室里,人人都为风头攒动的校园学长而纷纷探出了头,怀着好奇的目光看一看这个天之骄子到底会去到哪个班。
那一天,非常稀松平常。
平静的风,宛若落日余晖一般的寂静早晨。
像油画,充满不能细看的滑腻。
人只能略看那第一眼的感觉。
或许是太凑巧了,游行坐在窗边,他凉凉的目光投视下去,便是看到矜贵的少年校服的衣领扣子一丝不苟系到脖颈,然后黑色的发丝没入黑暗的漩涡。
人不能往上看,游行看到容倾把手插在裤兜,他想,却是一平如常……
似乎每个桀骜不驯的人,像是这样子插兜伪装……
实际上是掩饰内心虚伪的欲望。
游行视线再往上……
容倾雪肤乌发的脸撞入他的心扉……
他那么坦荡荡地直视他。
游行不能够怀疑自己看错了人,刚刚,容倾的确是在看他,而且,十分相当警惕地盯着他周围的人。
他不喜欢跟人同桌。
也是独行侠。
只是,为什么。
第一眼,就觉得要跟对方纠缠了一辈子的感觉了呢?
游行的下巴被捏住,容倾声音冰冷冷,跟啐了冰沙一般,“那你说说,恶魔的本性是什么?”
游行:“……”
他挑起的眼神太具迷惑真诚,容倾照样被吸引。
“你不愿意答,我替你答。”
“不就是如妖精一般引诱人下地狱吗?”
游行的灵魂都在战栗。
那种容倾活生生存在的感觉让他稍微回神了一点点,他看到对方纤长的手险些就青筋暴起了了。游行心情好起来,他张着花瓣一般的唇,笑得疯魔,随即又变回了冷冰傲然的姿态,反正是无所谓讲道:“你都知道,干嘛纵容我?”
直球来得太快。
容倾明显呼吸沉了一把,然后变哑巴。
他皱眉,掰住游行下巴的力道又紧了点。
在暗无人知的欲望跟明摆着就可以欺负人的顺手动作中。
容倾把游行脚踝拉过来,直接让他坐到了自己腰上,他凝视着游行,又一把给他推开了,像是心情非常不爽,又很不满意地自己掀开被子下床了。
“……”
游行非常谨慎地控制自己不去撩容倾,可对方似乎是极其厌恶他的疏离,他无言看着容倾,又道:“你都知道,那你还不回答我问题吗?”
容倾神色冷凝,他面无表情脱睡衣。肩背处的线条利落而凌厉,游行一刹更加无言……
他,他,就这么脱衣服?
游行跟容倾厮混了这么些年,两个人都挺保守的,不会刻意去侵入对方的私人空间。
游行转头过去,他背对容倾,双腿盘了起来,又忍不住心想,这人还真烦。
若即若离得紧,鬼才喜欢他。
游行这么说服自己,容倾不知道怎么地,他把睡衣原打算是甩在床上的,然后不小心手力道重了,直接把睡衣甩在了游行身上……
一股子湿润的气息透过湿黏的触感传过来,游行一愣一愣,他……
容倾打算去冲澡,他裸着上半身对游行说了句:“哭包。”
“……”游行才反应过来,他瞪着容倾,耳尖子通红,刚打算说什么……
容倾后背几道抓痕忽然非常明显地刺进游行的眼睛里,游行感觉是……
容倾又补了句:“那你对谁,都是这么纵容的?”
游行看容倾手一扬,他看到薄沨的手机号,还备注了闹心鬼,而他给容倾的号码实际上是隐私了的。
薄沨甩了游行一百三十通电话,吵得容倾难以安睡。
幸亏天快亮了,他就这么听着游行手机响,也不去打扰。
那个闹心鬼三个字,刺得他眼睛疼。
他之前有一次无意间扫到了通讯录,自己的号码跟名字都是没有的。
他,就这么没存在感???
薄沨的电话又来了。
游行如烫手山芋,冷不丁拿出惊雨刀把手机给劈了。
容倾:“……”
“……?”
地上两半手机,游行怒了,“谁让你把这个鬼东西拿进来的?不吵吗?”
容倾忽然意识过来,这游行是个极其讨厌别人打扰的人。
喜欢安静,但不喜欢吵闹。
他突然又想道歉了。
容倾套上浴袍,他踩着软底拖鞋,哒哒哒的脚步声就好像在游行耳边晃似的。容倾存在感一向都很强,游行不能够忽视。当容倾的身子如柳条般迫下来,游行略略瞥眼瞧了下容倾,对方一截鲜明如玉的锁骨映入眼帘,他心沉了下,心不知为何跳得更加剧烈,又心尖一跳一跳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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