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我还是那句话,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邴温故垂眸,把信撞进信封中,“包括我自己,若是我做了什么决定,前方便是刀山火海,我亦能担得。”
无论从神情还是语气,邴温故都透出一种最是无情的绝情。
“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就被你相中了,明明最是无情到绝情之人,却把唯一的真情给了我。”南锦屏疑惑,“我都有些相信你给我打造的福星之说是真的了,不然怎么能让你这无情之人把唯一的真情只给了我。”
邴温故忽地笑了,直达眼底心底的笑意瞬间冲散了他身上那股绝情,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脉脉温情起来。
“喜欢就是喜欢,哪里知道为什么,若是知道了,那就不是喜欢了。”邴温故很认真的回答着他的小夫郎,“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若人人皆问情之缘由,说出个一二三点,哪还是情了吗?那是买菜呢吧?比较着挑剔。”
南锦屏不知道邴温故是否有道理,他没爱过什么人,当懂得情之以字的时候,就已经成了邴温故的夫郎。
邴温故把平安唤了进来,“这封信放在你那里,等我高中举人后,你就把这封信寄回镇上。”
“是,阿郎。”平安接过信退下。
“你怕赵员外色令智昏,一个秀才名次唬不住他。
他在李二娘这事上会轻轻拿起高高放下?”南锦屏道:“我觉得赵员外活了那么一大把岁数了,应该不会头脑不清醒。”
“古往今来,英雄最难过美人关,尤其赵员外还不是英雄。谁知道他现在有没有老糊涂,头脑不清醒了呢。”邴温故无所谓道:“总不过是加一点筹码更加万无一失。”
南锦屏跟在邴温故身边久了,这人用手段的时候从来不背着他,还会耐心给他讲解他这么做的初衷。南锦屏就发现邴温故这人其实挺算无遗策。
邴温故写好信就开始认真看书,南锦屏不住打扰他,自己坐在一边看邴温故平日里学习的书,也看邴温故的文章,有时候有灵感了,就会跟着做一篇。
邴温故看书很认真,他学习的时候就是学习,可以做到完全的全神贯注。这一看就到了中午,南大哥和邴四郎也收摊回来,家中平安买了现成的吃食,该吃午食了。
邴温故带着南锦屏出来吃饭,正好平安过来寻他,“阿郎,我中午买吃食回来的时候碰到侯府仆从了,他说奉他家阿郎的命令给你送东西过来。”
邴温故发觉平安说送东西二字的时候,语气诡异的停顿了一下,就知道姜憬淮原话绝对不是这个。
“仆从原话怎么说的?”
平安愣了下,不知道他只字未提,邴温故怎么知道他复述的不是原话。不过现在邴温故问起,平安就老老实实道:“他说把这些破烂送给你。”
邴温故冷笑一声,“破烂,他最好别求到我头上来要这破烂才算有骨气。你去侯府把这话带给姜憬淮。”
“是。”平安已经习惯邴温故这半点不肯吃亏的性格了,啥都不用劝,照办就是了,反正目前为止邴温故就没吃过亏。
“温故,你要那几块碎掉的琉璃要做什么?”南锦屏真的很好奇。
邴温故破天荒没有给南锦屏解惑,“不能告诉你哦,这是我给你准备的七夕礼物,一个独一无二的好东西,我敢保证你一定会喜欢。”
南锦屏知道邴温故说话算话,而且这人眼光很高,一般的东西入不了他的眼,他能说好东西那一定就是好东西。况且还让邴温故用上独一无二这种形容词,南锦屏就更加好奇了。
邴温故想制作的东西算不得什么复杂地玩意,有材料蛮简单,不到一个时辰就做好了。
只是做好后,邴温故这次没有立刻拿出来,而是打算等到七夕再送给南锦屏。
转眼七夕就到了,姜憬淮记着邴温故说要用一堆破琉璃碎片给南锦屏亲手做礼物的事情,到了晚上,早早就叫上沈清和一起来到邴家。
姜憬淮一看见南锦屏就好奇问道:“锦哥儿,邴猧子给你准备什么礼物了?”
南锦屏摇头,“不知道,温故还没有拿给我,他说还要再等等。”
“搞的神神秘秘的,可要对得起他这个神秘劲,别让人失望才好。”姜憬淮嘀嘀咕咕着,转头又跟沈清和道:“表兄,你不知道,邴猧子那日还特意叫人给我带话来着,说让我不要觊觎他那堆破烂才好。”
沈清和皱着眉道:“你自己留个心眼,一会儿邴大郎要是激你不要觊觎他制作的东西,你可不要上当,赌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你这么看好邴猧子制作的东西?”姜憬淮惊。
“不是看好。而是邴大郎这个人虽然性格不怎么样,甚至很惹人讨厌,但是他人还算有几分本事,至少能做到言出必行。他又格外重视他夫郎,既然能把那东西当做七夕礼物送他夫郎,就说明那绝对是一个好东西。”
沈清和分析着邴温故这个人,“乡试在即,这么紧张的时候,大家都抓紧每一刻学习,他却在此时抽出宝贵的时间亲手制作礼物。要么就是这个礼物是独一无二的,要么就是这个礼物价格十分高昂,他暂时买不起,所以选择自己动手制作。”
不得不说,沈清和确实观察入微之人,他分析邴温故分析的全中。
正好这时候邴温故出来了,刚才邴温故回房间拿他早就制作好的礼物去了,现在东西就被他藏在袖子中。
姜憬淮一直就注意着邴温故的手上有没有拿东西,一眼就看到邴温故的宽袖中鼓鼓囊囊,“邴猧子,你攥着袖子干什么,你是不是把礼物藏在袖子中了?”
邴温故理睬都不理睬姜憬淮,他叫邴猧子干他邴温故什么事情,他邴温故又不叫邴猧子。
邴温故牵着南锦屏的手,大步流星走出大门。虽然不搭理姜憬淮,但是姜憬淮的马车还是可以坐的。毕竟姜憬淮的车厢大而且豪华,车上铺着厚厚的软被和软枕,坐着舒服还没有那么颠簸。
姜憬淮看着邴温故上了自己的马车人都给气笑了,“表兄,你说我叫他猧子冤枉他了吗,你看他的行为狗不狗,不搭理我还坐我的马车。”
“行了,上车吧,他狗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不狗才奇怪呢吧。”沈清和淡淡回了一句。
四人上了马车在前面走,南大哥和邴四郎驾着牛车跟在侯府马车的后面。
他二人在家没什么意思,也想见识见识这汴京城七夕之夜的热闹就跟着出来溜达。
不过这一次南大哥留了一个心眼,他车上装了三味豆干和红方、青方。待会儿如果能找到空位,那就临时摆一个小摊位,七夕这么热闹,人流量这么大,肯定能小赚一笔。
要说这汴梁城什么地方最繁华,一直都是御街附近的勾栏瓦舍,其中又以潘楼街附近的瓦舍最为热闹,也就是上次邴温故他们听评书的地方。
不过今日,他们没去那边,而是去了汴京城中另一热闹处——大相国寺。
平时汴京城的百姓都喜欢去勾栏瓦舍玩耍,但到了七夕这一日就不一样,还是去大相国寺“乞巧”更有意义。
所谓“乞巧”是七夕这日的限定活动。官宦员外家里到了这一日都会在自家的大院子里搭建一座漂亮而精致的彩楼,上面挂满颜色鲜艳的绸缎,和各种精美的装饰之物,这座彩楼叫做“乞巧楼”。
楼中会摆上各色瓜果、酒菜、磨喝乐、笔墨、书籍、针线等物,还会让孩子们当场作诗或者念诵诗句,小娘子和小哥儿还要穿针引线以示手巧,同时焚香行礼,这个过程就是“乞巧”。
很有趣的一点是,小娘子们和小哥儿们对着月亮穿针引线,然后把小蜘蛛放进一个小盒子里,第二日早起观察小蜘蛛结出来的网,如果结的网又圆又正,这就叫做“得巧”了。
如今邴温故他们去大相国寺就是正为了这乞巧一事,邴家的院子虽然够建乞巧楼的,但是南锦屏舍不得那银子。南锦屏虽然自己最近没少赚银子,但是他想在汴京城买一座属于自己的宅子,那就还需要好多好多银子,南锦屏便舍不得刨费了。
南锦屏撩开车帘新奇的看着外面,邴温故跟着从窗口看出去,就看到街上有很多换上新衣服的小孩子们手上拿着一片新的荷叶跑来跑去,这些小孩子其实是在模仿磨喝乐,这也算是七夕特有的一个习俗了。
邴温故等人很快来到大相国寺门口,他们下了马车,侯府的仆从和平安一起找地方停车去了。
邴温故等人来到大相国寺门口,就看到大相国寺外面摆满了各色小摊子,所有美食应有尽,邴温故下给南锦屏买了一些酥油泡螺。南锦屏很喜欢吃这种甜品,每次吃都会幸福的眯起眼睛。
酥油泡螺就是改良版的泡芙,外形扁的像牡蛎,长的像螺丝,也是奶油制作的。
姜憬淮买他自己和沈清和那份,现在他已经不会抱怨邴温故不带他那份了。至于南大哥和邴四郎就只能自己买着吃了,有时候也会给彼此带一份。
进了大相国寺里面,竟然还有僧人叫卖磨喝乐,不过说起磨喝乐,其实还是僧人卖的最有意义。
本来磨喝乐的起源就是源自佛经的摩?罗,乃是佛教中的一种神摩?罗伽的名字。
现在这些磨喝乐就被摆在大相国寺佛前的供桌上,木头雕成的小佛像憨态可掬,有的装在一个栏座上,栏座同样是用木头雕刻成,并且在外面涂上了各色色彩。也有的用红纱碧笼子装着,用金银珍珠象牙翡翠之类的宝石精心装饰。这样一对磨喝乐可卖数千钱。
邴温故和南锦屏来到佛钱,南锦屏对着一个卖磨喝乐的僧人道:“请问这些磨喝乐哪些是没有主的?”
僧人看了南锦屏一眼,指了指,“那边尚且没有人定下,施主可意随意选择。”
南锦屏转头对邴温故笑着道:“温故,今日七夕,送磨喝乐最是应景,我便送你一个吧,你选一个。”
邴温故收到小夫郎的礼物很是欢喜,没有一点推辞当即就上前挑选。
大相国寺的和尚还是很有品味的,磨喝乐做的既华美又不俗气,只看着那些早早被预定出去的翡翠玛瑙装饰的磨喝乐就知道了,那样的磨喝乐特别贵,一个可能就要成千上百贯。
邴温故根本就没往那种上看,他还没给他夫郎买房子呢,不必现在非得买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再说了,现在是他夫郎送他礼物,又不是他送他夫郎,不必计较价钱,心意到了就好了。
邴温故看了一圈,然后视线就被一个磨喝乐吸引,主要是那个磨喝乐身上的装饰,是珍珠。
磨喝乐衣服上珍珠装饰的花纹特别像南锦屏成亲那日嫁衣上珍珠绣出的花纹,邴温故一眼就爱上了。
“就是这个了。”邴温故道。
没想到那个僧人竟然当场笑了出来,“两位施主还真是心有灵犀,这座磨喝乐正是这位施主提前预定好的。”
僧人敢说邴温故和南锦屏心有灵犀并不是因为他看出南锦屏双儿扮男装,而是七夕送磨喝乐这事,就跟后世七夕送鲜花一样,两个男人之间要是没点什么,谁送这玩意呀。
大庸风气说传统也传统,说开放也开放,最起码断袖之风这种事情很是常见。
僧人见多识广,已经见怪不怪了。
邴温故惊喜地看着南锦屏,有一种中了大奖的感觉,“夫郎,我们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万里挑一都能如此心意相通,想来合该你我生来就是天生的夫夫缘分。”
僧人听到夫郎二字才知道南锦屏竟然是一个双儿,不过那就更没什么好奇怪的了,断袖之风他都没在意,还会在乎双儿扮男装这点小事吗。
僧人把磨喝乐取下来放进邴温故的手中笑着祝福道:“两位夫夫如此心有灵犀,想来定能一辈子夫夫和美,恩爱白头。”
邴温故和南锦屏一起对僧人道谢。
佛前选中同一款磨喝乐,这可是及好的寓意,不仅心意相通那么简单了,姜憬淮羡慕成了一颗柠檬精,他酸溜溜道:“锦哥儿,你可真敢让邴猧子选,你就不怕玩脱了,邴猧子选了别的款式,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我不怕。我事先就和僧人说好了,如果温故相中了其他款式,那就只当没有这件事。到时候比我预定的款式价格贵出多少,他只要报出多余的价格就成,我补给他。若是比我预订那款便宜,就只说事先付过定金了,刚刚好,多余的就当给寺里添个香油钱。”
南锦屏看着邴温故的眼神柔和,“可是我还是冥冥之中莫名觉得温故一定会和我选择同一款,这种直觉莫名其妙,但是就是存在。”
邴温故有些受不了,“夫郎,我想吻你。”
“够了,你们不要太过分了,这里是公共场合!”姜憬淮酸的牙都要倒了。
可惜姜憬淮的叫声被一阵烟花之声掩盖过去,几乎在这一时刻所有人都抬头望向空中。一团团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出瑰丽的色彩,如同怒放盛开的花朵。
下面全是百姓们的欢呼声。大庸火药产业并不发达,所以烟花这类东西属于奢侈物,普通百姓根本买不起,老百姓们过年放的爆竹就真的只是竹子烧出的噼啪声,并不是这种烟花。
只有如七夕,春节等这种重要的节日,才会由官府出面放一些烟花增加喜气。
而邴温故就这在烟花爆竹之声中,趁着周围人都在抬头欣赏夜空之中的烟花时,快速在南锦屏唇上偷香窃玉一吻。
这是一个特别纯情的吻,就是简单的嘴唇触碰嘴唇,对于两个什么都发生过的老夫老夫而言太过纯情了些,可是就是一个纯情的吻让南锦屏脸红心跳,胸口小鹿乱撞。
邴温故看着小夫郎慌张地扫向四周做贼一样的眼神好笑道:“没人看见,大家都在看烟花,你也看烟花吧,一会儿这波烟花就要过去了。”
“谁说没人看见,我就看见了。”就站在二人身边的姜憬淮酸死了。
邴温故看着姜憬淮,忽而一笑,姜憬淮觉得邴温故冲他笑一定没憋什么好屁。
“你不是人,你是单身狗!”
虽然大庸没有单身狗这种说法,但是这骂的太直白了,姜憬淮一下就听懂了。
啊!好气人啊!在他跟前上演酸臭的恋爱就罢了,竟然还要骂他是单身狗!!!
好想打人,好想揍邴猧子!!!
姜憬淮对沈清和道:“每天都是想揍邴猧子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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