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望舒呼吸都微微停滞了一瞬,扣着人朝自己拉得更近了些,自己也凑了上去……
在柳归鸿瞪大眼睛、反应过来之前,闭着眼,贴上了那一抹淡色的唇。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吻呢?柳归鸿后来回味时想。
大抵是浅尝辄止,或者是耳鬓厮磨,再或者是情难自已……
又或者,那只是一截清浅的桃花香。
一缕足以震彻神魂的…紫叶碧桃香。
自从掩心台之事以后,尽管他们曾有过多么亲密无间的时候,尽管他们有多么的像一对真正的爱侣。
可他们之间,都不曾再有过一个吻,不加情色,只发自肺腑的亲吻。
他们好像从来都没有过。
可现在……
谢望舒一下又一下的啄吻着那两瓣被他亲得微微泛红的柔软唇瓣,指尖顺着柳归鸿的脸颊抚摸上去一寸寸描摹勾勒着深邃的眉眼,爱不释手的好像永远看不过一般。
那双蒙着水雾的漆黑眼睛看着他,倒映出来的也只有一片晕开的赤红颜色,好像世间千万人物,柳归鸿永远都只能看到他一样。
那是近乎于露骨的爱的眼神。
除去六欲七情之人是不会又这种眼神的,谢望舒如是想道。
他几乎能肯定——柳归鸿一定是已经想起来了。
那些过往,那些爱恨。
那些交濡过唇舌与血味的亲吻。
他一定都想起来了。
只是他不愿说,谢望舒也不会去提起。
说出来的不算爱。
做到的才是。
他不会告诉柳归鸿,自己现在如何如何的爱他。
他要让柳归鸿自己去感受到,让他亲自看到。
然后再俯首帖耳的、亲昵的告诉他——
亲爱的,你看到了吗?
我很爱你。
一如你爱我那般爱你。
亲吻还在继续,细腻的吻走过青年的眼角眉梢,鼻梁唇角,也流连过锁骨颈侧,最后一下轻轻的啄吻在青年手腕上金色的灵花纹样上,虔诚又涩情。
只一个轻描淡写的吻,就能惑人心神。
柳归鸿喉结上下滚了滚,用力闭了闭眼才忍住让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方向滑去,谢望舒看得好笑,微冷的指尖轻轻点上青年的鼻尖,然后被一把紧紧的攥住,放在唇边用牙尖轻轻咬了咬,留下一点浅淡的殷红齿痕,暧昧不明。
“谢望舒。”柳归鸿声音带着哑,好听之余还带着说不清的勾人,“别再撩拨我。”
“你我现在是什么关系,你比我清楚。”
“是什么关系?”谢望舒却反问他,被攥紧的指尖勾起来挠挠青年的掌心,“我好像不清楚呢。”
柳归鸿看着他,黑眸竟然一派古井无波般的平静。
他们是什么关系呢?
谁又能说清呢。
现在有爱,曾经又有恨,有意难平,也有说不清的欲言又止。
是初见时便一箭穿心的死敌,也可以是虚与委蛇的师徒。
是觊觎师尊的弟子,也可以是离经叛道的师父。
是抵足而眠的一晌贪欢,也是无限接近于爱侣的一双人。
可抛却这些,他们又是什么?
“师尊。”柳归鸿看着他,只看着他,“望舒。”
师徒,或是爱侣。
这重要吗?
没什么重要的,柳归鸿如是想道。
不过都是世间平凡一双人罢了。
于是相顾无言。
只有对影话夕阳。
……
谈完情抒完爱,终于能坐下来谈正事了。
昏暗的屋子已经点起了蜡烛,村长也没谦虚,在屋子确实很简陋——一张不算大的床,一张桌子和几张凳子,木板潦草钉起来的衣柜,除此之外便再没什么大件的东西了。
烛火哔哔啵啵的摇曳着,在桌面上淌开了一小滩烛泪,谢望舒坐在柳归鸿对面不怕烫的用指尖去拨弄烛心的棉线,被柳归鸿一把抓住手拿得远远的:“所以,你是从指尖蔓延开的那些焦黑印记里看到的……那‘活死人’的记忆?”
“也不算是记忆,她仅剩的那一魄根本记不住也留不住什么东西。”柳归鸿学着谢望舒去摸烛火,被烫得‘嘶’了一声,“准确来说,我看到的是那具躯壳之内尚未消散的执念。”
“过了两百年,她都不愿意去忘记的执念。”
谢望舒皱起眉,这人又没死,哪来的不散的执念:“仔细说说。”
柳归鸿却摇头了:“时间太短,我没看到太多。”
“……”谢望舒翻了个白眼,“那你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
“明月山,金沙湾。”柳归鸿不拨弄烛火改摆弄谢望舒的指尖,“我在那些执念里,看到最多的是天上的一轮满月。”
“满月……”谢望舒思忖着,“十五月满,今日是…冬月十四。”
“那最近的一次满月不就是……明日?!”
柳归鸿颔首,确实是明日,而且冬月十五…他记得在那女人的执念里,这好像是个什么很重要的日子。
是什么呢……
他想不起来了。
谢望舒想了想:“这样,今天已经入夜了,暂且不多做打算,待到天明,你我即刻出门。”
“先去那‘神山’上看看。”
神山就是明月山,满月夜,明月山,谢望舒不觉得这是什么巧合,二者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这就需要他们自己去发掘。
柳归鸿点点头,他跟谢望舒想得大差不差,既然谢望舒已经被干什么都安排好了,索性他也没必要多说什么了。
不如谈点别的。
谢望舒的手还被他握在掌心,指腹柔软,指甲圆钝,骨肉匀停,白皙修长,端得一派金质玉相的无边光景。
柳归鸿捏了捏那柔软微凉的指腹,被人用指甲在掌心用力剜了一下,他不恼也不松手,双手合十状夹紧那只手又揉又搓:“谢望舒,为什么你不怕烫?”
谢望舒听笑了:“我是凤凰,你见过那只凤凰怕火的?”
“更何况,我玩的就是凤凰离火,我怕什么烫?”
柳归鸿思忖了片刻。
好像有点道理。
第84章 神山
夜晚的光阴消磨的很快,天光乍泄初泛白时,谢柳二人轻轻推开了房门,没有惊动村子里的任何人,一路径直去了村长口中的那座“神山”。
据说山有神明,庇护一方福泽。
可谢望舒和柳归鸿怎么听怎么有端倪。
最开始是村长昨日说漏嘴的那句话——
“神山上从来没有上去过活人。”
这话本身就很耐人寻味,若是山上危险无人敢去,那他大可以直接说神山上没上去过人。
可他偏偏说的是——没上去过“活人”。
这是什么意思?
上不去活人,但又有“人”能上去,死人又不可能上山……
思来想去,能上神山的只有一种。
“活死人。”
活死人。
这村子里还真有一个。
三魂皆散,六魄也失,那阿兰能靠着仅仅一魄就活过两百年,一定跟这座“神山”脱不开关系。
谢望舒一路往山上走着,杜鹃村接壤修真界,气候也受了灵气滋养和影响,漫山遍野都盛开着血一样艳红的高山杜鹃花,当真像铺开了漫山遍野的杜鹃哀啼的血。
艳丽,神圣。
谢望舒伸手拨开红的扎眼的杜鹃花,拢着逶迤的红绡一步一步往上走。
神山,不,明月山并不陡峭,但实在很高,非常高,谢望舒感觉自己爬了很久,久到他以为已经从天光乍泄到夕阳日暮时,他和柳归鸿才到了半山腰的一处山坳之中。
抬头一看,太阳才刚从天边升起而已。
谢望舒总觉得有些不对,他对时间的感觉应该没问题,他们的的确确走了很久,而一抬头才过了不到两个时辰。
这地方一点有问题。
不光他感觉不对,柳归鸿也察觉到了,他一直在谢望舒身后跟着,两个成年人的脚程不算慢,他远远的看过明月山的高度,不应该这么久还没到顶,可好像不管他们怎么走……
就一直在这一方山道打转一样缓慢前进。
“谢望舒。”柳归鸿伸手抓住了眼前翻浮的红绡,低声开口道,“别再走了,这地方有问题,时间的流速好像变慢了。”
谢望舒也打算停下来再做打算,更何况……就他们暂时歇脚的这个山坳,好像也不简单。
修真界与凡间边界灵气衰微,可在这无名的山坳之中……谢望舒感受到了一股浓郁的灵气。
像是谢蓬莱的那种,浓郁到几乎是仙力的那种灵气。
谢蓬莱是此间唯一的半仙,能和他的仙力媲美的灵力,谢望舒还真从没见过。
这山里有古怪,必须得查清楚。
谢望舒看了一眼身边坐在一大块青石上歇脚的柳归鸿,后者满眼了然的回看过来,点了点头。
“……查。”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甚至嘴都不用张,要干什么就已经能想到一块去。
那便开始查吧。
……
不同于漫山杜鹃的凄艳与绚烂,他们歇脚的这方山涧才外面根本看不见,只有亲自走上一遭,才能找到这绮丽光景中还藏着这样一方灵气浓郁的清雅之地。
清溪潺涧,福地洞天。
谢望舒和柳归鸿歇脚的地方是一条不知来源的清溪,像凝成流水的一把月光,柳归鸿伸手探了一下,又掬起一抔溪水抿了一口。
“……这不是水。”
“这是浓到凝实的…灵气。”
浓郁到能凝成一条小溪,若不是亲眼所见,谢望舒断然是不会相信,可他确实看见了。
这是真实的。
若是太华出现这种灵泉灵溪,譬如凤梧灵泉之类谢望舒也不会多稀奇,但这是灵气衰微的仙凡边界,偏偏是最不可能出现灵泉的地方。
谢望舒皱起眉头,杜鹃村来来往往那么多修士,竟然没有一个人往这明月山上来过?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这滔天的奇遇?
不光他不信,柳归鸿也不信。
但光看这一条灵溪也看不出来门道,于是二人沿着溪流继续往山坳深处走,一开始他们还提防着会不会有什么东西突然袭击,直到他们把着小小是山坳翻了一遍以后才确定……
这山坳里实在是没什么古怪,除了这条灵溪,一些已经干枯不知多少年的艾蒿,一身有些旧到破烂褪色的、绣着金兰花的嫁衣,几坛不知道还能不能喝的酒之外,干净的除了石头还从山坳外飘进来是杜鹃花瓣,再没别的什么东西了。
谢望舒皱着眉坐在刚才柳归鸿坐的青石上,双手支在曲起的膝盖上托着下巴,看柳归鸿这看看那摸摸的探查。
他看着柳归鸿弯下腰小心翼翼的拾起来几根几乎一碰就碎的艾蒿,用指腹碾碎了嗅闻一下又扔到一边,然后又去把那几坛酒全都拆开,用指腹沾一点,一坛一坛的尝过去,前几坛大抵是没封好,柳归鸿舌尖刚沾上就开始“呸呸呸”的吐口水,窘态看得谢望舒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收到柳归鸿一个幽怨的眼刀。
一共六坛酒,柳归鸿一连尝都第五坛都是怀的,还坏的各有千秋,有的酸有的馊,可见酿酒的人手艺有多烂,到后来他也不对这最后一坛酒抱什么希望了,掀开红封后,又指腹沾了一点,伸出舌尖抿了抿……
“……”
柳归鸿挑眉垂眸看着手中这坛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酒,又尝了一口。
香的。
陈酿很纯,不像平常凡人用粮食酿的酒那般辛辣烧喉,反而是清冽如泉水一般的甘甜,还隐隐约约的带着一股艾草的清香,中和了甜味,烦的更为香醇浓郁,口感极佳。
倒是不可多得的人间佳酿。
柳归鸿收回先前说酿酒人手艺差的话,这人倒是真有一手好手艺。
谢望舒坐在一边撑着下巴看柳归鸿,见他喝了第二口以后还没吐,起身也凑了过来:“自己偷喝什么好东西呢?给我看看。”
柳归鸿抱着小酒坛扭到一边:“我发现的,不给。”
不给?
谢望舒眯着眼笑得喜气洋洋的,抬手指尖就“咻”的一下蹿前一小簇明亮跃动的火焰:“给不给?我烧你了啊?”
柳归鸿瞪了他一眼,撇着嘴把酒坛递给了他,自己又去看别的东西了。
谢望舒捧着敞口的酒坛,还没凑近闻,一阵酒香和艾草的清醒就扑鼻而来,沁人心脾,不过他倒是没尝,他不爱喝酒,两辈子都是,他把酒要过来只是写看看这酒里有没有加什么东西。
嘿,还真加了。
灿金灵力在酒水中萦回,激发出更浓郁醇厚的的酒气和艾香,可渐渐的,一股甘甜清冽的气息占了上方,甚至将那醉人的酒香的盖了过去,最后只剩下沁透肺腑的清冽气息。
这气怕是息每个修士都不会陌生。
这是至纯至净的五行灵气,与此间灵溪所蕴含的灵气如出一辙。
谢望舒想,酿酒之人大抵就是取了艾草与灵溪之水入酒,所以才能如此清香不俗。
可那人怎么就知道,这溪水有如此功效呢?
又是问题,源源不断,源源不断的、扑朔迷离的问题。
搞得谢望舒心烦。
……
这边谢望舒夺了酒,柳归鸿便去查看别的东西,查来查去,最后便只剩下那件修着金兰花的陈旧嫁衣。
那身嫁衣叠得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那几坛酒旁边,虽然陈旧,可实在精美,一看就是下了心思,一身霞帔是一针一线亲手绣成的,金兰明艳,嫁衣也红艳,不知道是谁家新妇,一心一意的盼着自己的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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