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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者留痕(近代现代)——洗年月

时间:2025-02-18 09:42:08  作者:洗年月
  考虑到戴父刚出院,这顿饭做得简单清淡,唯一称得上硬菜的仅有一道清蒸鲈鱼。戴父自愧招待不周,坐下刚吃了几筷子,就嘱咐戴英去拿白酒来。
  覃阿姨不满道:“刚进医院躺过,还喝酒?”
  梁倏亭也劝:“叔叔,我不喝酒。”
  戴父摸了摸茶杯,解释道:“你这几天忙前忙后,好歹让戴英替我敬几杯。”
  没等他说完,戴英先了然地点点头,起身去取酒。戴父是打心眼里信奉酒文化的那类人,有其父必有其子,戴英过硬的酒力显然就来自于戴父的教导和熏陶。
  戴英动作娴熟地拿出分酒器和小酒盅倒酒。捏起酒杯在桌上轻磕一下,干脆地饮尽。“梁倏亭,我敬你。你不用喝,想喝的话以茶代酒就好。”
  分酒器100ml容量,是戴英一个人的分量。这二两白酒对戴英而言不痛不痒,梁倏亭悄声对他说“少喝点”,他在桌下偷偷握了握梁倏亭的手,一边安慰人,一边气定神闲地敬他第二杯。
  饭吃完,分酒器也刚好见底。戴英果然不见分毫醉意。覃阿姨切了水果端出来,让戴英多吃点苹果,说是解酒的。
  “什么时候回去上班?”戴父问。
  戴英回答:“还有几天假,我多待两天吧,等你情况稳定了再走。”
  覃阿姨来劲了:“那你带小梁四处玩一玩啊,他来这么多天光顾着跑医院了。”
  戴英很给面子的吃苹果。按理说他不挑食,什么都爱吃,可是现在吃苹果却嚼得很慢,好半天也没见他吃下去一块。
  他看一眼梁倏亭,又低下头去盯手上吃到一半的苹果。“要看他着不着急回去。”
  梁倏亭摇头:“我不着急。”
  “那正好可以尽一尽地主之谊了,是不是啊戴英?”能有招待梁倏亭的机会,戴父和覃阿姨都挺高兴。你一言我一语的罗列起周边的景点,嘱咐戴英一定要带梁倏亭去看看。
  夜里八点过,刚痊愈的戴父早早地犯起了困。戴英见父亲哈欠连天,便提出要“回去”。戴父另有一套老房子,是戴英去外地求学之前一家三口住过的旧居。近年来,戴英回老家,都是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
  告别戴父和覃阿姨,戴英和梁倏亭一前一后的出门,顺着楼梯往下走。感应电灯一层灵一层不灵,戴英走得缓慢且小心,梁倏亭换到走他前头,走得比他更慢更小心。
  “你还续住着酒店吗?”戴英问。
  梁倏亭点头。来到这座城市后,他一直续住着最初落脚的那间酒店,许多行李物品也始终放在那边。但是诚如覃阿姨所说,他光顾着跑医院,几乎没去住过几次。
  “要不要过来和我住我家的老房子?”
  戴英有点不好意思,“房子很破旧,但是我小时候住过,很多有意思的东西可以给你看。”
  昏暗中,戴英的眼睛亮晶晶的。梁倏亭感受到一阵久违的悸动。这源于戴英指向他的分享欲,这是戴英从少年时就延续过来的,他难以抑制的爱的隐性表达。
  老房子距离不远,在戴英的指引下,梁倏亭开了十分钟就到达了目的地。路很平坦,路况也十分通畅,戴英的脸色却晕车似的不太好看。
  梁倏亭想到他没吃下的苹果,又想到他晚饭也没怎么吃,问道:“戴英,你反胃吗?”
  戴英皱了皱眉:“有点。”
  他下了车,脚步急切地往家里走。这是一栋比戴父和覃阿姨现在居住的房子年龄更老的房屋。楼道里是裸水泥地面,墙皮脱落,隐隐有股密不透风的灰尘味与霉味。也许是这股气味刺激了戴英,他弯腰干呕了一下,脚步陡然变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家门口,进门就直奔卫生间。
  “戴英?”梁倏亭停好车紧追上来,慢他两步,被他关在了卫生间外。呕吐声隔了一道门仍然清晰刺耳,梁倏亭难忍焦躁,转了转门把,发现戴英并没来得及上锁。
  他将门推开一条缝,门被“砰”一声抵住,遭遇了戴英的强烈抵抗。
  “别进来。”戴英说,“应该是酒喝急了。没事,我吐出来就好了。”
  梁倏亭不觉得二两酒就能让戴英吐成这样。他看到的、听到的戴英,还没有为喝酒而吐过。
  “我很担心,戴英,我没办法什么都不做,冷眼看着你一个人难受。”
  梁倏亭的力气终究比戴英大,他非要开门,戴英根本反抗不了。
  冲水声响了好几下,梁倏亭走进卫生间,看到戴英跪倒在马桶前,手死死地合上马桶盖,双眼在呕吐和难堪的双重刺激下红得像是要滴出血。
  “你还好吗?”梁倏亭也跪坐下去,俯身与他平视,伸手想擦去他唇边的湿迹。戴英僵了僵,反应夸张地打开梁倏亭的手,瞪大眼睛质问:“你不嫌脏吗?”
  被戴英打开的手隐隐作痛,这份痛觉一路连到了梁倏亭的太阳穴。其实戴英打得不可能有多重,疼痛是心理作用。
  是他心理上难以接受戴英对他如此激烈的抗拒。
  梁倏亭抿紧唇,严肃道:“我不会觉得你脏。”
  戴英别开脸:“你先出去,现在这里全是呕吐物的气味。等我收拾好我们再聊。”说着,他撑着洗漱台站起身,打开水龙头,捧起水漱口。
  酒精发酵的气味,胃酸混合食物残渣的酸味……没有人可以说这些气味不难闻。
  但是梁倏亭没走。
  “为什么你会觉得现在的情况我不能接受?”他问,“我们沟通过这么多次,你依旧无法接受我在你难受的时候陪在你身边吗?”
  戴英深呼吸,尽量维持语气平静:“我现在并不难受,我只是呕吐,这不是需要你陪伴我的事情。”
  “我不能接受你的说法。”梁倏亭的口气极度客观,“呕吐是身体不适,是你可能生病了。你父亲生病你会陪护他,我生病你会照顾我,为什么轮到你生病的时候,就成了不需要陪伴的事?”
  “你这么爱反诘,爱讲道理,那按道理来说,我难不难受,需不需要陪伴,需要哪种形式的陪伴,应该是我自己说了算吧。”戴英脸色难看,“我现在需要你出去等我,行不行?”
  锋利的语气和措辞,像足了刺猬受激后满身竖起的尖刺。
  梁倏亭控制不住地皱紧了眉,克制地说:“戴英,我不希望我们以伤人的方式对彼此说话。你确定你不需要我吗?”
  戴英握紧拳头,胸口剧烈起伏。他在忍着什么,却没能忍住,一连串的反问从他口中爆发出来,好像他已经忍了很久很久,早已打烂了腹稿。
  “那我也想问,你一定要看我落魄的样子吗?一定要搞清楚我曾经有多惨,对你有多爱而不得?你说你爱我和可怜我不是互斥的,那我希望得到你的爱和关心,和我不愿被你看见我难堪的样子,难道就是互斥的吗?”
  戴英的眼睛太红了,以至于泪水从他眼眶滚落时,真有种泣血的错觉。
  “我很矛盾,我也不想。我在努力调整了,我也觉得能大大方方地接受你的关心和帮助,坦坦荡荡地和你说‘谢谢’,比一味的拒绝你来得好太多。可是我现在在呕吐,我自己都觉得脏,被你看见我更是难堪得受不了。你以为拒绝你我不难受吗?难道你觉得我每次拒绝你都很轻易?会不会我拒绝你是因为我实在受不了,我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剧烈的痛苦电流般在梁倏亭身体里横冲直撞。仿佛一种与戴英的共感,戴英的眼泪潮汐般吸引着他的眼泪,作为痛苦的代替,叫嚣着要夺眶而出。
  梁倏亭咬牙强忍,避免被眼泪冲昏头脑。
  他懂了。梁倏亭终于懂得了戴英。
  戴英的话令他茅塞顿开,他终于冲破思维的迷宫,想清楚了最关键的问题。
  戴英的每一次抗拒,都因为接受梁倏亭会让他失去尊严感。
  而若无法满足戴英的尊严感,他会连他自己都否定,更罔论接受梁倏亭。
  过去在戴英最失落的时候没有人做他的英雄,他靠着自己站立起来,所以到了现在,梁倏亭也别想着在戴英面前上演拯救者的戏码。一旦戴英失去体面的外壳保护,梁倏亭投注过来的哪怕一个眼神都会戳伤戴英的自尊。这样的情况下,他的陪伴和帮助救赎不了戴英,只会让戴英因为狼狈不堪的样子被梁倏亭看见而加速崩溃。
  戴英需要的,从来不是“被拯救”。
  迟来的人也不配谈“拯救”。
  戴英已经重新长出了丰满的血肉,更准确的说,是披上了一层让他安心的坚强外壳。就好像他出席重要场合会小心遮掩假肢,扮做一位健全人。这是他选择的与自己自洽的方式——有的人会与残缺和解,和苦难拥抱,通过欣赏残缺、赞美残缺来重建自尊;有的人则永远痛恨苦难,一生掩盖残缺、矫正残缺。戴英选择的正是后者。
  梁倏亭明白到,戴英已经艰难自洽了,难道非要扒去他的外壳把他变回一滩无法独立行走的烂肉,再去提供怀抱供他哭诉痛苦,为他舔舐伤口吗?这究竟是“被拯救者”的真实需求,还是所谓“拯救者”对自身愧疚的弥补,对施救欲的宣泄。
  戴英不需要把他的辛酸痛苦都袒露出来,通过换取爱人的心疼与悔恨来疗伤。
  戴英需要的只有“被肯定”。
  肯定他的坚强自救,肯定他熬过所有苦难,将他自己变作命运里从天而降的那个英雄。
  肯定他永远拥有高尊严感。
  肯定他不懈追求着已经无法再现的,过去那个健全健壮、阳光开朗的他自己。
  肯定他永远希望能以那副美好的模样被爱,亦肯定他的愿望注定永成遗憾。
  肯定他的妄想,他的矛盾,他的自卑与自傲。
  他的一切。
 
 
第43章 
  梁倏亭走出卫生间,以前所未有的耐心等在门外,等待他的爱人调整到一个能够安心接受他的状态。
  等待的时间并不短暂。戴英大有在卫生间里睡一夜的架势。不过,梁倏亭想清楚了关键问题,就不会茫然焦躁。明明大吵了一架,他却觉得现在是他数月以来最安心的时刻。
  眼看着零点将过,咔哒一声,戴英终于打开了关闭的门。
  激烈的情绪波动平息后,戴英脸上徒留下了窘态。他问梁倏亭:“你还没休息吗?”
  “嗯。”梁倏亭坦率道,“我在等你。”
  戴英更显尴尬:“对不起,刚刚我把话说得太严重了。”
  梁倏亭却觉得,那些抛开了理智,毫无矫饰的冲动性话语,才是戴英内心的真实想法。
  “你感觉怎么样,还想吐吗?”
  “好多了。”戴英清了清嗓子,嘟囔道,“最近可能没休息好,胃口一直不太好。”
  “胃口一直不太好?”梁倏亭先是重复了他的话,又问他,“你最近经常恶心反胃吗?”
  戴英被他问得愣了愣,仔细回想了一下,答道:“没有吧,之前没有吐过,就是胃口不太好。吃不了太腥的东西。今天的鱼太清淡了,腥味有点重,所以我不太吃得下。”
  梁倏亭沉默了几秒,沉声问出了自己的猜测。
  “戴英,你是不是怀孕了?”
  屋子里静得掉根针都能清脆回响。
  戴英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屏住呼吸,脸色倏地变成一片惨白。好半天,他才恢复呼吸的功能,轻轻“啊”了一声。
  算起来,距离在广州做到安全套破损的那次,已经一个多月了。如果戴英怀孕,一个多月出现早孕反应,时间恰恰对得上。
  “不会吧……”戴英的语气飘忽,像在做某种虚妄的祷告。
  “有一定可能。”梁倏亭递给戴英一盒验孕棒,在等待戴英的时间里,他想到了怀孕的可能,就让药店外送了验孕棒过来。
  戴英愣在原处,迟迟没有伸手接。
  梁倏亭帮他拆开外盒,阅读说明书,将使用方法用通俗简略的说法向他转述了一遍。“先测试,不一定是怀孕。”
  戴英回过神,接过验孕棒的手肉眼可见的颤抖。
  戴英进入卫生间,差不多待了半小时,才托着沉重的脚步走出来。他抓着验孕棒问梁倏亭:“单线是没有,对吧?我测了两支,都是单线。”
  梁倏亭拿过验孕棒查看,确实是单线,未孕。“照结果看没有怀孕。明天我们再去医院确认。”
  戴英松了口气,可是缓过神来后,他嘴角下坠,眼睛失神,又摆出了淡淡的失落。
  梁倏亭想,或许戴英的心情和他一样。
  他们内心深处都隐隐希望能有一个更强的羁绊去固化他们的关系——比如一个孩子。但是,孩子又不应该为功利的理由被带到这个世界上。梁倏亭和戴英还没有把感情整理清楚,何谈成为父母。
  验孕棒不是百分之百准确。不确定的猜测堵在心头,戴英彻夜难眠。他睡不着,梁倏亭自然也睡不下去,干脆天一亮就叫戴英起来,带他去医院做检查。
  “没有怀孕。”医生看着B超结果下了结论。
  戴英不解:“那我为什么……胃口不好,还反胃呕吐?”
  医生娴熟的问了他几个问题,立刻有了判断:“你最近心情不好,忙碌,睡眠不规律,抑制剂又乱吃,所以信息素有点失调。没关系,开点药给你就好了。”说着,看着病人与“家属”的脸色,又补充了一段安慰性质的话,“没关系,你们还年轻,不着急,功能都正常,努努力很快就能怀上。”
  开好药离开医院,戴英迟迟没回过神。游魂似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他们回到家。梁倏亭倒来温水,把药片拆出铝箔板,递到戴英面前。
  戴英像任人摆布的木偶,让他吃药,他也就吃了。但若隔一段时间问他有没有吃药,他未必能回答上来。
  梁倏亭坐在他对面,问他:“昨晚你一夜没睡。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
  戴英对上梁倏亭的视线——他的眼睛总是沉稳淡定,不带多余的感情。不了解的人会说他冷漠,可是换个角度想,他也是一个不会动摇的锚点,好像承受多糟糕的情绪宣泄都不会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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