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一会,有个脑袋便从寨门上探出来,灰衣小卒手中还端了一碗面条,刚送了一筷子到嘴里问道:“谁、谁啊?”
孟卓道:“守得云开见月明。”
“原来是孟大哥,稍等小的现在就去开。”
灰衣小卒放下面碗,便急忙沿着站岗放哨的楼道,跑至另一头机关阀的所在处,拉下开关,笨重的寨门这才被机木锁链缓缓拉开,开出了可供一人通行之宽的缝。
当孟卓几人过了寨门,这道机关阀便又被拉上,清晨空寂,较车轮轱辘更甚的滚滚之声,更显沉重。
灰衣小卒见几人风尘仆仆地回来,便赶忙下楼,后礼说道:“孟大哥,几位这是要送去哪儿啊?小的可以代劳。”
孟卓身旁的几位小兄弟简直求之不得,忙不迭地准备该卸都卸。
孟卓神色颇厉,制止道:“这倒不用,这是大当家急要的东西,特意嘱咐过,我等不敢怠慢,你们先拿到后院厨房先养着,再知会一声大当家,别误了时辰。”
“是……”
孟卓吩咐一番,便与几人散了。
灰衣小卒觉得自讨没趣,只好上楼继续去吃那碗面,不一会又看着林边尽头,不禁叹道:“哎……希望能顺利,这样就能不用一直守着,待在这了。”
……
付婶子早起,正在家里的厨灶前烧火做饭,刚把一盘豆腐汤盛上来,便听见院门外有人在敲,她便着急忙慌地往锅里添上几瓢水,一边小跑一边用双手往围裙上蹭,还道:“来啦来啦——”
椿吖闷闷不乐地坐在院子里,看着墙边的一盆鲜花竟也打不起精神,正在发呆,便听见阿娘在叫她。
“椿吖,椿吖!快来瞧这是什么?”
“……嗯?”
她撇过用两只小手掬捧着的苦瓜脸,一见门外边的光景,两只眼睛登时发亮,整个人更像弹簧似的拔地而起,直奔门口。
“小鸡——!”
孟卓提了一竹筐奶黄奶黄的小鸡,还有一竹筐卵黄卵黄的小鸭,身上还有一个大背蒌,背篓里都是糕点与包好的糖葫芦。
椿吖忙不迭地想要从筐里捞出一个来,却被付婶子拦下了,她直道:“这是做什么,可不能收!”
“可是阿娘……”
“小孩子别说话。”
孟卓边放东西,边笑道:“付婶,这你可能做不了主,这些是大当家让我交给椿吖的,看她想不想要。”
椿吖心直口快,一下子就抢道:“我要!”
付婶子哪里还推脱得掉,小丫头已经言出既遂,捞完小鸡又捞小鸭,拽也拽不开,几乎要一头栽进去。
见此情景,孟卓又道:“那我就把东西放这了,我先走啦。”
付婶子直道:“嗳、嗳,快谢谢人家。”
椿吖从竹筐里探出一张喜笑颜开的脸,笑意盈盈:“谢谢孟大哥!还谢谢大当家的割爱!”
“小小年纪你都哪学来的话……”
“学堂先生嘛——”
……
孟卓哪管三七二十一,拔腿就走,他可不想再见这些小祖宗,昨天灰麻雀来传话说少主有重要的任务,若是办好了,必有重赏。
这个任务便是连夜下山,买老母鸡。
买鸡不难运鸡难,不止老母鸡扑腾乱飞,小鸡小鸭的活力也是个顶个的好,昨晚漫山抓鸡几乎要折了老命,他能完整地回来且卸了重担,真是关公保佑。
不过一想到这个“赏”,孟卓走路都变得轻快起来,甚至嘴角都掩饰不住的笑意,只要买完鸡办好这次差事,他就能获得下山的名额,不必去演武场打一场。
窦原与窦仙儿只是开局之戏,压轴戏还远远不到……
——
清河本就体质偏弱,又有伤在身,现在整个人都极其惰惫,往日他辰时便已用完早饭,如今往后推迟整整一个时辰,还才是刚刚醒转。
屋外有阵药味往屋内飘,开着门窗也散不尽。
“阿镜……”
不一会阿镜便手持小扇子奔了进来,笑道:“少爷,现在还早着呢,您可以多歇会。”
“……哄我无用,什么时辰了?”
阿镜的脸果然一下子耷拉下来,答道:“巳时……过半,午时将近。”
清河的脸色憔悴,毫无精气神,他似乎也知道不早了,但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闭目养神片刻后吩咐道:“去打水吧。”
“是,少爷。”
屋外的药炉子旁还有一人,自然就是每日来“打杂”的叶晓,熬药的过程不仅时间久还枯燥乏味,又得留人看火,不然早了或者晚了都会耽误药性。
他已是穷极无聊,便不住地往身后的不高的门坎探望,要不……进去瞧瞧?
但他兴致勃勃地刚迈出一只脚,甚至还没有放下脚尖,清河便说道:“出去。”
叶晓本就是偷偷摸摸行事,忽然有下动静可叫他好生惊吓,不过也只能讪讪道:“醒、醒着呢……”
他便只好迈回来,又只能眼巴巴看着阿镜相安无事地进了屋子。
无聊透顶的上午就这么过去了,很快又迎来兴许更加无聊透顶且漫长的下午。
叶晓坐在火炉旁,靠在梁柱上,躺在凉椅里,又去瓦檐揭瓦,门口摘树叶,甚至用木枝挑泥土,数蚂蚁,也才熬过了几刻钟。
若真是无事可干,无事可挂倒也只是清闲,但他明明是有门不敢入,还得在这外头一目上百眼,又煎熬又折磨。
要疯了要疯了要疯了要疯了要疯了要疯了……
此时从院门外探出两个小脑袋,一个女孩,一个男孩,女孩叫翠苗,男孩叫石头。
两双眼睛看见叶晓甩着一支树枝,好像又是发疯又是发癫。
两个孩子便开始交头接耳,石头问道:“阿姐,大当家这是咋了?”
翠苗也是不知所谓,摇摇头,“不知道,听说这里面住了另一个人。”
石头:“另一个人?”
叶晓突然出现在墙头上,道:“你们在这叽里呱啦什么东西?”
“啊——”
“啊——”
翠苗和石头赶紧大叫着逃走了。
“本大爷有这么可怕?”
今日的药汤和昨日一般,一碗倒尽,至于浸入苦味的肉,也同样只能与药渣悉数倒掉。
此汤补元,一碗便可抵常人的一日三餐,即便是只喝这一碗汤,对清河来说就是绰绰有余,可它极苦,比一般的苦药都要苦上几倍,阿镜端着汤药刚近身,清河便已表现出了抵触,有糖都不顶用。
阿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简直是苦口婆心的劝,清河就此喝了一口后再也不听。
“……放那吧。”
“少爷您还是喝几口吧,不然便好不了。”
“擦药就行。”
“昨日喝了今天就好多——”
阿镜忽地反应过来急忙闭嘴,当然是来不及了,清河昨晚醒来就直觉得嘴中犯苦,却也没多在意,如此看来果然是他疏忽了,他倚靠在床边语气沉道:“你怎么让我喝下去的?”
“我……”
门外忽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竟是叶晓从屋外迈过了那道门坎,干脆利落地闯进来道:“是我,是我给你下了迷香灌下去的,连糖都不放,你可还满意?”
叶晓在外头听见清河不肯喝药,早就急了,哪管他三七二十一。
他若不来这一遭,挑明说事,清河还不想过多追问,也就不会像此刻这般气到心肝颤,“让他出去。”
“大当家你还是——”
阿镜怎么拦得住风风火火冲进来的叶晓,他还要仔细手中的碗,又更加不敢拦。
“本大爷今天还偏不出去,你不是不爱喝这汤么,我就偏要你清清醒醒地喝下去。”
清河自是一句也不愿听,一眼也不愿看,正要席床而躺,竟意料之外地被叶晓揽回来,点中了穴。
“你——”
“把药给我。”
“不要给。”
阿镜端着那碗药汤心如油煎,叶晓伸着手管他要,少爷又严令禁止不要给,如何不叫他进退两难,可他瞧了眼清河的伤势还是于心不忍,把药递给了叶晓。
“少爷,您还是喝药吧……阿镜甘愿领罚。”
“扶好他。”
阿镜将清河的半身微微倾斜,可即便如此清河也还是为此对峙,不肯张口,叶晓索性用脚勾来一只凳子,将那碗汤药搁置在一旁的凳子上,随后,捏着清河的嘴一勺勺地灌了下去。
“涯当家的,这是不是……”
叶晓如当耳旁风,阿镜便不再吱声。
这一碗汤药下去,算是各种意义上的苦不堪言。
叶晓一解开清河的穴道,清河就推开人趴在床畔边直想吐,“水、水——”
阿镜匆忙从桌上倒来一碗清水,还未端稳便被清河一把夺过,他咕噜噜的将那水碗喝得瞬间见了底,随后持袖拭了拭唇边,以泛红的目光看向叶晓道:“滚。”
叶晓心中坦诚,他的手段自然是过于强硬了些,于是缓缓放下手中的药汤碗,出去了。
留在这,清河只怕会更加不愿瞧见他。
叶晓知那药是奇苦无比,但见了清河苦到泛泪的神情,他还是为之一动。
他打打杀杀惯了,怎么才算是似水柔肠,他又该如何是好。
……
翠苗与石头蹑手蹑脚的又来了,院门口一边一个小脑袋,眼巴巴的不知到底是想看什么。
叶晓就坐在旁边的树上,一条腿挂下来,忽然道:“二位,别来无恙吧。”
“咦——!”
翠苗与石头纷纷吓一跳,正要故技重施拔腿就跑,叶晓眼疾手快,从树上落下来顿时便阻住了其退路,“说吧,到底想来干什么,兴许本大爷心情好了,真能让你们进去瞧瞧。”
翠苗与石头不可置信地面面相觑,随后又用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下叶晓,盯得他血气上涌。
此时翠苗徐徐道:“你好像和他们说的不太一样。”
叶晓:啊?
石头也道:“对啊对啊,说你吃小孩,青面獠牙。”
叶晓嘴角抽搐了几下,一时无语凝噎。
“……那你还敢来?”
石头又道:“可是椿吖又说你和蔼可亲慈眉善目!”
叶晓:……
“本大爷看着像吗?”
石头不可置否地看着他,“像……还是不像?”
翠苗倒是思维跳跃,迫不及待地上前问道:“那我们现在可以进去看看嘛?”
“不行。”叶晓立时斩钉截铁道。
翠苗一脸沮丧,于是跟石头讲:“看吧,他果然不是和蔼可亲慈眉善目的人,我们还是走吧……”
石头:“好吧,可是为什么椿吖有那么多好吃的……”
叶晓:??都什么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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