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旅游回来,可要好好打工了。
收好东西,一片阴影笼罩了他,慈默抬头一看,是之前的胖子。
自己不是已经把面包给他了吗,他还过来干什么,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是不够吃吗?
慈默搓了搓手指:“我没有其他面包了。”
胖子过了好几秒才理解了他在说什么,连连摆手说我不是来要东西的。
他方才一时被入梦一般的景象迷了眼,才闹出这个乌龙来,等反应过来时慈默已经上了飞船了。
胖子跑过来是想解释自己绝对没在要他的东西,可这时才突然想到如果对人家说我当时觉得“好香”的其实是你好像更冒犯。
如果是信息素的话,感叹一句也就罢了,可两个人都是Beta,这个理由只能作废。
慈默看着胖子站在他面前也不说话,手指差点把袋子扣破了,心想这人应该是个残障人士,与人沟通比较困难。
看看,话都说不好,估计还蛮严重的。
他听郑阿姨说过,父母的信息素如果有问题,生出来的孩子可能会大脑发育不全。
慈默看着他涨红的脸,对于残疾人免不得生出一点心软。
于是,他拉开旁边的椅子:“别站着了,多累啊,来坐这儿。”
胖子受宠若惊,看着慈默的侧脸,忍不住说了句“你真好看。”
慈默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其实他对于外貌的评价不甚在意,在他看来,在以实力为尊的时代夸赞长相是一种讨巧的行为。
大家可能是觉得自己没什么优点才会关注自己的样貌吧,就像小孩子不够聪明,亲戚当着大人的面不好说出口,只能夸小孩子可爱一样。
但对于胖子的夸奖,他却完全不反感,因为智力缺陷人士的赞美是最真诚的,不带任何复杂的东西。
他想起从前去中心区采购时在大屏上看到的广告,什么“他们是来自星星的孩子,是独一无二的。”
慈默觉得自己应该展现出友好的一面,便挤出一个笑。
但是反响似乎不怎么好,因为胖子似乎呆住了。
是自己不经常笑,所以笑得吓人吗?
慈默那难得出现的一点乐于助人的心境渐渐消弭了。
可能他真的不擅长做这种事吧。
过了会儿,胖子才如梦初醒般自我介绍,说他叫王聪,聪明的聪。
慈默有点为他的父母感到悲哀,满怀期待取的名字竟然被赋予了讽刺意味。
慈默在这里悲天悯人,胖子却以为自己是哪里惹他不快了才让他露出这种表情。
好在对方很快响应了他。
原来他叫慈默……
他嘴唇微动,像在用舌尖品尝这个名字。
半天才吐出一句:“真好听。”
慈默怜爱地替他倒了杯水,心想这倒霉孩子连词汇量都这么匮乏,以后可能不好找工作,更别提报考联邦院校了。
胖子直接喝了一大口,把慈默吓了一跳,上前阻止他。
“别直接喝,那是开水!”
是连生活都不能自理吗,他父母竟然放心他一个人出来?
被烫了一下不是什么事,胖子反而觉得自己的话匣子被烫开了,不知不觉滔滔不绝说了好多。
不论他说什么,慈默都始终不焦不躁地听着,恰到好处地给出一些响应。
而且,慈默完全同意自己的观点,他们一拍即合,相见甚晚,简直是命中难遇的知己!
殊不知,从慈默的角度来看,他只是在陪小孩子玩而已。
说两句胡话又怎么了,不会造成什么恶劣的影响,慈默索性由着他来。
胖子说完之后,觉得两人简直就是天作之合,还没来得及思考便大胆地问道:“等回去以后,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家吗?”
慈默顿了下,随即想到他应该是在邀请自己去他家玩。
多纯真啊。
于是他答应下来:“好啊。”
据胖子所说,他父母都过世了,这让慈默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也多了几分耐心。
胖子被这句话砸得头重脚轻,一下午只觉得云里雾里,直到晚餐时还在走神。
冯川喊了两声“那个谁”他都没听见,狠狠敲了下桌子才有所反应。
对于冯川,胖子心里实在怵的慌,以至于他一句话就老老实实地跑了过来。
不过他并不气馁,往后的日子还长,像冯川这种只会用拳头说话的家伙是成不了大事的,等自己把买卖做起来,就再也不用怕他了。
他曾经同好几个人说过自己的宏伟蓝图,但那些人不理解他超前的思想,甚至觉得他反垄断的计划是天方夜谭。
只有慈默认同他,支持他,等自己成功了……一定会给他好多分红。
冯川皱眉:“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
本来和慈默闹了不愉快他就心情不好,结果连胖子也找不见,还是连打了三个电话才叫回来的,不知道跑到哪儿乱转了。
而且人回来了,魂却没了,买个饭都能忘记自己不吃西红柿。
奈何怎么问,这胖子只说能跟着老大出来玩太开心了,冯川便也懒得管他,开始暗暗用余光打量大厅周围的人影。
慈默还真不来找他了?
离了自己,他能吃得起这里的饭?
等等,管他干什么呢,总不能让自己屈尊纡贵去找他吧!
冯川手中的动作不由得加重了,浑身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势。
胖子默默坐得离他远了一些,免得他解剖西红柿不过瘾,非要添点重口味的红色进去。
到了晚上,冯川终于知道胖子为什么举动这么奇怪了。
当时他发现自己没拿刮胡刀,直接让胖子把他的拿出来。
胖子背着行李翻了好久都没找到,冯川直接一把抢了过来自己翻。
这一翻不要紧,刮胡刀没找到,倒是找到了一个迭得整整齐齐的纸袋子,还用塑料膜爱惜地包了起来。
胖子急了,上前想把东西抢回来,却被冯川推了回去。
冯川神色不明,斜眼看他:“你捡的?”
胖子知道自己这时应该抓住机会点头,说其实自己有收集癖喜欢捡别人扔的袋子,但或许是今天的谈话让他生出一种莫欺少年穷的勇气,竟不想再顺着冯川的意了。
他梗着脖子说道:“是慈默把面包送给我的。”
冯川逼近了一步,胖子连连后退,勇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你你……你想干什么,你不要的也不准别人要?”
冯川把袋子随手扔在地上,冷冷地看着他,双眼像某种猎食动物:“你吃了?”
“什么?”
他一字一句地重复:“面包,你吃了?”
胖子莫名其妙:“我当然吃了,不然还能放坏吗?”
冯川看了他一会儿,命令道:“吐出来。”
胖子瞪大眼睛,觉得自己真遇到精神病了。
他不想再和冯川纠缠,转身就走。
可没走出两步,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了他的身上。
飞船上斗殴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只要不闹出人命也不会有人管,反而聚集了一圈看热闹的。
这场单方面的殴打直到慈默的到来才停下。
慈默远远听见这边有动静,过来一看却发现在地上扭打的两人自己竟然都认识。
他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拉架,本来以他的力气应该是拉不开冯川的,但不知为什么,冯川看到他竟然真的收手了。
胖子的鼻子被打破,血流到地上,配上那张肉乎的脸显得格外委屈,慈默也开始生气起来。
怎么能欺负残疾人呢?
他把胖子拉到自己身后:“你为什么打他?”
冯川嗤了一声:“我打人还需要理由?你第一天认识我?”
这就有点无理取闹了。
慈默看见地上的纸袋,忽然想到这事应该和自己有关。
所以说到底,是冯川还在跟自己生气,迁怒了旁人?
慈默觉得有些对不住胖子,让他去医务室处理一下。
胖子也被打怕了,借着好心人的搀扶离开,但仍有些放心不下慈默,好几次回头看他。
一旁的冯川见他们这样你来我往,感到不可思议。
什么意思,当着自己的面眉目传情起来了?
那个猪头,也配让慈默看他?
冯川愈发恼怒,甚至开始骂起路人,众人有些畏惧,纷纷散去,角落里只剩他们两个。
慈默深吸一口气,觉得冯川和自己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了。
可能是觉得帮扶自己这么多年一点回报也没有,感情终于耗尽了。
既然这样,他还是和冯川尽快说清楚为好,两人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自己不会再碍他的眼,免得殃及他人。
“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但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随便迁怒无辜的人。”他说,“但还是谢谢你之前的帮助,我一定会还的,之后我们就两不相欠吧。”
冯川似乎没听懂,过了许久,才缓缓眨了眨眼。
他的声音像是经久未修的机械,只能艰涩地重复同样的话:“两不,相欠?”
第4章 哥
冯川站在原地,不明白慈默在说什么胡话。
这是要和他划清界限?
怎么……可能呢?
他明明记得,慈默以前很喜欢黏着自己的,像个小尾巴一样,甩都甩不掉。
那个时候他可没有现在这么好说话,年少叛逆加上不愿意看见讨人厌的父亲让他几乎不怎么回家,整日在街上游荡。
但当时的冯川并不觉得自己在流浪,反而有种称霸一方的感觉,认为这几条街都是自己的地盘。
他第一次见到慈默,是在一个舒适的午后。
当天他正和另一个鼻涕虫小孩在楼顶上吃红薯,配上之前在小卖铺买的饮料,大骂这年头物价越来越高,下次不掏钱了。
结果一只鸟雀在旁边叫得他心烦,他恼怒地把饮料罐扔了过去:“滚开!”
没碰到那只鸟一根毛,楼下倒是传来一声“诶呦”,是还没变声的少年音,像是易拉罐成精了。
冯川把红薯皮丢开,站在废弃的大楼边缘往下看,一个小身影蹲在地上抱着脑袋,衣服灰扑扑的,像个混凝土夹缝里长出来的潮湿的蘑菇。
冯川拍拍手,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砸到人感到内疚:“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连水管都没,来这儿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活该。”
完全没意识到他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鼻涕虫吸了一下鼻子,抬起胳膊:“没有啊,你看我袖子上就有鸟屎。”
那只鸟嘲笑一般在高空边叫边盘旋,冯川皱着眉让鼻涕虫离自己远点,别蹭他衣服上了。
他又向下看了一眼,那蘑菇一动也没动。
真砸出毛病了?
那正好,方便他打劫。
这废楼后面有个大家心照不宣的瘾君子聚集地,过来的人基本上不是贩卖就是自己用,总之都是社会的毒瘤。
不过冯川可不一样,他有头脑,是来做生意的——
这地方死人多,有时晒着太阳人就过去了。
尸体总不能放着等着腐烂,但当地的管理部门也懒得派人力物力整治这种没什么油水可榨的偏远地区,便在网上发布可以认领的工作,报酬还算丰厚,不过大多数人都不愿意接近这里,怕染上什么病。
不过冯川可不在乎这些,他的体质强得跟一头牛一样。
就这样,他也算兼职干起了殡葬。
冯川思索片刻后下了楼,心想这小孩儿要是动了歪心思来买违禁药物的,自己打劫他也算是让他悬崖勒马,免得他误入歧途。
诶,这破地方要是没有自己这种日行一善的奉献者该怎么办啊?
一想到又有钱拿,冯川心情颇好地一边吹口哨一边跑下楼,还顺带踢飞了一只在楼道里乱窜的老鼠。
他双手插兜,走到那“蘑菇”跟前,语气不善:“喂,还没死吧?”
蹲在地上的人抬起头来,冯川嘲讽的话噎住了。
是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年,血迹从他捂着额头的指缝间流下,眼里满是茫然,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遭遇了飞来横祸。
冯川想,原来不是蘑菇,是兔子。
和那只他从前一时兴起用半个月的生活费买下的兔子一模一样,呆呆的,戳一下动一下。
本来让人把钱拿出来的话在舌尖一转,变成了“你受伤了,怎么弄的?”
连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明知故问。
慈默本来好好地走在路上,却被一个坠落的饮料罐砸中脑袋。
如果只是磕一下也就罢了,偏偏锋利的罐口恰好划到他的额头,像把小刀一样,他还没感觉到疼,血就冒了出来。
这一下把他打懵了,蹲在地上缓了许久,直到有人叫他才回神。
他望向关切地看着自己的少年,心想原来这里也是能碰见好心人的。
之前不论是在孤儿院还是出来之后,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习惯一个人解决——他向来独来独往,因为他知道自己性格孤僻不易相处,少和别人接触便会少些摩擦,他也乐得自在。
往常总是自己处理好一切问题,慈默很少抱怨,因为他知道那样是没有用的,星球不会因为你活不下去就不自转了,你只是这茫茫宇宙中的一粒微尘而已。
所以,他在受伤或者生病的时候从不大惊小怪,只是自己爬起来看能不能找到药物,如果有就吃一点,如果没有……就靠他坚强的免疫系统挺过来。
真有什么意外,他也尽力了。
他真的一直在尽力地活下去。
但这次或许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亦或者那血腥味过于浓重了些,慈默在得到关心的问询后,居然生出一点委屈。
好不容易找到了个能暂住的地方,结果刚搬来就受伤了,怎么倒霉事总是落在他身上呢?
这么一想,慈默更生气了,指着不远处的罐子说道:“有人高空抛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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