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没给我解的机会,怎么可以就这样否定我”祁非吸了吸鼻子, “不讲理。”
白执予沉默良久,像是放弃了某种坚持:“去找王易延吧,他会告诉你的。”
祁非知道这话就是在拒绝亲自告诉他了,也没有强求,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让白执予的情绪稳定下来,他并不明白白执予是因为什么发的病,是因为那个突然出现的“人”
“他”究竟是谁
“……睡吧。”祁非把眼泪擦干净,把白执予往怀里一搂,也不管枕头在哪里了,直接拉过被子盖上, “睡吧,我会紧紧抱着你的,哪里也不去。”
……
“易阳,做什么呢过来准备了。”
王易阳看了看没有信号的手机,皱起了眉头,随口应着:“来了。”
他来南非已经快两个月了,两个月的时间里只和王易延通过两次电话,第一次是告诉他和南非的合作合同副本给他寄过来了,第二次还是王易延和朋友出去喝酒喝醉了不小心按上来的。
那个时候,听着电话里王易延断断续续地和他说着最近发生的事儿,他就静静地坐在帐篷边上,看着漫天的星星,身后远处还弥漫着蓝楹花的香味,那是一棵野生的蓝楹花树,听导演说已经有很久的历史了,可就是这样,它的花期也只有一个月。
那天,王易阳的心情就像蓝楹花的花语说的那样,在绝望中等待爱情——但他知道,他可能一辈子也等不到的,即使这样,他还是听着王易延的声音,就会感觉到无比的满足。
那几乎是一种近乎自我伤害般的想念了。
“今天的风很大,别试了,没信号的。”导演是个典型的乐天派,饶是这样的家伙,遇上了大风天,也会表现出不耐烦来, “赶紧拍完回去吧,估计一会儿要下雨。”
虽然只下一小会儿,但他们的器材可经不起这“一会儿”。
王易阳参加是的一个冒险野外探险节目,虽然这类节目大部分人都知道是个什么套路,但耐不住导演还是捧着一颗跃跃欲试的心,带着他们踏上了这片陌生大陆,准备拍一个惊天动地的超真实探险节目。
所谓真实,就是整个节目组都要跟着演员和领队一起搞野外生存。
短短两个月,王易阳就黑了不止三个度,人也消瘦不少,但比起从前,竟是更有男人味了些,小麦色的皮肤和他偏东方的脸庞吸引了不少少女,甚至还有男人。
“他是来自东方的希文,但他已经心有所属,放弃是最明确的决定……嘿你这个混蛋,把手从我的成员身上拿下去!”导演西蒙再一次帮王易阳从一个热情无比的年轻人手下脱离出来,还不忘冲他竖起中指,替王易阳向他表达了来自遥远东方的国际友人的友好。
“菲利克斯他们呢”王易延和西蒙回去之后才发现大家都不在,只好在原地等着,菲利克斯是他们的向导,而今天他们来的又是较为偏远的海滨,没有向导的带领,等在原地是最好的方法。
“嘿,你成天抱着手机,是在等谁的电话吗”西蒙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嘴毒加眼毒,八卦天线又长,恨不得从每个队员的一举一动中了解到他们祖宗八代,但偏偏他又特别护短,大家对他是又爱又恨。
“我的经纪人,我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他了。”王易阳但是觉得西蒙人不错,也愿意和他说话,从他身上能学到很多,两人回到原地,只有摄像大哥等在那里, “其他人呢”
“那边有一片开放捕猎的野树林,他们去打猎了,为晚餐做准备。”摄像大哥正在擦拭器材, “去了有一会儿了,估计快回来了。”
“行,不用担心他们,菲利克斯经常出去打猎的,他懂这些。”西蒙在摄像大哥边上坐下了,拍拍手示意王易阳也过来等会儿, “今天晚上我们应该能拍到不错的素材,野炊什么的。”
“嗯……不对,西蒙,看那边!”摄像大哥忽然站了起来,抬头看了看头顶渐渐灰暗下来的天空,西蒙也察觉到不对劲:“不好,是台风!”
说话间天空已经黯然变色,远处一个巨大的风团朝着这边歪歪斜斜地冲了过来,甚至已经开始下雨,王易阳转头就往摄像大哥指的野树林的方向跑去,西蒙一把拉住了他:“你去哪里!现在最重要的是找个地方躲起来,你想体验上天的感觉吗!”
“菲利克斯他们还没回来!”不只是菲利克斯一个人,他们团队里可还有两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儿,他们在树林里可能一时半会儿还意识不到台风来了,但当他们能够发现的时候就晚了,想到这里,王易阳不得不甩开了西蒙的手,转头朝那边跑过去, “我得去把他们带回来!”
而远处,狰狞的台风咆哮着朝这边席卷而来,就像是一个被饥饿占据了头脑的邪恶魔鬼,放肆地拉扯着整个世界,海面上也涌起翻滚的潮水,那架势,活像是要将人一口吞下的无情野兽。
天地之间,骤然变色。
……
虽说白执予说了让祁非去找王易延,但第二天两人都还有戏要拍,而次日于清植又频频NG,众人到了一两点钟才去休息吃饭。
“没发烧就好。”祁非试了试两个人的额头,确定温度正常之后才放下手,就见白执予正把盒饭里的胡萝卜一片一片挑到角落里, “你不吃胡萝卜”
“从前在福利院的时候,总是院长做饭,他做的饭菜自己尝不出来味道,尤其是胡萝卜,一点也不好吃。”白执予手上动作顿了顿,夹了一块牛肉吃了,继续挑, “但我很喜欢他。”
“福利院”祁非以为白执予一直没有提起过父母可能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难不成他还是个被从小抛弃的孩子
白执予微微蹙眉,点了点头:“我是在刚满月的时候被人放在福利院门口的,听院长说,是在新年的第一天,是院长把我抱了回去。”
去警察局立了案,直到白执予在福利院长到一岁,都没有人去认领,到最后,他的归宿还是福利院。
“周院长说,这是缘分,即使这份缘分不能让我回到拥有父母,至少让我不必冻死在冬日里。”白执予忽然止住了话头,刚好于清植也抱着餐盒凑了过来,坐在了白执予旁边:“祁非,待会儿你帮我讲讲戏吧闻导都快把我骂死了。”
“我来和你讲,祁非你等一下去找王易延。”白执予对于清植笑了笑,低下头去专心吃饭,突然一双筷子伸过来把他挑出来的胡萝卜全都夹走了,白执予的视线追着那双筷子,一直到了祁非的餐盒里,祁非低着头,把自己餐盒里的牛肉全都挑给他,于清植看着他餐盒里突然多出来的一小堆牛肉,狐疑的小眼神在两个人之间扫了两圈,默默端起餐盒跑了。
怪不得他总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气场不太对,敢情他本身就是个加大号的电灯泡!
不过就算是电灯泡,他也要做个识相的电灯泡——他是待不下去了,还不如被骂呢!
“继续说”祁非几口把挑过来的胡萝卜吃光,朝他扬了扬脸, “我想继续听下去。”
他想要了解任何和白执予有关的事情。
白执予抿了抿唇,道:“周院长可以算得上是我唯一的家长。”小时候总搞不清楚,为什么小朋友们会一个一个地被领走,离开的时候满脸笑容地叫着爸爸,妈妈,而他只有周院长。
周院长会牵着他的手,站在福利院门口,朝那些被领养走的孩子们挥手告别,当他问起为什么没有人要他的时候,周院长总是笑得睁不开眼睛:“我老了,需要有人帮帮我,小白不愿意了吗”
小白执予摇摇头,牵紧他的手:“我要陪着院长爷爷,我哪都不去。”
“没有一件事会永远不变,当变化终于到来,没有人会知道将来会是个什么样。”白执予放下了筷子,看着自己的手, “后来,有一对夫妻领养了我。”
那年福利院资金紧张,原本的几个股东也都宣布退出,只有周院长还坚持着,但看着孩子们的笑脸和递到他手心的糖果,他终究是扛不住了,在那对夫妻来到福利院,提出想要收养已经六岁的白执予时,周院长动摇了。
“如果可以,我也想让你留下来,但说不定离开这里,你会有更好的未来。”周院长把他的小手交给那个四十多岁依然膝下无子的女人手里时,是含着老泪看着他的眼睛,这么说的。
那时候,白执予也曾幻想过,有了“爸爸妈妈”的生活,说不定会更好——他多么羡慕那些被领走的孩子,他也不想成为所谓没爹没妈的“野孩子” ——然而离开福利院之后,他才知道,和“新家”比起来,福利院简直是天堂。
“因为没有孩子,所以领养一个,很说得过去吧”白执予低垂着头,双手交握,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是无尽的波澜, “前提是,没有孩子。”
本来以为自己不能生的女人,在某一天,看着验孕棒上的两条红线,激动得跳了起来,白执予也为她感到高兴,上去拉住她的手晃了晃,还没说话,就察觉到女人的目光像是利剑一般朝他刺了过来。
她可以有自己的孩子了,这个领养的孩子,还有必要留下来吗
白执予还没认识到这一点,在弟弟出生后他总是凑上去帮忙照顾,这个小小的肉团子给他带来了一种名为兄长的责任感,所以当“妈妈”指使他干这干那的时候,他也没有觉察到有任何的不对——这是妈妈啊,而且照顾弟弟他也很愿意。
女人意识到,无非是一碗饭的事儿,家里多了个免费还任劳任怨的劳动力,于是,从最开始的没做好事被骂两句,到因为一点点的失误被罚站,不许吃饭,终于到了这一天——因为刚刚学会走路的弟弟不小心摔了一跤,摔破了额头,负责照顾弟弟的白执予被关在了笼子里。
这笼子原本是用来关一只狼狗的,白执予怕狗,从来不敢靠近笼子,后来弟弟出生了,爸爸就把狗送人了,现在换作是他被关进了笼子。
“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你还能干什么”女人吊着眉,隔着笼子用手指点着他的头, “我养你这么多年,就是让你来害我儿子的吗”
“可是妈妈,不是我把他推倒的。”笼子里都是狗的味道,这勾起了白执予的恐惧,他紧紧抓着笼子的铁条,不住地摇头, “不是我,我没有……”
“什么不是你!你就是觉得我偏心了是不是今天我就把话说明白了,免得你再”女人蹲了下来,怪声怪气道, “你本来就不是我亲生的,我能让你呆在这个家里就已经是大发慈悲了,小原才是我亲儿子,我偏心他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可是妈妈……”
“别这么叫我。”女人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张脸上已经没有了白执予从前所熟悉的慈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把他从福利院领出来的女人,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他, “叫人恶心。”
听到这里,祁非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只听“咔擦”一声,白执予停下话语,和祁非一起看向他手中已经被暴力折断的筷子,抬起头时竟然看见祁非眼底早已蓄满了眼泪:“你怎么哭了”
“嗯”祁非闻言伸手抹了把脸,手中还真的有眼泪,赶紧用袖子擦干净, “抱歉,一时没忍住,让你看笑话了。”
说的人脸色淡然,反倒是听的人流了眼泪,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白执予放下餐盒,站起来给了祁非一个拥抱,祁非毫不犹豫地抱了上去,过了许久,哭声才渐渐消失,怀里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白哥。”
“嗯”白执予摸了摸他的头,看着祁非为他伤心,心中没有触动是假的,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关心过他了。
“我想对你好。”祁非松开了他,低着头揉了揉眼睛, “不是因为同情,而是因为……你知道的。”
白执予双手捧起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祁非好看明亮的眼睛里有着动容,更多的是爱意和心疼,对着这样一双赤诚的眼睛,白执予的心跳猛地加速跳动起来,就要松开手,祁非的大手就覆了上来:“别松手,你手心好冷……不过这样也好,白哥,给我冷冷眼睛吧。”
白执予颤抖的手覆上他的眼睛,手下祁非的睫毛时不时抖动两下,毛毛的。
“后来呢”祁非突然出声, “后来你离开他们了吗”
白执予顿了顿,眼神似乎到了很远的地方:“后来……”
到底还是有好人存在,一个孩子被虐到成那样,总有人看不下去,举报信送到了委员会,委员会中也有见过白执予的人。
“每次见到那孩子,都是在干活,那样的脏活累活他家大人都不干,都让他去干,大冬天的,零下好几度,小手冻的啊……哎。”
“他是被领养的,现在他们家还有个小子,亲的和不亲的,那家人分得太清了,怎么也是养了两年多的孩子吧,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家以前那条狗还有肉吃,他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就算是雇人干活还得包吃包住吧”
就连来做笔录的警察都听不下去,被通知赶过来的周院长更是听得老泪纵横:“这是我害了他啊,是我害了他……”
“周院长抱着我哭了好久,走之前还和他们吵了一架。”白执予低声道, “我被重新带回了福利院,是周院长把我养大……再后来,就遇见你了。”
祁非不语,他知道这其中还有一大段的“空白页”,白执予不会告诉他,但昨天晚上白执予已经松了口,那么……要去找王易延吗
“祁非,你们吃完……你们这是在干嘛呢”闻一远突然走了过来,看到他们这样,皱起了眉头,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压低了声音, “在外面收敛一些,万一让别人看见了,再上热搜可就对你们两个都不好了。”
白执予赶忙摆手:“闻导,我们不是……”
祁非拉住他的手,打断了他的话,眼睛虽然还红着,却笑着对闻一远道:“谢谢闻导,我们会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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