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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眼(近代现代)——卿淅

时间:2025-02-17 08:49:48  作者:卿淅
  半小时都坐不住。
  酒店楼下有专车接送他们前往目的地。司机是位国人,早些年移民过来,四十多岁,话很密,几天下来已经和林振山唠熟了。
  见他们一起下楼,司机拉开后座车门,热切地打招呼:“下午好啊,吃饭了没?”
  “吃了。”论吃的,林振山一点儿也不嘴软,“这酒店的中餐也太难吃了点。”
  “哈哈,早说啊,回头给你推几家外卖。”司机回到驾驶室,打开导航,路程两公里,十分钟就到了。
  林振山算好时间出门,不迟到也不早到,和司机聊了下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就准点抵达到F大校门口。
  下车前,司机答应给他列一份外卖whitelist.
  “好咧。”推上车门,林振山解锁手机对了下地点——
  拱形大门,尖顶建筑,源自十三世纪的古典风格,他们要到其中一座阶梯教室集合。
  初来乍到,不认得路,林振山开启手机地图,转了转方向,对着蓝箭头往右边指,“走这边。”
  学校安保森严,刚踏入校门就有校方人员上前核查他们的身份,林振山拿出主办方发给他们的名牌,校方人员点点头,递给他们两支笔,填写登记信息。
  还在埋头填资料,林振山没注意后头来了位白T黑裤、戴黑框眼镜,大学生模样的女人。
  她背上斜挎着一只米色双肩包,跑得有声没气的,“抱……抱歉,我来晚了。”
  她脖子上也挂着一块名牌,上面写着Lelia Tan,“你们好,我叫谈俪。”
  摘下手腕上的皮筋,谈俪将头发随手一扎捆在脑后。
  “你好你好。”林振山放下笔,“今天的展览主要是谈小姐负责是吗?”
  “是的。”谈俪笑说,“这几天辛苦两位了,我先带你们去lecture hall吧。”
  她又和校方人员交涉了几句,最后他们连信息都不用填,盖上笔帽就能走了。
  谈俪走在他们右前方,领先两步左右的距离。
  行道旁边有几家咖啡馆,学生们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户外,咖啡的飘香时远时近,谈俪问他们需不需要买一杯。
  林振山对咖啡不来电,摇摇头,“不了不了,我喝不惯这东西。”
  她又转去看黎风闲。
  黎风闲停住步子,“我去买一杯。”
  “那一起去吧。”谈俪笑着,“这里的Con Panna很不错,可以试一试。”
  咖啡店门口张贴了菜单,提供二维码下单服务,黎风闲点了杯普通高压萃取浓缩咖啡,谈俪也过去扫码。
  “我爸那天如果跟你们说了什么不好的话,我先替他道歉。”谈俪勾选了两杯饮料,然后伸手拦下准备付款黎风闲,“这杯我请你吧。”
  “谈先生说的话有他的道理。”黎风闲点下结账键,手机弹出一个取餐号码,“你不用替他道歉。”
  谈俪哂道:“那是我爸,我还是知道的,他觉得昆曲市场化会带坏观众,新创新编的内容脱离传统,不符合联合国认可的保护条件。他的立场始终是这样,有时候强硬起来,说话会比较难听,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谈小姐。”黎风闲脸上情绪不深,却是持重地开口,“你的好意心领了。但这都是我自己的决定,背后没那么复杂。”
  谈俪微愣,又率然笑开:“是我想多了。那就当我没说过吧。”
  取完咖啡,谈俪和他们简单说了下流程,“因为这期主题是从氍毹*到大舞台,所以我们收集了不同时期、不同剧团的演出录像,前四十五分钟我们主要放录像,后四十五分钟就麻烦林老师示范一下小生的功力戏《拾画》,扇子和轴画我们都准备好了。”
  “《拾画》啊,”林振山捶手,“小时候第一次听这戏还是在朝阳门外的小戏园子,计时收费,二分钱听十分钟,”他昂头吐气,“现在真是年纪大了,不服老不行啊。”
  “哪里老了,”谈俪眉眼弯弯,“心态年轻就永远年轻。”
  “好。这话中听!”林振山也跟着笑,“啊对了风闲,”他想起什么,“姚瑶他们剧团最近是不是在排《惊变》?”
  “嗯。”黎风闲说,“排了半年,重新请的导演。”
  姚瑶?
  谈俪睁大眼,假装去咬吸管。
  姚瑶和闲庭之间的事情闹得圈内人尽皆知,都说姚瑶退出闲庭之后就和黎风闲决裂了,现在看来也不像外人说的那样老死不相往来。
  林振山摸着胡茬回忆,“她小时候练《惊变》,许仙看见白娘子变蛇那一幕,要摔个‘硬僵尸’,人直接往后倒,摔得膀子后背全都肿了。”
  “听着都疼。”谈俪咖啡吸到一半,松了下吸管,“女小生压力一定很大吧?”
  “肯定啊。”林振山说,“以前很多人对女小生有偏见,觉得女扮男装,总有股小家子气,还有人一听是女小生,连戏都不愿意看了。”
  “那男旦呢?”谈俪又问,“我记得以前京剧四大名旦都有男的。”
  “喏。”林振山眼神往后一点,“你自己问他。”
  谈俪乘势看过去。
  冰咖啡一直往下滴水,黎风闲拿餐纸垫在杯底,无甚避忌地说:“男演员生存空间要好一点。”
  认识姚瑶那年,他六岁,她八岁,在闲庭二楼的练功房,他去帮黎音找一条道具手帕。
  那是个晚上,所有人都下课了,练功房的灯熄着。推开门,风牵动窗边挂帘,哗啦啦一排响,正要开灯,却见角落里坐着个女孩,一头短发,两腿并在胸前,脸深深埋下去。
  听见开门声,女孩腾地站起身,两只骄矜的杏眼疾视过来,“谁?!”
  “我来帮黎老师找道具。”他收回去寻开关的手。
  女孩左顾右盼,走到一张折叠椅旁,拿起上面绣满莲花的白手帕,“是这个么?”
  “是。”黎风闲上前。
  走近几步才看见,女孩脚上着了双高靴,底很厚,很瓷实,是小生的厚底鞋。
  他伸手去接那块帕子,女孩手腕一翻,手帕转成一朵落花揉进她的掌心。
  目光上下把他看了个遍,女孩问他:“你也是这里的学生?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们不在一个班,我是黎老师的学生。”
  “哦。”女孩绷着的项背乍然一松,递上手帕,“唱闺门旦的。”她给他下定义。
  “谢谢。”黎风闲接过帕子,方方正正一小块,返身要走,女孩又叫住他,“我叫姚瑶,你叫什么名字?”
  到十岁,他第一次和姚瑶在闲庭搭戏,唱的是《琴挑》一折,砌末简陋,观众只有黎音和林振山两个人。
  其余学生被关在门外,叠罗汉一样趴在门板上偷听。
  姚瑶踩着三寸高靴上台,头戴必正巾,白玉玲珑,飘带悬垂,一袭水蓝色长衫渺然若仙,亮嗓唱道:“月明云淡——”
  吐字清,行腔婉。
  她自袖中取出折扇,平展开,掌朝下左角指出,目视左边,圆场至台中间。
  左脚滑至右脚后,双手持扇于胸。
  宕三眼转橄榄腔,吸足气唱:“——露华浓。”
  未轮到陈妙常出场,黎风闲在台边等待。
  不看姚瑶的表情、不看姚瑶的身板,只看她走动的一双脚。
  那双笨重的厚底靴下,十块趾甲全是淤血,长时间挤着压着磨着,趾头两侧起满茧子,骨骼生长也变了形。
  她把自己穿进最好的行头里,直率飒爽、脚踏实地,不曾显露过一丝怯弱。
  “喂你们知道吗,姚瑶是姚政行的孙女儿。”
  “姚……政行?那不是去年富豪排行——”
  “嘘!要死啊你!”
  “她来闲庭干嘛?大小姐微服出巡体验人间疾苦?”
  “人家能跟咱们一样吗?有钱人就爱整些冷门的东西玩玩。”
  化妆室四面都有桌椅,黎风闲这边只坐了他一人,后面五六个人围着另一位扮妆的小生。
  干粉敷面,眼膛染了点红胭脂,肩上披一件紫色及足褶子,领口四角有五彩丝线绣的锦花,是出演张君瑞的戏服。
  “她玩她的呗,反正这次评考第一绝逼是旭哥。”
  “旭哥”放下描妆的笔,一肘子杵那人肚子上,杵得他哎哟一声,笑骂:“滚!别他妈毒奶我!”
  “就是就是,滚吧你!”
  咯吱一声响,门从外头推开,姚瑶捧着衣箱,拿膝盖顶开门板,行步如风地走进屋子。
  男生们全体噤声。
  该拉椅子的拉椅子,做道具的做道具。
  衣箱重重搁到黎风闲椅边,“头面都在这儿呢。”姚瑶拍了拍手上的灰,“不知道谁放楼上琴房去了。”
  “麻烦你了。”黎风闲停下贴发片的手,揭开箱子,里面放着用红布包好的鬓花线尾。
  “待会儿好好唱啊。”她拾起那包头饰,拿到黎风闲面前,声音高起来,“这个第一我拿定了。”
  “好。”黎风闲答应她。
  ·
  “‘则见风月暗消磨’,月字收音的时候,身体重心略微向后移,轻轻摇头,右边水袖先出,然后退右脚,变成左踮脚,等袖子落下来,再朝里微微转袖两次,到前胸这个位置掇袖。”#
  谈俪在礼堂二楼,手搭在栏杆上,躬身往下看,“林老师真是宝刀未老。”
  “他到现在还会每天吊嗓子。”黎风闲集注在林振山开合自如的动作上,“天虹的排练也会去监场,几乎没怎么休息过。”
  “所以说,”谈俪偏过脸,“有时候理解不来你们这些戏疯子。”
  “谈博士谦虚了。”黎风闲说,“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的负责人,付出的时间精力恐怕不比我们少。”
  谈俪眉峰一动:“我妈跟你说了?”
  “随便聊了两句。”
  “什么时候的事?”谈俪问。
  “昨晚。”
  昨夜十点半,药效刚退,黎风闲接到谈老太太的电话,问他身体如何了,需不需要去医院。
  温言款语了几句,话头不知怎么就落到了谈俪身上。
  黎风闲刚睡醒,咽喉干疼,轻咳两声,谈老太太以为他还是不舒服,便不作打扰,这才挂的线。
  “我妈还不死心呢。”谈俪捼了捼肩膀放松,“都和她说我是同性恋了。”
  黎风闲不作语,端着咖啡的手阒然紧了紧。
 
 
第74章 什么
  “步步娇这支曲,唱完散板起的‘袅晴丝吹来’,春香就会把放着镜台的桌子放好。”
  薛淼搬来一把茶几。
  茶几上立着个支架,放入手机,当镜子用,“到‘闲庭院’,你就要走到梳妆台这边,但眼神还是要往外看,点明庭院的位置。”
  薛淼勾过椅子坐下,“后一句是‘摇漾春如线’。到这个‘线’字,我们开始解头巾,模拟古代女子梳妆的方式,假装胸前有一条虚拟的带子,用双手拇指和食指把它捏住,慢慢向左右两边拉开、捋平。”
  她从座位上起来,让身,“现在你来试试吧。先把身段做好,不用着急唱。”
  “好。”叶筝拍拍脸醒神,穿上红色长帔风,系好颈部短带。
  走到茶几对角处,他深吸气,柔下情态,眼睛眺向窗外,步调弛然。
  迈步时脚尖向上翘起,着地时脚后跟用力,一步接一步,然后站稳,翻袖,袖子折到手臂上。
  薛淼替他拉开椅子。
  向外抖下袖口,叶筝又将下垂的水袖抬至胸前,用腕力向上掂动三下,伸出双手,摹仿解头巾的动作,目光转到手机屏上。
  望着“镜”中的自己,头发稍长,几根发丝盖过了眼睛。连日节食和运动下,整个人清减了几分,面颌处骨感增强。
  温别雨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孤苦伶仃、戏班杂役、遍体鳞伤、罕见的脑部疾病、爱、恨、痛苦……
  这一生,他总是身不由己,唯一做得了主的,只有唱戏时的一折半出。
  温别雨便以此为信念,将灵魂也投进去。
  “照镜子的时候,温别雨很喜欢自己演的杜丽娘,或者可以说是爱,他爱上了这样的一个杜丽娘。”
  几日前,费怡给他讲这场戏,摊开的剧本上贴满了参差错落的便利贴。
  “你要把握好这个点。”她用红笔圈起杜丽娘的名字,“镜子里没有别人,只有温别雨自己,也就是那一瞬间,他认可了自己演的杜丽娘。但温别雨没有想要变成女人,他没有不认同自己的生理性别,他只是喜欢上了那个在戏曲里扮演女性的自己。”
  旋转的吊扇把斜晖裁成一段一段,剧本被风吹得翻卷,上面的红圈和标字掀了过去,翻开崭新一页。叶筝看着窗外直射进来的光带缓慢地发生位移,拂过他的左手、茶杯、托盘,玉石香炉。
  他与屏幕中的温别雨对视,眼上一抹胭脂红,练妆时画的,不完美,红唇略带起一点弯度——
  一个平凡却又温柔的笑。
  “好,不错。”薛淼喊停,“就是这里的眼神,”她指向两块手机屏幕,“你不能直接从一面镜子跳到另一面镜子,得把眼神转换的路线‘走’出来。这样戏才连贯。”
  “好,我试试。”
  打后叶筝又把这场戏练了八九遍,薛淼站门边录像,录完放给叶筝看,到第十遍,叶筝总算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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