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寂白想象力丰富,却还是问了句:“那他喜欢你吗?”
游行被戳到痛处,“他好像不愿意让我走,要不然,也不会死了都要把我从地狱拉回来。”
陈寂白扫视游行的表情,他感觉游行很颓废,却也道:“阿行,虽然我不知道过去你跟容倾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儿。”
“你醒了,我跟陈露杀至少都是高兴的。”
“我跟容倾,都等着你回来跟我们团聚。”
游行无奈看向陈寂白,“你这么跟我说,我不习惯。”
“但你死了,我很难过啊……”陈寂白扔给游行一颗口香糖,他们在医院门口的大阶梯上坐着,他双腿叉开,又道:“我挺想我妈的,可我知道,她不会回来了。”
“斯人已逝,”陈寂白双手抱起左膝,他右手指着前面的钟塔道:“你别看我成天乐呵乐呵的,是因为我知道我真的特别需要朋友,所以我脸皮厚点,逗你开心,我也开心的。”
游行莫名其妙被触动,他开了罐旺仔牛奶,仰头干下,又说:“寂白,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游行大致把自己的过去跟陈寂白说了下,包括自己的身份以及什么其他。
陈寂白却道了句:“你这么牛吗?”
“王?”陈寂白道:“要是我是王,我一定把陈晔开给弄死,可惜我不是。”
游行无奈道:“我被人弄死了,心灰意冷就灰飞烟灭,可容倾又把我救回来了,又把我扔了。”他又说,“你知道,这并不是我所希望的……”
“就活着没什么意思……”
游行语气惆怅。
陈寂白却问:“刚你说容倾是大天使长,那我能许愿让我见我母亲吗?我三岁,她就死了。”
游行摇头,“神界覆灭了。”
陈寂白戳他,“那你还不去杀污染物?还不喊他一起去?世界需要你啊。”
游行拧眉,起身踢走牛奶罐。
“滚!”
陈寂白不知道哪戳他笑话了,又挨骂。
“可你是王啊。好的坏的,你都是王啊。”
“又不是我愿意!”
“可你还是王啊。”
“你烦不烦啊你。”
“王。”
“你别说了。”游行声音笃定,反手打开陈寂白的手,怒道:“关你什么事?”
过了会儿。
舒遇拦在游行面前,直视游行的眼睛,“你能救到爸妈,是不是?”
“你眼睁睁看着他们死了,是不是?!”
游行扫到远处迟言允戏谑的眼神,他平静如斯,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是。”
舒遇险些一拳打上去,陈寂白拦他面前,叫嚣声音,高调问:“他承认,你就爆发?”
“你有没有心?”
陈寂白恰恰是知道游痕舒夏洛怎么死的,他瞪着舒遇,“到底是你嫉妒,还是你把错误推别人身上?”
舒遇:“他是我弟弟,我来管教,你是谁?”
“如果我爸妈没有收养他,他们怎么会死?”
“要是你爸你妈知道你是这种人,把自己弟弟当仇人,把狗一般的仇人当亲生的,那才是他们的损失。”陈寂白冷冷警告,又道:“我会把你抓起来的,我会用尽一切办法把你送进神经病院。”
而巧了,舒遇就是学精神心理学的。
“你自己惹的祸,不要怪他人身上。”陈寂白道:“舒夏洛为什么怀孕,你没有数吗?她是研究员,湛海市数年来一直在针对污染者进行研究,试图让人生下正常的孩子,哦,你听别人说两句,就仗着哥哥的身份颐指气使啊?”
“可人家不是你弟弟啊,”陈寂白道:“你有什么资格管教他。”
舒遇瞪向游行。
游行不再说滚,却也不愿意再被纠缠。
“我没有权利原谅你,因为妈妈可以救到,只是你跑了。”游行提起父母依旧是很难过,但是也麻木了,不愿多提,“我建议你去住院,这是真心话。”
舒遇疑惑,“你怎么知道?”
游行轻蔑看向他,“所以,你跑了,这是真的就是了。”
舒遇:“我真的是想去救。妈妈……”
游行:“可你跑开了就跑开了,你看到怪物跑了,让妈妈死了,是我犯的错吗?”
“我原谅你不代表妈妈原谅你,”游行语气冷淡,“我不会原谅你。”
“因为你什么也不是。”
话语刚落,舒遇眉头皱得死紧,他极端痛苦道:“我跑了,所以我有罪,可这一切的全球污染,不都是你作为鬼王带来的吗?!如果没有这场污染,你以为——”
游行无法置信。
迟言允是知道怎么对付他的。
他在乎什么,就拿什么对付他。
他眼睛晕了会儿,笑道:“你是哪里来的畜生,也配我叫你一声哥?多亏啊,我从没叫过你哥哥,你也配?”
“我可没见过你这种不要脸的人,朝恶魔求救。”
“你找错人了。”
舒遇如遭雷击。
陈寂白却拿手铐铐起他,洛九夜刚告诉他,此人有可能是杀人凶手。
舒遇拧眉,陈寂白冷冷道:“你惹毛游行,没有好下场的。”
舒遇咬牙切齿,“你懂什么?!”
陈寂白道:“因为我懂,什么叫自欺欺人,什么叫有舍有得,什么叫拿得起,放得下。”
“何苦呢!!”陈寂白冷冷嘲讽,“这就是天之骄子跟云泥之别,有魅力的人不用多说,自有人跟随。”
舒遇好笑,“互相利用,还说什么魅力,你跟我有什么区别?”
陈寂白又笑,“你嫉妒他的能力呗,你不受重视呗,你放不下嫉妒心呗,你蠢呗。”
“懂了么?”陈寂白拍拍舒遇的脸,“游行可不是什么会嫉妒的人。”
可他也看不破游行,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方太神秘,太藏得深,内里之下,完全让他陌生。
可他了解,游行是最值得相信的。
第 8 章
离开第七医院一个小时后,容倾回家了。
柳夏是湛海大学的老师,教钢琴的,容倾刚进家门,就有种很不一样的感觉,家中温馨的氛围十足,什么康乃馨,淡色系的装饰,久违地,他看到妈妈露出了笑容。
容倾实在是难以形容这种感觉,哪怕知道父母其实不属于自己,但终归是贪恋家庭氛围,这些年,容淮南与生物研究院一直在着手复活亲生儿子容絮。
当容倾换好拖鞋,扫到所谓的容絮时,他惊呆了,但是表情基本没什么变化。
容絮是解逢花幻化的,容倾无畏地看过去,喊了声:“爸?”
容淮南对容倾感情不太深,他勉强点头,忽然道:“阿倾,随我过来这边。”
接下来,事情基本没有超出容倾的预料,容淮南委婉地跟他说了下让他卸下审判院大审判长的职位,又说或许你可以离开湛海市。
容倾没回答,母亲的感情跟他深一些,只不过让他惊讶的是,要更早一点,柳夏就说:“你就别叫我妈妈了吧,我亲儿子回来了,也用不到你了。”
容倾清楚明白自己的身份定位,也没说啥。
失去的东西不止一次,所以烦躁也没什么用。
解逢花是发现容淮南秘密时着手准备的,他披着陌生的皮,对着眼神淡漠的容倾说,“我帮你一把。”
容倾心思复杂,实在是太难以说清楚离家之感。
猝不及防,来得太快。
可能人类就是这样子。
容倾对付解逢花只需要采用心理战术,“你再怎么霸占我的位置,游行仍然不会帮你复活凌濛。”
解逢花道:“丧家之犬还有心情说这种?游行知道你这种人,他失忆了,也不会记得你的,你以为,事到如今,他还会选择你吗?时间因子的全球污染不是你导致的吗?”
“该你背负的人生,你让一个恶魔替你背负,你真他妈孬啊!”
容倾跟游行性格类似,不会吐露太多,他也不承认,不否认,“我再如何,也不会把最对自己的好人抽筋拔骨,骨头灰都吃了。”
解逢花好笑,“你挖游行心脏,你还有脸说这种?”
“真是不要脸啊。”解逢花冷冷笑起,抬脚把容倾的行李箱给踢下去,戾气十足。
可容倾就对解逢花性格很外放,“烈女怕缠郎……”
“有些人,缠都没得缠,”容倾也会开玩笑,“谁让游行的德行就是那样呢……我只不过恰恰好,有优势。”
骂人不带脏字。
解逢花被狠狠内涵到,他继续攻击,“你总有一天,会一无所有!”
容倾被踩到痛处,反而是攻击性也更强了,“那也比没有强。”
“气死你就行了。”
解逢花吐出几口气,跟容倾说话,简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骂了句:“他妈的,老子,老子!老子!老子!”
解逢花恶狠狠地招呼树干。
容倾丢了句,“踢坏赔钱!”
解逢花回到屋内,容倾打车去含山孤儿院时,遥望二楼的暖黄色灯光,他心想,不在意是不可能的,若能真的放下,又哪里有藕断丝连这一说法。更何况,是从小长大的地方。
直到上车前,容倾依旧没有实感,他唉声叹气,却不知道说什么。
谈不上眷恋,但失落,心中空荡荡。
司机师傅是个年轻的五十岁老头,他笑嘻嘻,问说:“去找朋友耍啊?”
容倾想起谢折销打牌被骗钱就难受,心口堵得慌,随意道了句:“没朋友。”
“那是去找婆娘了?”
容倾心窒,这问的什么问题。
司机师傅说:“父母在,不远游,年轻人我看你也长得漂亮,你老婆肯定也是个盘条靓顺的美女,我性子静,我老婆可爱发脾气了,可我看到她就笑嘻嘻的,你莫不是离家出走,去私奔吧。”
“停车。”
师傅听了,容倾把话听进心里,其实没有别的,就是看到湛海市教堂顶站了个熟悉的人。
猩红的双眼,滔天的黑压。
“……”容倾甩给师父一百块钱,师父道:“你是不是跟你老婆吵架了啊?!”
容倾脑袋嗡嗡嗡的,他似乎隐约间懂一点那什么为什么,指尖滚烫的感觉是何种情绪了。
还以为是占有欲作祟,哪知深入迷局,现在才知。
容倾烦躁也就是在这里,自从他跟游行厮混,不,成了好朋友那刻起,对方无所不用其极地侵入他的世界。
可能是理智丝线的作用,容倾记得自己对游行说了句蛮狠的话,他说:“你觉得我凭什么会爱上你?”游行多傲慢的一个人,容倾对游行眼中那种失望,那种刻骨铭心也要把你忘掉,什么东西也不是的决绝刺痛了他。
要分开,容倾直觉不可能,追到天涯海角也得把人锁起来。
可要在一起,容倾觉得自己不够格,怕自己会伤害他,跟自己在一起有什么好的呢?
要钱没有,要命随便拿走。
容倾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在这种虚张声势中过了五六年。
容倾自认为情绪平稳,该如何又如何,但什么都失去了,就会无限向往想要的光明。
他也觉得自己变态,甚至有点病,对方又实在是无孔不入,午夜梦回,满脑子的血腥,都快要把容倾吓到心脏骤停。
容倾捏着理智丝线。
游行是不大会大发脾气,他只会动手。
容倾心中其实庆幸,对方没抡死他,其实是他幸运。
但更多的,是这场全球污染的始作俑者是梵天与莉莉丝,又或许是神界所有人。
容倾心情狂躁,无处安放。
他探寻游行的记忆。
阴险就阴险,他又不是什么好人。
容倾清晰定位自己的认知,他捏住丝线,心中一丝歉意闪过,他想人应该还是有点隐私,但容倾看到了这样的画面。
游行是时间系异能者,可以轮回时间。
容倾看到十四五岁的游行迅速拉开房门,表情着急,大喊了声:“妈妈!”
打开房门,屋内是这样子的景象,刚出生的婴儿嚼吃着母体的血肉,身边是被啃光到只剩骨头的一具尸体。
黑发少年一次又一次轮回,每一回他焦急地打开房门,甚至后面几次,游行都没有跑得很快了,他把手搭在门把手上,眼神如倾颓的荒原。
游行脊背弯下去,把手久久地搭在门把手上,长达数秒。
泪水啪嗒啪嗒掉到地板上,游行脊背塌下,胸膛起伏。
一瞬间,少年攥住门把的手骨节握到发白,容倾清晰地听到游行那一句:“对不起……我真的……尽力了。”
声音可怜低哑,如蚊吟,似哀鸣。
雪域冰封千里,冰川咔嚓裂开。
“我真的……尽力了……”
雪山倾塌。
容倾的荒原来了。
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让他心脏一瞬缩紧,勒得他鲜血淋漓。
他好笑又神色仓皇,自言自语道:“你,居然是你!”
“我求而不得的东西!为什么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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